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无路寻归处

    在永州之时，寻卿并未如何深刻地体会到她修为的不足，因为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清醒过来，察觉到那日战场之上她能够那般英勇，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她出现了那种失控的状态，否则她说不定都没办法在那片血腥无情的战场上活下来，她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还为自己的一点成就感到满足。

    然而后来她见到玄天一那般努力练武，渐渐地便开始反思自己，自下山以来她的剑法已经几乎可以说是荒废了下来，虽然之前她也曾因为玄时令的一番提点，有所感悟，研习出了几个自创的剑招。

    但大概是因为紧接着那场战争便到来了的原因，这之后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她养好伤之后，便成日里忙活着其他的事情，反倒将最要紧的修行懈怠了，甚至偶尔连每日的打坐内修都没办法做到。

    见到玄天一的刻苦，寻卿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松懈，要知道在九覃山上，她每日都能有所进步和体会，但下山之后，她的剑法和心法却一直没有太大的进展，一直在原地打转，甚至有可能还不如从前。

    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之后，寻卿每日便又开始尽可能地在没有要紧事的时候，花功夫来练武或是内修，只是她心中急躁了些，反倒没有什么成效，她也明白这一点，便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从惯例的修行开始，一点一点地恢复从前的状态，不求有所突破，只要能够找回平常心便好。

    而寻卿之所以在意识到自己的松懈之后内心会如这般焦虑起来，其实也是因为她在清醒过来以后，也想起了被自己遗忘了许久的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她将来要做些什么，都需要变得更强，因为她如今唯一的资本便是一身的修为，所以她要增加自己的筹码，便必须要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

    她知道自己虽然一直不曾遇到过强硬的敌手，也没有被




第二百四十章 较劲
    寻卿心中绷了许久的那根弦，在见到季辛的那一刻，便没来由地松开了，她低垂下眼帘，掩下眼底的涩意，却听到季辛略带担忧的声音:“卿卿，没事吧”

    寻卿抬头勉强笑了笑，回道:“没事，只是让镇国公中了一箭，我是没有受什么伤的。”

    然而季辛却从她这句有些勉强的玩笑话中，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他挥了挥手，示意孟一离远些，而后又自己推着轮椅靠寻卿更近了些，不大放心地开口道:“怎么这副模样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寻卿本不想交季辛看出她的软弱，但季辛却执着地追逐着她躲闪的目光，避无可避之后，寻卿神情黯然地叹了一口气，对季辛说:“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若是我能更强些，大概便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了。”

    听到她这样说，季辛露出了很是无奈的神情，虽然他还没有收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的具体消息，但是他见到徐邵樊那副模样，大概也能猜出一些来，不过却没想到寻卿竟会因此如此自责。

    于是他便开口对寻卿劝道:“有些事，不必看得太重，那些本就不是你的担子，你也不必强行揽到自己身上来，最后反倒是叫自己难受了。”

    季辛顿了顿，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白瓷瓶，随后从里面倒出来一颗药丸给寻卿递了过去，寻卿一边琢磨着季辛的话，一边没有任何怀疑便将药丸吞了下去，季辛目光柔软又宠溺地看着她服下药丸，又接着道:“镇国公身上那弩箭我瞧过了，三个孟一恐怕都做不到在这种弩箭的强攻之下全身而退，甚至还带回来一个伤员，卿卿，不要怀疑自己，更无需自责，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寻卿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但她在意的不是这件事上的得失，她也知道能够将徐邵樊活着带回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不过只是在同自己较劲而已，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若是将来真的对上了欧阳墨，她若还是只能做到这般，根本就奈何不了欧阳墨半分，最多伤及皮肉，而不能触动到欧阳墨的筋骨。

    因此她没有回季辛些什么，只是低着头仍旧有些闷闷不乐，而季辛见这番话劝不动她，思绪一转，随即便对寻卿说:“其实我也时常觉得自己很无能，我一个瘸子，除了会些医术便没有什么用处了，若是我能有些本事，也不会让你总是遇到这许多的麻烦。”

    季辛这话便有些重了，寻卿也是最听不得这种话的，她登时便有些急了，朝着季辛反驳道:“你哪里就无用了若不是你再三相助，我、我根本都走不到今日的，你别说这种话。”

    见到寻卿终于不再沉浸在方才那种灰心丧气的状态之中，季辛安心地笑了笑，开口道:“你看，你分明也是清楚这道理的，怎么放到你自己身上，却想不通了呢”

    寻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季辛是故意那样说的，她轻轻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季辛微叹了一声，又对她说:“你觉得我并不无用，我自然也是这样想你的，而且不仅是我，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厉害，可你自己却总给自己施加不必要的压力，这又是为何”

    寻卿被季辛这番话说得心底微动，随即竟然将心中藏了许久



第二百四十一章 德妃
    经过季辛的一番开解之后，寻卿也暂且将之前心中的忧虑给放下了，随后她便将之前的事情都告诉了季辛，这件事可大可小，而且徐邵樊这件事季辛也插手了不少，因此寻卿怎么也不能瞒着他。

    当寻卿说出徐邵樊向她坦白背后主使这件事之后，她心中自然也清楚，季辛会因此猜到她之前便曾经与徐邵樊暗中有过谈话，否则就算她救了徐邵樊一命，徐邵樊也绝不会向一个毫不相干的陌上人说这些。

    不过寻卿既然都决定说了，也是做好了被季辛揭自己的底的准备，其实她也没觉得自己能瞒季辛一辈子，早晚有一日她终究会向他坦诚自己究竟打算做些什么的，这件事也算是透个底了。

    但让寻卿有些意外的是，季辛听到徐邵樊的事情，却并没有对她多问些什么，只是淡淡地分析起了欧阳墨打算将徐邵樊的死嫁祸给谁，寻卿听着他沉着的声音，心中却有些疑惑，不明白他这是没听出来更深的东西，还是故意不与她说穿的

    只是前者却是不大可能的，以季辛的通透心思，哪怕她没说明白，他都能自己看出来，更何况她如今已经都将话摆出来了，告诉了他徐邵樊知道她的身份，向她坦诚欧阳墨的事情也是为了让她顺带替他出口气，若是这样季辛都没听出来她之前在永州见过徐邵樊，那也太奇怪了。

    所以寻卿便肯定了季辛就是在跟她装傻，只是她也不知道季辛为什么要这样，心中暗暗想着，他这难道是觉得她没有说开，所以怕她不想提起这件事所以才没问起吗还是有什么别的考量

    寻卿时常会觉得看不透季辛的心思，有时候她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心里一直藏着没对季辛说的那些事，他早就看穿了，不过她倒是并未因此感到烦恼，大概是因为越来越了解季辛之后，便习惯了他这近妖的才智，而且有些事情她瞒着他也只是不想让他受到牵连罢了，也并不是绝对不能叫他知晓的。

    思来想去，寻卿也还是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直接将话同季辛挑明，而这时季辛已经分析了一道之后，转头来询问她的意见，好在她之前胡思乱想的时候，还是分了些神来听季辛在说些什么的。

    于是她思索着回道:“嗯，我也觉得应当是冲着寿王去的，若徐邵樊说的都是真的，欧阳墨是要置宁王于死地的，那她应当不会用这样的法子来对付宁王，而且她也该比谁都更加清楚宁王和义父的关系，宁王不可能对义父有敌意，那她用这样的法子嫁祸于宁王，也实在太蠢了些。”

    说到此处，寻卿无奈地微微笑了一下，心想若是欧阳墨真的有那么蠢，她倒是能少头疼一些了，紧接着又接着道:“不过我却是想不通，为何欧阳墨要对寿王下手呢难道寿王碍着她什么事了吗”

    寻卿没有了解外间消息的渠道，尤其是京城权贵圈子的事情，她如今是不大了解的，因此季辛为她解答道:“当今膝下的子女并不多，一共也就三位皇子一位公主，这寿王便是排行第三的皇子，不过寿王出身还及不上宁王，他的生母刘氏原是王府妾室，因为才貌并不出众，家世也很平常，因此一直都不大受宠，都说她是将此生所有的福气用在诞下这寿王之上了，别的福分是求不到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深意
    说到底，寻卿其实就是怀疑欧阳曜被禁足，是欧阳晟在暗中推动的，虽然欧阳晟一直在永州疗伤，但也并不是一直都病到神志不清的，若是他真的有心做些什么，也总归是有办法的。

    而且正因为他人在永州卧病，所以这件事他才摘得如此干净，哪怕是欧阳墨他们心中生疑，只要没有掌握实证，他们也不能拿欧阳晟如何，甚至连这种对欧阳晟的怀疑，都要思量着是否该表露出来。

    不过寻卿也清楚，欧阳墨虽然疯但却并不傻，连她都觉得怀疑寿王实在太过勉强，欧阳墨肯定心里也是有数的，她想到的这些欧阳墨一定也能想到，所以欧阳墨这次或许是针对寿王，但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简单看来，欧阳墨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寿王觉得徐邵樊的这件事会危及到他，于是诱使寿王出手，派人半道上截杀徐邵樊，而她则是让一些人在山顶上埋伏着，一来是要确保寿王的人的确将徐邵樊杀掉了，二来也是留个后手，若是寿王的人没有得逞，她的人便会出手，反正徐邵樊一定得死。

    而且欧阳墨并不希望手下的人露面，因此才调了弩箭过来，这弩箭威力如此大，杀一个徐邵樊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也不用她手下的那些人露面，如此一来，寿王才能坐实这一罪名，哪怕他手下的人没有得手，但欧阳墨手下的那些也不曾露面，自然也能硬算到寿王的头上。

    不过欧阳墨设计了这一出，却不只是为了陷害寿王，因为欧阳墨也很清楚欧阳晟的车队就跟在后面，而且欧阳晟一定不会不管这件事，如此一来，欧阳晟既做了寿王灭口的证人，也被收到了一个警告，最重要的是，欧阳晟日后便与徐邵樊这些事情有了关联。

    原本欧阳晟虽然人也在永州，但徐邵樊这些事情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与他没有半分干系，但若是欧阳晟正巧见证了徐邵樊在回京路上被截杀，那将来处理这件事便一定会找上他。

    而且欧阳墨那边的人也能够硬说这件事就是欧阳晟做的，甚至可以说，徐邵樊之所以通敌叛国，都是受到欧阳晟的指使，所以欧阳晟才会杀人灭口，否则欧阳晟为何这么巧就跟在押送徐邵樊车队的后面可以指控就是欧阳晟杀的人，而他在派人灭口了之后，再假装见证了这件事。

    还有就是，倘若将来徐邵樊活了下来，让欧阳墨指使他通敌叛国这件事被揭露了出来，那么欧阳墨也可以说是欧阳晟与徐邵樊有所勾结，让徐邵樊这样说的。

    毕竟明面上欧阳墨与徐邵樊半点关系都没有，而在回京路上，欧阳晟却是与徐邵樊接触过的，而且徐邵樊本就没有证据，就算他揭露出来也立不住，欧阳墨正好能够借此来打压欧阳晟，将欧阳晟给拖下水。

    寻卿越想越心惊，也越发为欧阳墨的毒辣和深处的心计而心寒，欧阳墨这一击，不仅让寿王替她背了指使徐邵樊的黑锅，还将欧阳晟也拉入了她布下的网中，让欧阳晟将来很难借这件事对付她些什么。

    而且欧阳墨连那唯一的失败的可能也考虑到了，并不一味相信徐邵樊一定会被成功灭口，做好了徐邵樊活下来的准备，哪怕徐邵樊活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朝局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季辛便突然对寻卿开口道:“不必担忧太多，敌人虽然谋虑极深，但宁王也不是好对付的，就算欧阳墨想借题发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依我看，她这最多只能图个自保。”

    寻卿被季辛说得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原来季辛不是没想到这些，只是没有对她明说出来罢了，不过让她讶异的并不是季辛也想到了这些，毕竟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才智是远不及季辛的，既然她都能猜到，那季辛想出这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只是不明白为何季辛突然又对她点明了这些

    于是寻卿歪了歪脑袋，颇为疑惑地对季辛问道:“你为何突然这样说了”

    季辛露出了一个毫无破绽的无辜微笑，回道:“因为我不想瞒着你，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所有的事情自然应该都知会你的。”

    然而寻卿却没那么好糊弄，若是季辛真不想瞒她，为何之前又不肯说，而且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见到她仿佛看出了些什么，才对决定她坦诚的，而且他如此说，分明是在提醒她，他们是最亲近的人，她的事情也不应该瞒着他。

    因此寻卿略带恼怒地瞪了一眼季辛，轻哼了一声，开口道:“你以为我会信你这些话吗”

    季辛被寻卿这般拆了台，倒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意思，只是轻笑了一声，那笑吟吟的模样看得寻卿更为恼火，于是她又瞪了他一眼，对他说:“也罢，不与你说了，我去看看徐邵樊，你也去与宁王好好商议一番，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吧。”

    说完寻卿便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而季辛在她的身后愉悦地笑出了声，原来寻卿不仅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也从他的话中，发现了他与欧阳晟的关系，试问若非他与欧阳晟连成一气，又怎会如此清楚欧阳晟是个不好对付的人，欧阳墨也轻易奈何不了欧阳晟呢

    不过季辛却并未因此感到慌乱，正相反他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高兴，仿佛自己已经期待这件事许久了。

    虽说他心里一直是想着要将寻卿护得严严实实的，不叫她触及到这些危险的事情，但是当他发现她其实心里对这些事情早就心里有数，也不打算远远地避开之后，却又觉得这样似乎也是很好的。

    季辛心里也觉得很是奇怪，不过很快也释然了，想着大概只要是寻卿便怎样都好，无论她是什么样的，她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道路，他都欢喜。

    她若是不愿意涉足这些阴暗的事情，他便将她保护着，她若是愿意插手这些，他也会在一旁陪着她，反正只要是她自己的选择，他都会宠着。

    ——

    季辛和欧阳晟是怎么商量的，寻卿不知道也不想去问，她其实是不大愿意见到季辛和欧阳晟这些人相交太深的，毕竟皇位之争向来是残酷的，而且欧阳晟身边实在是埋伏着太多的危险，她担心季辛将来会被欧阳晟的事情给牵连到，但她却也明白季辛是个心志坚定之人，他若是决定了她也很难改变些什么。

    因此寻卿便只是独自闷闷不乐了许久，而季辛一直在欧阳晟那边，也不知道她去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徐邵樊之后，在自己待在马车上生闷气，气的就是他明明洞悉了一切，却非要去趟这趟浑水。

    寻卿不知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青州
    对于如今的朝局，寻卿心中有很多的不解和感慨，她曾经其实期盼过欧阳尉能早些退位，不只是因为她厌恶欧阳尉心里对她打得那些主意，她也觉得若是换了一个皇帝，对靖朝肯定能更好些。

    然而她没有想到，龙椅之上的人从欧阳尉换成了欧阳怡，靖朝的情形却更加糟糕了，从前虽然在欧阳尉的领头下靖朝贵族圈子奢靡成风，对国库很有些损耗，但如今欧阳怡虽然没有欧阳尉那般奢靡浪费，贪图享乐，但这一场战争的损耗可比欧阳尉一个人消耗得要大得多了。

    而且靖朝与辽族的这场战争打了有两年了，至今也没有半分要停歇的意思，长此以往下去对靖朝必然会造成不小的麻烦，而且最后胜负也颇为难料，即便靖朝胜了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不好说胜得彻底。

    但是寻卿觉得，如今顾相应当是没有从前那般的地位了，毕竟欧阳怡不是欧阳尉那样好糊弄的皇帝，也不会对顾相言听计从，否则以顾相历来的做法来看，他应当是不会赞同欧阳怡这样的做法的，而若是欧阳怡肯听从顾相的意见，那这场仗恐怕也就打不起来了。

    寻卿随着车队的前行，一路打量着青州城内的风光，心里却是在想着那些朝堂的麻烦事，其实她原本是不大在意这些的，哪怕她曾经是公主的时候，对于这些朝政也不大关心，对她来说，只要管好自己本分之内的事情就好了，那些事情与她也没有多大的关系，而且她又不是皇子要争夺皇位，也不贪恋权势。

    但如今她既要与欧阳墨为敌，要查清当年皇贵妃之死的真相，便不得不考量这这些朝政之事，不过她倒也没有太过看重这些，其实她心底藏了一个很流氓的计划，在无计可施之时，她倒是可以寻着一个机会，干脆直接将欧阳墨给绑出来，问她当年是不是她害死了皇贵妃，若真是她，便直接动手了。

    所以寻卿并没有将一切的希望都放在利用这些朝局来扳倒欧阳墨，她觉得或许有的时候，简单粗暴的法子，反而是最奏效的，而且她也无需顾忌太多，如今这世上知晓她真实身份的人本就很少，若她真的要做这种事情，定然会小心不留下什么痕迹，事后也不会牵连到别人。

    只是那都是下策，如果能有更好的法子，寻卿也不会去用那样的手段，而且杀一个人恐怕也不能解决根本的一些问题，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将事情变得更为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