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七十二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祭酒
“龟孙儿。”
他恨恨将箭矢仍在地上,抄起铁锹,翻身而上。
……………………
一通乱箭下,那道士却是毫发无伤,张执虎也太在意,只当是这几个月没什么活动筋骨的机会,箭术稍有生疏。
此番他亲自出马,不就是出来活络活络筋骨,呆在军营里,几个月对着城池围而不攻,实在是乏味的很。
他正神飞天外,那道士却拎着把铁锹又从泥坑里翻了出来。
“原是个不知死活的莽汉。”
他挥挥手,让部下将弓箭收起,好不容易找到的乐子,这么容易就死了,岂不可惜
“驾!”
张执虎催动胯下白马,提起白蟒似的马槊。此时,雾气已然消散,阳光自云后照射下来,投在他银白色的甲胄,晕出灿漫的光,和着鼓荡起的白袍,真有些天将下凡的感觉。
“道士,到了阴曹地府,别忘了报上我张执虎的名号!”
两者相距不过百来步,战马冲锋之下,几息的时间,马槊已逼至道士面前,可那道士却没丝毫反应,还提溜着那把破烂的铁锹,腰间的长剑好似一个摆设,全没有拔出来的样子。
这让张执虎很是失望,他还指望这个道士手底下有两招,能给他带来一点乐趣了,谁料看起来完全被
第六十五章 忍死
北郊是个好去处,春日里绿水盈盈、繁花似锦,城里不知哪家高门望族也在这儿圈了地,依山傍水,起了别院,建了亭台阁楼,这下子更是成了游玩的佳地。
可,这是好些年前的光景了。
这世道一日比一日坏,天灾**过了几轮,人们就只得苟且的活着,哪儿还有游赏的气力,连那起朱楼的大族也几经波折、星流云散了。
于是乎,曾经的春光明媚化作了荒郊鬼林,那大宅子也与草木同朽了。
往日里,还有些无家可归的乞儿借着残砖破瓦遮风挡雨,可这几日,那些乞儿统统不见了踪影,都说是宅子里枉死的主人家从土里爬出来,给捉食去了。
荒芜里更添上了几分阴森,那北郊,那宅邸就更无人迹了。
可今日,这荒郊却有了来客。
薄暮。
故道上勾连成垫的野草包裹起骏马的四蹄,马上的骑士沉默着注视着眼前的“残骸”。这宅子大多已经倒塌,高高的围墙只剩下小腿高的基座。
前边越过塞满野草的院子,一座房子便塌伏在昏暗的光线里,好似将死的巨兽。门板缀在门框上,在风中微微晃动,如兽吻开合。
骑士策动缰绳,这骏马轻巧一跃,便跨过坍塌的围墙落入院中。
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野草,便只剩一棵老隗。骑士翻身下马系上缰绳,掀开斗篷后,露出一张虬髯的面孔,原是那燕姓的汉子。忽的,一片东西飘在他肩膀上,抚下来,是一根质地粗糙而坚硬的翅羽。
他抬眼看去,晦暗天光下,是一树红彤彤的眼珠子。原来树上黑压压一片的不是树叶,而是大群红眼的乌鸦。
这乌鸦见了人也不聒噪,反倒动也不动,只拿红彤彤的眼珠子盯下来。光是这么一只,便足以让人汗毛倒竖,而这里,鸦群占满了枝头。
可这燕姓汉子却没有丝毫的惊惧,反而他脸色凝重的神色还松动了一些。
他从鞍上取下一个木盒子,打开盒子上一个活动的小门,再敲了几下盒子。
“砰、砰、砰。”
随机,那盒子里居然也钻出这么一只鸟来,顶着一对红眼珠子的脑袋在小门边,左右四顾几下,便扑腾着融进了树上的鸦群中。
这鸟儿名字简单,就叫做红眼鸦,虽然看着不太吉利,但却是道法培养的异禽,有警戒、监视、传信种种妙处。
镇抚司的玄骑出公务时,也总爱带上这么一两只。
至于这镇抚司,自然是朝廷所立,下设二十六卫,号为“天子亲军”,分镇天下各路妖邪鬼魅僧道巫觋。又因为一身黑衣,在江湖里,好听点叫声“玄骑”,不好听就骂声“老鸹”。
但如今朝廷式微,大多数时间也不过是调解江湖与朝堂关系的面团衙门。
然而,如今这面团衙门却办下了一件大案,抓得一条“大鱼”,惹得四方风云际会。
这燕姓的汉子本是镇抚司龙骧卫所属,按照事先上头的布置,应在三日后与同僚一起接应押送“大鱼”的队伍。
但几天前,押送队伍却突然断了音信。按理说,这烽烟遍地的年头,音信隔绝也算常态,所以龙骧卫里仍旧依计划,按部就班执行。
这燕姓汉子却始终觉得心有不安,再加上兹事体大,干脆抛下正在集结的同僚,单枪匹马星夜来援,多亏那黄骠马很是有几分神异,否则就他这般昼夜不息地跑下来,早就跑死了。
可如今,到了地头,瞧见这满树的红眼珠子,想必是其他各卫驰援都已及时赶到。
“莫非……自己是杞人忧天”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走入门中。
“但愿如此吧。”
………………
屋子里黑得异常。
浓稠的黑暗仿若浆水,踏进房门便将人紧紧包裹,不见半点光明。
一股浓重而腻人的怪香充斥其中,让人毛骨悚然的恶意掩藏在森然的黑暗中。
燕姓的汉子皱了皱眉头,又向里走了几步,才抱拳宏声说道:
“龙骧卫燕行烈奉命来援。”
等了许久,黑暗深处才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原来是燕校尉当面,真是失礼了。”
说完,燕行烈眼前的黑暗向两侧退开,露出前面一团篝火,和旁边斗篷裹身得瘦小老者。
听着老者的口气,似乎认得燕行烈,但燕行烈却只觉得此人颇为面熟,想不起来具体信息。
老者笑道:“老朽是奉天卫副指挥使胡道功。”
这么一说,似乎有了些印象。
燕大胡子点点头,“见过大人。”
而后从怀中取出一道文书与铁牌,说道:“请验印符。”
任务交接,必验印符,这是司中规矩,老者自无不可,点头唤道:
“阿五。”
不一阵,旁边的黑暗便如雾气般一阵涌动,里面走出一个镇抚司装束,却用黑纱遮面的男子。他行走的姿态颇为怪异,步伐迈得极小,行走间膝盖也不见弯曲。
燕行烈视而不见,只将手里的物件递过去。
但这阿五伸手来接之时,燕行烈却是勃然变色,手腕一翻便捉住“阿五”的手臂。那阿五一声低吼,所做出的反应既不是挣脱退后,更没有动拳脚,反倒是伸头似要咬上来。
却在半途上被燕行烈抓住脖子,一把掼在地上,碰的一声闷响,迸起几块碎砖。
阿五犹自低声咆哮、挣扎不休,但似乎关节僵硬,不能如同常人一般弯曲,挣扎之时只能像条上岸的活鱼,奋力挺摆,然而动作之间,却也能震得身下砖石碎裂,可见力道着实不小。
燕行烈却是面不改色,一双手如钢浇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
然后,在几声让人牙酸的“咔嚓”中,将阿五的手臂折到背后,单手摁住,腾出手来,掀开面纱。
面纱下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只是脸色青灰,额头上贴着一张两指宽的短小黄符,一道狰狞刀伤斜着将他面孔劈开,翻卷的皮肉泛着黑黄的色泽,而仍在嘶吼的嘴里,两颗獠牙探出吻外。
“僵尸!”
果不其然!
早在踏进这房门之时,燕行烈皱眉的原因不是那浓腻的异香,而是香气之下掩藏的另一种气味,泛着腐烂的腥甜。
他早年在疆场效力,这种味道他再也熟悉不过。
而在这“阿五”走进时,那怪异的姿态,更是让他警醒万分。近年来,战乱绵延,南方之地又多泽沼毒瘴,最是容易出僵尸。他执行这司中公务,常在荒僻处行走,十之**都能遇到些游尸走影,那阿五的行走姿态,分明是新成僵尸,关节骨肉尚未完全僵化之姿。
他立刻翻出一张黄符,口中急诵:
“急召六丁六甲兵,破邪去障,速放光明,去!”
语毕,一符掷出。
那黄符的尾部就燃起耀眼的光焰,掀起一阵大风,绕着燕行烈在室内飞速旋转,炽亮的光撕烂了重重黑障。
一时间,满室皆明。
………………
但见室内。
除了老者和阿五之外,还有十三个同样镇抚司装束,面带黑纱之“人”分列两边。它们不是被开膛破腹,便是缺胳膊少腿,一番打量下来,倒是燕行烈手下的老五品象最全。
而在这帮僵尸身后……燕行烈目眦尽裂,须发皆张。
但见房屋边沿,积尸满地。一个个镇抚司装束的尸体如同破烂一般堆积在房屋边角。
“延中丁得功、江陵徐建山、蜀中巴麻子……”
燕行烈一眼扫去,便在其中找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俱是各卫中有名堂的好手。
“好贼子!”
燕行烈握住腰间剑鞘,便要暴起杀人!
老者却笑道:“校尉且慢动手。”
“
第六十六章 鬼太守
荒郊。
月下数骑相逐。
燕行烈紧贴在柔顺马鬓上,南方湿冷的空气钻入衣领,将斗篷高高扬起。
在他身后,山崖投下的阴影中,急促的马蹄声紧紧相随。
蹄声急且轻,但却不意味着距离远。
很快。
三骑紧跟着,越出山影。
凄冷的月光照在白惨惨的骨头上,干枯的皮肉上套着破旧的铠甲。来者原来不是活人。
燕行烈没有停下来,先将这三条“尾巴”打发了的想法,因为天上盘旋的鸟儿告诉他,后面还有更多。
鲁莽厮杀无济于事,反倒会拖慢脚步,陷入困境。
可突然间,前方的阴影里,又跃出一骑。
这忽然出现,双方的距离几乎是面照面。马儿全力奔驰下,也没法闪避,燕行烈只来得及拨开对方刺出的长枪,两匹马便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
这一撞,让黄骠马停下了脚步,晕头晃脑原地蹒跚几步,那匹鬼马更是被撞飞出去,没等落地便已散了架。
可马上骑士,却早有准备地跳下马来,趁着黄骠马被撞得发晕的功夫,拔刀斩向马首。
须臾之间难以走避。燕行烈一把拽住缰绳,竟以蛮力拉得马儿双蹄悬空而起,避开了刀锋。
而那碗口大的铁蹄落下之时,却正踏在这鬼物的脑门上,直直把他的脑袋踩进了胸腔,又将胸腔踩进了黄泥。
虽解决了这个鬼骑,但这短短的功夫,身后的三骑却也追了上来。
从方才短暂的交手来看,燕行烈断定这帮鬼兵并不是愚笨的鬼物,应该还保留了些身前厮杀手段。
果然。
三骑虽同时追来,但一骑却稍稍一顿,便在外围游走掠阵。另外两骑也打了个弯,一左一右包抄过来。
燕行烈却是动也不动,冷眼瞧着这两骑,左刀右枪,夹击而来。
逼近身前,才猛地举起右手,喝到:
“疾!”
顿时,他手中亮起刺目的强光。
“唏律律。”
两鬼骑被这强光一照,立刻便是人仰马翻。
强光须臾即灭。
燕行烈已跳下马来,合身一撞,拿刀的鬼骑被他撞飞出去,砸在路边大树上,四分五裂。而后,重剑奋力一挥,便将另一骑碾作一团碎骨烂肉。
同时,耳后马蹄声急。
掠阵的鬼骑已策马而至,借着马力便一枪刺来。
燕行烈剑也不用,只手臂一展,便将这长枪夹在腋下,蹬蹬退后了两步,那鬼骑便难以撼动他分毫,反被他连人带马撅翻在地,一脚踩碎颅骨。
战斗旋起旋灭,燕行烈收剑归鞘,脸颊上就靠近一点温热。
却是马儿过来亲昵主人。
他拍了拍自个儿老伙计的脖子,便发现马儿喘气急促,脚步也有些微微颤栗。
是了,这黄骠马再是神异,载着燕大胡子这般巨汉,连着昼夜赶路,已经到了极限。
燕行烈略一思索,便下了决断。
他从行囊中翻出一对纸人纸马,分别抹上自个儿与马儿的血,往地上一掷。
月光幽幽,在一阵诡异膨胀变化后,便化作了黄骠马与燕行烈的模样。只是纸人化作的燕行烈,一嘴大胡子之下,居然是一张抹粉似的大白脸,脸颊上还有两团红通通的腮红,别有一副诡异的喜感。
燕行烈绕着这纸人纸马转悠了一圈,尤嫌不足。
一拍掌,从马鞍上拖下一个黑色大布袋。解开布袋,里面居然装着一个红衣丽人,肌肤胜雪,五官妩媚,然而手上却被锁上厚实的铁梏。熟睡中,眉头依然紧锁,看来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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