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处特工皇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潇湘冬儿
那些彩灯做得十分精巧,有长龙,有凤凰,有老虎,有鲤鱼,有白梅高树,有东海寿星,有小狗,有雏鸡,有乖巧的猫儿,也有可爱的兔子……
天上放着焰火,整条街上都飘着浓烈的酒香,街边的小贩还在叫卖着,两旁都是成排的彩灯灯谜。远远的冰场上,有驾着旱船花灯的百姓在跳着年舞,喜气洋洋地吹奏着唢呐……
那么多人从楚乔身边经过,却没有人停下来看她一眼。人们手挽着手,丈夫牵着妻子,妻子挽着孩子,孩子回头招呼着奶奶,奶奶还要搀着苍老的爷爷,每个人都是有家有亲人的,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他们走出了贫穷的家门,来到热闹的街上,喜笑颜开地欢度这难得的节日。
“阿楚,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你要听好。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在地狱里陪了我这么多年,谢谢你在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里没有遗弃我,谢谢你一直站在我身边,若是没有你,燕洵他什么也不是,他早就已经死在八年前的雪夜里了。阿楚,这些话我以后不会再说了,我会用一生来弥补,有些话,我们之间不必说,我们应该互相明白。阿楚是我燕洵的,只是我一个人的,我会护着你,带你离开,我八年前牵了你的手,就再也没打算放开过。”
“燕洵,我从没有家乡,是因为有你在,我就把你的家乡当成自己的家乡了。”
“阿楚,相信我吧。”
相信我吧,我会保护你、照顾你,不让你受到伤害,不让你受一丝委屈,相信我吧,我会让你快乐,相信我吧……
眼泪一行行地从楚乔的眼里涌出,没有声音,就那么无声地滑落,滚过她尖尖的脸孔,滑过瘦瘦的下巴,冷风吹过来,像是薄薄的刀子,她牵着马,缓缓地走着。
11处特工皇妃 第199章
过往的一切在眼前凌乱地飘散,那个伟岸高大的身躯终于轰然碎裂,碎成很多块,轻飘飘地飞下,像是轻盈的鹅毛。
突然间,午夜的大钟被敲响,一群孩子猛然跑来,撞在她的身上。一个小女孩一下倒在地上,坐碎了手里的彩灯,那是一只小鱼,做得不是很像,白色的,红红的眼睛,看起来倒像是兔子,肚子上画了一个金元宝。孩子捧着坏了的灯开始哭,越哭越大声,楚乔愣愣地停住脚步,然后蹲下身子,伸手为她抹去眼泪,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就要塞给她。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突然传来,守岁的时辰过了,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爆竹。孩子一愣,傻傻地忘记了哭泣,捂住耳朵兴奋地大叫。
楚乔却好似被隐形的巨人猛然打了一拳,脸上霎时间毫无血色。
“你若是死了,我就放一百挂鞭炮,庆祝我再也不用念念不忘地记着要还你人情。”男人展颜一笑,眉目间不掩骄傲之气,“就怕你没这个放鞭炮的机会。”
爆竹声越来越响,噼里啪啦地连成一串,楚乔突然间泪如泉涌,那些潜藏在记忆里,被她努力压制的画面,再一次如山洪般喷薄而出,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袭来,将她的冷静和自持击得粉碎。
“你……你怎么啦?”孩子被她吓坏了,在鞭炮声中大声喊道,“你别哭了,我不用你赔还不行吗?”
鞭炮声渐大,楚乔终于再也忍耐不住,跪坐在热闹喜庆的街头,捂住脸孔,放声大哭。外面的水池突然发出咕嘟一声,风吹进来,吹开了另一扇窗户,楚乔站起身去关窗子,却见房根底下的老梅已经长得有房子高了。她不由得愣住了,伸在半空的手愣愣地就停了下来,月光照射在她的手腕上,斑斑驳驳,影影绰绰。
一转眼,已经过去两年了,昔日新种的梅树也已经有屋檐高了。
岁月真是世间最无情的东西,它从不会因为任何喜悦和悲伤而停住脚步,当它匆匆离去之后,任何曾经激烈的情绪,都会渐渐冷却下来。
那天晚上,她离开了云碧城,一直走了半个月,终于到了北朔。然后在一个清晨,她顺着冷冷清清的北朔大街,走出北朔城门的时候,却看到了成千上万的燕北百姓。
他们有北朔城的本土居民,也有从远远的内陆赶来的百姓,尚慎、落日山、蓝城、赤渡、回回山、美林,百姓们知道了她要离去的消息,一言不发地结伴而来。一路上她曾遇到过很多这样的队伍,可是她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曾打扰她,只是一路这样悄悄地跟着,直到此时,才聚集在北朔城门口,静静地看着她,送她最后一程。
人群里有白发耄耋的老人,有年幼稚弱的孩子,有蓝眼睛的关外人,也有东陆前来做生意的商人,有曾经和她并肩抗击过大夏军队的赤渡民兵,更有在她的保护下死里逃生的北朔百姓,有参与过她修路通商的尚慎百姓,更有回回山下那些牧马放羊的牧民。
这些人一大早就出了城,静静地分列驰道两侧,让出一条空道来,见她出来,全都齐刷刷地向她望来。
楚乔至今也无法忘记那些眼神,有不舍、有难过、有挽留、有伤心、有担忧、有害怕,可是他们将这千万种眼神全化成了缄默,就连三四岁的孩子都一声不出,只是安静地望着她,安静地望着她。
那一刻,她难过得想哭。
她知道她身上的责任,一年来,她走遍了燕北大地,将和平的思想传遍了燕北的每一个角落,她带领着他们建设家园,在战斗后方努力地恢复生产,他们是全心全意地信任拥护着她。这个被压迫了几百年的民族,将对自由的渴望和对美好生活的希望全放在了她的身上,而如今,她就要离开了,就要背弃她对他们的承诺,她要离开他们,再也不过问她曾经用尽全力去争取的梦想了。
贺萧带着秀丽军的九千官兵站在前面,全副武装,打好了行囊,一副要随她远行的样子。
什么都不必再说了,她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像是石铸的雕像。
突然间,一双小小软软的手抱住了她的腰,她低下头去,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她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倔强地仰着头,眼泪含在眼圈里,就是不掉下来。平安从后面跑过来,想要拉开自己的妹妹,却怎么也拉不开。
平安那时候在当兵,第一次被燕洵派往燕北内陆的时候,小菁菁就跟着她,一直跟了一年多。
“姐姐,”菁菁终于还是哭了出来,眼泪一行行地流下来,“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我了吗?”
孩子开始哭,百姓们一排排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谁最先跪下去,渐渐地大片大片的百姓跪在地上,七老八十的老人家哭得老泪纵横,反复地问:“大人,您不要我们了吗?”
“大人,您不在,我又要被抓去做奴隶了。”
“大人,您要去哪儿啊?我跟您一起去行吗?”
……
冷风呼呼地吹来,吹起地上的皑皑积雪,远行的楚乔松开了马缰,仰起头来,眼睛看着明晃晃的太阳,眼泪一行行地顺着眼角流下,落在浓密的鬓发里。
沉甸甸的责任压在她的肩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是谁在操纵这一切,却无力逃脱,他太了解她,于是只要施展一个小小的手段,就能将她吃得死死的。
那一天,她似乎流光了一生的眼泪。站在苍茫的雪地上,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人握在手里的风筝,连线都没有,想逃都不知道该逃到哪里去。
她就这样窝囊地留了下来,住在回回山的半山腰上,一住,就是两年。
两年间,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他征兵纳税,看着他攻城略地,看着他施行比大夏还要苛刻的兵役制度,看着他一步步地铲除异己,坐稳了燕北的铁桶江山。
她有时候在想,生命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它总是能在绝望的时候给你希望,让你继续坚持下来,然后再在你马上就要靠近希望的时候,用一盆冷水浇熄你所有的梦想。
燕洵终究还是成功了,大夏在他的打压下抬不起头来。
诸葛玥死后,诸葛阀虽然急忙撇清自己,将诸葛玥逐出族谱,扫出家门,连尸体都没葬进家族陵地。但是尽管这样,他们还是受到了牵连,在长老会中的地位大不如前,诸葛怀也遭贬斥,一降再降,诸葛穆青虽然仍在试图挽回,积极扶植家族的旁系子弟,但是效果明显不好。
而作为诸葛玥的直接上司,赵彻也逃不过被贬的命运。这个几起几落的皇子,再次被贬东北边关,去一个不毛之地监管一项完全没有必要的军事工程建设,就此远离了大夏的政坛。
最让人无法想象的是十四皇子赵飏竟会和魏阀结盟,在魏光的支持下,赵飏一跃成为大夏首屈一指的实权皇子,被封为周王,魏舒烨也水涨船高,统领了雁鸣关的军事大权。
大夏的权力机构被重新洗牌,但是明眼人不难发现,以前的那种霸气已经渐渐远离大夏了,面对燕北的铁骑强兵,他们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虽然魏舒烨也颇有军事才华,奈何燕洵技高一筹,又有国内的政治干扰,不得不渐渐地改攻为守,这一年来,已经越来越明显地露出疲态了。
如今西蒙四分,卞唐李策已经坐稳了皇位,怀宋长公主纳兰红叶主政,燕洵虎踞西北,和大夏隔江相望,再无一家独大之势。
然而尽管这样,燕洵却始终不敢轻易攻破大夏,因为在贺兰山的西南方,一个新的政权很突然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无人知道那个政权的来历,甚至无人知道他们的实际人数情况,只是通过过往的商旅和派出去的斥候隐约知道,那个政权的领导者自称为“青海王”。
青海,地处贺兰山以南,翠微山以西,传闻中,那是一片荒无人烟并且酷热贫瘠的地带,野兽横行,寸草不生。早在两千多年以前,就是大陆各大政权对犯人的流放之地,传闻到了那里的人,几乎没有能生存下来的,不是沦为野兽的口食,就是生了各种怪病死去。是以,一直以来,流放青海总是死亡的代名词,甚至有人宁愿死在西蒙,也不愿意踏入青海半步,多年来,自杀在翠微关的犯人已经不知几何。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毒虫遍布、凶兽横行、寸草不生的地方,却突然间流星一般生出一个政权。
七七八年七月十七,燕洵亲自坐镇,指挥大军七万,攻打雁鸣关南门,眼看就要成功,西南后方却突然出现敌人的踪影。他们身手矫健,战斗彪悍,行动如风,迅猛若狼,像是刀子般插入燕北军的左翼,粉碎了燕北军的攻势。然而,就在燕洵急忙掉转马头去还击的时候,他们却空气般消失了。
直到很久之后,斥候兵才在翠微关找到了他们的踪影,而如今,翠微关已经被一个名为“青海王”的人占领了。
这对燕北来说,真是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因为翠微关位于贺兰山附近,在赤水以西,这就说明,除了美林关外的犬戎人,燕北的后方又出现一个叫作青海王的敌人。而且更糟的是,美林关是掌握在燕北手里的,而翠微关,是人家青海王的。
11处特工皇妃 第200章
这就表示,人家青海王想什么时候进燕北转转,就什么时候进燕北转转,你根本拿人家没有一点办法。而且翠微关地处贺兰山和翠微山的交界处,以东是一片平原,没有任何天然屏障,根本无险可守,想要阻挡青海的敌人,就只能沿着翠微关建立起一条长几千公里的长城。
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但是好在,自从那一次以后,那个青海王再也没有出来,似乎他当天就是闲着没事,出门溜达一圈,来告诉燕洵有他这么个邻居的存在一样。燕洵却不敢麻痹大意,一边不断地派人前往青海探听情报,几次前往翠微关,希望和青海王接洽,一边在西南设置防御屏障,安排屯兵。如此,才给了大夏一个喘息之机。
这些事情,都是贺萧他们陆续告诉她的,这两年来,楚乔很少下山。
夜里很静,甚至能听到山下人家的狗叫。所有人都睡下了,楚乔望着天上的星星,一人枯坐,直到天明。一切都来得毫无预兆,大同行会叛乱的消息像是滚烫的油,一下子就在回回山的阴雨天气里炸出了噼啪的火花。
楚乔看着眼前这个肩头染血的男人,皱眉思索着这耸人听闻的字句。
“大人,请你下山吧,你若不去,大同必定彻底覆灭!”
楚乔静静地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大同行会造反的消息是早上秋兰城守军刚刚来通报的,可是紧随其后,这个男人就跑来告诉她燕洵要彻底铲除大同行会,已经解除了羽姑娘和乌先生的兵权,并且擒住了夏执、兮睿等大同将领,大同的根据地望城已被夷为一片废墟,现在陛下还要假意召回缳缳郡主的火云军,想要将郡主斩草除根。
对于这样的话,楚乔是不愿意相信的,理智也告诫她,不能这样草率地听信谣言。
燕洵虽然手段狠辣,但是并不是没有头脑。在这个时候,铲除大同行会或许还情有可原,除掉乌先生和羽姑娘也勉强可以接受,但是为什么要除掉缳缳?缳缳可是他的亲妹妹,虽然是大同的信徒,由大同抚养长大,但是也未必就会因为大同而和自己的哥哥反目成仇。
“你先下山吧。”
“大人!”男人砰的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求大人救救大同吧,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了。”
磕头的声音那么大,一会儿,他的头上就已经鲜血淋漓,楚乔皱着眉看他,终于还是静静地转过身去,走进了屋子。房门缓缓地关上,徒留男人绝望的眼神悲伤地望着她。
对于大同行会,楚乔原本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除了乌先生和羽姑娘两位,其余的她向来很少打交道。她曾经以为他们只是一群擅权的居心叵测之徒,可是后来渐渐发现,其实并不全是如此,大部分的大同行会会员,都是一些执着的信徒和战士,他们就好比中国古代的墨家信徒一般,善战、多学,且心地良善。
这样的人,若是好好利用引导,应该是能派上大用场的,杀?燕洵不会。
楚乔这样想着,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静静地等待着后续的消息。
然而,事情完全脱离了楚乔的预想,不出两日,战火就在燕北内地相继爆发,诸多行会都被军队围剿,大同的领导者们遭到了灭顶的灾难。杀戮来得这样快,快到之前他们甚至没能听到一丝消息,一切都像是一场酝酿已久的洪水,轰然没顶,谁都来不及做出一点应急的反应。
第二天晚上,求救的使者再一次登上回回山,一行二十人,最后活着上山的只有一人,马上的骑士浑身浴血,一条手臂只有一点皮肉还连在肩膀上,好像随时随地会掉下来。
他看着楚乔,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用一只手费力地解开衣襟的扣子,已被汗水和血污染红的内衫一片污浊,可是仍可看清上面以鲜血写成的清瘦字体:阿楚,帮帮我们,仲羽。
楚乔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地站起身子,冰冷的夜风吹过她纤瘦的身体,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沉声说道:“贺萧,备马,下山!”
骑兵的眼睛里陡然闪过一丝光彩,随后,他大头朝下地倒在地上,脊背上插着一支利箭,深深地没入背心,无人可以想象他是怎样支撑着爬上回回山的。
楚乔只带了二十名护卫,披上披风和雨披,就冲入了茫茫无边的夜色之中。冷雨不断地冲刷着她的眼睛,不祥的预感渐渐将她吞没,她已经不愿意再去想,战马狂奔,夜色浓郁,路途显得那般遥远。
羽姑娘的三千护卫团如今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人人身负重伤,但是看到楚乔等人策马前来的那一刻,他们仍旧如同猛兽般从地上一跃而起,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瓢泼大雨中,羽姑娘躺在一个茅草屋里,推门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睡觉。似乎是听到了人声,她缓缓地睁开双眼,苍白的脸色略显乌青,看见是楚乔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静静地笑道:“你来了。”
一支利箭洞穿了她的心口,虽然已经草草地包扎,但是没有伤药,无人敢将箭矢拔出。
平安见了眼睛一红,抽着鼻子说道:“我去找达烈大叔。”说罢,开门就走了出去。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楚乔半跪在地上,以她的眼力,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羽姑娘的伤势有多么严重,她咽下心底的酸楚,轻声说道:“羽姑娘,出了什么事?”
羽姑娘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咳了两声,脸上浮起几丝不健康的红润。
“长庆赋税严苛,当地的百姓造了反,会里的几个会首都有参与,事情败露,已然无法回转了。”
“你也参与了?”楚乔眉头紧紧地皱起,沉声说道,“你们怎么这样糊涂?参与百姓造反等于直接造反,燕洵他本就不信任大同,你们为何会如此大意?”
“呵呵,”羽姑娘轻轻一笑,胸口微微起伏着,她的目光那般飘忽,似乎是看着楚乔,又似乎已经越过她,看到了很远,她静静地说,“你没有看到,长庆去年遭了雪灾,今年春天牧草又不好,牲口大批大批地死去,这个时候,还要抢去他们过冬的最后一点粮食,就等于要他们的命。”羽姑娘看了楚乔一眼,继续说道,“陛下在备战,要在入冬之前攻下翠微关,于是就征兵征粮,百姓们已经有人饿死了。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我不得不去做。”
楚乔咬紧嘴唇,鼻子酸楚,紧紧地握住羽姑娘的手,说不出话来。
“阿楚,你是个好孩子,只是生活得太辛苦,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世上并不是一切事情都能按照你的希望前行,很多时候,我们纵然努力了,却并不一定会如愿。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大好的时光等着你。”
羽姑娘温柔地笑着,眼角的鱼尾纹像是柔和的风,笼着眼眸中的两潭清水,声音像是从九天之外飘来。楚乔半跪在干草上,手捂着她的胸口,潺潺的鲜血无声无息地涌出,染红了楚乔洁白的长袍。她紧咬着下唇,眼泪盈在眼圈,脸色凄惶苍白。
“羽姑娘,你坚持住,平安去找大夫了。”
“不成了……”羽姑娘轻轻地摇了摇头,脸色好似雪峰上的白雪,瘦削的肩膀、手臂一片冰冷,她仰着头,视线投向破旧的屋顶,外面狂风呼啸,大雨倾盆,她恍惚间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
生命的最后一刻,时光在她的眼前飞速而过,她似乎又回到了十五年前,在卧龙山上,相思枫红,落英缤纷,她站在初秋的枫林中,望着那一袭青衫萧萧、黑发如墨的身影。
她似乎还能记起那时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肩膀上,像是母亲温柔的手。一旁的石桌上放着一把古琴,几片枫叶落在上面,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影子,留下忽明忽暗的光晕。他自漫天红枫中回过头来,笑容温软,目光如水,柔和地望着她,冲她伸出手,“阿羽,怎么起得这样早?”
从来没有人知道,她其实并不喜欢所谓的权术之道,并不喜欢兵法和韬略,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希望能有一个家,可以如寻常女子般,学习女红和诗词,长大后嫁一个体贴的丈夫,春起摘花戴,寒夜听雨声,一生平顺安然,什么救世度人,手掌乾坤,从来就不是她的梦想。
然而,他却是有大志向大抱负的,他心怀苍生,看不过这世间的种种不公,上山求学也只是为了学习济世救人的屠龙之术。于是,他学兵法,她便钻研权术;他学实业,她便研习商道;他学体察民生,她便揣摩上意;他宽厚待人,她便严苛驭下。她废寝忘食地修习兵家诡道和谋算权术,只为他朝有一日可以追随他的脚步,与他共同进退。
师傅洞悉世事,只一眼就知晓了她的心思,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倾囊相授。只是在她下山的时候,将一封书信悄悄放在了她的行囊之中,很久之后她才发现,打开之后却只有一个字:痴。
一忽十五载,她戎马一生,呕心沥血,历经多少生死波折,好在,他一直在她身边,无论外面是狂风骤雨,还是冷雪冰霜,他们始终站在一处。岁月流逝,沧桑巨变,世间万物都已容颜不复,为了权力,父子成仇,亲人反目,爱人背弃,唯有他们,始终不改初衷,坚守心底的信念,不曾有半分动摇。
然而,有些潜藏在心底的话却从未吐出口,十几年了,他们就这样聚聚散散,她总是觉得以后还是有机会的。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他们在忙碌,在奔波,在为心中的梦想而执着,却从未想过,也许有一天,真的就不再有机会了。那些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那些压抑了近二十年的感情,那些如早春桑陌般婉转沉静的心绪,终于,永远失去了倾吐的机会。
11处特工皇妃 第201章
“我知道,我的时间到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低低地说,“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
一张温和舒淡的脸孔突然模糊地出现在眼前,羽姑娘轻轻地笑,伤口的鲜血像是蜿蜒的溪水,渗透布帛,缓缓流泻而出。她费力地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那张模糊的脸孔,恍惚间想起很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时的他们正当年少,她因为逃跑而被主人在街上责罚,被打得体无完肤,却强忍着不哭出来。他跟着师傅经过桥头,突然蹲下身来递给她一瓶伤药,然后皱着眉说:“早晚各一次,好好养伤。”
笑容在唇边绽放,羽姑娘疲惫地说:“阿楚,我想要睡一会儿,道崖若是到了,记得叫醒我。”
楚乔紧咬下唇,拼命地点头。羽姑娘放心地闭上眼睛,眉眼间全是疲惫和困倦,她低声地说:“我就睡一小会儿,我太累了,就睡一小会儿。”
长长的睫毛在如莲的素颜上投下淡淡的剪影,心跳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终于再也听不到了,手指滑落,沉重地垂下,落在楚乔的臂弯间。
门外的风忽然变大,夹着冷雨吹卷进来,小小的茅屋里,楚乔的身躯渐渐僵硬。她低着头,一滴眼泪落了下来,砸在羽姑娘冰冷的脸颊上,蜿蜒而下,滚落在地上的血泊里,轻柔地化开,融进血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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