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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王千里急了:“陈院长,你怎么越老越糊涂,怎么听不进人劝呢!”

    “千里,坐下!”顾院长把王千里拉坐下来,回头紧盯着陈有道说:“陈兄,说了你别不高兴,你家老三纯属咎由自取,他被韩老爷锁拿进巡检司衙门那会儿,镇上人可都是拍手称快的。何况韩老爷不是没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只是他运气不好,那么多人一道去查缉私盐,人家没事,他被伤着了。”

    “是啊陈院长,这都是命,要是他那会儿没给私枭伤着,说不定早改过自新甚至都混上一官半职了!”余青槐附和道。

    “你们说得倒轻巧,要晓得死的可是我儿子!”

    “人死都死了,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再说养不教父之过,你家老三的事,你这个做老子的难辞其咎!”顾馆长敲敲桌子,接着道:“这么说吧,韩老爷从来没后悔过锁拿你家老三,他是为民做主,你家老三后来死了,他心里也从来没有过意不去,更没觉得有哪里对不起你陈有道。”

    “那他为何让你们送银子来”

    “因为不管怎么说你陈有道也是我海安士绅,再就是看你老来丧子可怜。”

    “这么说我要去跪谢”

    “不用,韩老爷昨天已经走了。”

    “他走了”陈有道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走了,这一走估计不会再回来。你能想通最好,想不通也没什么。”顾院长不想跟一个失去理智的人纠缠,起身拱拱手,便头也不回地走出陈家小院。

    ……

    回到保甲局,顾院长心里还是空荡荡的,正准备问问王千里和余青槐愿不愿一道去凤山工地看看,李瘸子竟一瘸一拐地追了过来。

    “顾院长,顾院长,我家翠花病了……”

    “病了赶紧去郎中看看,赶紧去抓药,跟我说有什么用”顾院长哭笑不得地问。

    李瘸子拄着拐杖看看王千里和余青槐,一脸尴尬地说:“顾院长,我家翠花好像是心病。”

    “心病,什么心病”

    “相思病。”

    “你是不是戏看多了,还相思病!”

    “顾院长,不怕您笑话,我家翠花害的好像真是相思病,她从昨天回来到这会儿一口饭都没吃,额头滚烫滚烫的,神志都不清了,净说梦话,净说糊话。”

    “说什么梦话糊话”顾院长追问道。

    “她……她喊大头,喊韩老爷,她……”

    王千里反应过来,禁不住骂道:“这事能怪谁,怪只能怪你和你婆娘!谁不晓得你家翠花喜欢大头,余三姑生怕大头被你家翠花抢走,甚至把娘家的那些个堂妹表妹全喊来了。结果你们倒好,刚开始上赶着要攀这高枝,还托我去帮你们跟韩老爷说。后头听说韩老爷和大头要去上海办差,办完差就从上海直接回四川老家,你们又觉得这亲一结,你家丫头就真成泼出去的水,又反悔了!”

    “四川是太远,王老爷,您一样有闺女,您家闺女要是嫁那么远,您舍得吗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大开眼界
    从南通州去上海可船渡江去对岸的沙州(现在的张家港),再雇船走江南那四通八达的内河去上海,或干脆走陆路。但据说对岸的船家不会去那么远,所以这么走途中不晓得要换几次船。走陆路更不用考虑,毕竟好几百里。

    韩秀峰跟出去打听回来的潘二、苏觉明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雇现在这条在通州登记注册,船名“袁万利”的沙船去上海。顺江而下,从吴淞口进入黄浦江,能直抵上海县城小东门外的码头,不但最多只用三天,而且这一路上不用换船。没想到怀有身孕的余三姑一点事没有,任钰儿竟晕船晕得把苦胆都快吐出来了。

    男女授受不亲,韩秀峰插不上手帮不上忙,本应该被任钰儿照应的余三姑,反而要照应任钰儿,刚刚过去的这两天,不晓得打扫过几次被吐得一片狼藉的船舱。

    小伍子扶着缆绳走到船尾,透过篷帆的缝隙回头看了一眼正忙着不亦乐乎的那些船工,低声道:“四爷,苏觉明刚去问过,船老大说下午便能到上海。”

    韩秀峰不想被船工们从口音中听出他不是本地人,这两天极少开口,甚至都没跟船工说过话,扶着桅杆下意识问:“这么说已经进了黄浦江”

    “早过了吴淞口,这就是黄浦江!”小伍子想想又忍不住笑道:“这船坐得晕头转向,连东南西北都弄不清。要不是苏觉明和梁大说,我也以为还在长江里呢。”

    “这才坐两天,你都晕头转向。要是办完事坐运漕粮的船去天津卫,那不晓得会晕成啥样。”

    “四爷,不怕您笑话,我以前想简单了,以为搭运漕粮的船回京方便,现在可不敢,再方便我也不敢坐。”

    “为啥不敢”韩秀峰好奇地问。

    小伍子指指站在船头的矮个子船工,惊恐地说:“四爷,您是不晓得这船一出洋有多凶险!就咱们现在坐的这条,就前头那几个船工,去年受旅沪赣榆县籍巨商孙同德所雇,运送棉花、西洋布等货物,从上海出发去山东金口,途中遇风,一直漂流到朝鲜的济州,差点船毁人亡!”

    “有这事”

    “他们亲口跟苏觉明说的,应该不会有假。”见韩老爷将信将疑,小伍子急切地说:“四爷,苏觉明打听过,这样的事多了。咱们这条船的船主袁老板,手下有好几条船,其中一条在道光二十二年,受上海巨商郁盛森所雇,从上海空船出洋去辽东牛庄运豆货,结果也遇上暴风,一直漂流到朝鲜的忠清道。”

    韩秀峰可不想葬身鱼腹,喃喃地说:“看样子能不走海路就不走海路。”

    “这是自然,您身份尊贵着呢,不到万不得已用不着犯这险。”

    正说着,潘二和苏觉明也走了过来,陆大明、梁六拉着大头在前面看岸上的景色,有意无意地挡住船工不让靠近。

    “四哥,我刚打听过,上海的码头跟我们巴县码头一样鱼龙混杂,我们那边的脚夫分属川帮和茶帮,上海这边分‘杠夫’和‘箩夫’,‘杠夫’专事装卸普通商户和百姓的货,‘箩夫’专事装卸洋人的货。码头上划了好多界,一个界一个‘脚头’,船等会儿靠在哪儿,我们的行李就只能给哪儿的脚头安排‘杠夫’背。”

    “行有行规,到时候该让谁背就给谁背,反正我们的行李也不算多。”

    “船老大说上海有好多会党帮派,我们是从江北来的,不管住城里还是城外,最好不要去那些会党帮派的地盘。”

    “有会党,还有好多”韩秀峰惊诧地问。

    “真有。”不等潘二开口,苏觉明便如数家珍地说:“船工们说有小刀会、双刀会、罗汉党、青巾会、编钱会、宁波帮、福建帮、江宁帮、江北帮、底作帮和什么蓝线党。这些大大小小的会党和帮派各立门户,经常为抢地盘聚众械斗,尤其福建人和广东人聚居的地方。”

    “船老大说上海的本地人没外地人多,外地人中属福建人、广东人和浙江人最多。”潘二顿了顿,又补充道:“觉明刚才说的那些会党和帮会中,属小刀会的会众最多,势力最大。”

    韩秀峰沉吟道:“那我们得小心点,离他们远点,不管有事没事,尽量不招惹他们。”

    潘二苦着脸道:“可我们不招惹他们,他们很难说会不会来招惹我们。四哥,这些帮众你是晓得的,说可怜的确可怜,说可恶也可恶。他们真是欺软怕硬,我们一靠岸他们就会来打探,要是发现我们有钱,能坑就坑,能骗就骗,坑骗不着甚至敢抢!”

    “上海是有衙门的,据我所知不但有县衙还有道署,我就不信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明抢。”韩秀峰想了想,接着道:“等会儿交代下去,让弟兄们小心点。总之,我们是来做买卖的,不是来惹事的。”

    “好的,我这就去交代。”

    正说着,一艘张满帆的大船从后头驶了上来。

    “洋鬼子的船!四哥,快看,船上有洋鬼子!”

    大头早忘了之前的交代,一见着洋人的船就惊叫起来。好在江北方言太多,多到隔一条河说话都不一样,船工们连海安话都听不懂,哪会在意大头的口音不太像江北人。

    陆大民反应过来,赶紧把大头拉到一边。大头这才意识到不应该大呼小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大码头
    越往南走,江上航行的和系泊在两岸的船越多。韩秀峰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了,暗想别说巴县,就是失陷前的扬州也没这么多船。

    听说快到上海了,连晕船晕得脸色煞白的任钰儿都在余三姑搀扶下出来看热闹。在船老大看来他们就是一帮土包子,觉得好像,竟走过来指着岸上,用一口带着浓浓通州口音的官话道:“那就是虹口港,现在是花旗人的通商码头。看见没,那些房子都是花旗人盖的!”

    “那就是美利坚的租界”韩秀峰下意识问。

    “韩少爷,你真头一次来上海”

    “真头一次。”

    “那你怎么晓得花旗人就是美利坚人的”

    “书上说的。”

    “我说呢,原来书上有,真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船老大对读书人还是很尊重的,连忙拱手作了一揖,又指着前头道:“往前是英吉利的通商码头,再往前是英吉利的,然后是法兰西的,洋人的这些码头我们不能靠,我们想靠岸还得往前。”

    “上海县城在南边”

    “在南边,等会儿您就能见着了。”

    “上海关呢”韩秀峰追问道。

    船老大没想到这个从扬州逃难来的秀才居然晓得上海关,不禁笑道:“也在前头,就在江边上,不过我们不用靠关口,因为这一带的码头全是关口。您不用去找他们,等船一靠岸那些税官自然会来找您。”

    正说着,一栋栋怪模怪样的洋人建造出现在眼前。像全是用巨石砌的,不但比中国的宫殿庙宇高大,而且看上去很结实。

    上海跟泰州一样又没山,韩秀峰正纳闷洋人是从哪儿运来这么多石料的,又一艘洋人的大帆船迎面驶来。江面没之前那么宽,两条离得很近,不用窥筒都能清楚地看到船上的洋人。

    大头惊呼道:“洋婆娘!四哥,快看,船上有洋婆娘!”

    “我又没瞎,喊什么喊!”

    “四哥,我是说这些洋婆娘不要脸,不好好穿衣裳,都露出大半个!”

    顺着他手指的放向,果然看到几个洋婆娘戴着花帽却衣衫不整,露出半个胸脯,白花花的,甚是扎眼。韩秀峰被搞得啼笑皆非,急忙回头道:“看什么看,非礼勿视晓得不。”

    “四哥,我……我就看了一眼。”

    “一眼也不行,马上靠岸了,快去收拾东西。”

    “哦。”大头不敢不听,只是又忍不住看了几眼。

    见潘二、苏觉明和梁六他们全盯着洋婆娘的胸脯看,余三姑禁不住骂道:“下流,没见过女人啊!”

    “三姑,你说什么呢。”任钰儿羞得脸颊发烫,急忙拉着余三姑道:“我们回舱里去吧,等靠岸了再出来。”

    她话音刚落,船工们顿时哄笑起来。

    韩秀峰回头瞪了一眼,没人再敢笑。

    今天顺风,沙船行驶的很快,不一会儿就驶到了能遥望到城墙的码头。正如船老大所说,好不容易找到个缝隙把船靠到岸边,一个税吏就带着两个税卒爬上了船。

    怎么打发他们无需韩秀峰操心,苏觉明和潘二打开几个箱子和几口麻袋,让税吏看了看都带了些什么东西,在船头讨价还价的一番,给了六贯钱便拿到了税票。

    税吏和税卒刚下船,守在岸上的脚头就上来了,见只有八箱子书和一些行李,并没有什么货显得有些失望,问清楚要把箱子和行李送往何处,算好脚钱,见有两个女眷,便提议再雇一辆独轮车。

    想到任钰儿裹着脚走不开,苏觉明一口答应了。

    之前约定过,潘二和陆大明等人不进城,先在码头附近找个客栈住下,顺便打听打听回江北的船好不好雇,打听打听上海的米是什么价。因为回去时少说也要买两船米,不然买的洋枪和火药不好藏。

    众人就这么在码头作揖道别,不但岸上的脚夫没起疑心,连船老大都以为他们真是两拨人。

    一切比想象中更顺利,韩秀峰就这么和小伍子在前头走,余三姑和任钰儿一左一右斜坐在脚夫推的独轮车上跟着后头,然后是挑着木箱的七个脚夫,苏觉明和大头殿后,生怕脚夫把箱子挑跑了。

    没想到刚走出几步,突然嘭一声,一口箱子滑落了,也不晓得是绳子系得不紧,还是脚夫故意的,箱子被摔的四分五裂,箱子里的书散落一地。

    “你怎么干活的,这箱子摔坏了谁赔!”

    “对不住对不住,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绳子没系好……”

    “箱子摔坏是小事,我家少爷因为书丢了考不上功名你狗日的罪过就大了,还不赶紧捡起来!”苏觉明一边骂着一边忙不迭地拣,大头晓得这些书金贵,也放下行李蹲下身拣了起来。

    脚夫忙不迭作揖赔罪,引来许多脚夫和行人看热闹。

    韩秀峰岂能不晓得脚夫这是故意的,不动声色地说:“觉明,算了,拣起来就好,没丢就行。”

    “少爷……”

    “算了,出门在外,用不着因为这点事跟人家计较。”

    “还是这位少爷明事理,小的给您赔罪了。”

    “不用了,你们在码头讨生活也不容易。”

    围观的脚夫心想刚下船的就是个穷书生,不但穿得寒酸,连箱子里的书都是旧的,好多书都发霉了,觉得没什么油水,就这么渐渐散去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有大买家!
    张光生帮着城北租的是一座极具江南风格的宅院,里外三进,一看就晓得建了不超过五年。往南几里便是周泾浜,东面紧挨着一条没名字的小河。

    入夏雨水多,河水已涨至离东边几间房的窗口不到半人高,能看到宅子在水中那粉墙黛瓦的倒影,再看看前头那几棵枝条都垂到水里的杨柳,任钰儿禁不住叹道:“临水人家,水墨江南,真像是住在一幅水墨画里!”

    “这河里的水比我们那儿还要高,要是下几天雨,会不会淹”余三姑担心地问。

    “应该不会吧,人家盖这么大宅子不可能想不到。”

    就在她们二人欣赏完窗外的景致,又好奇地研究张光生帮着添置的那些洋货时,韩秀峰正站在大门口不解地问:“光生,这么好的宅子,主家为何不住”

    “还不是被洋人闹的。”

    “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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