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上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穷穷独立
发上簪
作者:穷穷独立
青梅竹马移情别恋,不白之冤无处可昭,己身所中剧毒难解……一代侠女尹若水为求解药千里寻医,途中结识威武侯之子君落凡,二人历经磨难,自相知相识至相爱,原以为终修成正果,孰料这一切竟是一个骗局,二十五年前之真相自此层层揭开。
第一章:戏说当年事
京城九月重阳,红树间疏黄,晚霞几许,正好落在长街尽头离湖岸几丈外的一座亭台水榭处。这水榭斗拱飞檐,本是精致,被这霞光一照,更显辉煌。
原来此处便是京城内赫赫有名的醉仙居,相传醉仙居里的“菊花酿”花采自苜眶郡西之灵源山1,菊呈紫色,食之有益,又逢重阳佳节,这一日居内竟是座无虚席。
居内正中央设有一台,台高几尺,宽一两丈,台上端坐着一名枯瘦长衫老先生,只见那老先生手下堂木一拍,台下众人霎时鸦雀无声。
老先生清咳一下,这才开口朗朗说起:“本代立国伊始,至今已有百年,前后出过众多赫赫有名的王侯将相,如太宗时的戍北侯、临江侯、高宗时的靖安侯……此等人物前几回已细细述过,今日咱便来讲一讲本朝的威武侯。”
“众所周知,威武侯未封侯之前仅乃无名小兵,原从佞臣魏无求麾下,因举报有功被封副将,后又因带领三千兵甲重创佞臣魏无求十万大军而被封为威武侯。杀伐决断,青史在册。不过——”
话说到此处,老先生话锋一转,手捻着颌下白须便笑起来:“威武侯虽英名在外,但到底是一介男子,难免风流成性。据说,威武侯未封侯之前便已有三门妾室,其中一妾室名唤翠微,最受侯爷宠爱。这名妾室也是争气,入门第一年便为侯爷诞下一子。正所谓母凭子贵,那妾室诞子后所受宠爱如雨后春笋,日甚一日。谁知祸兮福所倚,不过几年,那妾室便暴病而亡,庶子则辗转至正妻崔氏膝下抚养。这本该是好事一桩,谁知近来那庶子突然病重,只怕命不久矣!”
说完,那老先生便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台下众宾客听了无不奇怪,低头接耳议论开来,人人只道其中有异,但因威武侯身份贵重,崔氏一族又是朝中重臣,纵然心中有所猜疑,也因顾虑而不敢说出口。
老先生见听书氛围已然燃起,手握堂木又是惊天一拍。
“威武侯妾室虽众,子嗣却是稀薄,唯得此独子,偏那庶子福薄。此子若是一死,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袭爵一事便无处着落。威武侯便命京城媒婆为他寻能生妇女,曰:‘一妇得百两,三妇得千两。妇人诞子,媒婆可得万两’。此消息一出,满京城媒婆便差点将侯府的门槛给踩烂了!那些个年轻的耄耋的、貌美的丑陋的、未许人家的死了丈夫的,更是争着入侯府的高门,只道嫁入侯府,便是做妾做奴也能半生富贵享尽了。”
众人哄堂大笑。
老先生见众人笑,自个儿脸上神情却是端地严肃起来,散漫的语气骤然一变,接着道:“众人是挤破了头血也要进侯府的高门,偏有那不知趣的,竟将侯府的彩礼拒之门外!”
众人一诧,笑声渐渐停了下来,纷纷交头接耳。忽而台下不知是谁大声问了句:“侯府的彩礼没有万两,少说也有千两,何人如此不知趣,竟将这等好事给拒了”
老先生不动声色:“说起此人,想必在座各位男子应当不陌生,此人便是——”
话说到此处,便是一顿。
众宾客原一一扬长了脖子想听详情,见老先生停下,便一个个不耐烦地叫嚷了起来,适时有一小童手捧铜盆一一巡过,竟是讨赏来的。宾客们虽有不满,但还是摸出些许铜板扔在了那铜盆中。
耳听到好几声“咚”的脆响,那老先生这才心满意足地抬手捻了捻颌下须发,从容不迫道:“此人便是凤栖楼花魁,人称‘素琴手’的柳扶风!十年前……”
十年前的京城繁华甚今,那时距离臻王魏无求谋逆一案已过十多年,十多年的休养生息让本国变得越发强大:市坊界限被打破,商业活动频繁,人人纸醉金迷。
作为京城最早的青楼,凤栖楼便是在那时候成为全京城最有名的青楼的,不单富家子第常常出入其中,就连皇家贵戚也是那儿的常客。
凤栖楼最大的特色便是每一年会根据姑娘们的才华美貌与客人的喜爱程度推出十二金钗,并请京城最有名的画师画其像分别悬于楼外。这十二名金钗根据不同等级又分为花魁、雪吟、清吟、知吟、芙蓉、月芙、采芙、红芙、红颜、凝颜、美颜、娇颜,其中数花魁级别最高。
凤栖楼自创立以来便出过众多花魁,但不论哪一届的头牌姑娘,冠魁时长多为一年,再长也不过两三年,直至柳扶风,至十五岁挂牌起,便一连五年夺魁。
未识柳扶风其人者皆顾首相盼,恨不得一见,见过柳扶风之人则无不唏嘘,称其乃天底下第一美人,又因其弹得一手好琴,而誉之“素琴手”。
柳扶风的美名一经传开,很快便吸引来众多王公贵族,威武侯便在其中。
这一日正是九月初九重阳,柳扶风身有不恙,于凤栖楼高阁一塌上小憩,忽而想起自己举世无亲,孤零零一人如浮萍般凄苦度日,一时悲从中来,起身步至窗下所设琴案后,屈膝盘坐,手抚琴弦,轻拢慢捻抹复挑,清音哀词声声慢。
节是重阳却斗寒。可堪风雨累寻欢。虽辜早菊同高柳,聊楫残蕉共小栏。浮蚁嫩,炷烟盘。恨无莺唱舞催鸾。空惊绝韵天边落,不许韶颜梦里看。2
一曲既毕,一男子声音突地从外传了进来。
“好一句‘空惊绝韵天边落,不许韶颜梦里看’,曲音哀绝,所吟之词更是悲凄,只是不知柳姑娘心中为何事而忧”
第二章:大闹醉仙居
“威武侯惊极而喝:‘柳姑娘——’伸手便要去抓,可惜终究慢了一步,只见柳扶风身如飞燕,飘飘然直坠而去。”
老先生讲得铿锵有力,一张一弛间,众宾客竟是听得聚心会神,仿佛如临其境、亲眼所见,听到柳扶风一跃而下之时,更是心惊胆战,忘了呼吸,半响才醒觉老先生说书声已歇,人人只道柳扶风从窗台上纵下必死无疑,不由得扼腕叹息。
“柳姑娘年轻貌美、风采卓绝,就此香消玉陨,实在可惜!”
“谁说不是呢,天底下第一美人就这样没了,可惜我还从来没有见识过柳姑娘的容貌,实乃人生第一大憾!”
众人感慨万分之时,一宾客突地“咦”了一声,诧道:“柳姑娘真的香消玉殒了,怎的我之前听到的却是柳姑娘尚在人间,且不日将与云霄阁阁主易水寒成亲”
此话一出,满座立马哗然。
边角一白衣女子手端酒杯作势要饮,骤然间便是微地一抖,低垂的眉眼纹丝不动,又长又翘的睫毛却在眼皮底下倒映出了淡淡的一圈儿阴影。俄而,白衣女子手臂微抬,酒入愁肠,端的是又辣又呛。
老先生堂木一拍,座中诸位又安静了起来。
“不错,柳扶风确实尚在人间。这其中缘由,诸位且听我慢慢道来。柳扶风虽是勾栏出身,却也不堪其辱,绝望之下纵窗而跳。只道自己必死无疑,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白袍男子踏风而来,长臂一揽,倏忽间已将直坠而来的柳扶风拥住。两人在半空中旋转数圈,方才缓缓落地。”
“那男子白衣黑发飘逸,衬着那悬在半空中的身影,尤似谪仙降世。纵是阅人无数的柳扶风也禁不住看呆了,面颊一红,就此害羞起来,踟躇半响,才道:‘感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大名’那男子乾坤朗朗,温润如玉,略一抱拳,便道:‘在下姓易,名水寒’。柳扶风听后突地喃喃吟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又自浅浅笑开来:‘公子姓名当真不俗!’一时竟芳心暗许,这才有了后来的好事将近。”
话至此,台下立马有年轻客开口调侃:“柳姑娘风采卓绝,易水寒先看上了柳姑娘也不一定!”
众人皆笑,老先生手捻颌下之须,并不争辩,反倒有心急的忍不住好奇:“威武侯乃朝廷重臣,对柳姑娘又是势在必得,而易水寒不过一介江湖草莽,纵贵为云霄阁阁主,也不过尔尔,怎争得过如此权贵,莫不是易水寒有通天本领不成”
老先生摇摇头:“此乃江湖一大秘事,外人一概不知详情,只知当年云霄阁阁主易水寒夜访威武侯府,与威武侯在书房中密谈长达一个时辰,而后威武侯便改了主意,就此将柳扶风拱手让与易水寒。”
众宾客听此,不由再次议论开来,无不好奇当年威武侯府书房内到底发生了何事。
边角那白衣女子嘴角一勾,却是无端冷哼一声,酒杯重重掷于桌案上,斜置于桌案上的那把铁剑随着桌案一震,一弹,倏忽已落入白衣女子掌中。
白衣女子握剑而起,剑鞘一出,寒光顿时照得那双乌瞳如霜般漠然。
众宾客诧异,纷纷抬头望向白衣女子,只听得那白衣女子突地喝道:“云霄阁阁主之事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批评论道的,再不闭嘴,我便要你们如这些桌椅一般!”
话音刚落,只见那白衣女子如风一般穿过满堂,剑起剑落,众宾客面前桌椅竟已全被一剑劈开。
这变化来得实在叫人猝不及防,众宾客惊愕万分,面如菜色,竟是怔住了,半天也没能反应过来,忽而人群中不知是谁惊恐地叫起:“燕翩跹!是燕翩跹!大家赶紧逃命啊!”
人人才如噩梦初醒,无不落荒而逃。
不过片刻功夫,偌大的醉仙居只剩下白衣女子一人。店中掌柜与小厮不知早已躲向何处。
“好了,这会儿总算清静多了,也不会有人来打搅我喝酒了!”
看着一地狼藉,白衣女子突地摇头苦笑起来,转身步回原来的座位,自顾斟满了酒,一杯饮尽,落进愁肠的,还是苦滋味,一如那时。
那时节气如今,云霄阁东厢满院菊花芬芳,院中一石桌上早已备好下酒菜,她满心欢喜地端坐于桌前凳上,一心等着云霄阁阁主携酒归来,谁知等来的却是云霄阁阁主携美人而归。
其时日薄西山,橘红的霞光映衬得云霄阁阁主身侧那人儿玉颊樱唇,娇艳欲滴,满院九秋之菊一时竟都失了颜色。
只那一眼,她便几乎看到了所有结局,心下骤然一紧,恍惚间听到云霄阁阁主道:“若水,这位是柳姑娘。”
那人儿朝她款款施了一礼:“若尹姑娘不嫌弃,叫奴扶风便好。”
“扶风”她“呵”地一声冷笑,面带三分敌意。“不知是‘行动处似弱柳扶风’之‘扶风’,还是‘扶风豪士天下奇’之‘扶风’”
那人儿似听不出她的冷嘲,莞尔一笑:“奴乃青楼出身,怎敢与天下豪士相比拟只怕是要折煞奴了。”
她待要出口挖苦,云霄阁阁主已先薄斥:“若水,不得任性!”
随即又招手吩咐边上丫鬟:“去把西厢收拾一下,以后柳姑娘便住那儿。”
她闻此一怔,待要开口阻止,云霄阁阁主却先对她道:“你以前总是觉得在阁里待着无聊,如今柳姑娘来了,你也算是有伴了。”
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得,她只得泠然一笑,言不由衷道:“阁主如此为我着想,真是费心了!”
不知哪个字不对,云霄阁阁主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僵,然只是一瞬,很快便又恢复了自然,淡淡一笑,带着柳扶风径直去了西厢。
“东厢尹若水西厢柳扶风”之说便是自那时传开,起初她还不甚在意,想着柳扶风再妖娆动人,到底不过是一介青楼女子,而她乃云霄阁副阁主,又与易水寒青梅竹马,易水寒最终选择的必然是她,直至那夜。
那时已是隆冬,戌时未至天已全黑,屋内油灯刚熄灭,北房那端骤然传来一阵窸窣,隐约中还夹杂着几许人说话的声音。
她心下一凛,起身携了剑便往北房赶去,去时只
第三章:醉战同阁人
“你来做什么”尹若水轻哼一声,难掩脸上的不悦。
来人也不怒,略一抱拳,便道:“我乃奉命前来请尹姑娘回阁。”
“奉谁之命”
“自然是阁主之命。”
尹若水又是一声轻哼:“请我回阁,只怕是为了乾坤图吧”
“尹姑娘此次为追查乾坤图一事整整历经一载,所费时间远超过前几次,云霄阁上下无不挂之于怀,好在尹姑娘如今总算平安归来,只是,不知乾坤图可已到手”
说了半天废话,到底还是为了乾坤图。
尹若水听得不耐烦,眉毛一皱,冷声道:“乾坤图我已经拿到了。”
来人大喜:“既是如此,那就请尹姑娘赶紧随我一同回阁,阁主要是知道乾坤图已经到手,必然……”
“想要拿图,就让易水寒亲自来找我!”话一说完,她便又拿起酒壶准备往杯里倒酒,酒壶一倾,恍惚间才想起壶中早已无半滴酒,眉毛一抬,便道:“去,叫小厮拿壶酒过来!”
来人本就不悦,此刻听到这话更是心生不满,上前一步,铮然道:“尹姑娘,你若不愿意回阁,我也无话可说,只是,阁主事先已经交代过,乾坤图乃镇阁之宝,至关重要,既然你不愿回去,那便请尹姑娘你将乾坤图交付于我,好让我拿回去交差。”
“我已经说过,想要拿图,就让易水寒亲自来找我!”
“尹姑娘,你私藏乾坤图到底有何用意,难不成你是想背叛云霄阁”来人勃然大怒,右手握在剑柄上,“噌”地一声,猛地拔出三寸。
剑光照人眼,刺得对面的尹若水瞬时长身而起,大喝一声:“赵俊杰,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我可不敢,我不过是谨遵阁主之令,誓死要回乾坤图罢了。尹姑娘你若是体恤我们这些做小的,便将乾坤图交付于我,若不然,我就只能硬抢了!”
说此话时,赵俊杰剑已出鞘,趁尹若水不备,便连连刺来。
尹若水左闪右躲,好生火大,眼见赵俊杰长剑向下一挥,作势要砍她双足,她灵机一动,整个人猛地往上一跳,又借着他横劈而来的剑锋用力一点,倏忽如云中之燕腾空飞至赵俊杰身后,长臂一伸,便一拳击打在赵俊杰背心上。
这一招她仅仅下了五成的功力,绕是如此,赵俊杰还是“哇”地一声,口吐鲜血,铁剑插入地底,撑着身子连连咳嗽起来。
“赵俊杰,我纵是赤手空拳,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想要打赢我,还是回去再练几年吧!”
打赢了,也不见她高兴,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方才斗武之时不小心弄脏了的衣袖,转身走至柜台,取了一壶酒便又自斟自饮起来。
赵俊杰自知不是她的对手,到底不敢太过放肆,咬牙切齿道了声“既是如此,那我只能回去禀告阁主了”,这才怫然转身恨恨而去。
也不知此话可有听进她耳里,只见她倾壶往杯里倒了一杯,便又一饮而尽。
偌大的醉仙居空空荡荡,满地残缺,只有边角一隅一桌一椅一人一壶酒,独自缅怀过往。
时光易逝,赵俊杰说要回去请易水寒前来,她左等右等,却怎么也等不来他的身影。
“看来,你是不会来的了。”
盛酒的壶换了一茬又一茬,饮入愁肠的苦滋味越来越浓烈。醉意之潮席卷而来,她再也支撑不住,“砰”地一声歪倒在了桌案上。
及笄那年,师父挽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不论如何,云霄阁永远都是你的家,师父跟易水寒便是你的家人,将来师父若是不在了,你便好好地跟着易水寒。易水寒那孩子顶天立地,你跟着他,将来定然不会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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