第一女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艾秋
自从草原上被临时调去袁美人那里之后,袁美人见春露手脚灵便,做事麻利,到底以前是玉堂宫出身,便将她留下当了行走。
“看你以后还怎么出宫找婆家。”春露的惋惜都带着亲密的嗔怨。私下里,她们曾经讲过各自的梦想,当然,玲珑的梦想则是修饰过的梦想,她真正的梦想太隐秘,难以启齿。
春露说,袁美人最近常常觉得胎动不安,要去找储御医给看看。二人一同往御医院走,边走边聊着。春露又想起来一事,问道:“玲珑,我且问你一件事,去年在星月滩,夏菡中毒,其实是丽婕妤想对付我们美人娘娘吧?”
“这事后来没有查出个究竟,皇上又宠着婕妤,便没了下文。怎么突然想起?”
春露神秘地一笑,轻声道:“我最近才发现,原来美人娘娘一直在提防着丽婕妤。你是知道的,自从娘娘升了美人,白良人就搬走了。原本娘娘和白良人相处得并不算好,可怀孕后,白良人却殷勤起来。美人娘娘心下纳闷,私下那么一查,发现白良人原来早就投了丽婕妤啊。”
“哦,还有这么一出。这婕妤又想干吗?”玲珑心里一阵冷笑,果然,她怎么可能闲着。
“谁知道她想干嘛啊,我们娘娘似乎挺忌惮婕妤,她之前来,都特别小心翼翼,连她坐过的地方,人一走,都要全部将垫子换掉,凳子清洗。更别说送来的礼物,那是直接入库,都不带看一眼的。”
玲珑听春露描绘得有趣,心里也觉得好笑。“说明你们娘娘早就猜到谁在对付她了呗。大概是你们娘娘实在不领她的情,人家只好拐着弯拜托别人来关心了。”
“那也换个人啊,白良人嘴贱无敌,我们娘娘本来就嫌弃她,才不感激她的殷勤。”
玲珑心想,按着袁青的脾气,要她感激人家的殷勤也不容易。虽说如今算得上清高女子一枚,但骨子里的骄矜从来不曾远离,暂时收了起来罢了。
说话间,远处一个脸生的姑娘跑过来,却不是皇宫里的宫人装扮。二人正说着闲话呢,怕被人听到,赶紧闭了嘴。却见姑娘径直走到二人跟前,施了一礼,问道:“请问哪位是玲珑姑娘?”
“在下寇玲珑,请问何事?”玲珑不敢怠慢,赶紧回了一礼。“我是信王府的人,我们王妃有请。”
第一女官 第一百八十一章 施恩者的碾压
夏蝉在树上鸣得有气无力,大约也被这日头晒得有点头昏了。翠宝园的石榴树旁,站着端庄美丽的信王妃景妙言。石榴花已经开过一季灿烂,绿油油的,生机勃勃,一派蓄势待发的模样。
若不是景妙言的傲立,石榴树原本可以更抢镜。
一个凝神安静的人,可以让骄阳也失色。景妙言便是这样的女人。这是玲珑第一次见到信王妃。有多少次听闻王妃入宫,她其实是有机会见到的。可她不想见,她无法直视心中隐藏的悔意。
“奴婢寇玲珑,见过信王妃。”玲珑走到她跟前,端端正正地施了一礼。尚未抬眼,已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四周逼袭而来。
“果然是个漂亮的姑娘。”景妙言语气轻松和煦,似带笑意。
堂堂一个王妃,进宫找一个宫女,总该是有备而来。玲珑摸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轻易回应,生怕失了分寸,小心翼翼地回着话:“奴婢自知愚笨,王妃夸赞愧不敢当。不知王妃找奴婢有何事吩咐。”玲珑一直垂着眼睛,没有抬眼去望景妙言。
沉默片刻,想来景妙言不是在端详自己,就是在思考人生。玲珑大气不敢出,等待下文。只听那个和煦的声音又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且抬头。”
既然对方这么说,玲珑觉得自己也完全可以不用再作出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先前是尊重,如今也是顺应她意嘛。于是,她抬起眼睛,正视着眼前的这个美人。
石榴树下的景妙言心中微微一动,这个姑娘的眼睛会说话。很多时候,女人不在于长得有多美,性格有多温顺。对于强大的男人来说,一个能深入自己内心的女人,才是自己想要的女人。
自己的男人……对,就是那个天下皆知的信王,毋庸置疑,他当然是个强大的男人。可是自己深入他的内心了吗?不能确定……也许,不得不承认,并没有。
“王妃,找奴婢来有何事?”玲珑见她打量着自己,却一直不说话,有点纳闷,轻轻地提醒她。
还能有何事?不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么。景妙言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脱口而出道:“信王不是让你不要自称奴婢么。”
玲珑心中一沉,顿时脑海里警铃大作。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为什么信王妃竟然会知道?看来信王妃是以面对情敌的姿态来面对自己了。这可如何是好?
“信王随口之言,奴婢若是当真,岂不是越了本分。”玲珑斟酌着,这样回答大概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能这样想便最好。”景妙言微微一笑,“信王虽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却终究也是个男人。男人说话,尤其是情话,向来只有彼时彼刻才作得了数。”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在玲珑身边踱着步。玲珑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心脏砰砰地跳动,景妙言讲得未免太过直白,就差直接告诉自己要有自知之明了。回嘴是万万不可的,拂袖而去自己也没这个资格,在没有想好如何应对之前,不如就这样沉默。景妙言的一番情感宣言似乎还并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果然,她转头对旁边的丫环道:“绿芽,去水榭那边瞧瞧,奶娘带着世子在那儿玩,让她们注意着点,别让世子曝晒,更不要接近水边。”绿芽便是先前去请玲珑的那位丫环,听了吩咐,应允而去。
这话明明就是说给玲珑听的。她景妙言生了世子,这是与信王殿下多少夜夫妻的恩情,造就出来的继承人。女人之间相互打击最有效的方法有时候就是最原始的方法。比如,我爬上了他的床,但王妃憄能如此掉价,所以,必要的时候将世子拉出来遛遛,也许杀伤力更强。
玲珑继续默不作声,关心世子,这是王妃的家事,又干她玲珑何事。景妙言踱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偷偷抬眼望着她。多么美丽高雅的一个女人啊,如果说芳贵嫔是最干练最美貌的公关经理,景妙言就完全有资格站在世界级的舞台上去参加选美。她的长相,她的仪态,都无可挑剔。她的确有资格当信王妃,一个足以服众的信王妃。
沉默有时候会被误解。就在玲珑偷偷地欣赏着景妙言的身姿时,后者却以为自己的一番话必定在玲珑心中掀起了波澜。
她又踱回玲珑身边,依然用那听上去十分温柔亲切的语气道:“我瞧着玲珑姑娘是个聪明人。你们草原上发生的那点儿事,信王早就跟我交代了个清楚。他很后悔,所以后来再也没有找过你。倒是我于心不忍,不忍教你苦等。”她竟轻轻地苦笑了一下,“谁教咱都是女人。”
这算是体谅?还是怜悯?又或者都不是,她是来宣告,替一个逃避的男人来宣告。玲珑一阵眩晕,强撑着站住。景妙言这番温温柔柔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小尖刀,剜刮着玲珑的心。
“奴婢不知王妃所言何意。”她暗暗捏紧着袖子一角,死命地按下心中梗起的那些块垒。
聪明如景妙言,已看穿玲珑的窘迫。她已是高贵的信王妃,世子的母亲,她拥有了玲珑想要的一切,这是碾压性的胜利。
景妙言望着玲珑,带着一种大释天下的慈悲道:“不管怎样,你是曾经让王爷心动的人。日后出宫,若有难处尽管告诉我,定会替玲珑姑娘好好打算,安置一个妥善的去处。”
好一个高高在上的施恩者,玲珑心里最初的羞辱渐渐地褪去,她无惧地望着眼前这位美丽的王妃。玲珑有颗高傲的心,可它藏得很深,藏在她平常如花的笑颜底下,从不轻易示人。可是,请你不要撩拨它好么?你在碾压的时候最好不要松开脚,否则,你会看到脚下这颗小草无情地嘲弄。“奴婢只想做好当下的本分,王妃觉得极好的去处,只怕奴婢却未必适合。奴婢在此谢过王妃。”
第一女官 第一百八十二章 错爱
这话大有深意,你景妙言以为当了王妃便是人人艳羡,可你大约不知道,这王妃,原本是有人推辞掉的。
景妙言虽不知这里面的缘故,却从玲珑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嘲讽。你觉得好的,我并不觉得。言下之意岂不是玲珑在表白自己并不羡慕她的王妃之位?
突然之间,景妙言感觉到了巨大的失落,碾压过后,却没有胜利的喜悦。这真让人无可奈何。她端起心情,凝起一贯端正的笑容,微微颔首道:“没关系,我随时恭候。”
态度不可谓不诚恳,姿态摆得也很高。若到此为止,景妙言亦可算是一次漂亮的出击,低调的离场。
可惜,她心有不甘。她才是真正拥有肖珞的那个女人,望着脚下的这个蝼蚁死而不僵,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补上一脚。
面对玲珑不卑不亢地说:“奴婢多谢王妃垂爱。”景妙言心中莫名地绞痛,这个“奴婢”骨子里的骄傲让她有着特殊的光采,信王就是被这种光采吸引了吗?她虽话不多,却看得出嘴巴很利索,信王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她有哪点能体现出大家闺秀的稳重与温顺?
无论是相貌、身材、家世,景妙言都觉得自己比对方高出甚多,甚至于修养和学识,她也不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有点单薄的小姑娘能敌得过自己名满京城的荣耀。
她扬了扬眉,总感觉自己并没有在这个“奴婢”面前赢得尊严,于是果真补上了自以为是的一脚:“府里正忙着,临川王给我们王爷送了一位姬妾,可惜不怎么懂事。王爷命我好好调教着。”
她想得多么单纯啊。如果我王妃的事实还打不败你高傲的寇玲珑,那么我就告诉你,王爷还有新人,王爷的床上就是爬上了新人,也轮不到你寇玲珑。
你早就被信王遗忘了!
可是,寇玲珑是谁?她曾经是接待了无数旷男怨女的简玉,她从来都不是未尝风月的大齐王朝的寇玲珑。
刹那间,她心里通亮。
景妙言啊景妙言。你枉为“妙言”,在忌妒之火熊熊燃烧的时候,却忘了“言多必失”的道理。
如果没有这“最后一脚”,或许玲珑会信以为真,会迷失在男人的寡情里。她曾经自私到不愿意接受一点点不确定的将来,自然也会很容易相信各种变卦。
然而,最后一句终究露馅了。若你与信王真的恩爱到那般田地,可以将最内心的珍藏相互交换,那么,他又怎么会允许、你又怎么会允许,允许别的女人介入到两个人之间?
难道你真是一个大度的女人?绝不是!
如果你大度地容纳信王喜欢的其他女人,你今天便不会进宫来找寇玲珑。可见,你——信王妃,你的大度从来都是有选择的。
那么,你选择什么样的人来展现你的大度呢?无非是没有威胁的,对自己的王妃位置也绝对没有想法的,更重要的是,肖珞并不放在眼里的。对,就是这样,她选择了肖珞并不宠爱的女人来展现自己的大度。比如,临川王送的那位姬妾。
高雅的信王妃走向水榭处,那里仆妇成群,都在围绕着小小的人儿忙碌。她走向那里,便可以接受前呼后拥,浩荡回府。
只留下孤独的寇玲珑站在石榴树下,可她望着王妃的背影,却觉得其实王妃的背影更寂寞。
石榴树在努力酝酿着秋天,细细密密的果实已有着最初的雏形。从第一个秋石榴被塞到她手里开始,距今已快三年。三年,这风风雨雨,似乎也只是一瞬间。
没有人再留意玲珑,她亦不想让这骄阳吞噬。默默地往福熙宫的方向走着,胡乱地想着这一切。
若是在前世,她绝不愿当这个万人唾弃的介入者。信王与信王妃,是那么多人眼里的模范夫妻,所谓郎才女貌,佳偶天成,莫过如此。可在这个时代,女人很难争取到那个唯一。
在草原上,肖珞为她一剑杀了乌尔西开始,她便认定了这个人。要么孤独终生,要么只与一个肖珞。
或许是梦?
远远的宫墙下面,负手立着一人。他的身影和玲珑一样孤独。
这就是错爱。一段错爱,三个孤独的身影。
似乎并没有去考虑,该不该走过去,是不是合适。就那样自然而然地,玲珑走到了他面前。距离草原上的冬天,又是大半年的分离。
肖珞俊朗如昔,却脸色铁青。玲珑不知道他在生谁的气,轻轻地问:“你怎么了?”
却见肖珞捏紧着拳头,怔怔地望着她,半晌才干涩着喊出一声“玲珑”。
满腹的话正不知如何说出口,玲珑只听见身后一阵嘈杂,似有人群到来。
是信王妃,从她身边越过,走上前去,关切地说:“珞,你怎么了,这大太阳底下多热啊。”说罢便拿着手中的帕子去掖他额角上的汗珠。
只见肖珞冷冷地将她的手推开,景妙言有片刻的难堪与错愕,随即又尴尬地笑道:“湛儿闹着要找爹爹呢,我就带他过来了。”说罢,朝仆妇们使了个眼色,仆妇们连忙牵着世子的小手送到景妙言跟前。
肖湛一岁多,正是学说话的时候,长得白净可爱,像极了景妙言。景妙言将他推到肖珞跟前,柔声道:“爹爹在这儿。”肖湛果然奶声奶气地喊着“爹爹”,张开了一双小手臂。
没有哪个父母可以抵抗住孩子的呼唤,肖珞脸色稍霁,抱起了肖湛,冷冷地说:“回府吧。”这话并不是对谁说,可以理解为对儿子说,也可以理解为对景妙言说,更可以理解为对着玲珑身后不远处那些大气都不敢出的仆妇们说。
离开之前,肖珞深深地朝玲珑望了一眼。随后,那些人潮从玲珑身边一一涌过,将她吞没,又将她抛弃。她像是大海中一枚孤独的海礁,在海水退却之后,无助地望着远方。她看到有大胆的仆妇,走到不远处,偷偷地回头张望。她或许也发现了什么,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窥望,这窥望中,她们发现,王爷与王妃,或许不像表面那么和谐恩爱。
第一女官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两代宫娥
或许因为她从别处来,所以在她的潜意识里,并不觉得爱情就一定需要交代。所谓承诺,只有在遭遇背叛的时候才会被提及。若心中坚定,又何必反复交代。
肖珞的走,并没有在她的内心起多大的波澜,纵然在午夜梦回时,怔怔地看着屋顶流下无言的泪水,那也只是一些忧伤的感怀。相比那些心中碌碌的麻木之辈,玲珑觉得自己很幸运,幸运是因为有人爱着,总比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什么叫生死相许来得幸运。
然而,宫里终究没有永远的秘密。首先便是昭阳宫皇后身边的张妈妈。那几天,张妈妈看着玲珑的眼光都是带着忧伤的。玲珑偶有与她眼光相接,总被她眼神里的关怀所震惊。
有些关怀很意外,注定它会让人先震惊,才会想到后续的该不该感动的问题。
“张妈妈,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这一天淳昭仪带着瑞雪去给永宁皇后请安,在大殿之外候着的玲珑,就这么对盯着她看了一眼又深深叹息的张妈妈直白地说话。
张妈妈早就过了藏不住话的年龄,又何况在先太后身边呆过的人,又在皇后身边多年,早就将葫芦嘴给锯了,多少先朝的秘密都烂在了肚子里,怎会这时候胡乱说话。
可是,她看玲珑,却不仅仅是玲珑。还是那个人,那个藏在记忆深处的人。她看玲珑,就像玲珑看莫瑶,一个记忆中挥之不去的人,借着别人的身体,活灵活现地站在自己眼前。她瞧玲珑是不一样的,她很难拒绝玲珑渴求的眼神。
“玲珑姑娘最近气色挺不错,昭仪怪会调理人的。”张妈妈说了句无关紧要的夸赞,听着不甚真实。
“您要说的一定不是这个。您眼神里的担忧可骗不了人,难道我们娘娘有什么事……”玲珑不敢说下去,纯属乱猜。
“丫头啊,心里当真是只有你们昭仪娘娘一个人。”
“我是福熙宫的宫人,来来去去最担心的事当然就是我们娘娘的事,除此之外,亦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啊?”
“别的姑娘还知道为出宫作打算,你果真从来没有打算过?”张妈妈问得可真是单刀直入,不带半点拐弯。
玲珑却没打算拐弯,张妈妈不是别人,一是瞒不过她,而是无需瞒她。“我才十九,还早呢吧,干嘛这么小就要打算,谁知道以后会有何变数,只做好眼下的事便是了。”
“倒也是个实用的活法。”张妈妈微微地点头,似乎还是比较欣赏她的回答。
“在宫里,不实用怎么成,若是整天做梦,最后只怕就沉睡在梦里醒不来啦。”玲珑故作轻松。
“淳昭仪可以东山再起,又到如今的高位,众人皆说玲珑功不可没,果然可见一斑。你还是分得清轻重,宫里行走着,最怕失了分寸。看得清局势,太重要了。”
“妈妈在宫中多年,能让您夸赞,我是真正荣幸。又极想从妈妈这儿讨教些心得,日后也好让淳昭仪少走些弯路,过得更舒坦些。”
“昭仪是不会有问题了,长公主的母亲,身份何其尊贵,大齐的后宫子嗣稀少,每一个孩子都是那么矜贵,孩子的母亲自然也不用担心。倒是你也应该少走些弯路才是。”张妈妈慈爱地看着她。
玲珑有点摸不着头脑,心中有一种隐隐的念头,又不敢说破。“妈妈以后多提点玲珑,玲珑必可少走弯路,如果是玲珑非要去走走,那……”她看了一眼张妈妈,神色依旧,没有半点的责怪,便大着胆子道,“那就把我拽回来揍一顿!”
说得张妈妈乐了:“你这孩子,倒是个开朗的,啥事都不往心里去,这就好。”
玲珑见她开心,自己便也心情开朗起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张妈妈望着玲珑,一时失神,喃喃地道:“真像,太像了。”
“像谁?”玲珑好奇很久了。
“呵呵,一位故人。”张妈妈一低头,将眼角的一点点泪花掩饰过去。
“原来您的故人居然也有这么漂亮的。”玲珑故意逗她,不想让气氛沉重下去。
果然,一句话又把张妈妈逗笑了,她疼爱地看着玲珑,叹息道:“你这姑娘,果然讨人喜欢,怪不得连信王都对你念念不忘,更别说皇后和昭仪总是赞不绝口了。”
“信王?”玲珑微微一愣,难道绯闻跑得这么快,连张妈妈都知道了?
张妈妈又叹息了一声:“可惜,我们这样的宫人总是身不由己。我见得多了,宫人被哪位皇亲看中,直接讨了去,也是件极简单的事。可讨过去,能被好好珍惜的却不多。所以,去不了信王府,也未见得就是坏事,你是个会自己宽心的孩子。总会想得通的。”
这番话说得玲珑云里雾里,本来还有点明白的,这下更糊涂了。听上去,张妈妈好像是在安慰自己去不成信王府当侍妾啊。可是,有谁说过寇玲珑寇大妹子要去信王府当侍妾吗?
“难道我曾经差一点去了信王府?”玲珑追问。
张妈妈也有点意外:“你不知道信王去找过皇上和皇后?”
玲珑摇摇头。自从草原一遇,天各一方,纵有两处沉吟,也是各自思恋,谁干了些什么,只有天知道。
“可是,我却知道你与信王两情相悦,并不是信王一头热。”张妈妈缓缓地说,眼神在向玲珑求证。
玲珑证实地点点头,却道:“可我并不知道他有何打算。两情相悦,也不是一定要在一起。何况信王与王妃感情甚笃,我对自己看得清。”
“呵。”张妈妈冷笑一声,却并不是嘲笑玲珑,她略带着情绪道:“好吧,你不去向王爷争取,倒也遂了王妃的心愿。”
玲珑觉得这情绪来得无端端的,很是奇怪,望着张妈妈,却见张妈妈又道:“那些王妃哪里是表面看的一派和气,宫人,斗不过她们的。”
说罢,黯然神伤。望着张妈妈触动了情肠的样子,玲珑突然觉得,张妈妈身上或许也有故事,一个宫人与王妃的故事。
第一女官 第一百八十四章 儿臣两岁了
深宫寂寞、深宫险恶,玲珑早已尽尝过。可是一个张妈妈、一个带着陈年幽怨的眼神,却比那些寂寞和险恶更加摄人心骨。
玲珑想起唐朝那个极会写男女之情的元稹。他曾在自己的《行宫》一诗中写道“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最哀伤的莫过于此,青春已逝尽的人,只得将久远的那些与己无关的往事,反反复复地拿出来唠叨,以此证明自己也有过当年。
这个深宫上的天空,有多少只鸟儿曾经划出过痕迹。没人记得。
张妈妈与玲珑一前一后走进屋子的时候,恰好听到皇后在跟莫瑶说:“宫里闲适的日子也没几天了,她们这一拨还算是安份的。过不了多久,新的一批佳丽又要入宫了。”
三年了,竟然三年了。玲珑一想,谁说不是,那日自己不还在怀念着三年前的秋石榴么?待到今年的秋石榴再一次压满枝头,这些新的佳丽也就要入宫了。
时光对谁都是一样,莫瑶同样摇着扇儿感叹:“果然是太快,都来不及去回。这么一看,臣妾入宫六年了,真正是弹指一瞬间的事儿。”
“儿臣两岁了。”瑞雪在一旁吃着桌上的点心,正往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糖,含糊不清地凑着趣儿。
“哈哈,这孩子真会凑热闹。”永宁皇后自从那次病愈,便不再忌讳与孩子接触,更何况她本就是非常喜欢孩子的,平常一想瑞雪或守真,便会着人将她们叫到自己宫里来玩耍一番。她只看着两个肥嘟嘟的粉嫩人儿,心里就由衷地高兴。
“儿臣两岁了。”一见自己受了夸赞,瑞雪更加得意起来,桂花糖也不急着吃了,跑到母亲身边,用小手指比划着“二”,对莫瑶道:“母亲,儿臣两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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