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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处特工皇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潇湘冬儿
“属下不是为楚大人求情。”程远平静地说道,“属下是在为陛下求情。”
他一个头深深地磕在地上,语调低沉,缓缓地说:“陛下,放自己一条生路吧。”
燕洵的心,似乎突然间就被刺中了,生生地疼。
“楚大人若是死在陛下手上,陛下一生都不会快乐的。您也曾说过,无论有什么梦想,都要先活着,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如果死了,那就再也来不及了。”
燕洵沉默了许久,风吹起他的衣衫,他站在高高的山巅上,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鹰。
“程远,为什么你要说这些话,你和阿楚不是有过节吗?”
“属下和楚大人没有过节,属下之前得罪楚大人,只是无心之失,后来想要置她于死地,也是想要自保活命。如今楚大人已经威胁不到属下,属下也不想看着她死。最重要的是,”程远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望着燕洵,沉声说道,“我不希望陛下的心被牵绊住。这天地间,只有陛下一人能让我达成心愿,也只有陛下一人能让我真正追随和臣服。我对陛下的忠诚绝不会更改,哪怕陛下十恶不赦,被天地所弃,我也甘愿追随陛下直到鲜血成灰。陛下要杀光全天下的人,我会第一个举起战刀;陛下要用尸体填平东海,我会第一个砍掉自己的头。我半生飘零,为世人所不齿,只因我找不到真正值得我去信仰的东西。如今,我找到了,陛下的希望,就是我的信仰。所以,我不希望陛下一生都活在悔恨之中。陛下,放她走吧。”
燕洵的思绪突然那般辽阔,一瞬间,他记起了这十年来所有的过往,最终却都汇聚成一幅画面:幼小的孩子从血泊中爬起,用充满仇恨的眼睛望着年少的他。他的心在那一刻微微一痛,然后手指轻偏,顺着孩子的脖颈擦掠而过。大风吹起孩子额前的乱发,就此,他永远记住了那双不屈的眼睛。
终究……
他缓缓闭上双眼,生生将自己从那段记忆中抽离,所有的情爱都被他斩断,血淋淋地疼。
“传令邱将军,打开南疆水路,放他们……”
“陛下!”
一声尖叫突然传来,传讯兵踉跄地顺着石阶爬上山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叫道:“边疆急奏!边疆急奏!”
燕洵和程远同时转过头去,就见那传讯兵满面惊慌,嘭的一声跪在地上,打开信件大声报告:“南疆唐水关副将齐少谦奏报:九月十六,南疆唐水关遭到不明敌人的袭击,敌军来历不明,突然出现在燕北境内,阻断了消息往来,一连攻下了十三个郡县。唐水关主帅邱将军阵亡,唐水关少将以上军衔的官员除了微臣全部战死,兵力伤亡达三万余人。昨天下午,唐水关被攻破,我等与敌人展开巷战,这是属下的最后一个信使最后一匹战马,但愿可以冲出去将消息禀报陛下。微臣会坚守岗位,即便力战而死,也不损我燕北军威。唐水关五万将士有负陛下所托,于此叩首涕拜。”





11处特工皇妃 第208章
“怎么回事?唐水关九月十六就遭到攻击,为什么我们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程远站起身来,怒声问道。
传讯兵惶恐地回道:“所有官兵都被困在关内了,敌人来势凶猛,将周围的几个郡县一同攻破,我们根本没有报信的时间。”
“那西南附近其他郡县的官员和百姓也不会毫无所觉,怎么会将战报拖延到这种地步?”
传讯兵小心地抬起头,悄悄地看了燕洵一眼,过了好久,才小声说道:“西南那一块,是尚慎高原啊。先不说那里现在十室九空,都跟着楚大人走了,就是留下的人,听说外面的敌人是来救楚大人的,不帮着隐瞒就不错了,根本没一个人来报告。当地的官员,也都被百姓们擒住绑起来了。”
“什么!”程远大怒道,“他们想干什么?造反吗?军队呢?士兵呢?都死了吗?看到自己的长官被愚民绑起来居然不闻不问?!”
“这个……这个,属下听说,当地的军队还有偷偷协助敌军攻打唐水关的,还提供了详细的内幕情报和布控信息,不然唐水这样的雄关,是不会被轻易攻破的。”
“简直岂有此理!”
“现在怎么样了?”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程远连忙转过头去,却见燕洵面无表情地缓缓问道,“唐水关被攻破了,现在怎么样了?”
传讯兵满头大汗,颤巍巍地说道:“属下接到消息的时候听说,卞唐水军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早已候在唐水关外了,一开城门,他们就弃船上岸,如今已经往龙吟关去了。”
“谁统的兵?”
“是……是卞唐大皇。”
“来人多少?”
“不下十万。”
离得这样近,燕洵甚至能听到程远震惊的抽气声。他的双眼缓缓眯起,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仪,好似之前在山顶遥望夜空的人并不是他。
李策?亲自来了吗?“马上整兵,第一军、第二军全体集结,随我前往龙吟关!”
三个时辰之后,大军迅速在回回山下集合。回回山位于尚慎的边缘地带,距唐水关不过半日的路程,距离龙吟关也并不遥远。此刻,燕洵骑坐在马上,一身黑色大裘随风猎猎翻飞。程远跟在他身边,低声问道:“陛下,九月十六攻打关口的,是卞唐的人马吗?”
“不是。”燕洵摇了摇头,目光深沉,沉声说道,“卞唐距燕北路途遥远,就算阿楚和我在火雷原上发生冲突的当日李策就得到消息,也不可能在十六日那天就赶到唐水。想必,是另外一伙势力及时得到了消息,暗中通知卞唐,并率先攻打唐水关,好给后面的卞唐开路。”
程远皱眉说道:“那会是谁呢?大夏?不可能啊。”
“谁?”燕洵眼神冰冷,缓缓吐声,“谁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出现在我燕北境内?”
程远顿时一惊,失声叫道:“青海王?”
“青海王。”燕洵唇齿间咀嚼着这三个字,淡淡道,“总算要见面了。”
晨星乍起,天光始亮。
“陛下!”长长的报讯声远远传来,一名士兵策马疾奔,大声报告道,“前方十里处,发现不明敌军。”
“多少人?”
“敌人从南到北,封锁了我军的前进道路,蜿蜒长达十里,步兵十三个师团,骑兵八个师团,重甲兵十七个军阵,另有弓箭手、刀斧手、盾甲手,估计人数在十五万以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惊呼,这样庞大的实力,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燕北境内,如果今天不是被他们撞上,那会造成怎样可怕的场面?
燕洵却并没有他们这样的担忧,他知道,对方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拦阻他的军队,好为李策留下退路。
隐隐地,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虽然有不甘、有惊异,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快意。好吧,一时不察,他早已算到会有今天这一步,是敌人,就应该明刀明枪地站出来,他的人,他可以放,却容不得他人来救!
晨雾迷茫,缓缓覆盖上这一片漆黑的土壤,一团雾气之中,巍然的军队悄悄露出一个头角,狰狞铺陈,如同一片黑色的海洋。
燕洵黑袍大裘,眉目沉寂,缓缓自军阵中骑马上前。就见对方的军阵中,也有一个修长清俊的身影破阵而出。
尽管隔得这样远,他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刹那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击在一处。燕洵淡淡一笑,轻扬眉梢,沉声道:“好久不见哪。”
楚乔是在一片喧哗声中被惊醒的,马蹄声来得那样快,像是风火中的惊雷,刚一察觉已然响在耳侧。
三日未进米食,加之在冰雪中忍受严寒,她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仓促中她提着刀冲出营帐,脚步虚浮,周身滚烫,眼前满是模模糊糊的火把,明晃晃的光芒几乎烧红了半边天空。马蹄轰隆,像是天边响起的闷雷滚过大地,耳畔一片嘈杂的声响,似乎有人朝着她冲过来了。
她听到有人在冲她大喊,转过头去,就看到了贺萧通红的眼睛,他的嘴一张一合,正在与人拼杀,身上都是血,也不知受伤没有。楚乔的脑袋嗡嗡作响,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想要仔细去听贺萧的话,却怎么也听不清。
这已是赵飏今日第四次劫营了,大夏对他们渐渐失去了耐心。耳边都是厮杀声,护卫她的士兵一个个倒了下去,越来越多的敌人冲过来,士兵们各自为战,战线已经被人完全撕开,大夏的军队像是潮水般汹涌而至。一支利箭射来,一名侍卫扑上去,箭矢穿透了战士的额头,从后脑狰狞地冒出来,箭尖直指楚乔的鼻尖,一滴滴鲜血刺目地流下。
“保护大人!”
有人这样高声地喊着,可是远处的士兵已经冲不过来了,到处都是伏尸。眼前一片鲜红,大风刺骨地吹着,漫天风雪仍在弥漫。
楚乔想:已经没有退路了,就这样吧。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嗓子沙哑地说,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一排劲弩被架起,漫天密密麻麻的弩箭穿透冷风发出呼啸的呜呜声。楚乔仰着头,看着半空中夺命而来的箭矢,神志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想:或许她就要死了,时间似乎突然静止了。她恍惚想起了自己的一生,从小自孤儿院被国家选中,经过十多年的艰苦培训,然后考入军事学院,再到加入军情处,刺杀、潜伏,最后为国牺牲,来到这跌宕的乱世,再一次经历了一个死亡般轮回的十年。她突然觉得自己疲倦至极,风从对面吹来,她隐隐想要放弃所有的坚持与挣扎。这些年来,无论面对何种窘境,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求生的希望,可是现在,她突然间不想继续拼杀下去了。她太累了,就这样吧,以这样的方式歇歇也是好的。
“大人!”贺萧目眦欲裂,看着楚乔站在原地,仰着头呆愣愣地望着半空的箭雨不闪不避,像是一座冰冷的冰柱。
他觉得心都要被撕碎了。他疯狂地挥刀,闪电般的刀锋轰然在半空中划下一道白亮,两颗人头同时飞起,鲜血飞溅了贺萧满身。可是潮水般的敌人又拥了上来,他逃不掉,踹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箭矢逼近她的身影。
龙吟关上的燕北军也全都眼睁睁地看到了这一幕。
一名年轻的士兵面色惨白,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望着那熊熊烈火中面色苍白的女子,悲声哭道:“楚大人!”
他也是出身于尚慎的士兵,父母姐妹都被楚乔从奴隶营中救出来,脱了奴籍还分了土地,但是他是个胆子小的男人,秀丽军在外面战斗的时候他不敢出声,大夏一次次劫营的时候他不敢出声,风雪肆虐营房的时候他不敢出声,百姓于城下痛哭的时候他不敢出声……直到这一刻,母亲的话再一次回荡心间,满头白发的老人匍匐在生平第一次拥有的土地上放声大哭,对他说道:“得人恩果千年记,楚大人是我们的恩人。”
城楼上响起了一片嘈杂的哭声,荒原上的蒿草簌簌作响,白雪纷飞,一片苍茫。
这半个月来,整个燕北一同见证了一支军队的忠勇,而这一刻,整个天地一同见证了一名女子的辛酸。
箭矢高高飞起,上升到顶点,然后向下,划出半弧,带着迅猛的力度坠落。
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得老大,楚乔的衣衫被大风吹起,她微微眯起眼睛,额前的乱发被锐气激起,头皮生生地疼。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依稀划过一双眼睛,他看着她,缓缓地说:活下去,活下去。
她微笑起来,笑容轻薄如雾。
我终究还是坚持不下去了,我来找你吧,行吗?
骤然间,一阵锐利的破风声传来,只见在龙吟关西侧的竖潇雪峰上,一片黑漆漆的影子像是灵猿一般跃下。他们手握长索,从天而降,上百弯刀疾飞而出,恍若神迹般精准地击在漫天的劲弩之上。
霎时间,全场大哗,黑影们迅速从雪峰上滑下,人人穿着暗青色的皮铠,身姿矫健迅猛,跳跃腾挪,恍若丛林凶兽。火光之下,只见每人脸上都有着暗红色的刺青,眼神如狼,彪悍奋勇,向着呆愣的夏军杀将过来。
还没待夏兵反应过来,西南方顿时传来一阵喧哗,雪雾尘埃迎风而起,千万马蹄践踏在地面上,好似隆隆的战鼓。前排精锐的骑兵冲进阵营,快刀劈砍,招式凌厉,正牌的军队冲锋架式,银甲墨刀,杀气腾腾,竟都是卞唐的军士。
银白的铠甲冲进大营,年轻的帝王猛然将她整个揽紧,力气那样凶狠,似要将她捏碎。他的甲胄冰冷如刀,他沉重的气息,带起大片白气。喊杀声渐渐远去,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万千明亮的火把照在他们身上,像是六月正午暖暖的太阳。
大风远去,隆隆地滚过地表。李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有那么一丝惶恐隐隐透露而出,他轻声地一遍遍地说:“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楚乔并不想哭,心底是大片大片苍茫的恍惚,好似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她的眼泪却一滴滴地落下来,顺着李策胸前铠甲的纹路一路滚下去。她闭上眼睛,仿佛能看见万千山川迸溅摧毁,星辰陨落成灰,肆虐地燃烧着从天而降,大海中燃起了熊熊烈火,沸腾落下,涌入永不见底的深渊。




11处特工皇妃 第209章
她想说话,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哑巴一般的呜呜声。
李策,你知道吗?乌先生死了,羽姑娘死了,很多人都死了,燕洵他杀了好多人。你说,他会杀我吗?
李策,诸葛玥也死了,是我害死了他。你知道吗?是我害死了他。
李策,你说得对,燕北真的很冷,人心都被冻死了,连誓言,都结成冰了。
天地突然那么空旷,楚乔靠在李策怀里,缓缓地睡去,疲惫爬满了她的脸孔。李策低着头,只觉得她是这样苍白瘦弱。他想,他是真的疯了。他一想起刚刚赶到时看到的那漫天劲弩就害怕得发疯,若是他再晚到一步,再晚到一步……
大风吹在他们身上,他脱下大裘将楚乔包裹在怀里。她那么瘦,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一个幼小的孩子。
他抬起头,看着漫天飞扬的大雪,看着对面杀气腾腾的大夏雄兵,看着巍峨高耸的龙吟关,他的心就生起了压抑不住的愤怒。
燕洵,你何其忍心?
你,何其忍心?
“圣上,大夏遣使来问我大唐何以要插手大夏内政,属下该如何回复?”
侍卫下马奔上前来,李策抱着楚乔,面色冷然地淡淡说道:“告诉赵飏,人是我李策带走的,想要的话,我在唐京恭候。”
“圣上,人带来了。”铁由走上前来,身后跟着一名面带刺青的中年男子,正是刚刚从雪峰跃下及时救了楚乔的那群人的首领。
李策面色缓和了几分,点头道:“多亏了你们。”
面带刺青的男子低着头回道:“我们人少,若不是唐皇陛下,楚大人危矣。”
“总之是你们及时出手相救,此份恩德朕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不敢,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李策眉梢轻轻一挑,试探地问道:“你家主人?”
“我家主人已经拦住了燕北大军,并在离去的各个关口都安排好接应,唐皇赶快上路吧,我们会为您断后的。”
李策缓缓点了点头,目光深沉,沉声道:“大恩不言谢,你们保重。”说罢带着卞唐大军和秀丽军的人马急速离去。
龙吟关守军如今还不到六万,看着李策带着近二十万大军堂皇而来,一时间竟不知是否该出城追击。守军的将领权衡半晌,终于咬牙说道:“快,快去请示陛下。”
士兵们长吁一口气,太好了,等请示回来之后,这群煞星也该无影无踪了吧。
不到半个时辰,队伍行至时川口,一队人数为两千左右的队伍正在静静地等候。李策的人马过去交涉了几句后,那伙人留下一辆马车就转身离去了。
铁由回来说道:“还是那伙人,说再往前二十里为我们准备了马匹和粮食,还留下一辆马车,说燕北寒冷,陛下可以驾车而行。”
李策撩开车帘,只见里面空间甚大,软被锦缎,高榻之下隔着铁板,铁板之下放着两个火盆,车内温暖如春。正中还放着一方小火炉,上面的药瓮冒着白气,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盆热气腾腾的人参鸡汤。
“陛下,这个青海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他这次这么兴师动众的,真的只是想卖我们卞唐一个人情?”
李策静静地看着那瓮鸡汤,久久没有说话。
楚乔躺在车里,小脸苍白得可怜,似乎也感觉到了温暖,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静静地缩在床榻上,安静得如同一只熟睡的兔子。
“铁由,如果是你,谁会为你做这些事情?”
铁由一愣,想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说道:“恐怕只有我老娘,我媳妇都不行。”
李策牵起嘴角,微微笑道:“是啊,这样的人,本就不多。”
“陛下,您知道是谁了?”
“知道了。”李策点了点头,转头望向远处隐藏在皑皑飞雪中的苍茫群山,声音带着几丝淡淡的飘忽,“如果之前我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了。”
命运多舛,疑阵重重,每个人都是身缠丝线的傀儡,行走在自己早已既定的轨道上,既然挣脱不开,他又何必提前揭开终局的序幕呢?
李策微微一笑,面容温和,带着几分落拓的沧桑和平静。
诸葛玥,我不及你。
黎明破晓前,大雪终于停了,太阳还没有露出头来,大地仍旧沉浸在一片惨淡的黑暗之中。
高高的山巅上,男人一身落拓青袍,雪鸮振着翅膀从远处飞来,他伸出手臂,这种青海高原上最为凶悍的飞禽温驯地落在他的手臂上,一身洁白,只在尾巴上长了三根红色的羽毛,亮丽得好像鲜血一样。
拆开信笺,那难看字迹就映入眼帘:唐皇带兵已返回唐水关,无恙,勿念。
男子面容平静,眼神是一贯的清冷,他自然看得出属下对他的调侃,无恙的是谁?勿念的又是谁?
他提笔批复道:不必撤了,死在那儿吧。
年轻的将军接到信笺的时候,开心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挥挥手对手下叫苦连天的将士们说道:“撤了撤了,回家了。”
“七将军,想媳妇了吧?”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大笑道,他的肩膀中了一箭,刚刚包扎好,此刻却像没事人一样,哈哈大笑,脸上的刺青抖动着,像是一条蜿蜒的小蛇。
“滚!你个老光棍,我祝你一辈子不用受这相思之苦。”
“这燕北崽子太凶了!”一名三十多岁的将军走进来,大冷的天却露着半个肩膀,胸前包扎着一条白布,显然也刚刚中招挂了彩。
“老子又没抢他们的媳妇,都跟老子玩命了。”
七将军笑道:“你没抢他们的媳妇,主子却抢了。走吧,咱们又不是来打仗的,吩咐契琅安排好撤退路线,大家各就各位准备开溜吧。”
被七将军叫作“老光棍”的将军嘟嘟囔囔地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俺觉得主子这场仗打得不合适,见都没见着媳妇一眼就让别人抢走了,咱们又不是指定打不过他们,这买卖太亏了。”
大帐里的人渐渐离去,七将军站在原地,听了那人的话微微愣了一会儿,默想了半晌,才轻声说道:“少爷是冒不起这个险啊!”
是啊,一旦战局僵持,时间拖长,那边有个三长两短,就算胜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七将军想起之前在战场上见到的那人,一双精明的眼睛轻轻眯起来,带出几丝隐隐的恨意。当年若不是月大手下的钉子相助,他早就已经死在两年前的那场杀戮之中了,这笔账,早晚是要清算的。
李策带着楚乔在唐水关登船的时候,已是三日后的黎明。太阳从地平线下升了起来,明晃晃地洒下一片金灿灿的光,天空那么高,清澄一片,万里无云。唐水关地靠西南,气候十分温和,江水脉脉,一片青碧。
大船起航,雷鸣般的声响自天际响起,上千艘大船收锚而行,浪潮自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好似滚滚雪崩,天际呈现出青色的琉璃华彩,桅杆倾天,一杆杆地扬起了招展的白帆。
“开船——”铁由高声呼道,声音那般长,带着几丝愉悦的气息。
李策站在船尾,一身松绿色的华服,眉眼邪魅,俊朗不羁。他微微仰着头,看着那高高的翠微山,依稀可见山巅之上的萧萧身影。
人海潮汐,节令更替,江上的风从山巅吹来,带起阵阵清香,仿佛引动了骨髓内细微酥麻的疼痛,所有的思绪都空前清晰起来。
李策突然笑了,笑得狡猾如狐,开心地露出一口白牙,然后在所有属下惊悚的目光中,对着高高的山巅做了一个热情的飞吻。
万人齐囧,铁由郁闷地问道:“陛下,看到山上打柴的村姑了吗?”
李策回头惊喜地叫了一声,“呀!你怎么知道?”
众人无奈地叹息,陛下,谁不知道啊?
大江如练,船舶迤逦,旭日初升,一切,都很圆满。
山巅之上,男子静静而立,他清楚地看到了李策那个挑衅的动作,眉心微微皱起,却并没有转身离去。
船舶渐渐远去,他却站在那里很久很久,心里是默默的平静,没有悲伤,也没有疲累。萧萧山风吹过他的脊背,影子投在地上,有着清澈的淡淡辉光,山林间拂来尘土和水汽混合的气息,迎面扑在脸上,异常温和。
他恍惚间想起了她的眼神,好似循着记忆中荒芜的野草蔓延而去,猛然看到了一株高树一般,神色温和,惘然丧失了清冷的方向。
那是七七八年九月二十九,正是唐京菊花盛开的季节,风萧萧地穿城而过,于青天白日下洒下一地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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