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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处特工皇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潇湘冬儿
天空阴沉沉的,太阳一点点地被乌云吞没,似乎也不忍再看下面这绝望的杀戮。
赵飏甚至在想,难道这就是燕北的诡计?他们故意派出这样的精锐力量来使自己麻痹大意,脱离关口,然后摧毁自己的重甲军队?可若是这样,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见他们关内的人前来支援呢?
赵飏百思不得其解,战意却在一层一层地消退,面对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秀丽军,赵飏渐渐有些害怕了。就算自己胜利了,又能得到什么?五千名秀丽军的尸体吗?这不是一场轻而易举就能结束的战役,杀掉楚乔,铲除燕北最棘手的敌人,这个想法,此时已经变得不再那么狂热了。
阳光消逝的最后一刻,大夏的退军号终于缓缓响起,夏军们齐声欢呼,然后如潮水一般退去。
而秀丽军也不再有人有力气继续追击了,几乎在夏军回到自己外围阵营的那一刻,秀丽军的战士们集体轰然倒下,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赵飏迅速发现了这一战况,所以他果断地掉转马头,命令传讯官再次吹响冲锋号,自己朝着和士兵们相反的方向策马奔去,大声叫道:“战士们,跟我冲!”
夏兵们惊慌地回过头去,却发现刚刚如铜墙铁壁般拦阻自己的阵线已经不在了,一些聪明的兵痞子老油条顿时了然,秀丽军面对二十倍于己的敌人,早已成了强弩之末,此刻,看到自己撤退,他们终于倒下了。
于是,大军齐齐掉转马头,跟在赵飏身后,再一次冲击过去。
“全军,集合!”冷冷的北风中,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然后,就在夏军所有人难以置信地揉着眼睛的时候,在那座尸体城墙后面,摇摇晃晃如同幽灵般的身影一个个爬了起来。他们衣衫破烂,脸色苍白,参差不齐,手里的战刀都崩了口子。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缓步走上前,站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肩并着肩,一个、两个、三个、十个、百个、千个……
一切恍若清晨影像的复制品,满身血污的战士们重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列成长阵,看起来好像吹一口气就能倒下去。可是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身体突然间挺得笔直,像是一片石头做的林子,那座防线再一次坚固得犹如高山。贺萧站在人前,猛地挥出战刀,上千道嗓子齐声厉吼道:“为自由而战!”
好似平地里滚起一声惊雷,所有的人都被震撼到了,不用军号,不用战鼓。夏军不由自主地全都停了下来,人们心底突然生出一种可怕的绝望之念——我们是不会胜利的。
不知道是谁最先冒出了这个念头,随即,这个思绪通过眼神迅速传遍全军,对着那些衣衫破碎满身鲜血的敌人,大夏的军人们几乎同时生出了可怕的畏惧和强烈的敬意。
赵飏站在队伍最前方,面沉如水。望着已然一身血红的少女那如同一支标枪的身影,由衷的敬佩之情轰然涌起。终于,赵飏跳下马背,摘下头盔,在大夏十万大军面前,在活着和死去的五千秀丽军面前,在数万燕北百姓面前,在龙吟关内千万双眼睛面前,深深地弯下了他高贵的腰!
大夏的军人们也随之重复了这个动作,他们面对着这支自己曾经最为不齿的叛徒军队,深深鞠躬,然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重复了敌人的冲锋号:“为自由而战!”
夏军轰然离去,天地间一片萧索、低沉,秋风横掠过染血的草原,一切都像是一场大梦。
战士们仍旧站在原地,无人再倒下,似乎害怕夏军会再一次掉头杀回来。
楚乔拖着沉重的战刀,身姿笔挺地缓缓上前,她脚步沉重,面色苍白如雪,鲜血染红了她的青色大裘,也不知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士兵们都看着她,似乎不相信夏军就这样退了一样。她站在那里,风吹过她额前凌乱的长发,扫过她秀丽的眉眼和面孔,她的声音已然沙哑,眼眶微微发红。她如同赵飏一般,对着自己的军队深深地鞠躬,一字一顿地沉声说道:“战士们,你们胜利了。”
一声破碎的哭泣突然自后方传来,好似决堤的海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那是被他们护在身后的百姓,此刻,终于泪流满面地冲上前来。
秀丽军在贺萧的带领下齐齐对她弯腰回礼,铿锵的嗓音汇成一句话:“大人辛苦了。”
“你们,辛苦了。”
天上乌云蔽日,楚乔站起身来,两行清泪,静静地流下。





11处特工皇妃 第206章
夏军没有再冲杀上来,但是也没有打开包围圈任他们离去,冷酷的围困战终于展开。这一刻,赵飏已经相信消息的准确性,楚乔的确和燕洵闹翻,他们要离开燕北,龙吟关的大门不会为他们敞开。除了往南走南疆通往卞唐的水路,就只能从自己的防线通过,而燕洵已经将南疆水路完全封死了。
他坚信这一切,准确无误。
九月二十,开始下雪。大雪在初期并不大,却接连下了两天。秀丽军中的口粮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若不是一些百姓还带了些粮食,可能早已挨饿。军中的帐篷已经全都分给老弱妇孺,每个帐篷里都挤了三十多个人,但是仍旧有老人、孩子不断地在夜里被冻死。军中已经没有治伤药,受伤的战士们甚至得不到一口温水。楚乔只能无力地看着寒冷和伤病夺走在大夏军队前都能巍然不倒的战士们的生命,却没有一点办法。
每当看着士兵一个个死去,看着年幼的孩子在冷风中哭泣挨饿,她就恨不得马上冲回龙吟关,对着燕洵磕头谢罪,求他救救这些无辜的人。
她无奈地笑,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燕洵果然是这世上最了解她弱点的人,他也许早就算好了这一点,她不怕大夏,不怕战争,不怕杀戮,不怕死去,唯一害怕的,却是爱她的人为她白白地牺牲。
这两天,她带兵发起了四次冲击,却都无功而返。赵飏秉承了一副坚守的姿态,既不出来迎战,也不理会他们的攻击,每次冲上去,都是一轮密密麻麻的箭雨,留下几十具无辜的尸体。
九月二十二晚,天降暴雪,气温陡然下降,冷风刺骨地吹来,只是半个晚上,就有五十多名伤员和八十多名百姓被冻死。百姓中终于有人受不住了,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突然离开军队跑去龙吟关叫门,仿若一场洪水,紧随其后,更多人离开了秀丽军的帐篷,顶着冷风大哭着,踉跄地奔向龙吟关。
生死关头,人们心底对死亡的恐惧终于战胜了他们的良心,抛下了这支一直拼死保护他们的队伍,向着自己的故乡奔去。
秀丽军的战士们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人出声,没有人阻止,他们沉默地看着这群痛哭的人,面无表情地让他们离去。
那位花甲老人哭泣着跑到楚乔面前,怀里抱着已然气息微弱的孩子,满面羞愧地想说什么,却终究只能发出几声短促的哭泣。
那孩子的面色已经一片青白,楚乔知道,再不取暖,他可能很快就要死了。她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噎住了,她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痛恨他们的背信弃义。
身为军人,却不能保护拥护自己的人民,只能看着他们无辜地死去,她无话可说。她不忍再去看老人那愧疚的眼神,因为她心底的愧疚更甚,她只能沉默地低下头去,无言地表达着她的情绪。
对不起。
龙吟关上,渐渐亮起一片璀璨的灯火,关口之下,无数的老人、孩子、妇女踉跄地奔来。人们在大声地喊着“开门、开门”,那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绝望和害怕。说到底,他们终究是一些普通的平民百姓,他们的愿望只是活着,偶尔还会生出一点奢望,那就是更好一点地活着。
大雪越来越大,天地间苍白一片,城头的军官大声叫道:“不要靠近!退后!退后!”
可是没人理会他,他的声音已经被嘈杂的人声淹没了,百姓们痛哭着扑在城门上,用力拍打着,大声喊道:“开门!打开门!我们是燕北的百姓,为什么不开门?”
哭声穿透云霄,龙吟关的战士们被镇住了。他们全都清晰地看到了两天前的那一场战役。此时此刻,再没有一个人愿意将武器对准自己曾经的战友,如今,看到这些百姓,他们更是呆立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履行自己作为一名守军的责任。
“开门啊!”百姓们疯狂地撞击城门,有人摔倒了,后面的人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将那人踩成了一团肉酱。
痛哭声和惨叫声回荡在旷野上,大雪纷飞、坠落,天地苍茫一片。
“退后!不然我们就放箭了!”城头的军官在高声呼喊。
“不要放箭!我们是普通百姓啊!”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那名最先跑出去的妇女跪在地上,高高举起手中已经不再哭闹的襁褓,痛哭道,“你们可以不救我!但是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开门啊!开门啊!放我们进去!”
……
“楚大人!”城头守军高声喊道,“回来吧!你不进来,我们是不能开城门的。陛下有令,只要你肯回来,一切既往不咎!”
“楚大人!一切既往不咎!”
上百名守军一同高喊,声音像是一道滚雷,轰隆隆扫过苍茫的平原。
百姓们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突然有人转身朝着秀丽军的方向跪了下去,人们在痛哭。
“大人!回去吧!”
“大人!救救我们,回去吧!”
“大人!回去跟陛下认错吧!”
“大人!”那名妇女从人后奔出来,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上,怀里的孩子被撞了一下,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声音尖锐得比大夏的军刀还要刺人,“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天地这般冷,漆黑一片,秀丽军沉默地站立,望着他们的主帅。
楚乔的心似乎被撕扯成了千万片,她紧紧地咬着下唇,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嘴里,她的手一片冰冷,指尖都在轻微地战栗。
燕洵,燕洵,你早就算到了,是吗?
你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此刻,你是不是在北朔门外的火雷原上,静静地等着我回去对你磕头认罪?
耳边的惨叫声一波波传来,成千上万的百姓跪在她的脚下,他们的头磕在地上,对着她放声大哭。就在几天前,他们还高举着拳头对她宣誓效忠,大声高呼着“自由万岁”的口号,现在,他们却在恳求她,恳求她回去跟燕洵认罪。
现实是如此冷酷,却又如此无可奈何。
她的眼睛干涩一片,已然流不出泪来,苦涩的味道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命运将她逼到了绝望的深渊,似乎每走一步,都会被撞得头破血流。
“大人。”贺萧走过来,坚定地站在她身后,担忧地望着她,那眼神里似乎隐约可见心疼和怜悯,“大人……”他想要劝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切都是那般荒诞和滑稽,世界那么大,可是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贺萧。”楚乔低低地叹息,一时间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了,她绝望得想要就地死去,却还强撑着发出简短的号令,“传令全军,我们……”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秀丽军的战士们迅速回头,只见大夏的战旗狰狞而至,赵飏率领着大军再一次折杀回来!
“传令全军!跟我抵抗夏敌!”生平第一次,楚乔觉得大夏的军队竟这般可爱。她不知道自己这么想对不对,她只是像个鸵鸟一样想要逃离此地,大夏攻来了,一切都不能再顾及,她必须回头作战!但是她还是在心底悄悄地感谢老天没让她在此时做出那个痛彻心扉的决定,虽然为此,她可能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殿下!全军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
“不必了!”赵飏淡淡说道,“我们只是转一圈就走。”
“啊?”他的部下微微一愣,问道,“为什么?”
赵飏久久没有说话,目光深沉地望着浓浓的黑夜,许久,才低声说道:“不能让她回到燕北。”
这样来回拼杀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大夏像是将龙吟关当成了一个游乐场,没一会儿就要来转上一圈。直到太阳驱散漫长的黑夜,大雪停止的时候,终于吹响了撤军的号角。
楚乔带着疲惫的军队回到营地,却看到了数不清的百姓沉默的眼睛。一排排尸体整齐地摆在军队前面,那些昨日还鲜活的生命,此刻好似一条条离水的鱼,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大雪覆盖住了他们的眉眼脸孔,积起一个个小小的雪坡。
见战场平息,渐渐地,有人缓缓离去。人流渐渐扩大,从溪涧变成泉水,从泉水变成小河,再从小河变成一片黑压压的汪洋大海,他们没有走向龙吟关,没有走向燕北,而是向着大夏的雁鸣关缓缓而去。
“回来!”平安站在楚乔身边,突然大声叫道,他试图去拉扯那些人,却被人家推了个大马趴。他趴在地上大声地叫:“都回来!别去!”
可是没有人理他。
人们渐渐远去,走到了赵飏的军队面前,高举着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反复强调着自己只是平民。
赵飏的军队中有队伍走出来,让他们跪下,成千上万的百姓齐刷刷地跪了下去,高举着双手,慌乱地磕着头。远远地,压抑的痛哭声和夏兵得意的大笑声传了过来,秀丽军的战士们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人在默默地流泪,但是他们什么也说不出来。该说什么?是鼓励那些手无寸铁的人跟敌人厮杀,还是告诉他们自己一定会将他们救出去?
大雪再一次从天而降,楚乔的心冰冷得好似冰层下的顽石,她目光空洞地看着这一切。战旗飞舞,红云如火,天地萧索一片,七七八年的冬天,欢迎光临。九月二十五,风急,大雪如棉絮般飞舞。
地宫内外都被大雪掩盖,露在地面上的乾陵也早早地挂起了纯白的灯笼。行走的宫人侍女都穿着麻布白衣,帷幔纷飞,白纱翻卷,轻轻扫过地面上的微尘。
殿内并没有掌灯,只有一行行白烛静静地燃着,发出惨白的光,汇成一道道深深的烛影。
偌大的灵堂之上,一个修长的身影静静地坐在暗影里,灯火好似穿不透他身侧的黑暗,只留下一片昏昏的光圈,看不清眉目,只见旁边的小几上,杯盏半倾,酒浆四溢。
他是从来不喜饮酒的,可是如今,他已经在乾陵里独酌了整整三日。
三日,乾陵大殿上酒气弥漫,空坛堆积如山,可是为何不曾有一丝醉意?
门外狂风横扫,大雪纷飞,殿内烛影深深,幽静沉寂。他静静独坐,耳边却仿若听到了边关的隆隆战鼓,听到战士们举着马刀冲进冷风中厮杀劈砍,听到百姓们于冷风中呼唤故乡的惨叫悲号,鲜血蜿蜒地弥漫上来,淹没了龙吟关的巍巍城墙,淹没了燕北的萧萧牧草,更淹没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丝温情。




11处特工皇妃 第207章
是的,他不曾醉,他一直如此清醒,清醒地看到了自己的沉沦。
时间转瞬而过,岁月像是无情的手,轻而易举地淹没了他们曾经的那些回忆和誓言。
他抬起头来,面前是他父母亲人的衣冠冢,高高的灵堂,巍峨的陵寝,占地千顷,里面埋葬的却只是他们生前的几件衣裳和遗物。他们的头颅,至今还在大夏圣庙的罪臣殿里搁置着,而身体,早就在乱世的战火中让野狼果腹了。
他拿起酒盏,辛辣的烈酒自他的喉间滑下,像是滚烫的炭。有低沉的风吹进宽阔的大殿,帷幔轻轻地摇曳,像是戏台上女子轻舞的水袖,缠缠绵绵。燕洵的视线仍旧是清明的,他容颜清俊,略带戚色,脸颊瘦削,眼底好似有重重的雾霭。仔细看去,那双鬓之间似乎隐藏了几缕银丝,在幽幽的烛火之下,银光闪闪,略带几分沧桑。
不过是两年之间,他就已经如此疲累了,他的一生似乎都在一条歧途上行走,每一步都有无穷无尽的岔路。渐渐地,身边的人各自上路,虽是同时结伴出发,却有着各自的方向。
“父亲。”止水般的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两个字,像是一块石头,轻轻地打碎了平静的湖面,“父亲,你欺骗了我。”
燕洵仰着头,看着灵台上的画像,父亲的面目,栩栩如生,他看着自己儿时最崇拜的亲人,静静地说:“你说燕北是人间乐土,是普天之下最自由富庶的地方,你说你所做的一切,是在为后世子孙开辟千年万载的不世功业,可是你错了,你错得离谱。你将燕北毁了,将自己毁了,也将燕氏一脉都毁了。在真煌的那八年,我是沉浸在对你的信任和幻想中才生存过来的,可是当我九死一生回到燕北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失望。”
燕洵面无表情,大殿幽深沉寂,他静静地望着父亲的画像,沉声说道:“四面都是悬崖峭壁,到处都是冷血寒霜,父亲你却偏安一隅,在夹缝中修筑自己想象中的世外桃源,你可知这是多么天真的想法?所以皇帝不容你,天下不容你,就连你的部下也背叛了你,只因为你没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做不到连帝王都无法完成的事情。
“父亲,我杀了乌先生和羽姑娘,只因他们仍在秉承你的遗志,成了我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我给过他们机会,可惜他们不愿意珍惜;我杀了缳缳,只因大同想要拥立她为主,只要她还在,大同就不会死心;我杀了你的那些老部将,只因他们目光短浅,却还占据着重权高位。我杀了很多人,我离我的梦想更近了。”
燕洵仰头饮下一杯烈酒,又倒了一杯,平举身前浇在地上,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父亲,我必不会像你一样。”
燕洵长身而立,转身离去,衣衫的下摆扫过大殿上细小的尘埃。他步伐矫健,沉着冷静,每一步都是那样坚定,烛火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映出那么那么长的影子。在他身后,是燕北历代忠烈的灵位,有他的父母兄长,也有列祖列宗,更有对燕北做出贡献的忠臣将领,乌先生、羽姑娘、小和、缳缳、边仓、兮睿、阿都,甚至还有为保北朔而亡的秀丽军将领,乌丹俞、风汀……
那么多双眼睛,在烛光深处静静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大殿,一步一步离开这死者的安眠之所。
他的步伐是那么稳健,没有一丝犹豫和后悔。
迎面的风冷冷吹来,燕洵的眼睛漆黑如墨,他想起了离开真煌的那一晚,阿楚义无反顾地回去营救被围困在帝都内的西南镇府使全体官兵,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预见了今日的结局。他们各自有着不同的理想和信仰,无法调和,所以必然会渐行渐远,走上不同的道路。
任何梦想的达成,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他付出的代价,就是再也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无力的感觉一丝丝蔓延上来,他却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狠狠地压了下去。
阿楚,当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这一生注定不能跟随于我,你是注定要行走在光明之中的,而我将终生脱离不了这尸山血海。我无法伴你高飞,所以便想要折断你的翅膀将你留在身侧。如今,我终于还是失败了。
“阿楚……”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缓缓响起,像是冷冽北风中穿梭的一丝白气。男人站在大殿门口,森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有着诡异的苍白。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表情那般平静,眉心却淡淡蹙起,隆起一汪雾霭般的沉寂。
“阿楚啊……你还回来吗……”
冷月如霜,被云层轻飘飘地掩住半边,回回高绝,飞鸟难渡。他站在山巅之上,缥缈的目光扫过整片燕北大地。他静静地想:也许,她是不会回来了。
“陛下!”阿精一把推开了侍卫的阻拦,踉跄奔来跪在地上,激动地说道,“陛下,救救姑娘吧,龙吟大雪封门,大夏围困已有多日,姑娘快要撑不住了。”
燕洵没有说话,望着眼前巍峨的群山,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陛下,姑娘跟随您多年,出生入死,坚忍不拔,她的功绩,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陛下,您真的忍心杀掉她吗?您忘了曾经说过的话了吗?”阿精眼睛通红,不断地磕着头,连声说道,“陛下,求求您,开开恩吧,求求您了……”
“阿精,”燕洵突然开口,似乎此时才发现他的存在一般,疑惑地皱起眉问道,“我该如何救她?”
阿精闻言顿时大喜,连忙说道:“开放龙吟城门,派兵出城帮助……”
阿精还没说完,燕洵就反问道:“你觉得,就算开放了龙吟关,她会回来吗?”
阿精顿时一愣,默想了半晌,才喃喃道:“那……那就撤销通往卞唐的南疆水路防线,打开唐水关,放姑娘南下。”
“南下?”燕洵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半丝波澜,他轻轻地反问:“那她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精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
燕洵牵起嘴角,竟然微微一笑,轻声道:“那是不是说,我将会永远失去她了?”
夜里那般冷,阿精只觉得周身都在冒着寒气,想了许久,他突然自原地跳起来,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我去劝姑娘回来!”
燕洵没有阻拦他,甚至没有看他,仍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乌云遮住了月亮,又要下雪了,阿楚是不是坚持不了了?傻丫头,为何不回来呢?他皱眉想着,像是一个单纯的小伙子,自欺欺人地抛却了所有的政治因素,恍若他们还是小时候吵架闹脾气一样,生气地想,为什么不回来呢?外面那样冷。
人生若只如初见,阿楚,你还会选择和我纠缠在一起吗?你可曾料到自己今日的局面呢?你对我的恨,又有多深呢?
“陛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程远跪在那里,态度仍是一贯谦恭,“请开放水路关口,放楚大人南去吧。”
燕洵微微一愣,转过头去,看着程远道:“怎么?你也来为她求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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