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无路寻归处

    那时候他是真的以为，寻卿已经死了，永远地离开了他。

    也是凭借着为寻卿复仇的念头，才支撑他走到了现在，否则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他从未奢想过，能够再次见到寻卿，甚至在永州再见到寻卿时，他一度以为与从前一样，这只是他的幻想和梦境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没想到，寻卿是真的回来了。

    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与从前一模一样，会对着他羞怯地浅笑，清冷的声线诉说着温暖的话语，哭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故作坚强地想要掩饰，虽然有些小别扭，但是望向他的眼眸总是清澈又明亮，浅灰的眼瞳中漾着耀眼的光芒。

    季辛一直都在尽力克制，不让自己过于浓烈热切的感情吓到寻卿，因为她一定不会理解，这些年来他是如何过来的。

    就算她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但他却永远没办法遗忘有关她的一切，甚至总是会想象，她长大后的模样，好像她还陪在他身旁，与他一同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

    不知不觉间，这份感情发生了变化，又或者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压抑在心底的感情。

    他总是会梦见她，随着时间过去，他做的梦，也渐渐地有所不同了，疯狂而炽烈。

    对此起初他是有些惶惑不安的，觉得自己冒犯亵渎了她，可是后来，他便无可自拔地沦陷了下去，任由自己不断地对梦中的她涌现出不堪的念头。

    他想，反正她已经离开了，就算是这样还能留住一些有关她的记忆，假装她还陪着他，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算再这么下去，他会失去理智，或许这辈子也没办法挣脱开来，也不要紧。

    失去了她，这世间的一切对他来说，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了。

    他像是疯了一般，对一个已经逝去的人，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幻想与沉沦之中。

    而再次见到她，他内心原本被压抑着的火焰一下子便点燃了，她比他想象出来的模样，还要美得多。

    若不是亲眼看见，他永远也想不到，长大后的她会是这般模样，更加地让他无法自拔了。

    虽然一眼就能认出来，但她身上还是有不少的变化。

    原本清瘦柔弱的身形变得丰润又纤细，小小的少女也高挑了许多，周身围绕着一股无形的寒气，明艳的外貌却又显得分外地孤高清冷，举手投足间干脆利落，尽显洒脱。

    浅灰的眼眸中闪烁着寒芒，清若寒泉，让人即便觊觎她的美貌，也会自惭形秽，不敢亵渎半分。

    他要竭力隐忍，不想让她看穿他早已肮脏了的灵魂，以及对她有着多么不堪的念头




第七十二章 别扭
    听寻卿说着温泉的事，又见她很是怀念的模样，季辛若有所思，开口道:“虽然没有见过你所说的这种温泉，不过相似的药泉，倒也是可以想办法弄出来的。”

    寻卿一听双眼便噌地亮了起来，显得十分感兴趣的模样，问道:“真的吗”

    季辛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不过确实是要费些功夫的，我先找人试试，若成了，你再去鉴别一些与你说的那温泉有何区别可好”

    寻卿有些意外地看向季辛，怎么听他这语气，莫名的有一种财大气粗的感觉要知道从前她虽然因为身体原因没怎么出过宫，不过也听说别宫修建的汤池只有皇上皇后能够享用，皇贵妃是个例外，不过一般身份的人都没资格沐浴这种需要花费极大的功夫修建的汤池的。

    若是如季辛所说，找人建出药泉，那想必也要费不小力气，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寻卿突然发现她对季辛还真是不够了解。

    不过她确实对他所说的药泉很感兴趣，便开口道:“那自然是很好，不过会不会太麻烦了”

    虽然很想见识一下这药泉，不过不管季辛是不是真的阔绰，她都不希望平白给他添麻烦。

    看出了寻卿的顾虑，季辛神情有些无奈地又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说:“不是说了，永远都不用对我客气吗”

    寻卿差点忘了现在的季辛是真的很不愿见到她对他客气生分，因此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手捂住了被敲过的脑门，对季辛说:“再敲就敲坏了。”

    好在季辛也没再纠结她之前的话，只是轻笑了一声，对她说:“这么容易就坏了卿卿果真是陶瓷做的不成”

    说着他又伸出手，佯装要再敲寻卿的脑门。

    寻卿一把将他的手拍开，瞪着他道:“你、你不许再敲了！没大没小！”

    见她这模样，季辛明白再说两句恐怕她是真的要恼了，因此便及时收回了手，讨饶道:“好，我不敲了，你别生气。”

    见季辛就此打住，寻卿也不好再说什么，却觉得莫名有些憋屈。

    季辛总是这样，逗了她之后，快要触及她真的着恼的那条线的时候，又收手了，反倒叫她心里不上不下的，又微微发恼，又没办法真的对季辛生气。

    寻卿心里有些郁闷，不自觉地微微撅了撅嘴唇，低声道:“其实我也没生气，就是......”

    “就是什么”

    “......没什么......”

    寻卿觉得季辛总这样戏弄她，好像没把她当姐姐一样的长辈尊敬，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怪怪的。

    但他这样其实也不是很过分，其实她也......没有那么讨厌他这样，虽然确实会被他逗得有些郁闷，但他又会很快将她哄好，叫她没办法再计较。

    因此寻卿也说不出教训季辛，让他以后不要这样的话来。

    而季辛见她一幅纠结的神情，略微猜出了她在想些什么，便语带笑意地开口道:“我只是不想我们之间那么生分，我若不这样，你对着我大多时候都没什么表情，还是你觉得我这样不好吗”

    “唔......”

    听季辛这样说，寻卿倒是反思了一下，发现她好像确实大多时候都没什么表情的变化，不过她这是习惯了，自己也没办法控制，若是要她像季辛一样时常挂着笑意，那才真是为难她了。

    难道是因为她这样，季辛才会这样做，想要缓和一下氛围吗

    也是，没有人喜欢见到身边的人成日里冷着脸吧。

    这样一来，寻卿倒是有些愧疚，心底那一丝奇怪的感觉也烟消云散了，只觉得她确实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而且寻常人家姐弟也时常打闹，季辛这样或许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于是寻卿对季辛开口道:“我没有觉得你这样不好。”

    季辛又笑了笑，问道:“那你喜欢我这样吗”

    听他这样问，寻卿脸一红，结结巴巴地回道:“不、不讨厌就是了。”

    “那就是说，我以后都可以这样了”



第七十三章 喝药
    寻卿打季辛那一下，是真的没怎么用力。

    季辛也知道她没有真的发怒，只是有些气不过罢了，打得也并不疼，他也不是什么脆弱的人。

    不过他倒是突然又想调戏一下她，于是便用另一只手掩住被寻卿锤到的地方，说了一声好痛。

    寻卿一听愣住了片刻，随后忙着急道:“痛吗我也没用力啊！”

    直到侧过头对上季辛笑吟吟的眼眸，寻卿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戏弄了，她抿了抿唇瓣，将头扭到另一边，不再去看季辛，独自生闷气。

    瞧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季辛轻笑着问道:“真的恼了”

    寻卿不说话，季辛便又说:“是我不好，你若真生气，便打我出出气吧，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闻言寻卿轻声哼了一下，然后说:“我没生气。”

    季辛说是吗，然后朝着寻卿的肩膀伸出手，谁知刚碰到一下，寻卿便动了动肩膀，躲开了他。

    “你别碰我！”

    “......不是没生气吗”

    季辛哭笑不得，奈何寻卿这回是真的轻易哄不好了，看不都愿意看他一眼。

    好在这时，丫环将寻卿要用的汤药端了上来，打破了这僵局。

    季辛接过汤药，随后那丫环说玄天一听说了寻卿醒过来的消息，一会儿便会前来探望，季辛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药不好空腹喝，丫环也送来了一些清粥小菜，可以让寻卿先用两口。

    不过寻卿的伤正好在后腰附近，一起身便难免会牵扯到，因此她也只能躺在床上让季辛一口一口地喂她吃。

    季辛倒是神色自若，端起碗来，舀起一小勺粥，吹了两口后慢慢地喂到寻卿的唇边。

    但寻卿却觉得有些不自在，自她有记忆以来，除了伺候她的宫人以外，便没有什么人曾在这般喂过她吃东西。

    而季辛与那些人自然是不一样的，所以她才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却也不是很讨厌，甚至莫名地有些上瘾的感觉，真是奇怪。

    寻卿睫毛微颤，将勺子里的热粥小口小口地吞咽下去，已经全然忘记之前还在生季辛的气的事情了。

    看着她这分外乖巧的模样，季辛唇角弯起，收回了勺子后，又舀起一勺喂给她。

    光看寻卿此时的模样，哪里能够想得到她在战场上威风凛凛，大杀四方的模样

    只觉得他们俩这场景，真像是温柔的丈夫在照顾卧病在床的妻子，真是好一对儿郎才女貌的璧人。

    而寻卿和季辛两个人，也都有些享受此刻的时光，不用过多的言语，却又感觉彼此心意相通。

    尽管他们的心意，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但并不妨碍此刻他们的和谐，竟都有些舍不得结束。

    季辛就这么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着，最后寻卿竟然把一碗粥全吃光了。

    作为一个生病的人，胃口竟然还这么好，寻卿着实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是不吃不觉地就吃了很多，现在甚至觉得有点撑了。

    有些担心她的肚子是不是都被撑得鼓起来了，若真是如此那被人瞧见了多丢人啊。

    于是寻卿扯了扯被子，用手捂住腹部那一块，莫名有些心虚。

    季辛并未发现寻卿试图掩盖自己肚皮的举动，他将粥碗放到一边后，又端了汤药过来。

    放凉了一会儿，这汤药刚好可以下口。

    然而寻卿却表现得有些抗拒，虽说在长夜的喂食下，她已经不怎么挑食了，但她还是不想要喝这些又苦又涩的汤药。

    她从小就这样，也或许是因为小的时候喝了太多的药，所以导致她本能地对这些汤药有些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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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果然，寻卿一点都不意外。

    能有办法将刺客混进守卫军中，还指使他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行刺玄时令，这背后之人除了徐邵樊她还真是不作他想。

    徐邵樊本就是抱着要彻底扳倒玄时令的想法，并且接手玄时令手底下的军权来到永州的，若是他真的在那一日什么都没有做那才叫奇怪了。

    看来徐邵樊是因为她提前传来消息，又随着玄时令一同上了战场，扭转了战局，于是他被打乱了阵脚，这才出此下策，最后决定用如此不同寻常的方法。

    不过这办法虽然冒险，但一旦成功，徐邵樊便能完美地脱身，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在那一日的情形之下，或许这也是徐邵樊唯一的选择了，毕竟因为寻卿的原因，城门的守卫没有被辽军攻破，玄时令自然也不必亲身上阵。

    原本他或许十拿九稳，肯定辽军会偷袭成功，于是安插好了人手趁着混乱杀掉玄时令，谁知他的计划一步出错，便步步出错。

    而且到了那时候他已经无法回头了，毕竟守卫军中有内鬼的事情已经在寻卿的推动之下公之于众，如果玄时令不死，那回过头来便有可能会怀疑到他身上。

    也许他此番失败了，还会被欧阳怡怪罪，他只是凭着在欧阳怡面前有几分薄面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若是欧阳怡厌弃了他，那他的前程也就全都毁了。

    所以他才会最终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且那刺客也是早已准备好了的，时机一到便将人引进来袭击玄时令。

    因为那刺客长相看上去很是老实憨厚，又帮助了寻卿，因此寻卿便没有对他产生怀疑，而玄时令当时一心担忧着寻卿的身体状况，也是不慎失察了。

    然而即便他终于狠下来心，但徐邵樊还是失败了，不仅让玄时令被寻卿给救下了，就连刺客都被逮住了。

    有人证在，便不怕不能将徐邵樊的那些动作曝露出来。

    于是寻卿对季辛问道:“刺客指认出徐邵樊了吗”

    季辛点了点头，说:“那刺客不是徐邵樊的人，应当是买凶杀人，他们之间本就是金钱交易，我又找人去查了那刺客的底，知道他的身份来历便好办了。

    刺客为了保下他自己背后的组织，徐邵樊又算得了什么自然是全都招供了。”

    闻言寻卿心底有些讶异，没想到季辛竟能查得出那刺客背后的组织，像这种杀手组织应当都是极为隐秘的，而且一般的也不会让徐邵樊放心托付。

    季辛他，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得多。

    不过现在她也不想去追问那些，只是开口问道:“那徐邵樊被抓起来了吗”

    “正关押在衙门的地牢之中，不过他抵死不认，说是被污蔑的，还一再要求回京面圣，说玄时令没权力审他，知府也是处处维护，帮着徐邵樊说话，此事现在看来确实不大好办。”

    闻言寻卿的眸光微冷，看来轻易还真是没办法治住这徐邵樊，光凭一个来历不明的刺客的口供，确实有些不足以证明他的罪行。

    而且到底那刺客也没有真的把玄时令怎么样，只是伤到了寻卿而已，若是依着寻卿过去的身份，徐邵樊敢伤到她，那后果定然都不会只是杀头那么简单的，不过如今寻卿不过是一介江湖白衣，她的性命安危又能值几个钱

    光凭这一点，根本动摇不了徐邵樊的根骨，顶多不过是背后指使杀人未遂。

    尤其若真将徐邵樊送到京城去处置，就算他有意图谋害抚远将军玄时令，扰乱军纪，图谋不轨的嫌疑，但一来证据不足，二来如今造成后果也不严重，再加上徐邵樊本就是欧阳怡的心腹，到了京中审理，欧阳怡定会想办法保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