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不过像彭蕴章这样的朝廷重臣,一年不晓得有多少官员来拜见,每次收的礼金虽不多,但积少成多,一年少说也能收几万两。而且这不但算不上受贿,甚至堪称清廉,就算皇上晓得了也不会说什么。
想到自个儿想弄点银子只能趁火打劫敲诈勒索那些个贪官犯官,韩秀峰打心眼里羡慕彭蕴章这样的官员,觉得做官只有做成彭蕴章这样才有意思。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毕竟不是谁都能考上进士,也不是每个进士都能拉翰林,更不是每个翰林都能做上军机大臣的!
一路胡思乱想,要不是小山东提醒都不晓得已经到了会馆门口。
左邻右舍全歇息了,周围一片漆黑,唯独重庆会馆灯火通明,不但大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院子里也挂满了灯笼,大厅里不但点了蜡烛,连后院儿状元房里的抗风洋灯都拿来了十几盏。
刑部员外郎江昊轩来了,户部员外郎王支荣来了,年前金榜题名并馆选上翰林院庶吉士的敖册贤到了,省馆张馆长不但也来了,甚至带来五六个文武官员,也不晓得是四川籍京官还是来京候补候选的四川同乡。
温有余等七位在京经商的同乡忙得不亦乐乎,一见着韩秀峰就让他们的家眷赶紧去烧菜,准备开席!
韩秀峰不但早听说过敖册贤,而且通过一封信,却从未见过,初次见面少不得一番寒暄。这才跟敖册贤说了几句话,张馆长就带着一个三十出头的正三品武官挤了进来,得意地介绍道:“志行,认识一下,这位便是以前跟你提过的彭阳春彭侍卫!彭侍卫,这位便是韩秀峰韩老爷,那年省馆团拜你们应该见过。”
“阳春见过韩老爷,韩老爷吉祥!”
韩秀峰猛然想起眼前这位是本朝四川出的头一个状元,不过是皇上钦点的武状元,自然不能跟文状元相提并论,论身份甚至没文举人尊贵,但不管咋说人家也是状元,韩秀峰连忙拱手道:“原来是状元公,失敬失敬。”
黄钟音、吉云飞和敖彤臣三位清贵的御史老爷和翰林老爷正坐在里头说话,身边还站在一位去年刚馆选上的翰林院庶吉士,文贵武贱,彭阳春可不敢以状元公自居,急忙道:“韩老爷,您就别开阳春的玩笑了。听张馆长说您回了京,就厚着脸皮来讨杯酒吃,还请韩老爷别见怪。”
“状元公就是状元公,这可不是开玩笑。”韩秀峰回头看着乡贤祠,拱手道:“彭兄应该是头一次来我们府馆吧,要不是头一次来,那应该晓得我们府馆的乡贤祠里都供奉了那些先贤。”
张馆长反应过来,不禁解释道:“彭侍卫,胡老将军你应该听说过吗,府馆的乡贤祠里不光有胡老将军的灵位,还有胡老将军的画像。”
“真的”
“骗你做啥,不信我带你去祭拜。”
……
韩四回来了,会馆自然要好好操办一下,但黄钟音实在想不通张馆长为何把姓彭的侍卫带来,加之早等饿了,干脆起身道:“志行,开席了,赶紧过来坐啊!”
“哦哦,来啦来啦,彭兄,里面请。”
不等彭阳春开口,敖册贤就陪着韩秀峰一边往里走一边解释:“志行,你义妹和大头的未婚妻在里头,黄夫人、吉夫人、我嫂子和贱内她们在里头作陪。你留在城外的那些随从温掌柜也想到了,早差人送去两桌酒菜。”
“是吗,这咋好意思呢。”
“有啥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外人。”
正说着,黄钟音指着身边的空座道:“志行,来来来,你坐这边!德莆,你坐你哥边上。张馆长、彭侍卫,你们随意。”
“黄老爷……”
“说啥呢,志行,我们下午咋说的”
韩秀峰猛然想起他们下午在会馆门口的叮嘱,苦着脸道:“永洸兄,我还是坐这边吧。”
吃完宵夜还有很多事要说,吉云飞不想耽误功夫,干脆一把将韩四拉坐到黄钟音身边,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在座的除了永洸兄就数你官做得最大,你不坐这谁坐这儿来来来,大家都坐。小山东,还愣着做啥,赶紧斟酒啊!”
“好咧!”
等小山东帮众人把酒满上,黄钟音提议众人举杯欢迎韩四回京,祝韩四高升。韩四一饮而尽,然后赶紧让小山东把酒斟上一一回敬,结果刚敬完黄钟音就被吉云飞给拉住了,凑他耳边说等会儿还有正事,让意思意思就行。
尽管如此,韩秀峰还是没少喝,敬完京官同乡又去隔壁敬几位掌柜,边喝边聊,感觉跟过年一样,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黄钟音便让温掌柜上饭。韩秀峰意识到不能再喝了,三口两口吃完碗里的饭,便跟张馆长带来的那几个新朋友告罪。张馆长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岂能不晓得他有
第四百五十九章 身不由己
聊完官场上的事聊战局,黄钟音等在京官员距两江、湖广太远,但离天津府很近,对静海县的战事了如指掌,介绍起来是如数家珍。韩秀峰则给他们介绍江宁、扬州和上海等地的战事,聊着聊着,竟不知不觉聊到三更天。
吉云飞晓得他一路鞍马劳顿,很累很困,提议早些歇息。黄钟音和敖彤臣、敖册贤等人从善如流,拿上韩四给他们准备的炭敬,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
大头、苏觉明和小山东一样熬到了三更天,任钰儿和翠花早在后院楼上的状元房歇息了。会馆从来没留宿过女眷,温掌柜晓得她们两个初来乍到的女子住这儿不方便,特意让晚上来帮着烧饭的老伴和闺女留下伺候,韩秀峰实在没啥不放心的,赶紧洗脸洗脚,在紧挨着前院的状元房歇息。
回京的这一路没睡过一个好觉,韩秀峰是真累,加之回到会馆就跟回到自个儿家一样,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竟睡到中午才醒来。
洗完漱走到前厅,只见温掌柜正陪着张馆长喝茶。
“四爷,您起来了,我见您睡那么香就敢叫您……”
“没事没事,张馆长,您咋来了”
“温掌柜先说,说完我再说。”张馆长放下茶杯笑道。
温掌柜反应过来,急忙道:“四爷,彭大人一大早就差人来传话,说皇上这几天可能要召见,让您赶紧准备准备。”
“人呢”
“走了,听说您还没起来就走了,不过您放心,这些规矩我懂,给了他二两赏钱。”温掌柜越想越激动,又眉飞色舞地说:“您义妹和大头的未婚妻翠花不是头一次来京城吗,我让我老伴和我家二丫头陪她们出去逛逛。住在城外客栈的那些兄弟也是头一次来京城,所以我让老余跟您的长随一道去找他们,带他们进城转转,昨晚剩了不少菜,等转累了再带他们来会馆吃个便饭,也顺便让他们认个门儿。”
“他们要看着枪,估计不会全进城。”
“我晓得,所以我打算轮着带他们进城。”
“这么安排最好,温掌柜,让你费心了。”
“费啥子心,这是份内事。”温掌柜估摸着在外面逛的人也该回来吃中饭了,立马拱手道:“四爷,张馆长找您有事,我去厨房看看捎午准备的咋样,您和张馆长聊。”
“行,忙去吧。”
目送走温掌柜,韩秀峰一边招呼张馆长坐下,一边笑问道:“张兄,究竟有啥事,但说无妨。”
张馆长晓得他忙,开门见山地说:“志行,今儿个过来有两件事,一是你领凭的事,我帮你跟吏部的朋友打听过,他们说这部费怎么着也得一千两。刚上任的永定河北岸同知石赞清你一定晓得,他为了领凭整整花了一千八百两!”
“一千两就一千两,让你费心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去年的川茶买卖做得不错,张馆长是真把韩四当自个儿人,微微一笑,接着道:“再就是昨儿晚上跟我一道来吃酒的彭阳春,他有个特别要好的同僚这几天要外放,十有**会分发去永定河道衙门,求我帮他那位同僚走走你的门路,真要是分发去永定河道衙门还请你多关照。”
“他那个同僚也是侍卫”韩秀峰好奇地问。
“二等侍卫,虽说出身镶蓝旗,但为人没得说,讲义气,能为兄弟两肋插刀。只是全家几十口就他一个人在宫里当差,这日子过得是苦不堪言,也就拿不出银子去打点,不然他一个二等侍卫也不至于混到去做都司的地步。”
“彭阳春的这个同僚叫啥”
“永祥,瓜儿佳氏永祥。”见韩四若有所思,张馆长低声道:“志行,彭阳春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要是这个永祥为人不靠谱,他一定不会托我来求情。”
“张兄,要不这样,你回去跟彭阳春说一声,让他得空带那个永祥过来一趟。”
“这也好,先见见,先聊聊。”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二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做茶叶买卖的余掌柜带着陈虎等老泰勇营的八个兄弟逛完街回来了。
头一次来会馆,陈虎等人有些紧张,直到见韩秀峰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才没之前那么拘束,赶紧来大厅拜见。张馆长晓得他们有话要说,留下一句领凭的事他去办,部费他先帮着垫上,便不顾韩秀峰和余掌柜的挽留先走了。
韩秀峰跟陈虎他们其实没啥话要说,简单问了几句,便让余掌柜带他们在会馆里转转,然后回到后院的状元房磨墨给家里写信。
刚写好,墨迹还没干,大头、任钰儿和翠花回来了,一回来就跑状元房拜见。
“四哥,我和翠花帮你买了双鞋,你原来那几双都穿快破了,试试这双!”大头从包裹里取出鞋献宝似的说。
韩秀峰接过鞋笑问道:“是翠花帮我买的吧”
“你咋晓得的”大头下意识问。
韩秀峰笑骂道:“因为这些年只有我给你买东西,从来没见你帮我买过东西,所以不用问都晓得是翠花买的,不会是你买的。”
大头猛然意识到确实是这样,一脸不好意思地说:“四哥,我不是小气,我以前是没钱!”
第四百六十章 我要去京城
在京的举人几乎全赶在年前回来了,不但带回韩秀峰的书信,也带来了韩秀峰升任松江府海防同知兼江海关监督的消息。
松江府海防同知跟重庆府江北厅同知是一样大的官,对新任川东道而言算不上什么,但同时兼江海关监督就不一样了,所以道署年前封印大宴宾客时专门为女眷们摆了一桌酒席,道台夫人特意差人邀请琴儿去吃酒。
上行下效,道台夫人都请了,府台夫人和县太爷的夫人自然也要请。琴儿就这么换上五品宜人的官服,带着幺妹儿,抱着狗蛋前去赴宴。而吃了人家的酒不能不回请,所以腊月二十六那天也在家摆了一桌酒席,回请道台、府台和县太爷家的女眷。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来二去,她竟跟平时想见都见不着的道台、府台和县太爷的夫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正月里又要忙着拜年,又要忙着赴宴吃酒,虽然韩四不在家,但这个年她们娘儿俩倒也过得充实。
不知不觉已进入二月,道台夫人打算去华严寺上香,差家人来问愿不愿意一道去,琴儿岂能不晓得能陪道台夫人一起去上香是一件很风光的事,不但一口答应下来,而且让柱子赶紧帮着准备上香所需的香烛瓜果等供品。
其实最风光的不是她,而是没资格赴宴只能帮着跑腿的段吉庆。见女儿越像越官老爷的夫人,跟前来看看新房子盖得咋样的江北厅举人刘山阳笑道:“始真,你说我家老三迎娶令妹时,要不要请道台夫人”
“自然要请,”刘山阳想了想,又无奈地说:“就怕人家不赏光,毕竟人家只会给琴儿妹妹面子,不会给你我这么大面子。反倒是幺妹儿出嫁,琴儿妹妹要是去请,人家一定回来。”
“这倒是,毕竟幺妹儿出嫁是韩家的喜事。志行不在家,只能由琴儿出面帮着操办,道台夫人、府台夫人和县太爷的夫人跟琴儿那么要好,自然会帮琴儿把面子撑起来。”
费二爷放下茶杯笑道:“始真,段经承,说到底人家还是看志行的面子!”
段吉庆深以为然:“是啊,说起来我们都是沾志行的光。”
费二爷笑了笑,旋即话锋一转:“二位刚才说幺妹儿出嫁,我突然想起件事。幺妹儿虽是志行的堂妹,其实跟亲妹妹差不多,现而今志行官运亨通,幺妹儿也算官家小姐。可柱子却是个仵作,门不当户不对,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还真是!”段吉庆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小事,想了想愁眉苦脸地说:“可也不能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悔婚,再说柱子那娃不但老实而且能吃苦,也是跟志行打小耍到大的,跟幺妹儿更是青梅竹马。”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悔婚自然不能悔婚,但柱子肯定不能再做仵作了,他和幺妹儿的婚事甚至都不宜大操大办。”
“段经承,二爷说得对,志行今非昔比,不能因为这事被人耻笑。”刘山阳抬头道。
“琴儿早上还说过几天就得开始准备,要把幺妹儿风风光光嫁出去,要是不好好操办,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让柱子和幺妹儿成婚,琴儿一定不会答应。”
“跟她解释清楚,这真不是一件事。”
段吉庆在衙门当那么多年差,岂能不晓得这不是一件事,可想到琴儿那边不一定能说通,正为此头疼,外面传来日升昌重庆分号徐掌柜的声音。
“二爷,在家吗”
费二爷快步走出花厅,一边开门一边问:“在在在,原来是徐掌柜,您今儿个怎么得空来这儿的,是不是有京城的信儿”
“二爷吉祥!”门一开,徐掌柜就拱手作揖,见刘山阳和段吉庆也在,急忙拱手道:“刘老爷,段经承,您二位也在,您二位吉祥!”
年前向荣等重庆籍武官和兵勇从日升昌泰州分号寄来三百多封信、汇来七万多两银子,全是段吉庆和费二爷帮着让关班头、余有福等衙役挨家挨户送到人家手里的。人家收到了信和银子,自然要给远在江苏的亲人回信。所以这一个多月,陆陆续续收到了两百多封那些武官和兵勇家人送来或托人捎来的信。
想到那些信得赶紧寄出去,段吉庆起身道:“徐掌柜,您来得正好,您要是不来,我这两天也得去拜访您。”
“信的事,是吧”
“正是。”
提起这个,徐掌柜禁不住笑道:“段经承,费二爷,年前可把您二位给忙坏了,我寻思您二位不妨开办个民信局,找几个信得过的人专门办理家信交寄、银钱汇兑这些事。”
不等段吉庆开口,费二爷就坐下笑道:“徐掌柜,您是在商言商,我和段经承跟您不一样,我们可不能把家信交寄和银钱汇兑这些事当作买卖。且不说人家已经给了寄信捎信的脚钱和汇兑钱,就算一文没有我们贴钱也得帮人家把这些事办妥。”
银子当然重要,但人情可不是能用银子买来的,段吉庆不想因为这点小钱丢了交情,很认真很严肃地说:“徐掌柜,二爷不是在跟您说笑,因为不管捎信还是捎银子,都不是钱不钱的事!”
“二爷高义,段经承高义,在下佩服!”徐掌柜岂能不晓得段吉庆和费二爷究竟是咋想的,坐下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来给您三位报喜的!”
段吉庆下意识问:“报啥喜”
“韩老爷又调任了,算算日子,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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