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艾秋
于是大着胆子说:“是清韵阁的白良人。”
“哼,是她!”皇后鄙夷地冷哼一声,看得出,对其印象并不好。“之前与袁美人同住华音殿的吧。是个顶尖的泼皮蠢货。”
说得如此不客气,玲珑心里暗爽,又不能大声叫好,真憋得难受。
“张妈妈,明儿一早提醒本宫下旨,白良人禁足一年,即日起,所有供给皆按行侍宫女的份例分配,身边只许留一名宫人,其余皆遣散。一年内若不生事也就罢了,若再闹出点什么鸡飞狗跳,直接贬为庶人。”
真是大快人心,玲珑差点当场鼓掌。皇后第一次发威整人,整得真是花枝招展。
见玲珑面露喜色,皇后不禁好笑:“要你恩怨这么分明做什么,你啥时候跟袁美人这么贴心了?”
一时之间,被戳破了心事的玲珑有点羞涩,更有点佩服皇后的犀利,她看似不闻不问,实则胸有千壑。玲珑在敢于直抒胸臆这方面,一向都把握得很好,比如眼下,就是个坦白的好机会。
“皇后取笑了。奴婢跟袁美人从青州是一辆马车进的京城,后来她是嫔妃,奴婢是宫人,自然不敢说情真意切。不过那白良人委实可恶,我们昭仪娘娘复宠那会儿,她没少嚼舌根子,而且传得甚是难听。所以……奴婢这就存了点私心。”说罢,还配合地红了一下脸庞。
皇后忍不住笑出来:“你倒也坦白。”随后又正色道,“白良人这样的行径,不论受害者是谁,一律都要严惩。现如今苏良人临盆在即,丽婕妤有孕在身,正是需要后宫和和睦睦的时候,惩戒个把尖酸刻薄的,也让其余不安分的有个教训。”
这种感叹,玲珑身为宫人是不方便表态的,表态不好很容易变成总结,于是一声不吭,静静地聆听皇后的教诲。倒是储若离总算找到了插嘴的机会。
一听皇后说起苏良人与丽婕妤的龙胎,储若离道:“皇后娘娘,苏良人怀孕事宜,卑职一直未曾插手,故此无甚建议,倒是……”
皇后掀了掀眉毛:“果然未曾插手?苏良人怀孕之初,储御医应该去过一次希宜阁吧。”
储若离顿时大惊。
寇玲珑暗暗一惊。
皇后娘娘不发威,真当人家是观世音菩萨了。要知道,宝相庄严的背后,观音菩萨的紧箍咒也不是闹着玩的。
“皇后娘娘不说,卑职都忘了!”储若离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的确有这么回事。怀孕之初,苏良人瞧了好多御医,几乎把御医院所有的御医都瞧遍了,卑职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后来就指定了田御医,此后一直由他负责苏良人的龙胎。所以卑职也就没有在意,才把这茬给忘了。”储若离陪着笑,额头已是汗涔涔的。
皇后一笑,未再穷追不舍,放过了这个话题,说道:“方才你说了一半,倒被本宫打断了,‘倒是’什么,似乎哪里有问题?”
储若离再也不敢托大,小心翼翼地说:“卑职诊过丽婕妤的脉相,总觉得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初时,的确是很明显的喜脉,根据宫人所描述的丽婕妤的症状,亦是怀了龙种无疑。可是,卑职细辨了良久,又觉得脉相中有隐隐的凶相,似乎是婕妤娘娘服用过某种凶险之药。卑职有心探个究竟,可其他几位资深御医皆判定是喜脉,且汇报了皇上,卑职毕竟年资历尚浅,又非婕妤娘娘主诊,既无机会再辩,也不宜推翻此前的诊断结果。”
皇后听闻,眉头紧锁:“本宫倒是疏忽了一件事,当初淳昭仪与丘良人生产,皆是由你主诊,为何此后三次嫔妃有孕,却又全部换了主诊御医,似乎都不是你?”
“呃,这个……皇后娘娘,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嫔妃怀孕之后,主诊御医都是由史大人定的。”
这事简直太符合机关单位的争斗规律了,一旁的玲珑听着,心里明镜似的。你储若离一个毛头小子,一朝得势也就罢了,居然还想长红不衰。再则,自从两位公主诞生后,后宫再无喜讯,他储若离储大人的威名,渐渐地不免也淡了些。
淳昭仪与丘良人两位,那是由皇后护着,才指定了你储若离。皇后的翅膀能有多大,还能把后宫所有怀孕的嫔妃都护起来不成?皇后虽没明说,心内那么一盘算,也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御医院的首席史大人,原本与自己也不算亲厚,自然胳膊肘不会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拐。
第一女官 第二百零七章 小灰也有爱情
“既是如此,你便不要再插手,且看丽婕妤此孕会是如何。本宫内心无私,只愿后宫多添健康的子嗣,勿再出现袁美人的悲剧。小心翼翼地躲到快生了,居然还给做了手脚,也太辛苦了。”皇后又想起袁美人那胎儿,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痛恨,又道,“本宫会派人去查袁美人的诊治记录,看看去大林寺进香前几日,是哪位御医给她诊过脉。若非御医走露风声,也不至于惹来这场无妄之灾。”
看来,皇后心中已承认,大林寺菩提树下的那场谈话,与袁美人中毒有着直接的联系,“男胎”二字,戳痛了多少人的神经。
玲珑却突然又想起一事,可望着皇后,却不知该说不该说,犹豫间,就被皇后看出来了。“玲珑,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
“皇后娘娘,奴婢不是故意欺瞒,刚刚说话这会儿,奴婢又想到一事,可此事纯属猜测,说出来又怕影响皇后娘娘判断。”
储若离一听,这姑娘真笨,都到这会儿了,有啥可能性一定要全都说了,交代得越彻底越安全,于是不无揶揄地说:“玲珑姑娘真是白操这么多心,我们只管传达好自己的所知就行,是是非非,娘娘自会判断。”
瞧,多么滴水不漏的话,那意思就是:反正我全说了,真假我不知道,也不负责,那是你皇后娘娘要去鉴别的。
玲珑狠狠心,说道:“其实,不过是关于连体双生儿的一点儿猜测,奴婢突然想到,当年的豆特说过,有一部分连体儿分裂不完全是不明原因,有一部分则是药物所致,至于是什么药物,奴婢不得而知。只是听到豆特们闲聊,这么一说罢了。”
皇后波澜不惊道:“好的,本宫明白了。”
至此,皇后又语重心长道:“玲珑,本宫向来瞧你与旁人又有不同,总希望你明白此一层。”
玲珑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胸口的玉佩,想起那上面有着与永宁皇后的家族相同的纹饰,一时有些忡怔,所谓另眼相看,是出于自己与某人相似的长相,还是人与人之间天生的亲厚?
“你虽性格活泼,却不愿多生事非,故此偶尔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原也没错。在宫里,但凡能做到这一点的,已属不易。可是,淳昭仪待你如姐妹,并不将你当奴婢看,你有事瞒着她,她自然心里感觉酸楚。”
“是,奴婢明白了。”玲珑低低的回答,她的肠子早就悔青了,要不今天招得这么痛快?
“守得住嘴,是宫中生存的美德。不过,要看对谁守。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的。”皇后真是循循善诱,在一个小宫女身上花这么多功夫,不是太闲,就是太善。
“奴婢明白,往后一定吸取教训。”玲珑真是心服口服。
这次,寇玲珑同学的确学乖了。从昭阳宫一回到福熙宫,就将这段分毫不差地汇报给了莫瑶。莫瑶心里那份说不清的委屈,这才渐渐飘散而去。
二人将形势分析了一下,觉得目前要关注的其实只有苏良人了。袁美人复宠的希望已甚小,只期待她可以平平安安,心情舒畅地活下去,已是件幸福的事。
此日一早,皇后娘娘的懿旨果然下了,看来张妈妈的记性也很好,提醒得非常及时。莫瑶去了昭阳宫请安,绮罗陪伴,玲珑见福熙宫里一切如常,关照了小厨房给袁美人做一份乳鸽汤,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小灰该放飞了。
蓝天纯净得像一汪海水,小灰在空中展翅,划出漂亮的线条。一圈,又一圈,绕着附近的宫殿,忽尔远去,忽尔又回来。
可是,飞了几圈再回来的时候,玲珑发现小灰多了个伴,一只毛色浅一些,个头似乎小一些的鸽子,跟在小灰的斜后方,与它一起飞翔着,在空中飞出漂亮的同心弧线。
这是谁家的鸽子,与小灰相亲相爱呢?玲珑退到一旁,似乎退得越远,可以将两只鸽子的欢喜看得更清楚。
可惜,看清楚的不仅有鸽子,还有远处走来的几个人。
真是冤家路窄,来者正是一脸怒气的白良人,前面有几位宫侍局的太监领路,身后跟着一位宫人。白良人提着一个小包袱,像是她的贴身细软,宫人则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看起来里面都是装的衣饰,颇为沉重,宫人已是满头大汗、步履蹒跚。
一个小太监见状,上去接过宫人的包袱,说道:“姐姐,这包袱沉,我帮你背一会儿。”
硕大的包袱还没来得及从宫人肩上卸下,白良人已是脸一沉,将自己手中的包袱往小太监手中一塞,尖着嗓子道:“我手都断了也没见你帮我提一下,你怎么做事的?”
小太监一吓,不敢拒绝,抱着包袱不知所措。
原本走在前面的中年太监冷冷一笑,转头望了望白良人,将小太监手中的包袱又往白良人手中一塞,白良人心疼包袱里的细软,赶紧接住,心里却大怒:“你叫什么名字,回头我要找严公公!反了你了!”
“别以为还敬着您一声‘良人娘娘’,就真的可以跟我们耍娘娘的威风。这是客气的才给您领个路,您要是不乐意,奴才们这就回头。那地儿没名没匾的,您要找不着可别怨旁人,自个儿找个能住人的地方呆着去。”
“你们这些没皮没脸、断子绝孙的东西,别以为我怕了你们,早年我得宠的时候,就见你们这帮不要脸的来奉承,如今我不过是暂时失了意,一个个爬到我发梢上来拉屎拉尿了。”
这一顿骂可犯了太监们的大忌,你怕他们不要脸也好,骂他们没骨气也好,就是不能骂他们断子绝孙。他们可都曾经是堂堂男子汉过来的,那事儿可是内心最深的痛处。“原来娘娘也曾得宠过,倒是奴才孤陋寡闻了。但愿娘娘禁足满一年之后,还有人能记得这个住在小角落里的您。”说着,便看到了不远处正颇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一幕的寇玲珑呀。“喏,瞧人家福熙宫,失宠两年还能东山再起,娘娘您哪天也能这样,奴才再来为您做牛做马。”
第一女官 第二百零八章 也许已没有也许
有时候,“无耻”的言行会呈现出一种流水般的快感。中年太监将自己的势利毫无掩饰地暴露,却并没有让不远处的寇玲珑反感。
但有一个人对此很反感、简直是非常反感。这人就是白良人。
一见到玲珑,白良人那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眼前这个分明就是昨日来劝架的宫人,一定是她去向皇后嚼了舌根子,才导致自己如今被贬去冷宫。
她连略微思考一下的过程都省略了,直接嗷嗷叫着,就扑了上去:“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去告的状,你是袁青什么人!”
玲珑原本正在看着白良人与中年太监斗法,完全没想到战火突然烧到了自己身上,一时间连躲闪都来不及,眼见着白良人的巴掌就要落到自己的脸上。玲珑下意识伸手去挡,心道:真是倒霉,躺着也能中枪。
可是,巴掌没有落下来,完全没有清脆的一声皮肤撞击之声,反而听到“咔嚓”一声,似是骨头断裂之声,伴随着白良人一声尖利的惨叫。
却听见太监们纷纷喊道:“给信王殿下请安。”
信王殿下!我滴个亲娘啊,这桥段居然还适用。守护神莫非在自己身上装了感应器?玲珑从伸出来准备抵挡的手臂底下,向上一望,望见了抓住白良人手腕的肖珞。
他冷冷地望着白良人,并不愤怒,只是神情冷峻得让人害怕。好像零下几十度的冰冻,让人触之一瞬,便伤筋动骨。白良人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被这坚冰一样的男人给镇住,连疼痛的尖叫都萎靡了下去。
肖珞扔开白良人的手臂,摞下一句话:“抱歉,出手重了些,回头会有御医过来的。”
白良人又是哀号一声,另一只手托住受伤的手腕,哼哼唧唧地呻吟个不停。
没人可怜她。落毛凤凰不如鸡,更何况她从来也没能当过凤凰。玲珑顾不上幸灾乐祸,她的眼光只在肖珞身上。肖珞的出手带着一种压抑的暴戾,他痛恨每一个横亘在他和玲珑之间的莫名其妙的人。
玲珑的心总会在见到肖珞的时候,开始隐隐作痛。她想起青郡主的那些话,与肖珞眼下的孤独是多么地吻合。
然,从亲手铸成那个错误开始,就注定要承受这样的结果。自己莫名其妙的拒绝,和肖珞不负责任的婚姻,终究有一天会成为反噬他们的痛楚。
肖珞没有多作停留,在太监们好奇的打量中,转身离去。玲珑朝着施了一礼,算是对他出手相助的感激。
玲珑突然想到了一首老歌,内心苦笑,多么符合眼前的这一幕啊。那苦情的——《无言的结局》。也许我会忘记,也许会更想你,也许已没有也许。
空中两只亲密追逐着的鸽子划过优美的弧线,她张开手臂,示意小灰必须降落。而另一只鸽子,与小灰相亲相爱盘旋了许久的伴侣,却没有停下。它掠过玲珑身边,向前飞行。
玲珑顺着鸽子飞行的方向望去,却见槐安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肖珞走到他身旁,示意他一起离开,却见小鸽子盘旋着下落,槐安升出一只手将它接住,放进了一只小巧的笼子,随手提走。
原来那是肖珞的信鸽。小灰啊小灰,你也这么没出息,主人被它的主人俘虏,装满了整个脑海。现在它又把你俘虏,你的小小脑袋里,是否也充斥着关于这只小鸽子的身影?
为什么今天信王妃没有如影随形地出现呢?想来是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景良言与赛娜的婚事吧。大齐皇帝封了赛娜为郡主,完哲力在草原众首领中,顿时地位上升不少,毕竟是既然成为皇家亲戚的人,身份又与别的首领更有不同了。
皇后娘娘的贺礼中,有一项与众不同,不代表皇家,仅代表作为皇嫂的她自己。她在全国征召了五位最顶尖的画师,打算将景家这场轰动全城的婚礼画成长卷,作为可以永久收藏的珍品,赠于景家。
这礼物当然又比奇珍异宝、珠钗绫罗更加具有特殊意义,一经提出,天宸帝也表示十分高兴,非但拨了一点银子算是个人赞助,而且提议,既然画师们进宫一趟,不如再给嫔妃们也画些人像,以供各位嫔妃们自赏。
莫瑶当然也很高兴。这心情就跟二十一世纪的大姑娘小媳妇马上要拍写真似的,恨不能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敷面膜。问题是,画师们不日就要进宫,敷面膜这事是来不及了,涂脂粉倒比较可行。
福熙宫的“八卦处”行动起来了。不,她们一直在行动着,只是最近听说画师要进宫,嫔妃们都特别激动,搞得“八卦处”一下子显得业务特别繁忙。
芳贵嫔订制的最新首饰已经由珍宝局赶制出来,打算在当模特的时候闪瞎画师的双眼;惠淑仪命营造局将兰陵宫前院的小花亭布置一新,觉得这里当画像的背景是再雅致不过了;怡修仪与和修容的华服已由仪服局设计完毕,十位绣娘连夜赶制,保证在画师入宫前稳稳妥妥地穿到二位身上,并彰显其优雅高贵的女性气质。
最绝的是丽婕妤,这位目前正享受着众星捧月滋味的“怀孕嫔妃”,觉得自己既有着绝世的美貌和尚未变形的身姿,又有着凌驾于旁人之上的尊贵无比的龙胎,简直太有理由独树一帜了。于是,她向天宸帝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邀请过程不便猜测,但邀请理由十分充分,她认为,作为目前怀孕的嫔妃中位分最高的一位(咳,目前只有两位好吧,另一位是苏良人),她完全有资格与皇上画一幅双人画。小鸟依人的也好、浓情蜜意也罢,总之,她与皇上情比金坚,应该万世流芳。
皇上真是个爽快人,他宠爱地看着娇艳无双的丽婕妤说:“爱妃怀孕了也还是这么美,一整幅卷轴都装不下你的绝世姿容,朕就不去你的画里凑热闹了。”幸好咱婕妤娘娘是尖尖的锥子脸,不然真要怀疑天宸帝是不是在暗示婕妤娘娘脸大,所以才一整幅卷轴都装不下。
第一女官 第二百零九章 画师张大腕
看来皇后娘娘的脸比较小,不仅一幅卷轴装得下,而且还能再挤下一个天宸帝。于是破天荒头一次,大齐王朝第一次,将要出现帝后的合像。
画师们进宫那天,各宫里喜气得跟过年似的。不过大多数嫔妃很快就蔫了。因为画师少,嫔妃多,全部搞完估计得十好几天,还不定哪天才能轮到自己。
于是皇后又拜托李相国增召了两位画师,现在一共有七位画师了,这下可以定定心心将后宫的嫔妃们画个仔细,不达倾国倾城的标准绝不罢休。
顺便的,皇后也要观察一下,哪位画师最是技艺精湛,值得在长卷创作中担任主创一职。故此,这是一场双方旗鼓相当的盛会,一方铆足了劲要抖擞出艳惊四座的风情,另一方憋足了气要施展出技压群雄的气概。
给淳昭仪画像的这位画师,是后来增召的两位其中的一位,与之前的五位相比,明显声名稍弱。按理说,以昭仪之尊,就算不分配个顶尖画师,也该是二三号人物才是,无奈,位尊敌不过会争,只有昭仪笑咪咪地说:“无妨,便是这位张画师就极好。能入南风画院的,不会是平庸之辈。”所以,张画师就被安排到了福熙宫搞创作。
张画师,大名张宋伊。年约三十,身材瘦弱,脸色苍白,虽眉清目秀生得一副良善的书生样子,无奈看上去就像大病初愈,总让人感觉时不时还要咳嗽几声才对。要不是李相国说这位张国师的确多年前就是这副模样,绝不是个病鬼,他差点就不能进宫为各位娘娘效劳。
别的娘娘大多数都是坐着画像,倒是莫瑶比较有想法,觉得大头相未免老套,便是宫廷御用画师随时都能画得,哪要从民间召什么画师,无趣得紧。
此想法得到张宋伊的大力支持,他微躬着背,在福熙宫里转了一圈,饶是福熙宫的秋天硕果累累,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莫瑶从殿内走出,庭院里的张宋伊正愁眉不展,再配上他的病态,这景象一下子就撞进了玲珑的眼帘。玲珑是跟着莫瑶走出大殿的,此刻只想送给张宋伊一个响亮的名号——“英俊的苦瓜”。
“张画师,您找灵感怎么如此痛苦?”玲珑忍不住问。
“玲珑姑娘,若只需画得相像,自然不痛苦。然,那只是画师最基本的素质。昭仪娘娘仙姿不凡,卑职不愿只以平庸之作来搪塞,故此,总要寻一个最能展现娘娘顾盼生辉的瞬间……”一面说着,张宋伊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
玲珑正心底偷着乐,原来这位张画师还是挺有想法的,说白了,人家不光要画昭仪娘娘,还要画出昭仪娘娘头上亮闪闪的光环。
对,就是这么回事!
正要揶揄张宋伊两句,却见莫瑶走到那郁郁葱葱挂满了果实的花架之下,便道:“这一架子花儿果儿,我瞧着甚好,张画师您看如何?”
“这一架子果儿,过于丰盈,娘娘却是遗世独立的恬淡,这意境颇有不符。”
玲珑“扑噗”一笑,道:“我们娘娘被画师这么一说,那就不是人了。”
张宋伊顿时被吓了一个汗涔涔,微躬的身子一下子躬得更低了,连称“不敢、不敢。”
“玲珑总是胡说。”绮罗端着些水果从屋里走出来,“你可别把张画师吓着。”
“我哪有胡说,张画师口中形容的我们娘娘,的确不是人,是嫦娥仙女下凡尘。”玲珑说话就是这么大喘气。张宋伊跟着她,一口气也算缓了过来,微微直了一下背。
莫瑶在花架前回首,笑着一眼瞥向玲珑:“偏就是你花样最多……”
话没说完,只听张宋伊猛地一击掌,“啪”得一声,吓了大伙儿一跳。“有了,就这样!”张宋伊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泛起了血色。
他怔怔地望了莫瑶片刻,突然拔腿,转身就往屋内走,嘴里还喊着:“玲珑姑娘,玲珑姑娘,跟我来。”
大腕画画,肯定要有个丫环伺候着。很荣幸,玲珑就当了这个“丫环”。她卖力地帮张大腕铺纸研墨,大气不敢出,生怕一口气就把张大腕的灵感给吹跑了。
院子里被“遗弃”的莫瑶与绮罗开始有点摸不着头脑,见张宋伊把玲珑叫进了屋里再不出来,也看出了点名堂。两人也进屋一看,张宋伊佝偻着背,已经着手起笔了。
一盅茶,悄悄地放到了案头,张画师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注意到它。可过了许久,当他感觉到口渴的时候,却顺手便端起了茶,轻轻啜饮。
当玲珑又一次为张宋伊换上一盏热茶之时,一个清晰可辨的轮廓从他笔下渐渐跳出。
玲珑暗暗一惊,这轮廓好生熟悉。手一抖,差点打翻了茶盅,赶紧稳住心神,将热茶放于案头。万一打湿了画作,自己能有几个脑袋赔啊,真是不敢有半点怠慢。
在随后的时间里,玲珑总是心神不宁,连瑞雪公主都看出了玲珑的异常。瑞雪午睡出来,闹着要吃糖果,还不要吃桌上摆着的,非要吃上回赵良人送来的,玲珑一顿好找,终于给瑞雪送去了。
糖果握在瑞雪手里,瑞雪歪着头,笑咪咪地看着玲珑:“玲珑姐姐,你今天怎么不问瑞雪手里有几颗糖?”
平时给糖果,玲珑总会趁机教她,左手两颗,右手一颗,瑞雪一共有几颗糖啊?今天心乱如麻,也就给忘了。
正抱歉地笑着,瑞雪又说:“今天瑞雪的左手有两颗,右手有两颗,一共是……一、二、三、四……四颗!”她欢快地将手伸到玲珑跟前,骄傲地让她看,自己数对了。
玲珑望着瑞雪粉嫩嫩的小脸蛋,好想上去捏一下,可惜,君臣之礼大过天。“公主真聪明,四颗,对啦!”玲珑拍着手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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