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白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峰雪打火机
三人中唯一一个没被情事所困的段越,左看看愣神的赤,右看看目光涣散的白蓝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段越轻轻咳了咳,见两人都没反应,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白蓝儿和赤同时回神,呆滞了几秒后,又同时微笑。
段越看着步调一致的两个人,“噗嗤”一笑,摇了摇头。
白蓝儿和赤也相视而笑,心照不宣,脸上飘起了红霞。一时间,甜蜜与苦楚都写在了脸上。
“怎么,赤,你有心事”白蓝儿将手中的活计放在膝盖上,关切地问道。
“是关于卓展哥哥的吧”段越扑闪着大眼睛,也小心翼翼地问道。
段越很是在意赤和卓展之间的感情走向。虽然她已放弃了对卓展的那份执着,彻底从情殇里走了出来。但现在的她依然觉得,卓展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孩。而且她和赤之间的隔阂也已消除,成了互通心意的好姐妹。于是,可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心理的作祟,她特别希望卓展和赤能走到一起,也不枉费她主动结束那么多年的单恋。
赤看了看段越,又看了看白蓝儿,眼帘低垂,点了点头“嗯”
“你们俩不是挺好的吗,再糟心的事,还能有我和盘长哥糟心”白蓝儿温柔地揽住了赤的肩,就像长姐一样,温暖而又力量。
卷翘的睫毛抬起,忧伤的少女再次点了点头“我和卓展哥哥也是没有未来的”
“啊”白蓝儿瞬间花容失色,赶忙抓起赤的手,却有些欲言又止“是你还是卓展到底生了什么病”
赤无奈地摇了摇头,两条细细的眉毛不自觉地蹙成了一座小山“并不是。我们俩,并不是像你和盘长哥那样要经历生死的。我们俩我们俩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白蓝儿显然没有明白赤这话的意思,她嫣然一笑,有些责怪地说道“我还以为什么呢,这个不难,只要你们是真心相爱,这些困难都能克服的。我和盘长哥也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啊,他是父王的血葫芦,而我,则是公主。旁人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的姻缘呵呵可是我们还是历尽千辛万苦在一起了。”
段越叹了口气,淡淡道“蓝儿姐姐,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我来说吧,儿和卓展哥哥,真的不是两个世界的人。卓展哥哥,早晚是要回我们家乡那边的。而儿的身体状况,是没办法在我们家乡呆太久的,若超过七天,会要了命的”
最后这句“会要了命的”段越说的很轻很柔,声音小的就快听不见了。她小心翼翼地瞄了赤一眼,赤的眼眶有些泛红,眼泪已噙在眼眶里了。
白蓝儿有些微怔,她望着赤委屈的样子,仿佛看见了当年的盘长。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委屈地、自卑地、又情不自禁地爱着,生怕自己的一个主动,就将对方拖入泥淖,跟自己一起困在冰冷、绝望中受罪。此时的赤,又何尝不是如此
心水微澜,鼻子泛酸,感同身受的白蓝儿紧紧抱住赤,轻抚着她的后背,低语道“你若是怕拖累他,那才真是剜了他的心。听我的,勇敢一点儿,告诉他你需要他,告诉他不要走。”
这些话是当年的白蓝儿多么渴望从盘长嘴里说出,却一直没听到的。她一直等啊,等啊,等着他自私一次,等得那般辛苦,那般绝望。若不是当初江老鼓励她勇敢迈出那一步,恐怕,如今她早已成了某某个谋臣将士亦或大巫术士的妻子了吧,哪还来得这刻骨铭心的爱情
赤的心倏地温暖起来,她安然地将头放在白蓝儿的肩头,完全放松,没有一丝僵硬扭捏,就像儿时靠在大姐和母后怀里一样舒坦。
“真的吗万一我开了口,让他为难怎么办”赤喃喃问道。
“难道现在这样,你就觉得他不为难了吗”白蓝儿反问道,当年的苦涩一时间涌上心头。
赤蓦地愣了,这个角度她是从没想过的。卓展哥哥会为难吗会因为自己的迁就和隐忍而不自在吗突然间,她很希望那样,又不希望那样。一种更深的矛盾与纠结在心中蔓延开来了。
白蓝儿看出了赤的纠结,她将赤从自己怀中推出,定定看着那双美丽又迷茫的黑眼睛,捏了捏那张谁看了都想捏一把的包子脸,温柔道“你呀你,真是个糊涂的姑娘。我问你,你到底确不确定,他是否真心喜欢你”
赤愣了,一颗头似乎僵住不会动了,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旁边的段越看到赤这副小呆鹅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她伸出双手,将赤的头强制转向自己,盯着那又黑又深又不知所措的眸子,一板一眼说道“如果连你自己也不清楚,那么我来告诉你。卓展哥哥喜欢你,他只喜欢你。”
“什么”赤貌似平静地盯着段越那双大眼睛,心里已是惊涛骇浪。
“你忘了吗,我跟你说过的,我跟卓展哥哥表白过两次。两次,他都拒绝得那样干脆。第二次的时候,他亲口告诉我,他说他心里在乎的,只有儿,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段越说得很慢,却很认真,澄澈的眼眸晶莹烁动。
“真的吗”赤小小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止不住地扑扑簌簌落下,顷刻湮没了她所有的纠结与焦躁。
“段越你”白蓝儿只知道段越和壮子是一对儿,还不知道她曾有过这样一段卑微又痛苦的单恋。白蓝儿不禁为她自揭伤疤去安慰好友的行为动容又震撼。
院内的卓展此时正伸着头,疑惑地看向窗边。他似乎看到他的儿哭了,哭的那样伤心,哭的那样放肆。
卓展心下一紧,心想这是出了什么事了便不自觉地向窗边走去。
“喂,儿,卓展哥哥过来了”眼见的段越赶忙用腿轻踢了下赤,小声提醒道。
赤一惊,慌乱地用袖子拭了拭眼泪,抬头望向窗外,挤出了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两个肿得跟桃子似的眼睛弯成了细细的月牙。
就在这时,小院的木门被“嘭”地撞开,花将像枚子弹般射了进来。
卓展吓了一大跳,心惊肉跳间,花将已扑在他的身上,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双臂。
只见花将的脸上都是伤,身上的衣服也坏了,最要命的是他的表情,一向阳光爱笑的他此时竟像被猫拿住了的耗子,满是惊悚,魂飞魄散。
“小将,你这是怎么了”卓展慌张问道。
“卓哥哥,段哥哥和壮子哥”
“我哥他们怎么了”从草庐里出来的段越惊恐地问道。
“他他们去了北地白虎营,被扣下了”
卓展脑袋瞬间炸裂开来。
他清楚得很,段飞和壮子并不确切知道北地白虎营大狱中有秘养血葫芦的事,就算知道也不会不跟他商量就在光天化日闯进去。他俩定是被人给算计了,而算计他们的人,不可能是别人,定是那阴险狡诈、心胸狭隘的荼以鱼。
“啊卓展哥哥怎么办呀”段越大叫一声,已经哭出声了。
卓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扶起花将,放平语速,用尽量让人心安的语气说道“先别急,慢慢说。小将,你们不是去百味楼了吗,他们俩是怎么到了北地白虎营的”
“是这样的,我们三个刚进百味楼,就遇见了我们银锋营的两个军长,他们说正全城找我,说是我师父在北大营演武场被新兵误伤,失血过多,人快不行了。
我听完之后就赶紧去了北大营。
可谁知,等我到了北大营,却看见我师父在指点我师哥练棍,我这才知道被骗了。我刚想回去找他们,就听见大狱那边传来了军鼓声,说是抓了两个擅闯大狱的人。我跑过去一看,他们抓的,正是段哥哥和壮子哥。
我上前去解释,他们却连我也要拿下,我便跟他们打了起来,不过寡不敌众,最后还是我师父和师哥出面,我才得以侥幸脱身,过来找你。”花将哭喊着说道,泪水和血水在脸上和了泥。
然而花将话音刚落,还没等卓展反应,小院的门再次被急势推开了。
九婆慌张冲了进来,一队精甲兵士手持长戈,在外面肃立等候。
“蓝儿,蓝儿呐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九婆”白蓝儿快步上前,搀扶起踉跄着就快跌倒的九婆。
九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已经扭成了苦瓜,一双浑浊的老眼泛着泪光“就在刚刚,军中来报,北地白虎营密养的血葫芦全部被杀。白帝震怒,为防生变,命老身即刻把盘长接到宫”
九婆沙哑却分外有力的声音仿若一道惊雷,击得所有人乱了阵脚。
一声刺耳的嗡鸣,白蓝儿只觉眼前一阵眩晕,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二百四十七章 神诞(一)
眼睁睁地看着盘长被带走,卓展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比愤怒来得更令人抓狂。就好比钝刀子割肉,让人绝望之余还得承受巨大的痛苦。
原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却因连环的突发变故将死期骤然提至眼前。难怪白蓝儿会晕倒,就连卓展这个外人都按捺不住内心的狂澜,激动地想去阻止。
可盘长却很坦然,甚至临行前还拍了拍卓展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冲动。他既然当了二十多年血葫芦,这一刻,早已在心中预演了千万遍了。只不过,没跟蓝儿亲口说声再见,也没能再抱一抱她,实在心有不甘。也不知道,她多久才会醒来。
被带走的盘长一步一回头,知道再也看不到赤怀中那面色如蜡的白蓝儿,才扭头匆匆转过了山头。
卓展明白,这一系列突变都是荼以鱼在背后连环搞鬼。以荼以鱼的阴毒和狠辣,只抓了段飞和壮子,实在不够消解他心头之恨的,不将他们一网打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么荼以鱼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对自己和赤、段越下手。所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当务之急,就是趁着还没定罪,把段飞和壮子赶紧救出来,不管用什么手段。
心念闪电,卓展交代段越照顾好白蓝儿,便带着赤,跟随花将前往山北的白虎营了。
白蓝儿的草庐位于白于山的东边,从这里赶到山北并不远,盏茶的功夫,三人便来到了白虎营的木围前。
高大古朴的木围冲天而立,白色镶灰的纛旗自两侧依次排开,迎风招展,巨大、厚重的场门和门前密密麻麻的套兽桩,无不彰显着这西山王畿第一军事重地的威严与肃杀。
只听里面“乒乒乓乓”响个不停,叫喊着、冲杀声不绝于耳,似乎在进行着异常惨烈的战斗。
卓展三人相视一惊,没时间犹豫,在人数战力悬殊的情况下,务必要先声夺人。
心念及此,卓展早已单膝跪下,俯身撑地,运念及气,汇聚元神,猝然发力,将他那多到不行的巫力一股脑释放出去。
寒冰自卓展手掌处迅速蔓延扩散,眨眼间,整个白虎营的木围、地面、大门全被冰封,缕缕冰烟升起,整个白虎营俨然成了一座冰营。
战斗中的兵士军卒们先是感到脚下窜出一股寒气,低头看时,却见有些人的靴子已经跟冰冻在一起,而那些奔跑中的兵士,则一个不稳,连滚带爬摔作一团。一时间,人人自危,忙不迭地四周寻视着,却发现自己竟已置身于一座冰营之中。
正在兵窝中背靠背泣血鏖战的段飞和壮子见此大喜。
壮子将头在肩膀的衣服上使劲蹭蹭,蹭掉了流进眼里的汗水和血水,环顾着四周,兴奋地大叫“妈的,卓展你小子怎么才来”
段飞吐了一口嘴里咸腥的血,收解了早已僵麻如生铁的双臂,大喝一声,癫狂道“不枉费咱们跟他们缠斗这么长时间,壮子,要回家了”
手持刀戟向两人包围过来的众将士见两人这般不要命的模样,加上这来历不明的冰,都害怕地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大狱门口的几个长袍术士惊恐地聚拢在一起,大呼小叫地让周围的兵士们保护自己。
一个眼尖的传令兵指着营地大门,惊恐地大叫道“在在那儿”
兵场的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刺眼的晃晃白日下,高高的冰门上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个白衣少年正傲睨着全场,清澈的眼眸里,竟流露出跟这寒冰一样冷彻的光,让人不明觉厉,脊背不禁窜上一股子凉气。
“你们什么人”临近大门的一个二等军官戟指怒目,大喝着问道。
“你们扣押了我的兄弟,我,来接他们回家。”卓展淡淡说道,唠家常一样寡淡。
话刚一落点,卓展脚下顿时生出一道冰梯,蜿蜒而下。三人飞身滑入场中,骇得不知错所的兵士们一边持戈自卫,一边踉跄后退。
“是你们”人群中钻出一个肥头大耳的黄袍术士,望着飞身而下的三人,惊恐大叫道。
卓展定睛一看,正是那日在长生宴上挑起事端的术士重渊。既然他出现在这里,那就更加印证了卓展的猜测,这事儿的幕后主使,正是荼以鱼。
卓展微微一笑,上前两步,和颜悦色道“哦,原来是重渊大师,既然有熟人在,那就免得费口舌了。”
“你”那重渊心想这怎么攀上关系了,刚想矢口否认,却立马被卓展疾厉的话语打断了。
“诸位军爷,我想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我那两位兄弟才会进了这白虎营,给大家添麻烦了,实在抱歉。既然没什么事了,那么重渊大师,还是先把我那两个兄弟给请出来吧。”
卓展彬彬有礼地说道,然而语气中却带着强硬与威胁,这种鲜明的对比,反而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
重渊心里早已是波澜万状,如果卓展大发雷霆,上来就干,他们反而好应付,大军齐攻就完活了。可是现在,卓展先是跟自己攀了关系,让军营里的人看出他们不是外人。后又这般客气,和颜悦色地澄清误会,反而让他们骑虎难下了。
不过卓展的这种看似天真的“客气”,重渊可不会信,三人到此的目的若真是那么单纯,这白虎营也不会被冻得这般结实了。从卓展要人时用了“请”字,而不是“放”字就可看出,卓展跟不不是在服软,而是在步步紧逼。
重渊心中暗骂,这明明就是在拿刀抵着自己的脖子,还笑着让自己乖乖配合。
重渊冷冷一笑,满脸的肥肉都在抽动着,高声道“误会卓公子,怕是你有什么误会吧。这白虎营乃西山王畿重兵要地,没有令牌,外人不可擅自闯入。你这两个兄弟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还下大狱杀死了白帝重要的血葫芦,这些,难道都是误会”
卓展面不改色,依旧从容“如果我真想杀几个血葫芦,还用得着让我的兄弟如此大费周章吗”
若是平常,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从一个少年嘴里说出来,是会引人耻笑的。但此时这话从卓展嘴里说出来,却出奇的有说服力。
白虎营的众将士看了看周遭坚厚无比的冰墙,咽了咽吐沫。
确实,这堪比帝威级别的巫力,想杀几个人,实在太容易了。
卓展神色未动,余光却瞄到了众将士的反应,心下得意,趁势补充道“我若真有动白帝血葫芦的心思,也不会冒死去那诸夭之野为他寻得不老丹了,重渊大师,你说对不对”
如果说刚才的话还只是空中浮云,那么卓展的这句话则如同一场倾盆大雨,顷刻洗净了众人对他所有的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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