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不能提是因为名节,您来中国也有不少年了,应该听说过中国女子的名节有时候比性命还重要。”看着晏玛太似懂非懂的样子,韩秀峰接着道:“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之防可不是说说而已。像钰儿这样没出阁的黄花闺女,别说脚了,连胳膊都不能轻易示人。”
“真的”
“骗您做什么,这是在租界的,要是在其它地方,要是换做富贵人家的小姐,那真叫个深居简出,您别说跟她说话了,甚至连见都见不着!”
“可是您答应过我,而且您很清楚裹脚……”
“我是答应过您,也很清楚缠足不好,但现在真不是兑现承诺的时候。再说就算我能帮您说服钰儿,对您要做的事又有什么帮助。我都已经被革职了,在上海呆不了多久,我问过她,她铁了心要跟我走。她要是跟我走了,您又怎么通过她来说服别的女子”
“监督阁下,别的女子以后再说,我现在说的是钰儿小姐,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如果连钰儿小姐都说服不了,那我怎么去说服别的女子”
“可是您不只是想让她放足,还打算让她去做啥子手术!”
“监督阁下,请您相信亨利先生的医术,他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医生,而且在手术前会进行麻醉,钰儿小姐就跟睡着了一样,整个手术过程不会有任何痛苦。”
要动刀可不是开玩笑的,何况早打听过,他说的那个亨利医生是在英吉利混不下去才来上海的,据说在英吉利因为做啥子开膛剖腹的“手术”闹出过人命,韩秀峰就算能做得了这个主,也不敢让任钰儿去犯这个险。
正不晓得怎么跟眼前这个洋和尚解释,正不晓得怎么才能让他混蛋,苏觉明跑进来道:“四爷,吴大人来了,吴大人求见!”
“晏玛太先生,我这边还有点事,要不我们回头再聊。”
“好吧,我明天再来。”
韩秀峰心想你明天还是别再来了,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楼上的几个受伤的同乡还得请他帮着医治,只能陪着笑脸把他送出会馆。
送走晏玛太,跟苏觉明走进一楼最东边的书房,赫然发现半个多月没见的吴健彰竟一反常态地穿上了官服,看顶带竟是从四品。
“道普兄,您这是……”
“托老弟的福,这一关总算过去了。要不是向帅力保,别说捐复,恐怕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吴健彰拱起手深深作了一揖,想想又一脸不好意思地笑道:“本来不打算捐这个记名知府的,可名不正则言不顺,要是不捐个顶带怎么领兵平乱。”
韩秀峰这些天虽然没怎么出门,但没少听人说他这段时候干的那些事,不但一把火把大小东门外的商铺民宅全烧了,还亲率几十条战船同狼山镇总兵泊承升一道从江上炮轰县城,甚至亲率兵勇上岸一直杀到上海城下。
刘丽川一定恨透了他,一定后悔当时没要他的命。
既出银子又豁出去跟会党拼命,韩秀峰实在想不通他为何变得如此忠勇,但还是拱手笑道:“没事就好,恭喜恭喜。”
吴健彰急着回去攻诚,哪有功夫坐下喝茶,开门见山地说:“韩老弟,今天过来一是登门致谢,二是有件事得知会你一声。”
“什么事”
“你被奸人所害,被革职之后,英吉利、法兰西和美利坚领事才发现你其实是一个很好打交道的人,对你的遭遇很同情,甚至打算设宴跟你致歉。想着这个
第四百五十二章 即刻回京
杨能格没想到韩秀峰不但只被降一级而且还调任永定河北岸同知,许乃钊一样没想到。不过在许乃钊看来这不是一件坏事,甚至差人把吉尔杭阿和杨能格请到行辕,借宣读吏部公文之机敲打了一番。
吉尔杭阿和杨能格灰头土脸,韩秀峰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个结果跟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拜谢完许乃钊,接过公文回到“四川会馆”,乔松年和薛焕、刘存厚、虎嵩林、虎坤元就换上便服跟了过来。连吴健彰、吴煦、署理上海知县孙丰和本应该在奉贤设卡抽厘的周兴远都跟约好了似的紧随而至。
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不能不管饭,韩秀峰赶紧让苏觉明沏茶,让大头、翠花等人去张罗酒席。好在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六,再过几天便过年,会馆里准备了不少年货,鸡鸭鱼肉都是现成的,不用出去买。
来的全是官老爷,最小的也是县丞,谁也不在乎吃吃喝喝,一坐下来就开始恭喜,恭喜完之后便问韩秀峰打算什么时候启程,打算走海路还是陆路回京。
韩秀峰苦笑道:“再过几天就是除夕,我真不想在路上过年,可公文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让即刻回京领凭。要是拖拖拉拉等到过完年再动身,说不定又会被人弹劾。”
乔松年岂能不晓得他说的是杨能格,放下茶杯道:“既然朝廷让你即刻回京,那就不用在上海耽搁。”
“是啊,这年在哪儿不是过!”刘存厚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禁不住笑道:“永定河道的河员可不是谁都能充任的,圣祖爷曾有圣训,选任河臣必熟清水性之人!且一旦选任上轻易不准外调,就算外调也是做沿河地方官。”
“这有啥好的”韩秀峰禁不住问。
“能安安生生做官,这有啥不好的”刘存厚反问一句,又眉飞色舞地说:“永定河道自道员以下文武官员的升降考绩虽说皆隶属于直隶总督,可事实上直隶总督跟管不着顺天府一样管不着永定河道。”
“不归直隶总督节制,那归谁管”韩秀峰忍不住问。
“道员以下各文武官员的升降赏罚归道员管,道员有事要向直隶总督禀报,更要跟工部禀报,还要跟顺天府商量。据我所知,永定河道衙门的大多官员,是从各部院笔帖式和效力人员中拣选的。”
乔松年在京城做那么多年翰林官,对这些最清楚不过,看着韩秀峰似懂非懂的样子,微笑着解释道:“河道不光管河务,也管永定河两岸的淤地及开淤垦荒的百姓,而永定河长达几百里,流经那么多州县,其中最容易发生水患也最不能发生水患的便是顺天府辖下各县,遇到事自然要跟顺天府商量着办。顺天府你是晓得的,不但是京畿重地,还有权受理天下诉状,堪称‘小刑部’,所以只要涉及到顺天府的事,直隶总督一般不会过问。”
“可是跟工部又有啥关系”韩秀峰追问道。
“怎么就没关系了,你想想工部是做什么的,永定河道衙门又是做什么的工部四大清吏司之一的都水司,便是掌稽核、估销河道、海塘、江防、沟渠、水利、桥梁、道路工程经费,以及各省修造战船、渡船及其他各种船只经费,核销河防官兵俸饷的。
而永定河又叫无定河,善淤积、频改道、易决堤,要么不发水患,一发水患不但顺天府各县会遭殃,甚至会堵塞水陆交通,京城就会闹饥荒。也正因为如此,朝廷才设永定河道衙门。”
“京畿重地,自然不能闹水患,可是我既不熟地形也不懂水性,让我去治水,这差事要是办砸了咋办”
“永定河道衙门又不光你韩志行一个官。”乔松年笑看着他道:“不但有道台,还设有好几个同知,你不懂人家懂。我估摸着彭大人调你去署理永定河北岸同知,十有**是让你去领兵的,不是让你去治水的。”
“领啥兵”
“领河标绿营,”乔松年越想越觉得来前许乃钊说得那些话有一定道理,不禁笑道:“两淮运司设有盐捕营,永定河道衙门一样有绿营兵,不过那些兵原本不是用来打仗的,而且专事清淤筑堤的,同时驻守沿河两岸的汛地。”
韩秀峰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问:“这么说永定河道的那些绿营兵就是一帮河工苦力,平时清淤筑堤,沿河各州县要是有人犯上作乱就去平乱”
“正是。”
“让那帮苦力去平乱靠谱吗”
“不靠谱,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想到这里虽然有外人,但说得并不是松江府的事,乔松年忍俊不禁地说:“永定河道衙门距京城仅百里,被誉为京城之门户,既然是门户就不能没兵驻守。所以你这次真要是去领兵,朝廷也只会让你沿河驻守,不会轻易让你领兵去静海打长毛。”
薛焕深以为然,抬头道:“一是京城门户不能洞开,二来河标的那几营兵要是调别的地方去平乱,永定河发水患咋办。对朝廷而言,平乱重要,治河一样重要。”
“这么说永定河北岸同知虽算不上啥肥缺,但也算一个好差事。”
“如假包换的美差,你要是能去领兵,那就是驻守在天子脚下,只要无过便是功!何况驻守
第四百五十三章 近朱者赤
也不知道是不是吴健彰故意走漏的消息,本地士绅一听说韩秀峰要回京,便连夜赶制了两顶万民伞。等韩秀峰带着家人赶到码头时,不但本地有头有脸的士绅几乎全来了,连附近的百姓都闻讯而至。
“商船大王”郁泰丰等士绅捧着万民伞恳请韩秀峰赏收,百姓们挤不上前只能在后头跪谢“韩青天”、“青天大老爷”……做官能做成这样的,虽算不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也实属凤毛麟角。
韩秀峰感动感激,急忙躬身给上海的父老作揖,没想到刚作完揖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乡绅竟俯身脱他的棉鞋,脱下之后高举过头,顿时引来一阵阵欢呼。这是盼他留官不去的意思,韩秀峰也不晓得是吴健彰特意安排的,还是父老乡亲发自肺腑的,但都已经到了这份上只能硬着头皮受此大礼。
消息传到城北的苏松太道临时衙署,杨能格气得脸色铁青,前来禀报关务的蓝尉雯心里则酸溜溜的,暗想同样是捐纳出身,差事同样办砸了,姓韩的凭什么能赢得这么好的官声。
许乃钊听到这消息不但笑了,并且当即决定不再去巡视各营,而是叫上吴煦和孙丰一道去巡视城西、城北的各粥场,巡视完粥场又去巡视赈济局帮无家可归的百姓们搭的几处窝棚。
就在百姓们送走“韩青天”,又开始千恩万谢巡抚大人时,梁六率七十多个老泰勇营的弟兄火急火燎往回赶。
他们乘坐的一样是洋人的“争气船”,一样是吴健彰帮着雇的,船上不但有他们在上海采买的年货,还有吴健彰受韩秀峰之托帮着采买的第一批洋枪和火药。吴健彰的幕友黄芸生甚至不打算在上海过年,竟跟他们一道去扬州。
“争气船”航行的远比沙船快,只用了两天半就赶到了扬州城东的码头。
突然来了一艘洋人的船,驻守城外的兵勇吓坏了,直到梁六等人抬着箱子上岸,兵勇们才松下口气。
两淮盐运司衙门和淮扬道衙门虽没回扬州,但郭沛霖已率盐捕营和庙湾营进驻了扬州,全权负责善后事宜。
与其说是善后,不如说要重建。
曾经繁荣富庶的扬州城现而今是十室九空,变成了一片残垣断壁,城里城外全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乞丐,随处可见饿死、冻死或病死的百姓尸体。
梁六等人看得暗暗心惊,直到带路的盐捕营兄弟停住脚步说到了,他才发现曾经的两淮盐运司衙门居然还在,并没有被战火摧毁。
“老六,你咋回来了!”潘二接到通报,急匆匆走出来问。
“禀潘老爷,是四爷让我们回来的,郭大人呢,郭大人在不在”
“正在见甘泉知县,先进来吧,进来再说。”
……
郭沛霖听说梁六回来了,同样大吃一惊,三言两语打发走甘泉知县,便把梁六喊到大堂,问起上海那么的情况。
他怎么也没想到韩四竟会被降一级调任永定河北岸同知,更没想到韩四就算回京也没忘办枪的事,看完韩四让梁六捎回的信便召见吴健彰的幕友黄芸生,简单问了几句上海的战局和吴健彰现而今的处境以示重视,便让梁九带人去验枪,等完再给黄芸生结枪款。
韩四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关,不像张翊国差点被发配新疆效力,潘二自然高兴,但嘴上还是嘀咕道:“四哥也真是的,大过年的回京早一天晚一天又有啥事就算走海路也可以在角斜上岸,再急也不差这三五天!”
韩四就这么走了,郭沛霖同样有些遗憾,又看了看韩四让梁六捎来的信,抬头道:“没想到许乃钊竟会为了他求彭大人,彭大人这时候让他去署理永定河北岸同知,十有**是让他去领兵,不然大过年的决不会让他即刻回京领凭。”
潘二禁不住笑道:“郭大人,这么说您那封请罪折没白上!”
“有没有白上不知道,反正皇上没怪罪我保举错了人。”想到梁六等乡勇明明可以在上海跟着那个姓周的县丞设卡抽厘,吃香的喝辣的,却没忘提携之恩一个不少的全回来效力了,郭沛霖感慨万千,沉默了片刻突然道:“长生,你准备准备,等过完年也回趟京。”
“郭大人,我回京做啥扬州这边一大堆事,再说长毛并没有退回江宁,他们还盘踞在瓜洲,我走了您咋办!”
“我身边是缺人,但让你去京城自然有让你去道理。”
“郭大人……”
“听我说完,”郭沛霖笑看着他,耐心地解释道:“长生,你虽然捐了个官身,但不去吏部注册终究算不上官。现在空出那么多缺,正好是个机会,与其保举别人不如保举你。”
“郭大人,您打算保举我,打算让我去吏部领凭”潘二下意识问。
“角斜场虽小,但盐帮营的兵勇大多来自角斜场,而且角斜紧挨着海安,所以角斜场盐课司大使让别人去做我不太放心,只有你去我才能放心。”郭沛霖笑了笑,接着道:“保举归保举,但能不能顺顺利利领到官凭却不是件容易事,吏部的那些笔帖式和胥吏难缠的很。志行正好回京了,有他在你的事应该好办一些。”
潘二岂能不晓得郭沛霖的良苦用心,毕竟不到吏部注册就算捐了顶带也算不上官,只能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效力,却不能跟那些分发到江苏的候补官一样被差委试用。更何况保举的是角斜场盐课司大使,那是跟县太爷差不多的正印官!
正不知道该如何感谢,郭沛霖接着道:“梁六他们连设卡抽厘的差事都不要赶回来效力,大过年的不能不让他们回去跟家人团聚,你等会儿跟他们一道回海安。”
“去海安做啥”
“去问问王千里、余青槐和李致庸愿不愿出仕为官,他们要是愿意,就让他们准备准备,等过完年就跟你一道去京城投供。不过他们跟你不一样,他们全是江苏人,究竟能补个什么缺,究竟会被分发到哪个省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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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朝中有人好做官
今年春天朝廷刚开过一科,再开科取士要等到三年之后,再加上粤匪竟从江宁一路杀到了直隶,距京城不到三百里,京城人心惶惶,要不是大臣们劝阻皇上早北狩热河了,所以今年春节没往年那么热闹。
何恒去了江南大营,任禾等好不容易在京城找到差事的几个落第举人,担心粤匪突破重围从静海杀到京城,一个多月前就先后找由头告假回了老家。重庆会馆不是没几个举人,而是一个也没了,但并没有因此变得冷冷清清,反而比之前更热闹了。
湖广道御史黄钟音、翰林院编修吉云飞、翰林院检讨敖彤臣、刑部员外郎江昊轩、户部员外郎王支荣和今年四月刚馆选上的翰林院庶吉士敖册贤,虽然在外面都租了宅院,但来会馆来得比之前更勤了。
小山东也忙得不亦乐乎,一见着敖彤臣走进会馆,就迎上去笑道:“敖老爷,楼上楼下全打扫干净了,连被褥都添置了两床新的,任老爷他们走前留下的那些也拆洗得干干净净,就等韩老爷回来。”
“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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