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白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峰雪打火机
可能是走在最前面的盘长低气压太浓厚了,以至于把所有人的心情都影响了。此时的他疾步匆匆,双眉紧锁,一门心思往山下赶,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急什么了。
壮子平时是个嘻嘻哈哈惯了的人,实在忍不了这莫名其妙的压抑气氛,故意大声打破了沉闷“哎我说,咱们能不能慢点儿走啊,这可还有个一级伤员呢。”
段飞“嗤嗤”一笑,挖苦道“怎么,你嘴上起那俩泡还没好呢”
“段飞,你”壮子被段飞怼得没脾气,只能将一口气又憋回胸中,谁让人家现在是趾高气昂的大舅哥呢。
段越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的目光迅速从揉着屁股的壮子身上移开,低着头,有些尴尬。
一直沉默不语的卓展心中惆怅,冰冷开了口“说起伤员,也不知道斟大哥怎么样了,那日虽匆匆一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化蛊阁吃尽了苦头。”
赤快走两步,跟卓展并肩而行,一脸不解地问道“卓展哥哥,那刚才在大殿上的时候,白帝要给你赏赐,你为什么不把斟大哥给救出来啊”
“若是我开口跟白帝说,向化蛊阁要个人。以白帝多疑的性子,必定会认定了咱们跟荼以鱼结了什么仇怨。白帝现在虽得了不老丹,但仍需靠着荼以鱼和众术士的力量来延长寿命。荼以鱼仍是白帝面前最大的红人。咱们的功绩只是一时的,那颗药丸咽进肚子后,你以为白帝还会感恩戴德吗而荼以鱼的功,却是持续不断、源远流长的。”卓展认真解释道。
“哦,我懂了,你是怕白帝插手,荼以鱼会借机搞鬼”赤恍然大悟道。
“没错,荼以鱼意图加害咱们却没成功,这口气,他总是要出的。所以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能上升到白帝这个层面。趁着事态没有恶化前,咱们得抓紧想办法救出斟大哥,还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卓展冷峻分析道。
“哎,我想到一个好人选。”段飞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
“我跟你一样。”卓展回头看了看段飞,两人心照不宣,神秘一笑。
“谁呀,说呀说呀”赤看不懂了,急性子的她一刻都等不了,挥舞着小手催促两人快说。
“咱们能用的人,又不会落人口舌,嘻嘻”段越咂摸着,大眼珠子骨碌一转,秒懂,无奈笑了笑。
壮子则翻着白眼,唉声叹气“哎你们一个个的都跟卓展学坏了啊,这捂着鼻子闭着嘴的,憋得难受不”
赤已然急疯了,摇着卓展胳膊央求道“卓展哥哥你快说呀”
卓展歪头看着那一着急就会蹙成小山丘的两条眉毛,心里莫名的很满足,不禁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展平挤在一起的眉毛,轻声道“除了易龙那家伙,还能有谁小傻瓜。”
“他们”赤惊讶得小嘴张成了个o型,“他们几个毛手毛脚的,还总想打咱们的主意,卓展哥哥,你不怕他们搞砸了啊”
“越搞砸越好,地痞流氓能搞砸的事儿,还真不叫事儿。”卓展双眸明亮,淡笑着说道。
段飞拍了拍壮子的肩膀,拉长了声调“那就劳烦跟隐土邦关系最密切的壮爷明天走一遭了。”
“干嘛”壮子一脸防备地瞪着段飞。
段飞一愣,摊了摊双手“当然是去交涉喽。”
“哎,我跟那帮二流子可不熟,要去你去。”壮子拱了一下段飞,没好气地说道。
“不熟还去人家老巢做了两次客”段飞反问道。
壮子急眼了,高声喊道“那还不是为你”然而“妹”字还没说出口,壮子瞄了一眼旁边的段越,赶忙改口道“那还不是为了救越越”
段越有些不好意思了,小脸一红,轻声道“不知不觉,壮子哥都救了我好几次了”
壮子一看段越那羞涩的小样子,登时心旌摇曳,原本坚硬的外壳立马像化开了的春水,淹没一切冷静。
“哎,行行行,去就去,明天壮爷我去一趟成不真是的,段飞你个低能儿,什么都得依靠你妹夫我。”
“明天壮不用去。”走在前面的卓展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段飞急了,自己好不容易说动了壮子去,怎么又不用了。
“既然要撇干净关系,那有一个人比壮子更适合。”卓展淡淡道。
“这回又是谁”包子脸上的两条细眉又拱成了一座小山。
“让花将去。”
“那卓展你不早说,害我跟段飞在这儿掰扯了半天。”壮子抱怨道。
“谁让我好久没听你俩说相声了,正好解个闷。”卓展说着回头瞅瞅两人,一脸坏笑。
“哎我说这老实人皮起来可真不是人”壮子不干了,两个鼻孔猛一出气,撸起袖子就去要去勒卓展的脖子。
赤见状,九节鞭像是凭空变出来似的,鞭柄瞬间敲在了壮子赤果的肘子上“讨打”
壮子捂着胳膊哭丧着脸“哎我说赤你这个护犊子,不对,护护”
壮子“护”了半天也“护”不出来,回头拧着一身肥肉,满眼哀伤地向段越求助“越越,你看看人家媳妇儿。你壮哥我外头受欺负了啊”
可段越的心思好像并不在这上面,她蹙着眉,似乎在苦思冥想什么事情。
“想什么呢,小越”段飞见状赶忙问道。
“我是在想,白帝也是凡胎,究竟是靠什么方法来延长寿命的呢”
段越的话刚说出口,走在最前面的盘长却陡然停住。
高大的身影似乎瞬间笼罩上一层厚重的阴云,那宽得如同一面盾牌的后背正瑟瑟抖动着。
第二百四十二章 血葫芦
清幽如初的小院内,花将蹲在地上,埋头削着木杖,一脸烦躁。
白蓝儿则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端着肩膀,双眉紧锁,不停地揉搓着手中的绢帕。
“蓝儿”
一声凝聚了全身力量的呼喊,羽箭般飞奔而来的盘长,腾地跨过花花绿绿的篱笆墙,脚刚一落地就被百感交集的蓝儿抱住了,结结实实地。
白蓝儿双手紧紧环抱盘长壮实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的心口,再次感受着这熟悉的微凉的肌肤。
盘长只觉得心口一阵温热,也不知是自己将死的心脏活过来了,还是白蓝儿流泪了。总之,一股暖流自心口处倏然涌遍了全身,浩浩荡荡,酥酥麻麻。
这对连一个时辰都不愿意分开的夫妻,经过一个多月长长久久的分别,再次相见了,仿若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盘长双臂颤抖地抬起,停在半空中迟疑了片刻,倏地抱住了那熟悉的温暖又柔软的身体,紧紧地,一刻也不想松开。
“蓝儿,我回来了对不起,我们我们只找到了不老丹”
盘长哽咽的声音打着颤,悲伤又无助。
明朗的太阳下,卓展看到一向硬汉形象示人的盘长,脸上流下两行晶莹的热泪。
白蓝儿闭上眼睛,缓缓地摇着头,声音温暖、轻柔、却十分有力量“只要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可是可是我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却没”盘长的情绪有些激动,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白蓝儿用力挣脱开盘长的拥抱,身子微微后仰,将手指轻轻放在了盘长的嘴唇上,神色凄然“盘长哥,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只要你活着回来就好,只要我们珍惜今后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这短短一个月,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完白蓝儿的话,盘长的眼泪收也收不住了,像如注的泉涌般汩汩而下“你要我活着可我”
失控的盘长骤然跪地,紧紧抱着白蓝儿的双腿,像个孩子一样嘶声痛哭起来,毫无顾忌,毫无遮掩。
白蓝儿轻抚着盘长的头发、脸颊、耳垂,然后捧起盘长那张满是泪痕的脸,轻吻着他的额头。
一旁的众人从没见过这样的盘长和这样的白蓝儿,都不知所措地站在院中,像看一出苦情的偶像剧一般,虽然很感动,但还是觉得这俩人太腻歪了,也太肉麻了。
只有花将唉声叹气着,把脸背过去,不忍再看。
正当盘长与白蓝儿胶着得难解难分之时,半掩的院门被“吱呀”推开了,走进来一青袍拖地的老嬷嬷。
只见她双手小心地捧了一个陶瓮,蹒跚而入,抬头瞥见卓展他们,先是一愣,转而看见院子中间相拥而泣的白蓝儿和盘长,不禁长叹一口气,满面愁容。
卓展一直盯着这老嬷嬷,微微皱眉。
看得出来,这老嬷嬷不是普通人,她虽佝偻老态、衣衫朴素,但举手投足间还是能明显感受到不同于寻常老妪的贵人气派。
木门随风轻摆间,露出了小院外不远处持戟而立的两个兵士,更加印证了卓展的猜测。
老嬷嬷故意咳了咳,端着陶瓮,缓缓走向白蓝儿和盘长。
深情相拥的白蓝儿和盘长赶忙分开,慌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
白蓝儿声音有些哑,低着头轻声说了句“九婆,你来了。”
盘长则一动不动矗立在原地,微微朝九婆点了点头。
背着身子的花将闻声急忙回头,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接过九婆手里的陶瓮,灿然一笑“九婆婆今天好快,盘长哥也才刚进屋。”
“小将也在啊,拿进去热热,这药有点儿凉了。”九婆指着花将手中的陶瓮,认真嘱咐道。
“好嘞,我这就去,九婆婆您坐”花将礼貌道,端着陶瓮转身就进了草庐。
九婆扫了一眼卓展他们,疑惑道“这几位是”
白蓝儿恍然,赶忙介绍道“这几位便是此前同盘长哥一起去诸夭之野的贵人,也是我们的朋友。”
“哦,原来完成白帝夙愿的勇士,就是你们几位啊,真是英雄出少年。”
九婆的夸赞并不由衷,听得出来,讽刺的意味更深,她,话里有话。
只见她一屁股坐在了白蓝儿搬过来的一把椅子上,眼睛微微睁大了些,重新打量着他们几个。
“这位是宫里药炉的掌事,九婆。”白蓝儿强挤出一丝笑,轻声介绍道。
“九婆”“九婆好。”几人礼貌合手作揖。
九婆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目光并未在他们身上停留,而是直接移向盘长,低沉道“长儿,听说,你们带回来的是不老丹”
盘长喉咙微微一动,沉吟片刻,默默点了点头。
虽然早已知情,但从盘长口中得到答案的九婆还是情难自已,一声长长的叹息,悲从中来,仰头望天“天意呐,天意”
“来了,来了,药热好了”
卓展正奇怪着九婆和盘长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被花将的叫声打断了思路。
只见花将用手巾垫着,捧着大陶碗过来了,径直走向盘长。
盘长单手捏着碗沿,目光在这黑如深渊的汤药中定了定,便仰起头,一饮而尽。
一碗汤药下肚,须臾,赤着上身的盘长竟浑身冒汗,两只眼睛血红得吓人。他不停地喘着粗气,表情万分痛苦,似乎有一股炙热的岩浆要冲破身体爆出来一样。
白蓝儿用凉水透着手巾,一遍一遍地给盘长擦着上身,虽然动作慌张,但神情却十分沉稳,似是早已干惯了这些事情一样。。
随后赤和段越也过去帮忙,三个姑娘手脚麻利,配合默契,除了干活,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可盘长的身体还是灼热如烧铁,丝毫没有凉下来的意思,急得白蓝儿一边忙不停地给他擦着,一边默默流着眼泪。
九婆用指尖触了触盘长的后颈,双手微抖,双目圆睁,回头大喊道“快,快去打井水,越多越好”
卓展、段飞、壮子、花将四人,接力打着井水,再提到盘长这边,迎头浇下。
寒冬的井水冰冷刺骨,然而浇到盘长身上却似乎瞬间就变成温热的了。就这样,一桶接一桶,足足弄了几十个来回。终于,浇到盘长身上的水不再温热,盘长的痛苦也似乎减轻了些,才算完。
众人累得不行,也顾不上许多,都瘫坐在满是冰水的院中,大口喘着粗气。
“蓝儿姐姐,盘长大哥这是生了什么怪病,怎么吃了药反而变得这般难受”一脸疲惫的赤靠在卓展的背上,不解地问着正在给盘长重新扎头发的白蓝儿。
听了这话的白蓝儿和盘长都一愣,手里的动作瞬间停住了,仿佛石化了一般,僵在原地。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九婆讶异地望着卓展他们几个,又看了看白蓝儿。
白蓝儿微微点了点头,怅然一叹。
“蓝儿姐姐,盘长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卓展实在憋不住了,直截了当地问道。
白蓝儿将手缓缓搭在盘长肩膀上,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丈夫,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抬眼间,两行清泪瞬着脸颊默默滑下。
须臾,白蓝儿樱唇微启,哽咽说道“卓展,赤,我知道你们俩喜欢着彼此,但是,一开始就知道是没有结果的爱情,你们还会全力以赴吗”
白蓝儿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支利箭,疾雨般射穿了卓展和赤的心。这个问题,正是他们一直明白却也一直在回避的。
最初得知赤不能长时间逗留在现世后,卓展和赤都曾下过决心,让自己从还未深陷的感情中迅速抽离出来。这也让他们之间别扭了很长一段时间,也疏离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在之后相处的过程中,两人却又抑制不住内心的那份躁动与期待,看似回避实则试探地又走在一起了。
虽然现在的他们也很快乐,享受着暧昧带来的若即若离的甜蜜,但两人心中都埋着一个大疙瘩,即便再不愿意承认、再不愿意面对,它依旧在那里,是回避不掉的事实。拖得越久,越难解开。
只是他们两人,谁都不想拖累对方,谁又都不想先开口,说出让对方迁就自己这种话。因为他们,都不想毁了彼此原本的生活,也不愿意对方为自己做任何牺牲。但其实只要对方说一句任性的话,谁都会为彼此心甘情愿地放弃一切,哪怕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就这样,不想让对方牺牲,就成了彼此共同牺牲。结果,谁都不敢再进一步,就这样僵持着、逃避着、自我欺骗着、亦步亦趋着,蒙起双眼,捂住耳朵,享受着这暂时偷来的片刻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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