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苏醒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花静开
就凭瞿兆迪在斯坦福花天酒地度过的四年,也能算是苦行僧生活沈韵哑然失笑,可仅这样一想,大学时代那股熟悉而芬芳的气息又扑面而来,勾起了她无尽的怀念。
没等把怀念表达出来,多嘴的丹尼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语音通话,令她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44、不识趣的听众
经历过时间冲刷的悲伤,就算难以减淡,至少也会沉淀,沈韵对瞿兆迪之死的痛就这样渐沉心底,此刻却重新被不期而至的陈同忠搅起,她顾不得淌泪,只死死捉住陈同忠的衣袖问:“他是在什么情况下把这东西交给你的他又是怎么得来的那时他都和你说过些什么还有什么话要转告我”
陈同忠用一双昏沉老眼,同情地望着沈韵。失去至爱亲人的痛苦他感同身受,相比眼前女孩,他内心更积压着深切的仇恨。但她那一连串急迫的问题,又该怎样回答
在悄悄赶往北京的路上,陈同忠得知了瞿兆迪跳江身亡的噩耗。对于这件事,他始终将信将疑,因为与此人打交道的时间虽然不长,他却清楚那绝不是一个稍有想不开,就往极端道路上走的冲动之人。加之暗质星正逐渐从隐蔽状态转为公开,真正艰巨的战斗才刚打响,瞿兆迪怎么可能不顾一切后果地就结束生命临别时他说得很明白,自己唯一要做的,只是向沈韵交付信封,余下的事,他自会安排。
沈韵乍一眼看陈同忠,以为他是没文化的乡下人,却不知他落魄的外表,全因生活的苦难造成,所以等他张嘴说话,就立即扭转了沈韵的印象。
略一思索,他不紧不慢地回答:“瞿先生与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但作为我个人,不太方便向外透露。是否让沈小姐你知悉的决定权在瞿先生手里,如果他还有打算对你说的话,应该会保存在信封里。
可是,牛皮纸信封虽然不小,里面除了手表就空无一物了。
听陈同忠的谈吐,应该不是普通的庄稼汉,沈韵的心虽然因瞿兆迪彻底乱了,却仍对这位送信人保持着礼貌的态度。
“您......与瞿先生很熟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又怎么会跑到大兴安岭那样偏远的地方去”沈韵问。
这问题若换成是问普通人,肯定不会涉及什么,然而陈同忠与瞿兆迪相遇的原因,全因娜塔莉镇而起,他唯恐解释越多,这位沈小姐就会问得越多,只好继续含糊其词:“这个嘛,瞿先生为什么出现在大兴安岭,我不太清楚,但我在那里遇到了一点麻烦,是他仗义出手帮我解决的,为表示感谢,我就同意帮他走这一趟。至于我自己,原来是一个叫娜塔莉的北方小镇的镇长,镇上遭了灾,我不得已出来谋生,等把东西交给了你,也该回去做其它打算了。”
送走陈同忠,沈韵坐在绿草坪上的长椅里发呆。
几个月前,听丹尼的口气,她很有把握瞿兆迪马上就能打来电话。可他一直没有出现,是因为向丹尼透露心思后改变了主意,还是被突发情况给拖住了又或者,依然是出于轻率散漫的个性,对丹尼只是随口一说
瞿兆迪能从警署里取回这块表,沈韵不觉得奇怪。凭瞿氏集团的社会影响力,别说一块表,就算是更重要的证物,也能借科研的名义从相关单位调出来。可他又为什么会知道这块表对自己很重要就因为在斯坦福时经常见她佩戴她甚至从未告诉过他,手表是父亲的遗物。
思来想去,一下午就过去了,很快又到了午夜。
一个小时的直播时间里,沈韵根本记不清自己对着话筒都说过些什么。她只是麻木地重复以前说过许多遍的话,仿佛自己就是录音棚里的录音设备。
每一位打进电话的嘉宾,听声音都像瞿兆迪,都会令她心跳加速,可等开始聊具体内容时,她才不得不逼自己放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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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热线电话
红色的电话线悬在空中不停摇晃,莫名其妙的,竟在沈韵眼前膨胀扩充,从一根卷曲的宽度不到三毫米的线管,飞速扩充成一条漆黑的隧道。站在隧道口向里望去,黑色似乎还呈现出规律的层次感,色彩最浓的部分像是圆弧的边缘,一圈圈旋转着向纵深延展,越远圆弧越小,直到远成一个浓墨般的小点。
一圈圈圆弧就是电话线卷曲的部分,黑暗是想象在圆弧间的填充。
隧道那头,站的真是他吗那个歪戴着ny棒球帽,懒洋洋像只打瞌睡的柯基的嘻哈少年
沈韵瞬间就被“小姐姐”三个字震懵了,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实在无法抬脚往幻象中的隧道里走。或许是她太累,趴在导播桌上睡着了其实这一切只是场怪梦,穿过隧道梦就会醒,那一头根本空无一人
“说话呀!你……是怎么了”那个声音里调笑的成分不见了,这时给人以说不尽的焦虑感。
“我……”
刚一开口,想象里的隧道就如肥皂泡般幻灭,沈韵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冷冷清清,四面都竖着钢化玻璃墙的导播间里,两只手死死抓着话筒。她认为应该问那边的人“你是谁”,可她既难以明知故问,又无法让自己相信,那人真的就是他。
“算了,还是由我来说吧,我知道你在听。以前咱俩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总是我说你听吗”那一端的人体贴地建议。
“不!我说!”沈韵忽然大叫,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那头顿时沉默了。
“你这个疯子!你发什么神经病要玩跳江你这种花花公子是把世界上所有东西都玩腻了所以需要寻求新刺激吗你以为人死了真的还会活过来我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忘了你那个什么疯狂的十一维研究,你不可能成功的!”她哭泣着咆哮着,享受着淤堵的心灵忽然被疏通时,那种从黑暗转向光明的快感。
瞿兆迪安安静静任由她发泄,哪怕她竭斯底里地狂轰乱炸一通后终于停止下来,也没即刻答话。
“你……你说话呀!你还在那里吗”
沈韵的心又被恐惧攫住,生怕因为失控的指责就吓跑对方--瞿兆迪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他开口了,说:“死掉的金龟子,就快活过来了。”
冬天好像刹那间降临在了初夏的北京,沈韵狠狠打了一个冷颤,“你不要胡说八道。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我想……想见你。”
“哈哈哈,最后一句话,把见字去掉才是你真想说的吧”无赖的本性又暴露出来,沈韵却只能擦着眼睛,没法像过去那样反唇相讥。
“好吧,对不起,我不开玩笑了。我欠你好多个对不起,如果一直说完了能逗你笑,我愿意说到明天早上。可我没资格和你开玩笑了,我知道。”他真的没再开玩笑。
沈韵已恢复平静,对他的道歉心有不忍,低声说:“只要你好好活着,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我们明明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联系,你为什么非要用台里的热线电话凭你的本事,就算不直接找我要,我的手机号码你也早就知道吧”
最后一句话有点嘲讽的意味。
 
46、曹方
“我……我一定要去那儿吗”沈韵问。等喉头终于松弛下来,声音却似乎来自另一个人,并且还问了一句她本来没打算要问的话。
“一定!一刻都不要耽误!”瞿兆迪回答得简单明了,正是北京人常形容的那种“嘎嘣儿脆”。
“你是不是,还能多告诉我点什么”沈韵的态度已转为乞求。
“哎~”许久后,那一头传来长长一声叹息,然后“啪”一下,电话就给挂断了,瞿兆迪再次消失在了沈韵的世界里。
话筒放回原处,导播间静得仿佛连空气的流动都能听见。瘫坐在地毯上,沈韵还像以前那样望着一排电话,努力回忆与瞿兆迪通话用的是其中哪一部。她的脑子实在是太乱了。
低头看父亲的手表,一晃神,竟见到平坦的表面变作了一张怪物的脸,朝她阴阳怪气地笑着,那坏笑,与瞿兆迪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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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沈韵拖着一只小小的四轮行李箱,站在西昌站的出口。
她决定听从瞿兆迪的安排,所以一回到租来的小房子里就匆忙收拾好了行李。
其实北漂的两年,除去生活必备品她什么都没添置,要说需要打包带走的东西还真不多,除了满屋子的科学书籍与杂志。
那些沉重的书本,终于到了该舍弃的时候,就像老家那台双筒天文望远镜。
在电子书普及的今天,她这一屋子宝贝用一个电子阅读器,应该就能给全部概括,于是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些年来,自己确实是落在了时代的后面,妹妹沈音对她的讽刺不无道理,只是用“老妇女”这种字眼形容她,她不太甘心。
坐火车从北京到西昌,得花38个小时,下车时,沈韵的两条腿已因久坐而发麻。但当站进凌晨的夜风里,她竟期望这趟是白跑,两天前的那通电话,不过又是那个混蛋的恶作剧。
可她的期望落空了。
西昌站是一个位处偏远的小车站,平时人就不多,到了晚上更加空荡,别说乘客,连工作人员都难见到一个。
与沈韵一起下车的几个人,背影晃晃就不见了踪迹,大概各奔向下一个目的地去了。
沈韵不知道该去哪里,安排她来的人不可能联系得上,她只能左顾右盼地等,觉得既孤独又害怕。那个家伙,这么多年不都在暗中留意她吗那么现在她到了由他指定的地点,是不是也该在他的监控中
正胡思乱想,远远地,就有一个人朝这边走来。他披着一身微冷的夜色,在昏暗的路灯笼罩下,还能看见大靴子踏上石子路时掀起的尘烟。
凭直觉,沈韵就认定那人是冲自己而来,神经不仅没有放松,反绷得更紧了,她不自觉朝后退了两步。
来者是一个约莫三十五六的中年男人,国字形大脸上一对单眼皮的眼睛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梁与颜色略暗的嘴唇,显得他整张面容棱角分明,加上一身劲挺的绿军装,虽不是英俊之人却极为英武。然而他的两边肩头却是空的,以致看不出军衔。沈韵记得,父亲的军装也是这种款式,虽然他是叱诧风云的将军,军装上却没带任何五星标识。
如果那人的确是来接自己的,不知他是否见过她的照片不过要从这空荡
47、战争来了
离开车站,曹方领沈韵来到一辆绿色军用吉普前。一看吉普车外形,沈韵就错觉那正是十五年前接走父亲的军车,可车顶架起的一面直径约50厘米的小型抛物面天线提醒她,早已时过境迁了。
曹方驾着吉普车驶上108国道,并没朝西昌天外文明研究中心的方向开,而是七拐八绕地离开主路线,仅几分钟后就往一处深山里钻去。
离开国道时,沈韵特意看了看悬在前方的绿色路牌,这时天色已微明,泛着白光的路牌标示着“大凉山”三个字。
进山时,沈韵留意到曹方有点紧张。他显然对这一带很熟,基本不用看导航或路标就找得准方向。但他的眼睛一直机警地向四周扫视,如正在执行任务的猎犬观察着敌人的动静。
但等走上山路,他就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开始对沈韵打开了话匣子。
通过曹方滔滔不绝的介绍,沈韵很快就弄清楚了大凉山的基本情况。这里属于中国的西部山脉,其实处于四川的西南部,大部分给划在凉山彝族自治州内。
这里风景优美,自然资源丰富,林牧业发展状况良好,有着中国著名的大熊猫分布区。
不过因为贫穷与荒凉,大凉山也是毒品贩子的天堂,太空军虽然不承担剿匪任务,遇见类似匪徒却也会严惩不贷,抓捕后就转交给当地警方。
曹方殷勤的描述,沈韵全听进去了,但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原来瞿兆迪邀她来的地方真与父亲有关,难道与父亲有关的事,这花花公子反比自己知道得多可他又到底在忙些什么为什么不能和曹方一起来接自己这个疑问,曹方总能解答吧
简单讲了讲大凉山周边的情况,曹方也察觉出交谈越来越干巴,这些内容基本引不起沈韵的谈兴了,于是主动转移了话题。
“你刚才提到了常规军。”
沈韵一愣,“是啊,每个国家都有保家卫国的军队,他们的统称不是常规军吗”
曹方一笑,正好给她侧头瞥见,顿时感觉他笑里含义颇深。
“再过两个多月,恐怕地球上就再也不会出现常规军这一叫法了。所有军人,无论海陆空,都将属于非和平时期太空军编制。军队之间虽然还按国家来区分,但每国的国旗将仅被看作是军队来源的标志,除此之外再无更多官方含义。”
“这……怎么会这样”沈韵吃惊不小,但确信曹方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错。在导播间与瞿兆迪通话时产生的幻觉再次袭而来,她呆呆望着曹方的侧脸,不知该问什么。
她茫然的反应,曹方早已预料。若是有人听到这条消息后,如听天气预报似的若无其事,那才叫奇怪呢。
“因为战争很快就要爆发了,在人类社会中没有任何征兆地爆发。不,或者说有征兆,却仅有一小部分人知道,并于暗中组织着防御力量,以在危机到来时拼死一战。”
“你……你是不是在说……第三次世界大战”沈韵口吃了。
曹方依然保持着深有含义的微笑,“如果仅是人类世界的大战,又哪会涉及到组织地球联军你想一想,连国与国之间的界限都取消了,全世界的国家无论曾经是朋友还是敌人,甚至彼此正拼个你死我活,都不得不在这时响应号召放下武器,相互化干戈为玉帛。你说这全世界共同的敌人,会来自哪一方”
“外星
48、兰德二号
“啊!”
沈韵一声尖叫,吓得曹方一脚踩向刹车。吉普车在尖锐的刹车声中紧急制动,山道上拉出来两道又长又深的车辙。
“怎么了是不是车里有什么东西”曹方紧张地一个劲朝沈韵的座椅上瞅。在这深山老林里,毒蛇毒虫多得去了,要真钻一只进来咬了沈韵,可就事大了!
“没……没有……”自知失态,沈韵的脸又绯红一片,小声问:“敌方什么样的敌方”
整出这么大动静,原来是因为瞿兆迪,曹方哭笑不得。但到这份上,再傻的人也得悟出点什么,他本来坦荡的眼睛里,忽地就罩上了一层难以察觉的阴霾,说话也谨慎了不少。
“要说这位瞿大公子,还真是个人物。是他自己向军委会提的,打算尝试与外星人接触,以套取第一手资料,谁又知道他脑子里实际在想些什么跳江那事,想必你也听说了,他给太空军捅出那么大个娄子,只能说明这种我行我素的性格,不适合做一名合格的军人。至于他是怎么年纪轻轻就爬到那样高的位置的,就只有三团的人清楚了。总之地面瞿家有一本永远也算不清的帐,无论生意还是生活,都包括其中。”
曹方对瞿兆迪的评价极不友善,更令沈韵心惊。这些话究竟是因何而来,她只能日后自己查证,但瞿兆迪也是太空军一员,并且处境艰难,是显而易见的。
见她脸色苍白,一语不发,曹方放缓语气安慰:“我知道你们是大学同学,有一定的交情,联系你加入一团,也是他自己主动向军委会请缨,从这层面上说,是立了军功一件,所以你没必要为他担心。再说敌人那边,就算真闯进了虎穴,凭他的圆滑保自己安全也肯定不在话下。”表面上听,是在安沈韵的心,其实多少含有讽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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