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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荣时代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人
而这时冼怡还在屋里描眉画眼,等着郑朝阳。一个丫鬟跑进来告诉她,郑朝阳已经走了。
冼怡顿时觉得十分失落:“走了?怎么就不说一声呢!”
第二天黎明时分,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西直门内春来茶馆门前。司机正是冼登奎的管家是谢汕。
轿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军用卡车,看车门上的字是剿总缉私大队的车。
谢汕拍拍车门。
郑朝阳从茶馆里走了出来。他化了装,此刻的郑朝阳满脸的络腮胡子,穿着对襟短衫、缎子裤子、千层底布鞋,看上去像个黑帮分子。
郑朝阳拉开车门进去,发现冼怡坐在里边,有点惊讶。
冼怡笑脸相迎:“朝阳大哥!”
郑朝阳奇怪地问:“你怎么来了?”
冼怡俏皮地眨眨眼:“来送送你啊。”
谢汕无奈地说:“大小姐非要来。”
郑朝阳上了车,和冼怡并排坐在一起。
冼怡没再说什么,却突然抓住郑朝阳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
郑朝阳看了一眼冼怡,发现她好像心中有事。
谢汕开车来到城门口,一个上尉连长伸手拦住谢汕的车。谢汕停车,把路条递给连长,似乎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
连长走到后排,看到冼怡挽住了郑朝阳的胳膊。
他挥手道:“放行。”
城门打开了,两辆车开了出去。
汽车在飞奔,冼怡看着外面的风景,心情极其复杂。自己心爱的人就要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这让她难受,但让她更难受的是,昨晚她看到一个戴着风帽背着钱褡裢、面目可憎的粗壮汉子进了自己家。这个人外号叫母猪龙,是常年给父亲干“脏活儿”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直觉上她认为母猪龙这个时候来,肯定和郑朝阳有关系,于是忍不住去听了墙根儿。
前边出现界碑——公主坟。
谢汕停下车,说道:“就送到这儿了。郑爷,一路顺风。”
郑朝阳弯腰下车,冼怡也跟了下来。
谢汕叫道:“大小姐……”
语气中有点强硬,冼怡看了看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朝阳大哥,”冼怡拿出一条白围巾,缓缓地给郑朝阳围上,“风大路远,当心摔着。”
说着,她的手顺势在郑朝阳的腰上碰了一下,而那正是他别着的手枪。
冼怡的眼神十分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却只轻轻地说了一声:“小心……”
郑朝阳微笑着点头:“我是打猎的,见过狼。”
谢汕的车掉头回去,渐渐开远了。冼怡仍在车窗里冲着郑朝阳挥手,不知不觉间,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知道郑朝阳明白了自己的暗示,但她真的不知道他能不能闯过这一关。突然间她有些怨恨自己的父亲。
郑朝阳转身大步地往前走,眼睛警觉地四处观察。
不远处,一只麻雀落到了路边的一块岩石上,刚落下又突然飞了起来。
郑朝阳迅速卧倒,匍匐前进。他仔细观察,发现在岩石后面藏着一个蒙面匪徒,匪徒正四处张望。
郑朝阳悄悄摸上去,从口袋里摸出一条细细的皮绳,猛然间勒住了匪徒的脖子。匪徒挣扎几下咽了气。
郑朝阳戴上匪徒的帽子,小心地往前走着。
没一会儿,不远处的树后闪出两个匪徒。
“干什么你,谁叫你出来的。快回去。”
郑朝阳随便比画着,不停地咳嗽,快速接近对方。
看着郑朝阳比画,匪徒不明所以:“什么?你干什么?”
另一个匪徒惊觉郑朝阳穿的裤子不一样,举枪就要打。
郑朝抢先一枪干掉了他,紧跟着又一枪打在前一个人的肩膀上。
匪徒滚倒在地,气急败坏,并随手撕下了蒙面布!是母猪龙。母猪龙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郑朝阳起身正要射击,旁边突然射出一串子弹——是美式卡宾枪的声音。
母猪龙身中数弹,挣扎了几下倒地死去。
郑朝阳高兴地起身看向射击处,却惊讶地发现来的人竟是万林生。万林生带着十几个特工围了上来。
万林生喊道:“郑朝阳,你跑不了啦!把枪扔了,咱们好好聊聊。”
郑朝阳没说话,闪身向万林生射击。
万林生身边的特工拿着美式卡宾枪和汤普森冲锋枪一起开火。
火力密集,郑朝阳被打得抬不起头来。
万林生举手示意,枪手停止射击,万林生又喊道:“郑朝阳,死扛也没用。乖乖和我们合作,官、钱,要什么有什么。听清楚没有,给你三分钟。”
郑朝阳趁这间隙拔出弹夹,发现只剩下一颗子弹:留给自己的机会不多了,但东西不能留给他们。
他捡起几根树枝堆在一起,从怀里掏出微型胶卷扔到树枝里,拿出打火机正准备点火。
万林生又喊道:“还剩两分钟啦。郑朝阳,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正在这时,天空中掷弹筒发射的炮弹落了下来。炮弹在保密局特工中落地开花,特工们猝不及防。
郝平川带人冲了上来。他带的人不多,但装备精良,武器清一色是汤普森冲锋枪。另外,他还带了两门掷弹筒。郝平川战斗经验丰富,他手下的战士也身经百战,不用指挥就知道怎么站位。几个人分散射击,很快就在火力上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万林生被炮弹削了头皮,撒腿就跑,跑到不远处的一个空地上,那里停着一辆汽车和几辆摩托车。他骑上一辆摩托车,狂轰油门,仓皇地逃了。剩下的几个特工都被击毙,战场上沉寂下来。
郝平川下令打扫战场,突然一个特工“诈尸”,端起枪对准了郝平川。枪口近在咫尺。一声枪响——郝平川安然无恙,特工倒了,身后站着的是郑朝阳。
郝平川看着郑朝阳,两人走到一起,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冼登奎府邸内,他看着回来复命的谢汕,问道:“都办妥了?”
谢汕道:“母猪龙是老手,办事从没失过手。”
“那就好。等姓万的到了,就只能看到一个死的郑朝阳。”
谢汕恭维道:“您这招儿真是高明。这下,甭管共产党还是国民党,都得说咱的好。”
冼登奎十分得意地点燃一支雪茄道:“时局难料啊,得多留一手。”
这时,门外传来汽车和摩托车的轰鸣声,紧跟着就是喊叫声、砸门声。
冼登奎纳闷儿地看着外面,问道:“怎么回事?”
仆人跑进来报:“老爷,兵,好多的兵。”
话音刚落,一队宪兵冲进来,将他们包围了。
宪兵排长凶神恶煞地问:“谁是冼登奎?!”
冼登奎道:“我是。这位老总……”
宪兵排长一声怒吼:“抓起来!”几个宪兵给冼登奎戴上手铐。
冼登奎惊呼:“我没犯法,为什么抓我?”
宪兵排长看着他,说:“私通共产党,陷害保密局,你罪过大了。带走!”
谢汕一听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一时失去了主张。
冼登奎被人拽着往外拉,边走边喊:“怎么着了啊,赶紧给陈处长打电话!告诉他,老子被人陷害了。叫他赶紧把我捞出来,不然大伙儿全玩儿完。”
冼怡听见动静跑了出来,一脸惶恐地叫道:“爸!”
冼登奎强装镇定地安慰她:“没事,闺女,我出去遛遛,你老实在家待着。叫大表姐过来陪你。看好了我那百灵,别叫猫叼了去,别脏了口儿……”
话没说完,冼登奎就被押走了。
冼怡惊慌地追出大门喊着:“爸……”
郑朝阳和郝平川在路上走着,前面不远处是一个山村。
村口有人在站岗。郝平川向站岗的人挥了挥手。站岗的人看到郝平川,显得十分兴奋,回头大喊着:“队长,队长回来啦!”
他这一喊,很多穿着八路军军装的战士从村口拥了出来迎接郝平川,双方见了面都十分激动,有很多话要说。一帮人簇拥着郝平川和郑朝阳往村里走。
郝平川和郑朝阳跟着战士们进了大队部的院子。刚进门,一名报务员迎上来,递给郝平川一份电报。
郝平川看了看电报,把电报递给郑朝阳。
“叫咱们赶到西柏坡去参加社会部办的情报人员培训班。”
郑朝阳平安回到自己人身边,而郑朝山被抓后遭到了刑讯,兄弟俩并不知晓对方到底怎么样了。此刻,功德林监狱大门打开,一辆吉普车开了出来,车里坐着的正是郑朝山,眼睛上还蒙着布。
到了一个胡同口,郑朝山被人从车上推了下来。他摘下蒙眼布,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了看天。望着蓝天白云,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光荣时代 第二章
第二章
黄泥村位于河北省建屏县,跟中共中央所在地西柏坡仅有咫尺之隔。
滹沱河在村前缓缓流过,河东的东黄泥村是中央社会部所在地,对岸的西黄泥村,就是中央社会部举办的情报人员培训班所在地。
1948年4月,中央社会部根据党中央的指示向西北局、华北局、华东局、晋绥分局发出电报,要求选调县团级以上、具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身体健康的保卫干部一百人,要求这批人于1948年6月底前到中央社会部报到。
1948年9月17日,培训班在十分简陋的条件下正式开学了。开学典礼由中央社会部部长李克农主持,刘少奇、朱德、任弼时等中央领导同志亲临大会并做了重要讲话。
新中国的第一批人民公安,就从这里诞生。
等郑朝阳和郝平川赶到的时候,培训班的学习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不过让两人十分高兴的是,他们在北平的老领导罗勇,正在这所学校里担任教员兼领导。两人颇有如鱼得水的感觉。
这一天的课程不太一样,黑板上写了八个字:如何当好一个警察。
一个学员正在慷慨激昂地演讲,讲话时不停地挥舞着手臂,如同握着刀斧劈山砍岳:“所以,我们要以革命的雷霆刀斧和激情火焰来涤荡旧社会的残渣污泥,叫旧社会的警察,那些威胁和镇压人民的帮凶,彻底得到革命的洗礼,成为新中国的真正的钢铁卫士。”这段慷慨激昂的演讲在现场引发热烈掌声。
接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十分斯文的学员上了台。
“大家好,我叫代数理。我爸爸想叫我当个数学家,所以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他想不到我会参加革命,当兵,甚至当警察。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学科是不能有半点儿错误的,一个是化学,一个是数学。在我看来,当警察和当数学家是一样的,讲究的都是精准。我认为警察就是一个堪比数学家的职业,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就在代数理慷慨陈词的时候,郑朝阳四处张望着寻找着什么。
郝平川轻声问道:“你找什么呢?”
郑朝阳低声说:“有股香味儿。”
郝平川又问:“哪儿有啊?”
郑朝阳煞有介事地闻着,最终眼光落在坐在自己前面的一个姑娘身上。从后面看,姑娘齐耳短发,穿一身非常时髦的列宁装。看不到脸,但能看到脖颈儿洁白。
郑朝阳悄悄地指指前面的姑娘,说:“香水。”
郝平川一撇嘴,道:“小布尔乔亚。”
两人言语间,讲台上的代数理已经讲完,敬礼下台。
罗勇总结道:“刚才小代同志的发言非常有见地。宋代名相包拯说过一句话:‘生死决于我,能不谨慎哉。’公安是保卫人民生命财产的第一道防线,我们这里要是出了问题,后面就会产生一连串的不好影响。所以我赞成小代的说法,人民公安,就是一个像数学家一样精准的职业。下面,还有谁想要发言?”
郝平川捅捅郑朝阳:“你去,这里就你当过警察。”
郑朝阳整整衣帽正准备上台,发现前面的女孩已经举起手。
只听罗勇说:“啊,白玲同志,请上台来。”
原来这位姑娘叫白玲,她站起来走上讲台。郑朝阳发现,这是一个十分不像警察,跟周边人也很不一样的学员。她容貌清秀、眉目如画,说话还带着一些吴侬软语的腔调,十足的江南大家闺秀的样子。如果不是她穿了一身列宁装,加上标志性的齐耳短发,郑朝阳会以为她可能来错了地方,这么个风一吹就倒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郑朝阳十分好奇,想听听她到底说些什么。
白玲语调平淡,平淡中甚至有点冷冰冰的感觉:“大家好,我叫白玲。我认为当好一个警察,需要的不是革命的激情,而是机器的冰冷。所以,刚才大家的发言,也对,但不全对。”
下面的学员一阵骚动。
“这人是谁啊?凭啥这样说?”
“太牛了吧。”
“听说是莫斯科回来的。”
“老大哥教出来的就是老大哥啊?”
郝平川和郑朝阳也相互看看。郝平川一副夸张的表情,意思是:不得了啊,小瞧不得。小布尔乔亚的大论调也能震天动地。
白玲不理会下面的骚动,继续说:“革命的激情会烧坏我们的大脑,叫人做出主观的预设性判断,也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判断失误。比如,我们如果先入为主地认为某人是反革命,在调查取证当中就会不自觉地往反革命的方向引导证据。而这种引导,也许恰恰和事实相反。比如说,就在刚才,有两个同志闻到我身上有香水的味道,就主观地断定我是个小布尔乔亚。”
郑朝阳和郝平川顿时感到十分尴尬。
白玲拿出一个小荷包:“事实上呢,我用的不是什么香水。我是军人,军人有纪律;但我又是个女孩,所以我自己做了这个。这是用艾草、丁香和槐花提炼制作的一种草药,有提神醒脑的功效,本草纲目上有配方。不过闻着确实像是香水。”
郝平川低头问郑朝阳:“什么木?”
“《本草纲目》,一本医书。”
郝平川嘀咕道:“听这姑娘说话跟听天书一样。”
白玲继续侃侃而谈:“那么,在这种预设下,如果他又捡到一方很精致的丝绸手帕,可能第一反应,就认为手帕是属于我的,因为我是小布尔乔亚嘛,我就应该用精致的丝绸手帕。但事实正好相反!因为我对丝绸过敏。”
讲台下面响起一阵笑声。
郑朝阳和郝平川听得目瞪口呆,却也无从驳斥。
下课后,郑朝阳、郝平川围坐在操场上吃午饭,饭菜十分简单:咸菜、白菜汤、窝头。
郑朝阳边吃边问:“老郝,走的时候我叫你派人到城里打听我哥的事,怎么样了?”
郝平川摇摇头说没消息。
郑朝阳听了情绪有些低落:走的时候都没来得及见上他一面,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受连累。
郝平川安慰道:“你不是说你哥哥也算是个大人物吗,留学德国的医学博士,还是啥民主党派的总干事,应该没事。”
郑朝阳掐着额头,沉声道:“就是怕连累他,这么多年才不和他往来。可真出了事……”
这时,代数理端着饭盆过来了:“老郑,算上你们几个从北平来的,咱们这儿正好是一百〇八人。好啊,梁山一百单八将啊。”
郝平川说道:“我看了下,咱们这儿有西北局的,还有华东局、华北局和晋绥分局的,都是县团级干部。”
代数理热情上来了,忍不住高声吟诵:“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漫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白玲端着饭盆也往这边来了。跟别的学员随便蹲着或坐在地上不一样,她自己带了一个马扎,膝盖上还铺着一块白布,显得十分另类。她一边吃饭一边看一本小册子。
代数理介绍说:“这姑娘可不简单,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学的情报,后来到咱晋绥边区当情报组组长。”
郑朝阳随口称赞道:“情报组组长啊,了不起,那就是一丈青了。”
代数理笑着附和:“对对对,一丈青。”
三人正说笑,白玲往这边看过来。
代数理提醒道:“哎哎,老郑,看你呢。”
郑朝阳打岔说:“不会吧,看你呢。要不就是看老郝。”
郝平川自顾低着头吃饭:“去去去。”
白玲端着饭盆走了过来。
“郑朝阳。”
郑朝阳忙站起来。
“问你一个问题。里九外七皇城四,九门八钿一口钟。什么意思?”
郑朝阳答道:“里九外七皇城四说的是城门。北平城分皇城、内城和外城,总共二十个城门。”
白玲又问:“钟是钟鼓楼,八钿指什么,时间吗?”
“钿是一种响器。内城九个城门除了崇文门,一个城楼一个,所以叫八钿。崇文门上挂的是钟,崇文门敲钟,其他城门就打钿。所以叫九门八钿一口钟。每次关门打三下,每打一下门关上一截,三下打完完全关闭。所以,老百姓都说‘城门响点不等人,出城进城要紧跟’。”
白玲打破砂锅问到底:“原来钟也不是钟鼓楼,那为什么只有崇文门上的是钟呢?”
“崇文门以前是税关,主管京城卫戍的九门提督衙门就在崇文门,所以钟点以他为准。”
“你懂得真多。”
“老北平了。”
“那以后得多向你讨教。”
郑朝阳随口问:“你那个本子上都记的什么?”
“都是些有关北平的掌故传说,我自己整理的。”
郑朝阳好奇心大起:“我能看看吗?”
“可以啊。”
白玲把小册子递给郑朝阳。
郑朝阳接过一看,封面上是毛笔写的“北平手册”。
他刚要翻阅,上课的铃声响起,于是把册子还给白玲,和她一起往教室走。
郑朝阳十分小心地问道:“白玲同志,你那个提神醒脑的草药真是出自《本草纲目》吗?”
白玲笑道:“《本草纲目》上是有这个药方,可不是这个味道。”
郑朝阳一脸惊讶地说:“那你刚才……?”
白玲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没开封的香水。
“你刚才闻到的是这个,是我从苏联带回来的,是给北平苏联领事馆的翻译叶琳娜的礼物。我们在莫斯科是同学。”
郑朝阳张口结舌地看着她。
白玲丢给郑朝阳一个白眼:“给你点教训,以后别这么主观。还说什么小布尔乔亚。”
白玲走了。郑朝阳愣在当场:“这不是我说的啊。”
郑朝阳回头看看郝平川。
郝平川急忙竖起食指:“嘘——”
晚饭时分,北平城内响起警报声。烟袋斜街内的很多人家偷偷地打开门往外瞧着。
郑朝山骑着自行车刚来到自家门前,对面杂院的房东老巡警多门披着棉衣跑了出来。
“郑医生,下夜班啊。”
郑朝山点了点头,开门进了自己家的院子。
多门的邻居、在天桥唱快板儿的蘑菇头张超在多门后面探头探脑:“这是怎么地了?”
多门的另一个邻居天桥大混混儿王八爷回道:“打仗呢呗!赶明儿就打到北平了!都得死!”
张超揣着手溜回自己的屋子。
多门关上大门,顺手拍拍王八爷的肩膀:“八爷,早死晚死都得死,你死我死终究是死!不急,真的不急啊。”多门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剩下王八爷一个人愣在院子里。他努力琢磨着多门的话:“什么意思啊,多爷?”
郑朝山家的院子和北平城大多数的院子一样,有影壁、鱼缸、酸枣树,院子干净整齐,大而空旷,角落里立着一个篮球架,算是一点小特色,只不过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
郑朝山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天上似有雪花飘落,他伸手接住雪花,感受雪花在掌心融化时的那股寒意。
里屋的收音机里传出新华广播电台的播报声:“我中国人民解放军在辽沈、淮海、平津战役中取得节节胜利,东北野战军和华北野战军会合后,所向披靡,平津已经在我解放军的包围之中。下面请听八路军军歌。”
“铁流两万五千里,直向着一个坚定的方向!苦斗十年,锻炼成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郑朝山静静地听着。
自从上次侥幸逃生后,万林生又回到了保密局。清晨时分,他的吉普车停在弓弦胡同保密局的大门外。
院子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保密局的特工,都在打包行李装箱。院子当中放着几个大汽油桶,正烈火熊熊,特工不停地往汽油桶里扔各种材料。
万林生穿过院子急急忙忙走进站长王辅成的办公室。王辅成正在屋里来回转圈儿,手里捏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
万林生低声问道:“准备撤退了?”
王辅成沮丧地说:“平津大势已去!总裁也没有办法了。”
“站长,情报说剿总那边有意和中共达成和平协议,不知是真是假?”
王辅成叹了口气:“无论真假,平津丢失都是早晚的事。毛局长来电叫我前往南京,由徐宗仁接任北平站站长,执行潜伏计划,你来配合执行。”
万林生沉重地点了点头。
王辅成诡异地笑了下,接着说:“共产党就要来了,开门迎客,我们也不能空着手啊。”
刚完成一台手术的郑朝山走出手术室,觉得很疲惫,于是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一个护士追出来,高喊道:“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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