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时代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人
他话刚说完,吸鼻烟的经理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嚏喷。
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北平的历史就此翻开新的一页。根据告解室的指示,来自西黄泥村培训班的公安人员提前进入北平接管警察局。
车队缓缓驶进北平城门,郑朝阳看着巍峨雄伟的城门,心潮澎湃。几个月前,他乔装打扮从这里仓皇逃走,今天终于又堂堂正正地回来了。这一瞬间,郑朝阳感到自己的眼眶湿润了。
就在郑朝阳他们的车队进城门的时候,郑朝山来到一个挂着北平青年民主促进会牌子的宅院,屋子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副会长韩教授看到郑朝山后急忙迎了上来:“朝山,就等你了。今天叫大家来是商量一下释放北平政治犯的事情。”
郑朝山慢慢地坐下来,语气中带着谨慎:“共产党已经进城了,政治犯的事,他们肯定会管的,我们还是安心等着吧。”
韩教授解释道:“问题是咱们青年民主促进会的几个会员,都还没放出来。尤其是北平日报社的这个杜志华,问谁谁都不知道。警察局的人说是保密局的人干的,现在保密局的人都跑啦,我听说保密局喜欢弄什么秘密监狱,进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杜志华别是给关进这种监狱了吧?”
另一位教授问道:“朝山兄,听说你前段时间就被保密局秘密关押了?”
郑朝山平静答道:“是。他们是问舍弟的事,不过我进去的时候是蒙着脸的,出来的时候也蒙着脸,被放到了西四牌楼。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关在什么地方。”
韩教授满脸愁容,在屋里转圈:“你是因为我直接给何思源先生打了电话,何思源又找了市长刘瑶章,这才能囫囵个儿地出来。可老杜不一样,那可是背着共产党要犯的牌子呢。朝山兄,你去找找令弟,帮着打听一下老杜的下落吧。”
郑朝山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人跑了,死活我也不知道。再说我和舍弟好多年不来往了,我看他心里也未必就有我这个大哥。”
众人劝解道:“那不是国民党当家嘛,现在是共产党当家啦。”
郑朝山不住地苦笑着。
北平外五分局内,共产党进城的消息已经传开,分局接到通知准备迎接接收人员。整个分局上下充满着前途莫测的沉寂,所有的警察,无论是当官的,还是普通警员,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共产党会怎么处置他们。
秃脑壳油光锃亮的分局局长正在屋里吃烧卖,满嘴都是油,他身后是巨大的蒋介石画像。
小警察三儿钻了进来:“报告!”
局长吓了一跳,烧卖噎在喉咙里,他只能起身手忙脚乱地找水。
腾出嘴来的分局长拍案大骂:“混账!”
三儿立马立正,求饶道:“是,局长,我混账。”
局长喝道:“什么事?”
“共军接管的人马上要来了,兄弟们都在门口候着呢,赵巡长叫您也出去。”
局长看着桌子上的烧卖念叨着:“‘都一处’,我能去哪一处呢。”
郑朝阳在分局局长的陪同下,在旧警察的敬礼与注目下,走进了外五分局。当郑朝阳的身影出现在分局门口的时候,所有的旧警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人他们再熟悉不过了——原来的同事和长官,后来的“匪谍”和逃犯。今天,这个人又回来了!
郑朝阳身后的郝平川也挺胸抬头。作为一个常年在平西一带打游击的人,进出北平是常事,郝平川没少和这些被他称为“黑狗子”的人打交道。在他眼里,这些黑狗子比日本鬼子和国民党的正规军更可恨。不过,今天,他在这些人的眼里看到了敬畏和恐惧。
郑朝阳走进分局局长的办公室,扫了眼蒋介石的画像,分局局长急忙指挥人把画像摘了下来。
郑朝阳坐在局长的椅子上满脸笑意:“徐局长,或者,我该叫你徐专员?”
分局局长愣了:“朝阳兄,不,郑长官,您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共事多年了,我也就不和你说什么坦白从宽了,你不光是警察分局的局长,还是保密局的情报专员。中校啊,比分局局长的级别还高呢。”
分局局长额头上的汗流了下来。
“保密局为了用警察的身份控制和迫害革命者,在警察局里大量安插特务,这都不是什么秘密了,徐局长也是其中之一。”
“郑长官,我进保密局也是迫不得已。您说,他们找上我,我敢不干吗?可我发誓,我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我也恨他们。”
“那好啊,现在正是你清算他们的好机会。”郑朝阳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稿纸,抬头上印有“供述”字样,“我的办公室应该还没人用吧?你先过去,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
分局局长拿起稿纸往外走,走到门口时,郑朝阳沉声道:“老徐,咱们都是警察,都知道说话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挤牙膏,一种是自来水。选择哪种,你自己掂量。”
分局局长出了门,赶紧拿出手绢擦汗。
突然,三儿像猫一样蹿了出来:“报告!”分局局长吓得闭上了眼睛,几乎摔倒,他急忙扶住墙,骂道:“混……”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办公室的门,说:“别报告了,有什么要说的,找里面的长官。”然后慢慢地往郑朝阳曾经的办公室走去。
三儿站在门口高喊道:“报告!”进屋见到郑朝阳,他赶紧立正敬礼:“长官好!”
郑朝阳正忙着整理桌子上的文件,抬头看了一眼三儿,说道:“三儿……”
三儿跪倒在地号啕大哭。
郑朝阳一下愣住了。
三儿以极快的速度调动着鼻涕和眼泪:“郑长官,郑爷爷,是他们逼我干的,我不愿意去啊,可我没办法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罗汉不嫌小鬼矬。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没断奶的孩子……”
郑朝阳奇怪地问:“你结婚了?”
三儿愣了下,说:“还没呢。”
郑朝阳笑骂道:“那你哭什么呢!”
“就就就就……就上次保密局去您家里是我带的路,可我也是上支下派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没断奶的……”
郑朝阳没理他,直接问道:“宗向方呢?”
“我不知道,自打您出事以后,他也找不着了。郑爷,我上有八十老母……”
“你先起来。”
三儿站起来用袖子擦着眼泪鼻涕。
“问你个事,你知道我哥郑朝山怎么样了吗?”
三儿欣喜地说:“这我还真知道。您哥哥郑朝山和咱局的多门多大爷是街坊,我听多大爷说您哥哥被保密局弄进去关了两天,后来上面有人发了话,他就被放出来了。”
郑朝阳长出一口气,扎起武装带,手枪上膛。
三儿急忙跪下:“我上有八十老母……”
郑朝阳吩咐道:“去叫兄弟们集合,抄家伙。”
三儿愣了下,张大了嘴巴。
郑朝阳笑道:“出发抓特务啊。你跟着我,你小子可是活地图。”
三儿大喜,连忙用衣袖使劲擦着鼻涕,开心地说:“得令。”
根据徐宗仁提供的名单,前任保密局局长精心布置的五个特别行动组被一网打尽,保密局留在北平的特务力量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郑朝山在胡同里穿行,走进一个小教堂的大门。教堂里没人,他走到圣母像前,闭眼祷告,然后走进告解室。告解室的另一面已经坐着一个神父,不过看不清脸。
“徐宗仁的叛变对我们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总统拍了桌子。现在保密局的潜伏特工已经不具备战斗力,毛局长的意思是由你组建一支别动队继续和共产党干。新的行动组代号‘桃园’。”
“关于我们这些‘冷棋’的使用,已故的戴笠局长曾经有过明确指示,‘待战时见奇效’,我认为应该等到国军反攻的时候再使用。现在北平城已经是中共的天下,我们就算行动也只能搞搞破坏,炸几栋房子杀几个人,于事无补。”
“这是毛人凤局长亲自下的命令。你不会是闲置太久,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吧,凤凰?”
郑朝山把玩着手里一个凤凰图案的胸章,沉默不语。
“这次带人大肆逮捕我们的人的就是你的弟弟——郑朝阳!”
郑朝山的手突然捏紧了胸章。
“他现在可是共军的‘大干部’,你作为他的大哥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郑朝山没有说话。
“还有,这个徐宗仁,如果能找到,就想办法除掉他,这种党国的败类,绝不能姑息。这是你的核心组员的联络方式,尽快和他们建立联系。”
神父递过来一张字条。
郑朝山接过字条,低头去看上面的人名和联系方式,再抬头时,旁边的告解室已空无一人。
北平市警察局大礼堂内,讲台上坐着罗勇和郑朝阳等人,还有原警察局局长徐汉成。
台下坐满了身穿警察制服的旧警察,级别都很高。
罗勇铿锵有力地说:“刚才我讲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的《约法八章》,我们党的宗旨是打破旧机构,建立新政权。在座的各位过去为旧政权服务,做了很多对不起人民的事情,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现在北平已经解放,全国解放指日可待,大家应该积极揭发潜藏的特务分子,在人民政府领导下,为人民服务,将功赎罪。除现行特务、反革命分子外,所有警务人员薪金照发,保证生活。同时,三日内必须完成以下任务:所有公私枪支、一切危险物品及军用物资,一律收缴,如有隐瞒不报者,一经查出,按私藏军火论罪;各分驻所及所属派出所的一切文件、档案、物资、家具,造册登记,办理交代,不得隐瞒,违背者严惩;各安职守,维护社会秩序和交通秩序,保护资财、仓库、公用设备、名胜古迹;保持户口册的完整,做到户口不乱,不得隐藏特务、战犯,如有发现,必须立即报告,隐瞒不报者依法惩处。”
罗勇还在讲话,一个警员急匆匆地跑到徐汉城的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徐汉城脸色一变,对旁边的罗勇道:“正阳门大街上有人哄抢粮店。”
罗勇问道:“哦,你们应该怎么处理?”
徐汉城回道:“现在,您是局长了。怎么处理,听您的。”
罗勇笑笑,转身对身边的郑朝阳说:“你去处理一下,注意政策。”
郑朝阳转身离开。
正阳门大街上,王八爷蹬着三轮车过来,车上拉着两袋粮食。王八爷揣着袖子趴在车把上嘴里唱着小曲儿,旁边的郝平川冲出来,一把抓住三轮车的车帮。
王八爷险些从车上摔下来,破口大骂:“丫挺的,大白天抢劫啊。”
郝平川暴喝一声:“粮食是哪儿来的?”
看到和郝平川一起来的郑朝阳身上穿着解放军制服,王八爷急忙从车上跳下来,笑道:“哟呵,这不是郑警官吗?您这是得胜还朝了呗!”
郑朝阳问道:“粮食是哪儿来的?”
王八爷痞笑道:“我买的啊。”
郑朝阳讥笑道:“王老八,你吃遍四九城啥时候提过一个‘买’字?”
王八爷狡辩道:“腚大盖不过脸去,咱得讲理,您哪只眼瞧见我不是买的?”
郑朝阳拍拍粮食袋子上的字道:“松记粮店。我刚接到报案,松记粮店被抢了。”
王八爷见势不妙,撒腿就跑,被郝平川一把按住。
“郑爷!那帮孙子藏着粮食不卖,粮价比平时高了三倍都不止,这不是逼死人吗?奸商害人,你们也不管?”
郝平川拿出手铐,一把将王八爷铐在车帮上:“睁大你的狗眼,等着看!”
松记粮店大门洞开,里面的人出出进进,身上都背着粮食。
郑朝阳和郝平川急匆匆赶来时,粮店的老板头破了,坐在地上哼唧,旁边的小伙计在给他包扎。
老板哭丧着脸说:“都抢光啦!”
离松记粮店不远的恒记粮店门口,大批的群众正在疯狂地砸门。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站着十几个旧警察,他们或蹲在地上,或倚着电线杆,或抽烟聊天儿,对眼前的场面视若无睹。
多门走过来问:“怎么个茬儿啊几位?”
巡警“哭丧棒”揣着手,一脸的幸灾乐祸:“多爷,这不是看戏呢吗!”
多门说:“这不太合适吧?还是过去吼两嗓子吧。”
哭丧棒白眼一翻,嘟哝着:“要去您自个儿去,我闹嗓子,这不正喝胖大海呢嘛。”
多门看看四周,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过去,远远地看到郑朝阳他们赶过来,他就急忙转身走开了。
哭丧棒喊道:“走啊,多爷。”
“嗯,今儿家里做炸酱面,小碗干炸。”
多门背着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样子,走出几步回头发现哭丧棒等人没注意自己,他捂住帽子撒腿就跑,几步就蹿进了胡同。
郑朝阳和郝平川跑了过来,看到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身上都背着粮食。
郝平川傻眼了,迟疑地问道:“这怎么整,都抓吗?”
看到一堆警察在围观,郝平川勃然大怒,冲了上去,喊道:“你们瞎啦,就睁眼看着?!”
哭丧棒答道:“长官,不是瞎了,是饿了,快吃不上饭啦。”
郝平川怒道:“你们还是不是警察?!”
其中一位道:“好几个月没关饷了,今晚上饭还没着落呢。”
另一位跟着道:“换朝廷了,是不是警察谁知道呢,回头叫人开了瓢儿可没地方报销医疗费。”
哭丧棒道:“犯不上,犯不上。”
郑朝阳不理会旧警的唠叨,径直走到粮店的门前,他挤进人群,挥着手高声说道:“老少爷们儿,都先等等,听我说几句。”
拥挤的人见是解放军,慢慢地安静下来。
郑朝阳用坚定的语气说道:“关于粮食问题,人民政府正在想办法解决,很快就会有粮食运到北平,大家不用担心。人民政府有规定,保护工商业和私人财产,但是对那些借机哄抬物价发国难财的人,也会严厉打击,绝不姑息。咱北平人最讲的就是理,你今天抢了他,那就是没理!”
屋里的尚掌柜趴在门缝上看着外面的情景,听到“绝不姑息”的时候忍不住直起腰来在屋里走了两步,转身又趴在门缝处往外看着。
郑朝阳接着喊道:“老少爷们儿,信我一句话,人民政府一定会给大伙儿一个满意的交代,现在大家都散了吧!”
外面的市民陆续散开,尚掌柜急忙对小伙计说:“快快快,烧水准备沏茶。要好茶。”
尚掌柜整整衣衫打开大门,走了出来,不过外面已经空无一人,远处是郑朝阳的背影。
秦招娣满脸是汗地走在大街上。
街上人来人往,店铺的招牌迎风招展,街上跑着人力车、三轮车、无轨电车、汽车,充满生活的气息,很有秩序。
秦招娣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现在,这种生活终于触手可得了。
突然,她的身后传来垮塌声和喊叫声。原来是一个店铺工地上的脚手架倒塌了,几个工人正在里面哭喊,周围的人急忙围上去,七手八脚地把他们救了出来。在救最后一个工人的时候,他们发现一根脚手架的竹片斜插进了工人的大腿,有个人要把竹片拔了出来。
秦招娣忍不住大喊:“别拔!”可惜已经晚了。
竹片拔出来的同时,鲜血喷溅,所有的人都傻眼了。
郑朝山正好骑车经过,赶忙将车扔到一边过来查看。
郑朝山喊道:“大动脉断了,五分钟之内接不上人就完了。”
看到旁边一家绸缎铺子,他大喊道:“抬进去!”说完他带人把伤者抬进了绸缎庄。看到一张长条桌子上放着好多绸缎,他一把将上面的绸缎都推到地上,指挥其他人把伤者放到桌子上。
绸缎庄的掌柜出来阻拦,气急败坏地说:“这不成啊,见了血光以后我还怎么做生意,还是送医院吧!”
郑朝山解释道:“送医院已经来不及了,所有的损失我赔你,现在别耽误我救人!”
他把随身携带的医药包打开,向周围围观的人喊道:“过来帮我一下。”
周围的人和店铺里的伙计吓得没人敢上前。
秦招娣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郑朝山面前。
郑朝山拿着止血钳递给她,吩咐道:“这是止血钳,他的大动脉断了,已经缩到里面去了,我得把它揪出来,然后你用这个钳子夹住,懂了吗?”秦招娣点点头。
郑朝山大吼:“过来按住他。”几个人走过来,按住了伤者的四肢,郑朝山的手伸了进去。
在伤者痛苦的哀号中,郑朝山发现秦招娣拿着止血钳的手竟然纹丝不动。
郑朝山找到断了的动脉,揪了出来,秦招娣麻利地用止血钳夹住了伤者的动脉。
郑朝山飞快地给伤者包扎,抬头发现秦招娣已经离开,只听旁边有人嘀咕着:“这姑娘真厉害,换了我早吓晕了。”
秦招娣在一个校工的带领下,来到慈济医院的庶务科,见到了远房叔叔秦玉河。秦玉河对秦招娣的到来很是惊讶,因为他上次见到秦招娣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十岁左右的黄毛丫头,而今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秦招娣告诉秦玉河,她母亲已经去世,家里没人了,她打算去投奔广州的姨妈,暂时待在北平,等南边的仗打完了,太平了就走。
她从脖子上摘下一个银质长命锁递给秦玉河,说道:“这是我出生那年您送的,我一直戴着。我妈说您这个锁有灵性,我从小到大都没得过什么病。”
秦玉河接过长命锁端详着,感慨时光流逝、老成凋零,决定安排秦招娣在自己手下干点儿杂事。两人说话间,门帘挑起,郑朝山走进了屋子。
秦玉河急忙站起来介绍,秦招娣很有礼貌地鞠躬:“郑医生好。”
郑朝山惊讶地说:“哎,你是,刚才……真得谢谢你,救了他一命。”
秦招娣轻声道:“您太客气了,救他的是您。”
老秦奇怪地看着他们俩,问道:“怎么,你们认识啊?”
郑朝山笑道:“不算是,但现在正式认识了。”
老秦微笑着说:“啊,认识了好,认识了好。”
郑朝山猛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说道:“差点儿把正事忘了。老秦,你给我找的房子我刚去看了,背阴不说还潮得厉害。我那些实验设备要是放进去用不了半年就得发霉。”
老秦一脸的无可奈何:“就这房子,我还是把里面的东西硬塞进别的屋子给您腾出来的。你看看现在的时局,也就是您郑博士还想着搞什么实验。”
“那我不管,你给我换间房子。背阴倒没什么,就是别太潮了。”
秦招娣提议道:“那就做做防潮,也不是多难的事。”
郑朝山和老秦两个人都看向秦招娣。
秦招娣解释道:“用我们乡下的土办法,用不了多少人工。郑医生,您要是信得过我,我帮您看看去。”
郑朝山语气坚定地说:“信得过。”
郑朝山带着秦招娣走在医院的走廊里,他侧目看着秦招娣俊俏的脸,笑道:“真没想到,老秦还有你这么个漂亮的侄女,以前都没听他提起过。”
“他是我远房的叔叔,以前走动也不是很多。”
“你胆子还真大,一般的女孩子可不敢干。”
“我在保定的玉华纺织厂当过几年女工,那家厂子的机器还是清朝年间的,三天两头出事故。机器把人手整个压断的场面我都见过。”
郑朝山带着秦招娣来到医院后院的一排房间里。
秦招娣四处看着:“老家挖菜窖或者盖新房的时候,都要做防潮,四个角放上石灰,石灰防潮效果好还不贵,还有啊就是得通风。”
说着,她打开了窗户:“通风防潮最好是早晨和晚上,中午外面热而屋里凉,这个时候开窗会叫屋里更潮。”她跺跺脚,接着说:“回头叫叔叔派两个人来把地面整整,再铺上油毡就差不多了。”
郑朝山看到秦招娣衣衫单薄,摘下自己的围巾给她围上。
秦招娣一下愣住了:“郑医生,这不好。”
郑朝山坦然地说:“一条围巾而已,北平很冷的,别冻坏了。”
秦招娣轻声说:“那谢谢您了。”
“不用客气,算上这次,你帮了我两次了。”郑朝山冲秦招娣微微一笑,秦招娣突然觉得芳心乱跳。
郑朝阳和郝平川一进罗勇的办公室,郝平川就愤愤不平地喊着要整治奸商。
罗勇则表示一个城市的运转离不开商人,但对不法商人,也要严厉打击,不过要的是狙击手式的精准打击,而不是迫击炮式的玉石俱焚。
郑朝阳认为满大街的警察袖手旁观才是问题,应该马上成立自己的公安学校,培养自己的人民公安,给警察队伍注入新鲜血液。
罗勇说:“这个上面的领导已经在考虑了,现在要特别注意保警总队。朝阳,这支队伍你应该很熟悉吧?”
郑朝阳点头道:“这就是一支军队,有三千多人,还有重武器。”
郝平川不屑地说:“蒋介石的百万大军都叫咱们打趴下了,这些个毛人儿算个球?”
罗勇交代道:“我们的大部队还没有进城,所以要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绝不能有任何差错。为这个,我给你们调了一个人过来——白玲。”
外面白玲应道:“到。”
她推门进来,并走到罗勇面前敬礼:“首长。”
“小白是我们最优秀的情报专家,保定的时候你们搭档得不错,这次,要再接再厉。好了,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吧。”说完,罗勇站起来走了出去。不过他还没到大门口,郑朝阳就追了出来:“保警总队也没啥了不得的。白玲同志这种高水平的人才,还是给别的分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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