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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房忆萝
我知道,她们也是有工作的,工作单位不是酒店就是发廊。虽然我不轻视她们,但对她们也总是敬而远之。但从未想过,自己会和她们成为朋友。
搬到小区不久,一个周日上午,当我和王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街上回来,却见隔壁房门大敝,一个女孩蜷缩在门口,头发零乱,脸上布满泪痕。有几次她想挣扎着进屋,却总也站不起来。我立刻认出,这个女孩就是隔壁的住户,长得极漂亮,好象也是在酒店里作小姐的。
在这边生活久了,对于陌生的人和事,我们己经能做到不管不问。所以,尽管王磊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进屋。但女孩却怯怯地说:“我走不动了,麻烦你们把我拖进屋,好吗?”
王磊望了望我,小声说:“这样冷的天,她会冻出病来的。”
我其实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便点点头。只是害怕有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所以当他把女孩抱回房间时,我也跟了过去。女孩穿得很暴露,大冷的天,还却还穿着露脐装、超短裙,嘴唇都冻得发青了。
最可怕的是,当王磊把她抱起来的时候,我竟然闻到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怪味儿。躺在床上,盖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女孩还浑身发抖。我以为她是冷的,便回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茶,女孩的脸色才缓和过来,感激地说:“谢谢你,你真好。我来深圳五年了,你们是对我最好的人。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怎么进屋,手机也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248.第248章
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一件小事,却让她如此感动,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关切地问:“你哪里受伤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她轻描淡写地说:“受伤倒没,只是昨夜出了一个台,那三个家伙事先嗑了药,轮番上阵,我差点被他们折腾死。刚才勉强打开房门,浑身却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了。”
听了这话,我恶心地差点儿吐出来,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身上有那么一股浓烈的怪味儿。借口有事,匆匆逃离了她的房间。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女孩却敲开我的房门,还送了我一盒大大的巧克力。我当然不要,但她却拼命往我手里塞,一边塞还一边说:“你不要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我心里暗笑:“从来没把你当成朋友啊?”但这话终没有说出口。
女孩很坚持,最后我只好收下了,她便露出孩子一般的笑容,开心地说:“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你知道吗?我多想和你们这些在工厂里上班的女孩做朋友啊。以前,我也是在工厂上班的。”
我奇怪地问:“那为什么后来不上了呢?”
她摇摇头:“太苦太累太不赚钱了。”
虽然我很喜欢吃巧克力,但一想起昨晚她身上那股浓烈的怪味和她所从事的工作,我就彻底没了胃口,她一离开,我便随手扔进了垃圾篓,后来还是后悔收下了。因为从那以后,这个叫娜娜的女孩就隔三差五地来找我。虽然我对她并不是很热望,但她似乎也不在意,只顾滔滔不绝自说自话。我想,她可能是太寂寞了吧。
从她滔滔不绝的叙述中,我知道她是湖南人,老家是全国有名的美人窝。她对自己所从事的“小姐”职业毫不避讳,经常说一些让我瞠目结舌的话。比如“情义千金不抵胸脯四两”;比如“十年寒窗不如衣服脱光”等等。
她的家乡和我们那儿一样,除了种地,没有别的生活来源,有的人家连买盐的钱都没有。刚出来打工时,她在深圳一家工厂做流水线,原以为,可以通过勤俭,通过劳动,最不济也可以通过婚姻改变命运。所以,再累再累再苦她也不怕,但她怕的是,累死累活做了两个月,才领到六百元的工资。她失望了,知道凭借双手永远改变不了命运。
这时,妈妈又病倒了。虽然生的是重病,死是无疑的。但是,她想让妈妈临死之前过上几天好一点的日子。她己经成人了,有义务和爸爸一起支撑这个家。于是在老乡的怂恿下,她到酒店里做了“鸡”,也就是所谓的“小姐”。
其实,娜娜做“小姐”,在他们村并不是秘蜜,因为他们村己经形成了风气,家家把女孩送出来打工挣钱,他们认为女孩比男孩挣钱容易。老公可以带老婆出来做“小姐”,男朋友可以带女朋友出来做“小姐”,爸爸妈妈可以带女儿出来做“小姐”,兄弟可以带姐妹出来做“小姐”。。女人的身体仿佛只是赚钱的工具,男人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女人用身体带来的钞票。在他们村,倘若哪家没有女人做“小姐”,这家往往就是村里最穷的穷人家,要被人看不起的。
可悲的是,做“小姐”的女人及其亲属经常互相攀比,谁家媳妇寄钱多了,谁家女儿为家里盖了新房。最离谱的是,女人如果能傍到有钱的大款,别人就会夸这家女人有本事,傍的“款”越大,得到的钱越大,说明这家女人越有本事,父母亲友脸上也就越有光。
所有这一切,和我的家乡何其相似!一时间,我感觉思维混乱,这是怎样一个颠倒乾坤的世界呢?
我从为不看低做“小姐”的人,媒体上把做“小姐”的定义为“无非想满足其奢侈淫逸的生活”,实在让人难以认同。自尊、自爱、自重对中国女性而言,不仅是与生俱来,也肯定是为人处世的最后一条底线。
娜娜和她的姐妹们,她们中的大部分人在迈出这最后的一条底线前,有人饿得深夜在垃圾桶里捡东西吃;有人一年到头,连一条十几元的裙子都舍不得买。所以,如可不是生活所逼,哪一个人愿意走到这一步呢?
就比如我自己,当初在东莞跑单,不也曾面临绝境吗?现在想想还后怕,虽然我并不爱沈洲,但当时若没有沈洲的牵挂,我是不是也会走到这一步?
但是,“小姐”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就比如那次遭遇的三个嗑药的家伙,她还算命大,第二天就可以下床了,一星期就可以继续“工作”。但有的姐妹,却因此送了命。就算没有送命,她们时时也有得病的危险。
因为“工作”时,她们不会准备套子,那笔钱能省就省。当然,就算有套很多客人也不用,那样不够爽。倘若客人不用套子,她们也不能拒绝,因为拒绝了就拿不到钱,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有时为了赚钱,她们连老外都接,接过就用药水拼命清洗下身。
我担心地问:“要是洗不掉呢?你不怕得病吗?”
娜娜无所谓地说:“得病就去医院呗,反正死不了人。”
我提醒道:“艾滋病是无药可治的。”
她好奇地问:“什么叫艾滋病,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哎。”
望着她那一双茫然的大眼晴,我真是无话可说了。
娜娜现在接客人接得很多,不多不行。她己经二十岁了,虽然年龄不算大,但性服务是一个吃青春饭的行业,大多数女孩只有十六七岁,或者十八九岁,到二十岁就是大龄了。一般到了这个年龄,有的会找一个老而有钱的男人做填房;有的也会拿钱开一家小店,然后重新找一个男朋友嫁掉;最可怜的是那种既找不到老而有钱的男人,又没钱开店的,只好沦落到小发廓或到街上做暗娼了。暗娼的价钱,低到可以和萝卜白菜一样便宜。
“小姐”们的生活,完全和我格格不入,听得久了,我便有些厌烦她。正想着怎么彻底和她断绝关系时,有一天上班,竟然接到她的的电话。她说她在医院,要我一定要过去,她要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
虽然我实在不想和一个做“小姐”的女孩走得太近,但她哀哀的语气终让我不忍心。当天下了班,我和王磊打了声招呼,还是去了医院。
让我意外的是,娜娜竟然是躺在重症监护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双腿皮开肉绽,连路都走不了。看到我,惨然一笑,虚弱地说:“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同情地问:“是不是又遇到嗑药的人了?”
她摇了摇头:“其实本来是好事,不知怎么就变成坏事了。”
原来,半个月前,有一个当地小官员看上她了,想包她做填房。她年龄大了,也正想找个人包,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但这个“小官员”原来是另一个“小姐”的相好,自从“小官员”看上娜娜后,便对那个“小姐”冷淡下来,那个小姐被人抢了生意,当然不高兴。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249.第249章
那个“小姐”的男友有黑社会背景,便趁“小官员”和娜娜约会的时候,暗中通知和他们关系很好的治安员。三天前,“小官员”又来找娜娜,和她讲好包养价格后,两人便上了床。“小官员”正在娜娜身上动作时,治安员就及时出现,并以“卖yin”将“小官员”和娜娜抓进了派出所。“小官员”交了钱就不见了人影,但娜娜却遭到了三个治安员的毒打。三个治安员打她的时候,你一棍我一棍,专捡她的脸打。他们还侮辱她,故意撕烂她的衣服,用电棍挑开她的裙子,肆意戏弄她的下身,同时用下流无耻的话辱骂她。
说到这里,娜娜简直是咬牙切齿了:“那些治安员真不是人,可他们这样的畜生居然还代表国家、代表法律?!我想,要是他们去见阎王的话,洗一个澡还洗不干净,因为他们的灵魂比我们做“鸡”的还脏!我是一个女人,是一个被大众唾骂的不干净的女人。但我首先是一个人,我也有尊严,我可以向他们和任何男人出卖我的肉体,那是我自愿,但是,我不能容忍他们侮辱我,还打着执法的旗号戏弄我!”
我赶紧劝她:“你冷静些,不要太激动,这样对伤口恢复不好。”
她苦涩地说:“恢复?我怕是恢复不了了,一动浑身就疼。才在医院呆了三天,就花了一万多元。”说到这里,她好象很累似的,疲倦地闭上眼晴,与此同时,两行泪水漫漫从她眼角溢了出来。
我同情地望着她,不知道如何安慰。
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晴,从枕底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我,郑重其事地说:“本来,我是和我男朋友住在一起的,我们早就商量好了,赚几年钱,就回家结婚生孩子。可半年前,他忽然就消失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这是我这两年来的积蓄,以前赚的钱都寄回家了。虽然我知道你不想和我交往,但在深圳,除了你,我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麻烦你帮我把存折寄给我的家人,好吗?”
我难过地接过信封:“你放心,明天我就去寄。”
她惨然一笑:“我相信你,里面有我家的地址。”说到这里,她忽然发出一阵惊天地动的咳嗽,因了这身咳嗽,又触动了身上的伤口,她疼得直冒虚汗。
我赶紧叫医生,但她制止了:“算了,我心里有数,没用的,请你一定帮我把存折寄回家。”
多好的女孩子,都到现在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家。我真后悔以前对她的冷淡,流着泪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专门请了假去给她寄存折。但当我拿着邮局回执再去医院看她时,她的床己空空如也。医生说,她昨天夜半时死了,是自杀!
娜娜就这样走了,我暗暗为她祈祷:但愿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农村和城市,没有穷人和富人,没有酒店和小姐,没有官员和治安员,没有无缘无故的殴打,没有电棍和侮辱!
娜娜的死,给我的生活又留下了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我再次感到生命的脆弱与无常,更加珍惜和王磊这种宁静而幸福的日子。
但这样的日子,却极为短暂!
在樱之厂,每年三月份,工作满一年的员工都有一次普遍调薪机会,所以2006年新年开工后,厂面临的主要问题便是调薪。而今年的调薪,又有往年有所不同。
2004年上半年以前,深圳最低工资还是全国最高的。但2004年下半年以后,由于“民工荒”问题日益突出,全国各地纷纷大幅度调高最低工资。
国家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即为最低底薪,樱之虽然是周围屈指可数的大厂,最低底薪却是390元,这大大低于深圳关外两区(宝安、龙岗)的最低工资标准480元/月。而深圳关外480元/月的工资标准,不但远远低于长三角的最低工资标准,甚至与广州、东莞等地的最低工资标准也相去甚远。
在2005年,东莞市最低工资标准调整为574元/月,己大大超过深圳关外最低工资480元/月。在这之前,广州市的最低工资也调整为684元月,比深圳关内四区(罗湖、福田、南山、沙头角)的610元/月的最低工资标准也高70元/月。
鉴于此,深圳市去年就公布了最低工资标准。关内最低工资为690元/月,3。97元/小时;关外为580元/月,3。33元/小时。2005年的最低工资的执行时间为2005年7月1日至2006年6月30日。
在这个工资标准公布以后,樱之厂员工要求调整底薪水的呼声就不断上涨。其实,大多数人都不敢奢望把390元/月调整到580元/月,但调到2004年的480元/月总可以吧。
可厂方却一直以各种理由拖延调工资,从2005年初承诺的7月1日拖到10月1日,最终订在2006年3月1日开始调薪。但在四月底却有小道消息传来,虽然普工的底薪加了,每月却要扣除200元的住宿费。也就是说,底薪虽然涨了,但拿到手的实际工资反而比以前少了,这就是所谓的明升暗降。
一时间,这个消息象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樱之厂的大小角落,工人们纷纷表示:“等发工资时,若真有此事,一定要罢工!”
可怜的、善良的工人们,他们不知道,这个小道消息正是厂方通过财务部透露的,目的就是试探一下工人们的反应。
那天,相本在总经理室汇报完试探结果后,故意在技术部大楼公开狂妄地叫嚣:“就算扣住宿费又如何?你们中国人就是一群猪!谁想走,随便,离开厂就没饭吃。”
这句话,让整个技术大楼都轰动了,人人对他怒目而视。他看到惹了众怒,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按照樱之厂《员工手册》的规定,工资是每月的一至五号发放的。虽然以前厂里也经常故意推迟发工资时间,却从来不会超过10号。但这次三月份的工资,却一直推迟到年5月12号才发。
领到工资,所有人都傻了眼,原来所谓的小道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底薪虽然调到了480元/月,但每月却要扣除200元的住宿费!这200元对很多办公室职员不算什么,但对普通工人来说,却能做多少事情啊!
初入职时,公司是承诺包食宿的。现在虽然涨了工资,但扣除这么多,很多人的工资是不升反降了,工人们愤怒了!但田中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笑着对我说:“不就是两百元人民币吗?换算成日元也不过两万元,换算成美元只有十几块美金,算什么钱!”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250.第250章
我反驳道:“虽然只有两百元,但他们每月工资都拿不到一千呢。他们几乎都来自贫穷地区,每月两百元可以派很大的用处。”
他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他们只不过一时接受不了,扣着扣着也就习惯了。”
他可真不愧为“中国通”,连我们打工者私下里常说的那句“扣着扣着就习惯了”都知道,但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一直以来,厂方小型的罢工此起彼伏,但因为组织者最多是班组长,缺乏号召力,并且文化程度所限,对罢工没有提出明确的诉求,所以每次罢工最后都会不了了之。除了罢工后开除或处分一些人,并没有给厂方造成太大的损失。
所以我也想,这次就算罢工,也不过和以往一样的结果罢了。谁知第二天早晨刚一上班,便感觉到异样!生活区那边满地狼藉,象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但田中依然象往常一样,早早站在门口,不住地向上班的人流鞠躬致谢。
直到开完早会我才听同事私下说,因为每月多扣了200元,工人们真的闹起来了。昨夜十一点半,生活区便传来了巨大的喧哗声。开始的时候,只是杂乱无章的叫喊声和口哨声。但很快,这些声音汇集在一起,变成了很多人的异口同声,象喊口号一样:“提高工资,改善伙食!”
除了这句口号,也有人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甚至还有人喊:“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
这些口号一经喊出,便迅速引起共呜,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喊口号的行列。樱之厂大多数是女工,再加上女孩子的叫声又尖又细,特别突出,喊口号之余,她们对男工宿舍高声叫骂:“你们枉为男人,没种,只能眼睁睁受日本人欺负!”
很多男工本就满心怒火,女工一骂,更把他们的怒火点燃了。他们开始把脸盆、水杯、鞋子等物从楼上如雨点般地扔下去。他们原本想冲进厂区,但当值保安很是机灵,早早关闭了通往厂区的大铁门。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呢。
进了不厂区,再加上工人这次闹事没有任何组织纪律,如一般散沙,很快就不了了之了。甚至于在闹事的时候,他们也只是往楼下扔自己的脸盆、水杯、鞋子等物,并没有破坏厂方的一草一木。
在清洁工的工作下,生活区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干净与整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原以为,厂方会因这事开除几个人。但因为没有给厂方造成一丝一毫的损失,且又是天黑,田中这次格外宽容:“由他们去吧,发泄一下也好。中国人嘛,虽然会整人,却只会自己人整自己人,很难成就大事。”
我很气恼他说这话时的态度,嘴角上挑,眉毛微扬,说不出的傲慢与蔑视,简直和早晨那个站在厂门口向工人们点头致谢的谦谦君子判若两人!
我感觉非常羞愧,曾经,我还以为他真的热爱和平、对中国人民非常友好呢。没想到一遇到实质性的东西,他就会露出原形!
但无论如何,我以为他说得对。以我的个人体会,逆来顺受,缺乏血性,己是中华民族集体性格中的一大人格缺陷,这种缺陷几乎渗入到每一个中国人的骨髓中。外出打工这几年,每每遇到不平,我稍有反抗,稍有不屈服的举止,便会招来看客们的冷眼与嘲讽。所以我认为这次,工人们在发泄完不满后,厂方也没有追究,这事应该象以往的历次罢工一样,最终不了了之吧。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工人们再也没有闹事,甚至连罢工的人都没有。看来扣住宿费这件事也和以往任何一项新的苛刻的规章制度一样,最初的愤怒过后,一切都会恢复平静。
就在我以为万事大吉时,有一天晚上,我和王磊刚喝完汤,王磊却接到张声翔的电话。张声翔说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我们谈,王磊很爽快地答应了。
张声翔虽然仍是组长,但自从事务组组长史学宏被解雇后,他就被贬到事务组了,原招聘组组长由韩路兼任。张声翔身为事务组长,在处理去年的几起罢工事件时,明显偏袒工人,令厂方非常不满,田中对他更是没有好感。一个让田中没有好感的人,我实在不想跟他走得太近。
但我知道王磊的性格,若让他知道我心里的真实想法,他一定很生气。所以,我故意挑拔道:“张声翔为人处事不太合群,在人事部和金自立他们都处不好。这样的人,最好还是离他远点吧。”
王磊奇怪地看着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之所以和金自立处不好,就是因为他太有正义感了。他做招聘组长时,不但自己坚持不收介绍费,还不许普工招聘点的李玉莹收。可自从韩路做招聘组长后,哪一个进厂的不收介绍费?金自立和韩路狼狈为奸,不知赚了多少昧心钱。”
我叹了一口气,知道无论说什么,也不能阻止王磊和张声翔的这次见面,只好起身泡了一壶茶,洗了一些水果,等候张声翔的到来。
一切准备就绪,敲门声也适时地响起来,当我打开房门时,不仅看到了张声翔,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叫梁洪权的人。这个梁洪权是表底工场的一名科长,虽然只有三十五、六岁,在樱之厂己经做了九年,算是老员工了。但因为性格太过耿直,一直升不上去。
张声翔打趣道:“大家都是老相识,不用我介绍了吧?”
王磊热情地说:“都是稀客,快请进。”
我赶紧给他们沏茶,梁洪权品了一口,称赞道:“真是名师出高徒,早听说田中颇懂茶道,杨海燕肯定跟他学了不少。”
我客气道:“喜欢以后就常来喝。”
梁洪权苦笑着摇了摇头:“再过几个月年,我来樱之厂就满九年了,满九年之日,正是我被解雇之时。所以,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来了。”
一般来说,樱之厂的普通员工做到五年便会以各种理由被厂方解雇。比如苗先婷。而科长级以上虽然可以做的时间长一些,但九年己是极限。因为十年以后,按规定,厂里每年要发一笔长期服务奖给他们。但据说,领过这笔钱的人,屈指可数。因为大多数人,都在领到这笔钱之前被解雇了。
虽然我现在还没到九年,但只要在这里做下去,总归要到哪一天呢。一想到付出了九年青春和汗水的地方,在九年后,就不得不含恨离去,实在令人唏嘘。这就是打工者的宿命,对现在的迷茫和对前途的恐惧,沉重在压在每一打工者的心上。不论这个打工者是蓝领、白领还是金领。
比如梁洪权,他1992年大学毕业,1993年来深圳打工,对打工生活,有一肚子的故事和感慨,但他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发生在十二年前的一件事,是他亲眼所见。那时候,他刚来深圳,在一家皮革厂上班。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251.第2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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