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房忆萝
一个瘦弱的男孩接话道:“听我一个做小偷的老乡说,小偷就是警察的长工,抓了再放,放了再抓,在这一抓一放之中,长工们的钞票就哗啦啦地流进了警察局的大门。”
他旁边一个年龄稍长的男人叹息道:“做小买卖也是长工,不仅是警察局的长工,还是工商局、税务局、城管的长工,我差点赔得连裤子都没有了。我现在不给他们打工了,又回来给资本家打工了,办暂住证的手续很麻烦。”
我对面一个看上去极精明的瘦高个子抢着说:“一点都不麻烦,深圳有很多照相馆都能代办暂住证,只要身份证复印件就可以了,一个星期就可以拿到。如果用别人的身份证真实资料,去办也能办。”
旁边一个清秀的小女孩怯怯地问:“这样的暂住证有用吗?”
“瘦高个”笑笑:“暂住证绝对是真的,你说有没有用?”
无论持何种态度,关于暂住证的问题,屋内几乎所有的人都深恶痛疾。但一个穿着黑夹克的男孩却笑嘻嘻地说:“你们这些人哪,怎么不想想,政府只让我们办暂住证就可以在这个地方居住下来,才花那么一点钱就在这儿住一年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一想到这我就每天红光满面,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呢。”
他这样一说,刚才压抑的气氛立刻缓和下来。不知是谁拿出一串细细的、小小的鞭炮,在短暂的鞭炮声中,我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仔打工妹热烈地围在了年夜饭的饭桌边。桌子是用几张木板和凳子七拼八凑成的,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推杯换盏的热情。
吃过饭,屋内架起了一个麻将桌,男孩子们围在一起打麻将,女孩们一边嗑瓜子一边说着闲话。屋内不知从哪里淘来的旧电视里在播放着央视的春晚,但很少有人看。人多的时候,我一向不太爱讲话,只好无聊地看电视。晚会中偶尔也会讲到农村,讲到打工,但那样的农村和打工,和真实的农村与打工相差很远很远,远到仿佛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岳震没有上麻将桌,看我孤单,不时抓一把花生或瓜子放到我面前,十分热情周到。仿佛我是他带回来的,就是他的责任一般。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并不单纯,真感到受之有愧。
终于熬于11点,我再也忍不住了,字斟句酌地问岳震:“我以前有一个叫齐怀义的同事,也是湖南人,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他毫不犹豫地说:“听都没听说过,怎么,你想找他?”
我赶忙摇头,坐在我身旁的胖女孩停住嗑瓜子的嘴,惊讶地问:“姓齐?还有这个姓啊,我第一次听说呢?”
“胖女孩“的声音很大,屋内很多人都听到了,全都摇摇头。汤燕英老气横秋地说:“在外打工的人,出了厂谁都不认识谁的,甚至有很多连姓名和籍贯都是假的,仅凭姓名和籍贯想找个人,真是比登天还难。”
虽然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但我仍然感觉微微的失望。当2005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伴随着新年的钟声,鞭炮声和人们的欢呼声也一同响起。我不由忧伤地想:新的一年,寻找齐怀义会有希望吗?能否如愿以偿脱离一线操作员的命运?未知的打工道路上,又将会遇到什么?
短暂的喧闹过后,男孩子们继续打麻将,女孩子们仍然聊天吃零食。地上、桌上到处都是花生壳、瓜子皮、水果核。新年到来之前,很多人的睡意就上来了,强撑瞌睡只不过是为了守岁。现在岁守过了,瞌睡便再也撑不住了,于是女孩子们一同起身要求离开。
与其中两个女孩眉来眼去的男孩也忙跟上来,岳震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拘谨地走到我身旁。如果说他邀请我一起过年纯粹处于同情,那么现在,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似乎多了某种东西,可能是刚才别人的玩笑话让他产生了某种想法。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203.第203章
岳震身材中等,不胖不瘦,既不英俊也不丑陋,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套用一句俗话,要是把他扔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到。这样的男孩子,应该不是玩感情游戏的人。经过一连几次的挫败,我早己失去了爱与被爱的能力。只要能有人娶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如果岳震追我,或许我可以考虑和他相处。
回厂的路上,我走在汤燕英和岳震之间,汤燕英似乎有些醉酒,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她和她老公之间的事情。
汤燕英己经33岁了,14岁就出来打工,整整19年过去了。在这19年了,她听从父母之命,回家结了婚,生了个儿子。她本来再不想外出打工的,可家里的收入实在太低。虽然深圳的收入同样低,但总比家里要好过得多。
她只好把孩子留在家里,带着老公一起出来了,在老乡的帮助下,两人同时进了一家电子厂。她老公虽然半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但相貌不俗,能说会道,很快就由一名普工升为组长。与此同时,她在车间因为接触连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有毒气体,头发大把大把脱落,虽然及时辞职了,还是变成了现在这种半秃不秃的样子,并且面色灰暗,皮肤粗糙。
健康和漂亮离远去了,她老公便也开始嫌弃起她来。开始还偷偷摸摸的,很快发展到和一个只有18岁的江西女孩租房同居,并坚持要求离婚。虽然婚最终是离了,但在和江西女孩长达6年的拔河比赛中,汤燕英心力憔悴,伤痕累累。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其实她所经历的,也正是很多打工妹的缩影,只是希望这样的悲剧不要在我的身上重演。
我试探着问:“那你儿子还好吗?”
她沮丧地说:“不好,从小在家留给她爷爷奶奶带,娇惯得不成样子,不听话,好骂人。在他爷爷奶奶的教唆下,一直认为那个biaozi是他亲妈呢。”她称那个江西女孩为“biaozi”。
我心里一动,不由暗自庆幸,虽然沈洲离开我非常绝情,但对我来说,岂不是一种解脱呢?6年的拔河,就是6年的青春,女孩子的青春那么短暂,谁耗费得起?于是就有感而发:“你老公真是的,浪费了两个女人的青春。”
没想到一直聆听的岳震却轻声一笑,得意地说:“虽然我是个男人,但我不得不说,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汤燕英立刻随时附合:“就是,就是,你们男人真的没一个好东西。”
我诧异地“哦”了一声,没想到一个有脸说这样话的男人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立刻象吃了一只绿头苍蝇似的恶心。
岳震了自知失言,又赶紧补充道:“当然,不过我是例外。”
多么明显的谎言,真没想到他这样貌不惊人的一个男人竟然为自己和同类“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沾沾上自喜?是什么让他如此沾沾自喜?他有什么资格沾沾自喜?我为刚才竟然产生和他相处的念头感到羞愧,立刻在心里把他的人品划到最低等。
到厂门口,己经是凌晨两点了。厂里有明文规定,每天晚上12:00非因工作关系严禁出入厂区,违者不但要重罚,还要出通告知会全厂。好在春节三天有薪假期可以例外,保安也并没有为难我们,互相道了声“新年好”,便很顺利地打开了电动门。
走进生活区后,岳震借故撇开汤燕英,小声问我:“明天我请你吃饺子好不好?”
想到他刚才的话,我断然拒绝:“不好。”
可以感觉到,他很是失望。
虽然除夕夜可以晚归,但12:00后熄灯是不能更改的。所以我摸黑进了宿舍,轻手轻脚冲了凉,刚躺上床便立刻沉沉睡去。难得可以好好睡一个懒觉,不用担心明天上班迟到。自从进“樱之”厂后,晚上不加班对我来说都是奢望,想休息一天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叫醒,说外面有帅哥找。翻开床头的电子钟一看,还不到12:00呢。我很不高兴地穿上衣服,迷迷糊糊到门口一看,竟然是岳震。我诧异地问:“你找我有事吗?”
他讪笑道:“今天是大年初一,我说过要请你吃饺子的。”
我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醒来,嘟囔了一句:“我不去。”立刻转身回到床上,重又钻进了热呼呼的被窝。“骑马坐轿,不如睡觉。”古人这句话说得真是经典。
可我刚刚进入梦乡,又被人叫醒,说有电话找。我以为又是岳震叫我去吃饺子,心里真是烦透了。可电话一直在响,又不能不接,只好趿拉着鞋出去,抓过话筒,没好气地说:“哪位?”
没想到,话筒里却传来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新年好,海燕。”
我迅速反应过来,惊喜地问:“陈刚?你是陈刚?”
陈刚好脾气地笑笑:“我是陈刚,你还好吗?”
两年不见,他的声音沧桑了许多,想起初中校园里那个清秀爱笑的少年,我忍不住伤感,哽咽道:“不好,一点都不好,你呢?”
他沉默好一会儿才说:“我也不好,前段时间刚从国外回来。我们这一批劳务输入伊朗是经过县外经办的,每人花了五、六万,原以为是正常渠道,没想到还是被骗了。是蛇头带我们过去的,路上差点被闷死,到伊朗才知道被骗了。但因为没钱,找中国驻伊朗大使馆也没人管。没办法,只好打黑工,我在餐馆里端过盘子,在建筑工地搬过砖头,在码头上扛过大包,什么脏重的活儿都干过。最后终于挣够了一笔钱,大使馆才帮助我们回了国。”
我很惊讶:“不会吧,大使馆不就是维护海外华人利益的吗?”
他苦笑道:“早就心寒了,找他们,有钱才行,跟国内政府没什么两样。就说回国这次吧,凡拿中国护照的都站在一边,外国人基本免检,也不用抽血化验。但中国人则挨个检查,每人抽一针管子血,还要交80块人民币进行所谓的艾滋病检测,10分钟就有结果了,让人不得不怀疑结果是否是真实的。”
我叹了一口气,难过地问:“那你还来广东打工吗?”
他伤感地说:“还回去做什么呢?打再多年的工,我们在那边也买不起房,孩子上不起学,生病看不起医生,老了还不是要回家守着一亩三分地。与其早晚都是回来,还不如早点回来。”
我无语,又和他聊了一会儿,我们都想提起丽娟,但又都竭力在回避着,但我们共同经历过的一切,都是与丽娟有关的,不讲丽娟,便无语可说了。
最后,互相祝福了“新年好”,便悻悻放下电话。我可以想象得到,在伊朗两年的打黑工生涯中,他该是怎样思念着丽娟,丽娟是他青春岁月中所有的爱与希望。但他们今生,却是有缘无份。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204.第204章
正闭着眼晴思前想后,却又被人推醒。什么世道,一年到头连个安稳觉都不让人睡!我以为又是岳震在外面托人叫我,谁知睁开一看,却见汤燕英站在我的床前,我压抑着心中的不满,礼貌地招呼:“新年好,有事吗?”
她诡秘地笑笑:“快起来,有好事呢。”
我从不认为会有什么好事论到我,兴趣全无地问:“什么事啊?”
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中午我们不用去饭堂吃了,有人请我们去吃饺子呢。”
我冷冷地说:“是岳震吗?”
她兴奋地点点头:“是的,他让我来找你,说只要你答应去,他就连我一起请。”
我没好气地说:“我不去。”
她很惊讶:“不去?有人请吃饭你怎么还会不去?”
我不满地问:“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无缘无故他请我们吃什么饺子?”
她松了一口气:“他对你有想法呗,否则谁会这么傻。”
我小声嘟嚷了一句:“可我对他没有想法。”
她闻言立刻换了一副语气,乞求道:“我己经答应他了,我说我一定能说服你一起去,现在怎么好反悔呢?那多没面子。你就当帮帮我,去吃这一顿好了嘛,吃过再说不喜欢也不晚。要不,大年初一我们还要到饭堂吃,那饭好难吃。”
什么人啊,为了自己的面子问题,不惜让我做这等骗吃骗喝的事。不,我感觉她想借助我骗吃骗喝呢,我坚决地摇摇头。
汤燕英见不再有希望,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我如释重负地再次钻进被窝,很快又沉沉睡去。从初一到初三,我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虽然饭堂的饭菜一顿比一顿差,160张床位的宿舍环境也不好,但能没有压力地睡个好觉,对我们这些打工者来说,己是最快乐的事情了。
可惜快乐的日子是这么短暂,初四早晨,很多人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我们又投入到紧张而繁忙的打工生活中去了。
每年的春节过后,都是所谓的“招聘黄金周”,樱之厂也不例外。我己经摘掉了代表新员工的“红色袖章”,但更多带着“红色袖章”的人在春节后涌了进来,厂内一时喧闹起来。因为珠三江近几年越演越烈的“民工荒”,现在很难招得到人,厂内招聘栏还贴出了很多与招工相关的通告,鼓励老员工从家乡带人进厂,并承诺带一个人奖励100元。这让很多员工极矛盾,不带人吧,想赚那100元钱;带人吧,又怕来了以后并不如招聘启示上承诺的那样好,落得以后被老乡埋怨。
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老员工带人进来。虽然樱之厂很累,工资也并不高,但出粮及时,每月再怎么扣也有七、八百元的工资,七、八百元虽不算多,很多来自穷乡僻壤的人己经非常知足了。据说以前进一个人,要塞给人事部相关人员或所属部门主管两千元的“介绍费”。现在虽然女工不要交了,男工仍然要交不下一千多元的所谓“介绍费”。
在“招聘黄金周”进入尾声时,内聘也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当我看到通告栏中赫然出现“人事文员”四个字时,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
按照规定,我认真地写了一张个人简历,诚惶诚恐地送到职员招聘点。樱之有两个招聘点,位于生活区的普工招聘点是由苗先婷负责;正大门的职员招聘点,是由我在人才市场见到的那个“络细胡”负责的,“络腮胡”叫张声翔,一个很直率的人。在我递简历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我,还热情地说:“杨海燕,没想到你真的进厂了,去年春晚领舞的那个女孩就是你吧,当时我就认出是你了。”
想到在人才市场拿假毕业证应聘的事,我顿感差愧难当,讷讷道:“谢谢你还记得我,不知这次我能否应聘上?”
他笑笑:“你己经通过我的初选了,填张表吧,文员的最终决定权在金自立和黄经理,这要看你的运气了。”
我感激地接过那张《转职申请表》,一笔一划地填写起来。在“何年何月何日获何奖”一栏,我厚着脸皮填上了“2005年樱之春节联欢晚会特等奖”的字样。
因为失望的次数太多了,所以这次,我随时做好被涮下来的准备。没想到,过了一个星期,姜萌就通知我去职员招聘点,我惊喜万分,本以为稳操胜劵,可我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在职员招聘点,张声翔有些为难地告诉我:“这次内聘人事文员只需要一个人,其实己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那个叫胡琳的女孩用五笔打字一分钟可以打50多个字,但这个职位主要输入人事资料,为保密起见,人事资料一定要用仓颉输入法。按理说你是没有机会的,不过我们人事部的黄经理是香港人,他对你领舞的《水中花》印象非常深刻,所以想给你一个机会。不过要先到人事部试用一星期,在这一星期内,你们两个谁基本掌握了仓颉输入法,谁就留下来,否则,还要退回车间。你觉得你有没有信心试一下?如果没有,就算了。”
虽然我知道仓颉造字,也知道五笔输入法,但并不知道什么是仓颉输入法。何况那个女孩五笔很熟练,学仓颉肯定也很快,我被退回去的可能性更大。倘若退回车间,面子上肯定不好看。但这对我来说,是一次极为难得的机会,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坚决地说“我有信心!”
张声翔半信半疑地说:“那好吧,我己经和庄科长说好了,你明天你就到人事部试用。”
我既喜又忧,喜的是,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得到这么一个机会;忧的是,胡琳如此熟练电脑,我怎么才能超越她呢?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走到这一步了,无论前路有多坎坷,也只好硬着头发走下去。
回到车间便和庄科长说明天去人事部试用的事,庄科长惋惜道:“你一进三科我就很看好你,现在车间qc有一个空缺,我正想安排你做。你要是在人事部试用不合格被退回来,这个职位也没有了。你是否考虑一下,是走还是留?”
我轻声而坚定地说:“谢谢,如果试用不合格,我宁愿回来继续做普通的操作员。”
庄科长宽容地笑笑,大约他认为,我是肯定要被退回来的吧。其实不要说他,连我自己都是没有信心的,只所以坚持,只是不甘心而己。倘若我留在了人事部,说明我真的足够聪明;倘若我不得不回冲压三科,毕竟也算努力过,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当晚我破例没加班,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穿上那套最合体的牛仔裤和较新的厂服出现在职员招聘点时,张声翔正在跟一个瘦高的女孩讲话。我这才知道,女孩叫胡琳,将和我一起到人事部试用。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205.第205章
胡琳良好的电脑水平让我自愧弗如,但我还是勉强和她打招呼:“你好。”
她却似笑非笑道:“听说你连五笔打字都不熟练,这是真的吗?”
我羞愧地点点头,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泄气极了,甚至产生了临阵逃脱的念头。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我实在不想轻易放弃,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行政及财务大楼。
进出行政及财务大楼的人都穿着藏青色的西装,这些穿西装的人都是坐办公室的,也就是所谓的“白领”。以往在公司内看到穿西装的人,我都感到自卑,现在更加自卑了。我的浅蓝色工衣和胡琳的鹅黄色工衣穿梭在一群西装革履之间,显得尤为突兀。胡琳似乎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刚才满面笑容的脸上此刻看上去很是茫然无助。
刚上了二楼,就看到一个体格健壮的人正在用生硬的中国话粗暴地训骂一位男职员:“八格,不想干就给我滚蛋!”在说这话时,他的头高高扬起,看上去非常傲慢无礼!
那个男职员连连鞠躬,不知是紧张还是惊吓,脸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我发现,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敢怒不敢言。
我和胡琳同时将目光转向张声翔,张声翔苦笑着摇摇头,轻声说:“这是主管行政人事的相本次郎副总经理,日本人。”
虽然樱之厂的中国人大多和我一样,对日本人有着与生俱来的仇恨,但不可否认,日本人在樱之的普通员工心目中,还是具有至高无尚的地位。虽然我没学过日语,但小时候看的那些抗日的电影电视中,常出现“八格牙鲁”这个词,这个词当然是一句骂人话了。只是没想到,一个副总经理怎么会这样言辞粗鲁?
不容我再多想,我们己经到了人事部办公区。张声翔让我和胡琳分别坐在在位于角落里的两台电脑桌前,然后拿出一张复印的仓颉字根表和一本有关仓颉打字法的书给我们,吩咐道:“试用一星期,不要求你们打字速度有多快,能掌握基本的拆字方法就可以了。”说完便丢下我们,忙别的事情去了。
我看了书才知道,仓颉输入法是一种繁体字打字法,是一种形码,编码方式与五毛字型有些许多类似的地方,但字根分布却与五笔不一样。虽然我不太会打五笔,但五笔的字根表我背得滚瓜烂熟。可现在,面对完全陌生的仓颉字根表,没有口诀,没有法则可依,我简直不知从何下手!
虽然我以前也接触过电脑,但主要是输入员工加班,只用右边的数字键就可以了。至于功能键,也只知道最基本的几个键的作用。其实在金秋厂那么难得的好机会,我本应该努力学习电脑的,但那时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沈洲身上,对工作及学习都懈怠下来,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两场空,现在真是悔不当初。
正在我望着电脑屏幕不知所措时,进厂时曾给我做过培训的人事部主任金自立满面笑容地向我和胡琳这边走来。我心里一喜,正考虑如何向他开口求教时,却见他眼晴看着胡琳,径直走到她旁边,鼓励道:“仓颉输入法虽然难学,但你以前电脑那么熟练,五笔打得又快,对你来说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胡琳冲他嫣然一笑,自信满满地说:“我知道。”
我心中暗想,这个人事主任一点都没有架子。金自立又吩咐了胡琳几句才离开,我以为该论到他过来和我打招呼了,便把脸上的表情调整到最佳状态,甜甜地说:“金主任好。”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看到刚才还满面笑容的金自立瞬间变得面无表情了,眼晴根本就不看我,只是听到我的招呼,才不屑地朝这边瞥了一下,冷冷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迅速走开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就算我再傻,也看出来金自立对我们两个态度明显的不同。记得两年前,我在金秋厂破格被提升为经理助理时,孟姑娘她们也是不欢迎我的,但经过我的努力,后来还是接受了我。常言道,职场如战场,在金秋厂只所以被迫辞职,说得难听点是我不懂职场撕杀的法则,说得好听点是我太过善良,但我的善良却成为被人利用的工具。我是因孟姑娘而走,但自始至终,她没有为我说一句话!倘若那时候我按照高总吩咐的去做,我又何以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金秋厂遇到的困难在樱之同样遇到的,倘若我不积极去战胜这个困难,那么以后同样还会遇到。所以这次,我决不会向上次那样退缩,也绝不会向上次那样自动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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