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犯上作乱”韩秀峰惊诧地问。
吴掌柜点点头,解释道:“据说三个月前,有个陈木金的嘉定人和南翔人徐耀,纠集了两百多游手好闲之徒去南翔仙师庙,同僧人结拜兄弟,摆了二十多桌。因其党羽有五百多人,便按‘五百阿罗汉’之说结盟叫罗汉党,横行南翔镇上,械斗杀人,无恶不作。”
“嘉定正堂晓得吗”韩秀峰紧锁着眉头问。
“陈木金纠集一帮党羽盗劫举人王鑅家,徐耀纠集另一拨党羽抢了南翔的大德寺,当众殴打大德寺主持,官府能不晓得时任嘉定正堂冯翰一接到禀报就差人去将这二人锁拿归案,起获原赃,并将陈木金、徐耀和仙师庙的那些僧人等一并收禁,锁进木笼在县衙前示众。”
“后来呢”
“斩草不除根,结果可想而知。陈木金和徐耀是被擒获了,也对犯的事供认不讳,可他们的那些党羽还在。其中有个叫张昌寅和一个叫封洪的罗汉党头目,上个月初三,竟聚集上百号乡民,持械拥入县城,不但抢走陈、徐等犯,还释放县牢里的监犯,砸毁县衙,抢走县库里的银钱,嘉定正堂冯翰吓得跑苏州去了,以至于嘉定半个多月没有官,没人管。直到前几天刚到任的松江知府乔松年,才命郑扬旌去署理嘉定县事。”
韩秀峰心想敢劫囚,敢砸抢县衙,这就是造反,又问道:“那个郑扬旌到任没有,现在嘉定是什么情形”
“好像是到任了,据说罗汉
第四百零二章 内忧外患
等潘二和梁六跟张光生赶到紧挨着洋人租界的宅院天已经黑了,刚吃过晚饭的韩秀峰让他们三人赶紧吃饭,并让大头去帮着收拾床铺。毕竟从这儿去小东门并不近,上海又这么乱,走夜路不稳妥,潘二则边吃边说起今天的见闻。
“四哥,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乱的地方,那些福建人和广东人真无法无天,衙门真管不了他们了!”潘二忧心忡忡,觉得上海早晚要出事。
韩秀峰也觉得上海暗潮涌动,要么不出事,要出就是大事,捧着茶杯道:“县衙和道署纵容,搞得尾大不掉,现在后悔了想弹压,谈何容易。”
张光生忍不住抬头道:“四爷,这不能怪县衙,要怪只能怪道署。”
“闹成这样,县太爷难辞其咎!”
“四爷,您有所不知,上海正堂跟嘉定那些县的正堂不一样,道署就在城里,县太爷事事全要听道台的。现任上海正堂袁祖德跟我是同乡,他也是钱塘人,我堂哥护送我伯父的灵柩路过上海时,他去灵前拜祭过,也跟我堂哥说过这些事。”
“他怎么说”韩秀峰好奇地问。
张光生苦笑道:“他说他这个县太爷就是个摆设,城里城外的大事小事全是‘卖鸡爽’说了算。可无论前任抚台杨文定,还是现任抚台又那么相信‘卖鸡爽’,他这个知县能说什么。而且他早料到‘卖鸡爽’让李仙云和李绍熙编练的那些乡勇,全是无赖游民,党羽散布,甚至连道署和县衙的差役都是他们的耳目,所以朝阳一下旨让裁撤乡勇他就借机遣散,这段时间不止一次责令李仙云等人不得吉党,上次甚至把炮都架到了福建会馆大门口。”
韩秀峰大吃一惊,紧盯着他问:“把炮架都架到了福建会馆大门口”
“架了,不许他们再结党,命他们解散会党。”张光生确认道。
“庸官,庸吏!”
“四爷,您……您这话什么意思”
不等韩秀峰开口,潘二就放下碗筷道:“他太急了!明明晓得城里没几个兵,甚至连道署和县衙的那些差役都跟会党有勾连,他还逼着那两个姓李的解散会党,这不是要逼那两个姓李的反吗”
“可是……可身为上海知县,袁老爷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些会党坐大。”张光生愁眉苦脸地说。
“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会党坐大,可也不能蛮干,”想到办完买枪的事就要回四川老家,而潘二还要在郭沛霖那儿继续做官,韩秀峰多多少少有些不放心,不禁回头问:“长生,你要是县太爷,要是也遇上这样的事,你咋办”
潘二不假思索地说:“要是我,我会先稳住那些会党头目。道台靠不住就去找府台,府台要是束手无策就向藩台、臬司乃至抚台禀报,求上司派援兵来帮着弹压,反正援兵不到绝不能轻举妄动。”
梁六忍不住问:“为何不招募本地人,编练一些信得过的乡勇”
“上海就这么大,刚裁撤团练遣散乡勇,你又另起炉灶再招募本地青壮编练,岂不是打草惊蛇都已经乱成这样了,我看除了从其它地方搬救兵,没第二个办法。”
看着潘二那副笃定的样子,韩秀峰觉得潘二差不多可以“出师”了,想想又问道:“上海是乱,可再乱还能有江宁和扬州乱为收复江宁,朝廷把松江镇的绿营兵能调的全调去了,你让抚台从哪儿调兵来援”
潘二被难住了,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还真是,去哪儿搬救兵,哪有兵可搬”
“那怎么办,你要是上海的县太爷你怎么办”
“我……四哥,我……照你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办法。”潘二回头看看张光生和粱六,想想又忍不住问:“四哥,换作你,你咋办”
“找个借口跑路,找个由头逃命,不管咋说得先保住身家性命!”韩秀峰紧盯着潘二的双眼,很认真很严肃地说:“我晓得你做上这官不容易,但不能官迷心窍,命只有一条,要是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晓得不”
“可失地是要被究办的。”
“被究办也比没命好,老六,你也是。”韩秀峰想想又说道:“等买到枪回去之后,能不上阵就不要上阵,实在被逼得没办法那只能跟贼匪拼命,不过拼命时也得留个心眼。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该跑就跑,跑得时候别忘了郭大人。要是郭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在四川一样有办法收拾你们!”
“四爷,您尽管放心,只要有我梁六在,郭大人就绝不会有事。”
“不但郭大人不能有事,你们一样不能有事,”想到上海暗潮涌动,韩秀峰接着道:“上海不能久留,我明天一早就去找洋人买枪,你们明天就去客栈把房退了,把弟兄们全带这儿来,还是住这边稳妥些。”
“可我们还要买米,还要雇船呢!”潘二急切地说。
“买米和雇船的事请‘日升昌’的吴掌柜和伍先生帮着办,对了,之前光想着枪要藏好,忘了火药比枪还占地方,所以米要多买些,船要多雇几条。再就是上海关的关口有十几处,下午听吴掌柜说不但吴淞、浏河、七丫、白茆、徐六泾、福山等地
第四百零三章 最紧俏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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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皂是洋人用的,国人究竟能不能用韩秀峰不晓得,只晓得张光生不可能害他,所以昨晚洗澡用洋皂擦了几下,没想到不但真起泡泡,而且用洋皂洗完之后身上果然很清爽。
早上看看用洋皂擦过的体肤,没起疹子也没起癣,韩秀峰觉得洋人的东西也不全是鸦片那种害人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试着用洋人的牙粉刷牙漱口,漱完之后发现嘴里不但清爽了,而且甜甜的,不像用盐搞得满嘴咸得要死。
洋皂、牙粉这些东西,苏觉明、大头和任钰儿、余三姑全有份儿,只是他们全不敢轻易用,甚至连眼神都怪怪的,任钰儿更是欲言又止。
“没事,真没事!”韩秀峰晓得他们担心什么,撩起袖子露出手臂,再张开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道:“看就没有,一点事没有。洋人一样是人,洋人能用我们为何不能用你们要是不敢用,全给我留着,我慢慢用。”
“四哥,你这儿痒不痒”大头忍不住摸向他的手臂。
“都说了没事,既不痒也不疼,你咋就不信呢!”韩秀峰一把推开他那熊掌似的大手,哭笑不得地说:“吃饭,吃完饭办正事!”
余三姑心想用了洋人的东西,今天没事不等于以后没事,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可一想到韩老爷等会儿就要过河去洋人的租界,担心地问:”韩老爷,你等会儿真要去找洋人”
“不找洋人去哪儿买洋枪”
“要是洋人扣着不让走怎么办”
“洋人扣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姑娘,再说今天只是找洋人谈谈,身上又不会带多少钱。”
余三姑回头看看张光生和苏觉明,忧心忡忡地说:“听说洋人就喜欢采生折割,把人捉去跟杀猪似的杀了,把五脏六腑取出来炼药。说不定这洋皂就是用大活人炼出来的!”
“真的!”大头吓一跳。
“以讹传讹,当不得真。”韩秀峰放下碗筷,拿起毛巾擦擦嘴,起身笑道:“对岸虽说是洋人的租界,但依然是我大清的地方,只是租借给他们住。税,朝廷照收;有人犯,朝廷照抓;再说我是大白天过去的,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敢胡作非为。”
张光生忍俊不禁地说:“是啊三姑,没什么好担心的,租界我去过,洋人有时候不讲理,但有时候还是蛮讲理的。”
“那……那你们小心点。”
任钰儿晓得韩老爷是去办大事的,虽然担心却不敢像余三姑那样说出去,想到今天已经八月初四了,忍不住问:“四哥,算算日子我爸应该到任了吧,您说他怎么还不来接我们。”
韩秀峰暗想算算日子你爹是该到任了,只是嘉定不太平,前任县太爷都被一帮抗粮的乡民和趁火打劫的作奸犯科之徒给打跑了,县衙都被砸了,县学教谕和训导估计一样被吓跑了,你爹又不是瓜娃子,发现嘉定不太平应该不会贸然进城。
正不晓得该怎么跟她解释,“日升昌”的小伍子到了,而且带来一个三十出头穿着一件蓝绸长衫。腰间挂着玉佩,手握一折扇,看上去很光鲜,可给人感觉却很轻浮,一进门就东张西望,眼神跟贼似的闪烁。
“四爷,这位便是吴掌柜昨
第四百零四章 头一次跟洋人打交道
韩秀峰对烟土不但不感兴趣,而且深恶痛绝。见他脸色变了,林庆远不敢再多说,就这么把他一直领到祥茂洋行。
头一次走进洋人的大房子,感觉气派归气派,但还是没有中国的庙宇宫殿大气,韩秀峰环顾了下四周,注意力被陈列在水晶柜台里展示的洋货给吸引住了,什么都有,琳琅满目,果然一件比一件精巧。
正看得入神,一个穿着紧身裤,扎着小辫子的洋人走了过来。
林庆远连忙迎上去点头哈腰打招呼,站在楼梯口跟洋人叽里咕噜说了好一会儿,那个洋人才朝边上的小房间呶呶嘴,示意众人进去谈。
头一次跟洋人打交道,韩秀峰有些紧张,装作欣赏墙上的画,背对着洋人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点点心神,才带着比他更紧张的苏觉明走了进去。
房间里有一个精美的茶几,茶几边有几张软绵绵的椅子,洋人微笑着招呼他坐,韩秀峰拱拱手,故作镇定地坐了下来。
洋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林庆远连忙道:“韩四爷,约翰逊先生问您是哪里人,买洋枪做什么”
“韩某扬州人氏,扬州城里的产业虽被长矛给占了,但乡下还有几千亩地和一些房产,对了,还有我韩家祠堂。这兵荒马乱的,求人不如求己,所以想买点洋枪回去看家护院。”
韩秀峰说得轻描淡写,林庆远却一句也不信,因为听口音根本不像是扬州人,但还是叽里咕噜地开始帮着翻译起来。
林庆远还没翻译好,一个看上去跟约翰逊不太一样的一个小洋人端着精美的银盘走了进来,给众人倒茶,还上了几碟点心。
约翰逊一边听林庆远翻译,一边微笑着示意韩秀峰用茶。
灰不拉几的,看上去不太像茶,也闻不到茶香,反而有股怪怪的味道,韩秀峰真不想喝,但一点不喝也不好,干脆微微一笑,端起不但带把儿,而且防着一银勺的小杯子喝了一小口。
不喝不晓得,喝到嘴里才发现苦得要死,难喝的要命。
想到吐出来不合适,韩秀峰干脆一口咽了下去,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笑看着约翰逊和林庆远。
“韩四爷,约翰逊先生问您打算买多少杆”
“这就要看货,要看价钱了,要是货好,价钱也合适,那不妨多买一些。”韩秀峰扶着椅把笑道。
约翰逊听完翻译,抱着双臂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林庆远急忙道:“约翰逊先生问您想买什么样的枪”
“约翰逊先生这儿有什么样的”韩秀峰反问道。
约翰逊可不是一般的洋人,而是洋行大班,也是跑马厅的董事,刚才本打算出门找驻上海的领事,结果遇上韩秀峰这几个不速之客,要不是听说他们是来买枪的,才不会亲自接待韩秀峰等人。
约翰逊才不管韩秀峰到底什么来路,觉得只要有利润的生意就可以做,干脆侧身跟刚才进来那个小洋人低语了几句,小洋人点点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就这么等了半炷香功夫,几个持着枪的洋人涌了进来。
“韩四爷,约翰逊先生让您看看货,等您看中了再谈价钱。”
“行,我先看看。”
韩秀峰站起身看了看,从左边第三个洋人手里接过枪,确认吴文铭差人来上海买的就是这种,回头笑道:“林先生,劳烦您帮我问问约翰逊先生,这种枪怎么卖。”
约翰逊很奇怪,暗想拿进来五种枪,这个找上门的中国人既没挑最好的来复枪,也没挑最老式火绳枪,居然一看就看中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燧发枪,不禁侧身林庆远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韩四爷,约翰逊先生说这种枪八十银元一杆。”
“火药和铅子呢,就是用油纸包的那种。”
林庆远翻译完又回头道:“火药和铅子按桶算,一桶十五银元。”
韩秀峰不假思索地说:“贵了,劳烦你告诉约翰逊先生,我是有诚意的,而且也不买十杆八杆,问问约翰逊先生能不能给个实实在在的价。”
约翰逊从来没做过这样的生意,好奇地问:“林,你觉得他有钱吗”
“约翰逊先生,他是‘日升昌’的吴介绍的,就是城里最大的那
第四百零五章 要出大事!
以前在京城时,每次见大头兴高采烈地去看热闹,韩秀峰就会说“精明的看一眼,瓜娃子看到晚”。可今天他这个总说别人是瓜娃子的人却变成了瓜娃子,坐在外滩边看了近一个时辰洋人的船,又去不远处看洋人盖房子。
肚子饿了让苏觉明去江北跟专做脚夫生意的小贩买几块饼拉充饥,站累了坐下看,甚至趁洋人和洋人雇的本地人不注意,让苏觉明去偷了一点洋人盖房子用的洋灰。
“这看上去就是土灰,就是碾得匀碾得细,加点水和沙子搅和搅和,抹在砖头上砌墙,砌的墙能结实吗”苏觉明一样好奇,竟用手指沾了点送到嘴边用舌头舔了舔。
“拿回去搅和一下砌两块砖试试,等干了不就晓得了嘛。”韩秀峰示意他把偷来的这一捧洋灰赶紧用衣裳包好,掸掸屁股上的尘土,信步走到一栋洋楼的橱窗前,又好奇地看起挂在水晶橱窗里的那些人像。
有洋人的,也有中国人的,惟妙惟肖,正寻思洋人究竟是怎么画出来的,林庆远和张光生、小伍子回来了,一找到他们就笑道:“韩四爷,这是洋人的照相馆,要不要陪您进去拍一张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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