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韩秀峰不想功亏一篑,若无其事地说:“别去了,从现在开始谁也别下船。”
杜三更是笑道:“你龟儿子想喝酒吃肉是吧,有本老爷在,不去买一样有酒肉。”
……
与此同时,刚喝了几口茶的佟柱越想越奇怪,放下茶碗问:“辉图,刚才那个候补巡检和那个千总怎么既不进城也不走瞧着不像个没钱的主儿,就算不去城里逛逛青楼,也应该去城里找个客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舒舒服服睡一觉。”
“是不是见我们坐这儿不敢进城”辉图下意识抬头看向秦五的船。
“税都交了,事已经过去了,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也是,他们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会不会是川东道派来的探子”
“疑神疑鬼!”
“反正我觉得这事蹊跷,要不要差个人去向监督禀报。”
辉图回头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不屑地笑问道:“川东道说是兼理夔关税务,但那个道台真管得
第九十章 追上来了!
李把总说“去去就回”,结果不到半炷香功夫就带着三个矮矮瘦瘦的汉子回来了,一个守在岸上,另外两个上了左边的那条船。
他们虽没穿管军的衣裳,但全挎着刀,其中一个还亮出腰牌,船家敢怒不敢言,只能由着他们上船。
韩秀峰陪着王千总和刚回来的李把总又喝了一会儿酒聊了一会儿天,感觉尿急钻出船舱站在船尾解手。因为喝的有些迷糊,就这么尿在江里,也不晓得隔壁那几条船上正在洗衣淘米洗菜的船工高不高兴。
船舱里全是官老爷,潘二尽管很馋却不敢往里凑,一直坐在船尾钓鱼望风,见韩秀峰尿完了,他忍不住说:“四哥,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咋不踏实。”韩秀峰担心喝多了误事,不想再回舱里,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
“四哥,我担心岸上的那些个税官税吏,他们的心一个比一个黑。要是铜天王真追到这儿,真栽赃嫁祸我们,指望他们主持公道是不是有些悬”潘二说着说着又往岸上看去。
“我以为你担心啥呢,原来担心他们。”
“难道不应该担心吗”
“用不着担心他们,因为这事轮不到他们来主持公道。”韩秀峰顺手拿起鱼竿,见鱼饵还在钩上,用力往前一甩,又跟刚才一样钓起鱼来。
潘二好奇地问:“四哥,不找他们主持公道找谁”
韩秀峰晓得他没来过夔州,也不想让他总是提心吊胆,解释道:“这里跟我们巴县有些像,不光府治与县治同廓,还有监督署、夔协署两个大衙门和府学署、经厅署、县学署、捕厅等小衙门。”
“知府衙门也在城里”
“是啊,奉节县是夔州府的首县,县衙和府衙全在城里,所以说府治与县治同廓。”
“监督署就是夔关衙门”潘二举一反三地问。
“嗯。”韩秀峰微微点点头。
“夔协署呢,夔协署是啥衙门”
“夔协署就是夔州协标,晓得李把总咋回来的这么快吗,因为夔州协标的左营就在城门里头,离我们这很近,只有几步路。”
“咋离这么近!”潘二喃喃地说。
“协标就是绿营,离城门近点平时可协助奉节县维持地方治安,防范码头上鱼龙混杂的脚夫作乱。又能协助夔关征税,防范有人闯关冲关。要是起了战事,又可就近登上城墙御敌。”韩秀峰指着靠在江对面的两条兵船,笑道:“看见没有,那两只船上全是绿营的汛兵。”
潘二禁不住笑问道:“这么说周围这些官军全会帮我们”
“这是自然,他们全是王千总的部下。”
“没想到杜老爷有这么大靠山。”潘二感叹了一句,想想又问道:“四哥,你刚才说经厅署,经厅署是啥衙门,我从来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的事多呢。”
“到底是啥衙门”
韩秀峰抬抬鱼竿,笑道:“经厅署是夔州同知的官署,同知是知府的辅佐官,我们重庆府也有一个同知老爷,只是后来江北的人越来越多,就划治设立江北厅,同知老爷就移驻江北厅城,虽是正五品,其实跟州县官差不多,不过也比做夔州府的同知强。”
潘二追问道:“咋就比夔州的同知强了”
“同知虽说分掌地方的盐、粮、捕盗、江防、河工、水利和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但终究府台的辅佐官。府台岂能放权于人,宁可多聘几个幕友,多
第九十一章 “犯上作乱”
周二爷深知韩秀峰是个狡猾的笑面虎,懒得再废话,同时顾及到这里是夔关,不想夜长梦多。从一个长随手里接过盖着大印的海捕文书,举在手上喊道:“衙门办差,军民人等全闪开!”
“周二爷,办啥差”韩秀峰装出一副茫然地样子。
“韩四,自个儿做的事你自个儿晓得,你不是会逃吗,爷爷看你这次往哪儿逃!”
王千总钻出船舱,让韩秀峰躲到身后,随即举着刀指着周二爷问:“喂,你到底是哪个衙门的”
周二爷见王千总其貌不扬,一身行头也破破烂烂,放下海捕公文示意捕快亮出腰牌和他大哥发的签,喝道:“我们是奉滇宪委运滇铜的云南楚雄府定远县官差,你又是何人,再不闪开,爷爷连你一并锁拿!”
“云南的官差啥时候能管我们四川的事,还跑我们四川来拿人”
“懒得跟你废话,弟兄们,全部给我拿下!”
“嗻!”
随着周二爷一声令下,风餐露宿追了好几天总算追上韩秀峰的一帮衙役,为了周二爷答应的赏钱,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争先恐后往韩秀峰的船上跳。
“龟儿子,竟然在我夔州生事,真是无法无天!”王千总怒吼一声,抬起腿先踹翻一个,只听见那衙役扑通一声掉到江里,紧接着挥起刀格挡住第二个。
李把总和另外一个把总钻出船舱,一左一右掩护他两侧,到底是绿营的武官,尽管对方人多他们却见招拆招,硬是挡住云南的衙役上不了船。
衙役们晓得遇到了狠角色,周二爷不晓得,回头怒骂道:“楞着做什么,上边上的船,两头包抄!居然有同党,有一个算一个,全给爷拿下!”
“来了!”
一个衙役应了一声,一马当先跳上左边的船,藏在船上的绿营兵急忙抵挡,但挡住第一个挡不第二个、第三个,挥刀拆了几招便脚一滑掉进江里。
“好,打得好,弟兄们,加把劲,拿下一个赏银五两!”周二爷欣喜若狂,竟拍着大腿喝彩。
“谢二爷!”
“二爷,掉江里的咋算”
“照算,韩四要活的,其他人等生死勿论!”
“好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云南的衙役和青壮越战越勇,左侧船上的第二个绿营兵避之不及也摔进了江里,而紧靠码头江水并不深,竟在水里跟之前掉进江的衙役扭打起来。
大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紧握着扁担要去船尾帮王千总。
韩秀峰一把拉住他胳膊:“他们人多,我们上岸!”
“走,志行,你们快走。”王千总和手下两个把总退回舱里,一边格挡一边继续往后退。
刀枪无眼,韩秀峰不想挂彩更不想客死他乡,急忙和潘二一起钻出船舱跳下船,杜三和大头紧随而至,一个挥舞着扁担一个挥舞着刀护着他们二人,从左边船上包抄过来的衙役和青壮一时间竟近不了他们身。
“不要慌,全给老子顶住!”
王千总厉喝一声,也退到了船尾,跟几个把总相互掩护着跳上岸,与韩秀峰等人汇合,围成一个圈往城门方向且战且退。
官差拿人,并且一来就是几十个,不光有人掉进江里,还有官差被伤着了,周围的货主、船家、脚夫避之不及,码头上顿时一片骚乱。
夔关委员辉图和夔关巡捕佟柱大吃一惊,急忙领着一帮税卒跑过来,见王千总他们是真刀真枪的干,却又不敢再往前跑了,竟远远地看着他们拼杀,脚下不由自主地缓缓往后退。
“大胆狂徒,竟敢犯上
第九十二章 明察秋毫
“你是官差”辉图惊诧地问。
“我不是,他们是。”周二被架着动不了,只能冲那些被五花大绑的衙役努努嘴。
辉图从未遇到过如此荒唐的事,将信将疑地问:“他们是官差,你又是谁”
“我是云南楚雄府定远县正堂的弟弟,定远县正堂是我亲哥,我有海捕文书,我真来办差的!”
“海捕文书呢”
王千总不识字,从一个绿营兵手里接过文书递上来问:“辉老爷,是不是这个。”
辉图接过文书看了看,抬头道:“不似有假。”
“辉老爷,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周二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说:“家兄奉滇宪委运滇铜,一路上小心谨慎担心出哪怕一丁点的差错,结果防住了盗匪却没防住韩四这个衣冠禽兽,竟让他偷走了八百斤铜!”
“这么说我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是,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辉图心想没捉住反贼捉几个偷盗官铜的毛贼一样是功劳,禁不住问道:“韩四是谁”
“他,站辉老爷您后天呢!”周二又冲韩秀峰努努嘴,咬牙切齿地说:“辉老爷,他叫韩秀峰,字志行,在家排行老四,以前好像是个巴县县衙的清书,不晓得借给衙门帮闲之便讹诈了百姓多少银钱,竟花钱捐了个九品候补巡检。也正因为看他是个官,我们才没提防,才让他给得逞了。”
吐沫横飞,说得有鼻子有眼。
杜三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问:“你龟儿子说志行偷盗官铜,可有人证、物证”
“有,被盗的八百斤官铜全在他船上,不信你大可去船上瞧!”
“捉贼拿赃,这么说人赃并获了”
“还是那句话,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有官老爷做主,周二胆子顿时大了,连说话也变得中气十足。
辉图很想帮他做主,但一听到韩秀峰的船上有八百斤官铜脸色立马变了,下意识回头朝下午曾上船查看过的税吏税卒望去。
杜三强忍着笑追问道:“你口口声声说韩志行偷盗官铜,那晓不晓得他是咋偷的那可是八百斤,不是八斤,也不是八十斤,别说他一个文官,就算我这样行伍出身的武官一时半会间也搬不走,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周二不假思索地说:“他有同党!”
“谁是他的同党”
一想到刚才差点被夔州的官兵当作犯上作乱的反贼给剿了,而始作俑者不用问便知道是眼前这个武官,周二就是一肚子火,脱口而出道:“你!”
“我”杜三哭笑不得地问。
“就是你,不光你,还有那个大个子,还有那个背褡裢的。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既是他的结义大哥,也是他的同党。你后头那两个既是他的长随,也跟你一样是他的同党!”
这时候,被辉图盯得心里发毛的税吏苦着脸道:“辉老爷,天地良心,我真没见着啥官铜,不信您问江大,不信您问钱六!”
韩秀峰等的就是这句话,从王千总身后走出来,从
怀里摸出税票,一脸无奈地说:“辉老爷,要不是有这张税票,要不是有您作证,我韩志行今天就算跳进川江也洗不清。”
“韩四,你别装了……”
“住嘴!”辉图再傻也明白这是栽赃嫁祸,甚至联想到铜天王为啥要栽赃嫁祸韩秀峰,因为韩秀峰是打算进京补缺的,身上一定带了不少银钱,栽赃陷害一只大肥羊,比在码头上讹诈那些个船家货主更有油水。
他狠瞪周二一眼,转身道:“码头上这么多船,那么多人,官铜到底是怎么搬上船的,找几个船工问问便知!”
 
第九十三章 四堂会审(一)
左营的名册上共有五百个兵,但事实上只有两百出头,并且这两百多个兵中还有四十多个上了年纪的老兵。以至于每三年一次的大阅,王二墙都要提前两个月召集手下的把总、外委,让他们把手下的额子都招齐。
事关各自的前程,那些个把总、外委也不敢怠慢,一到大阅就把奉节城里的那些个泼皮光棍和那些个无所事事的人招到营里,三天一小操、五天一大操,天天下校场操演,等过了大阅这一关再让那些个泼皮光棍滚蛋。也正因为兵员不足,为了收拾云南的衙役和青壮,刚才左营堪称倾巢而出。
兵员不足的好处是营房够多,把包括税吏税卒、船家货主船工脚夫在内的近百号人带进来,营里并没有因此而拥挤。
一进左营,韩秀峰摇身一变为“军师”,提醒王二墙哪些人应该关在一个屋里,哪些人应该分别看押。
等手下的兵把那些人“分门别类”的关进营房,王二墙禁不住笑道:“三娃子,志行,你们也进去吧,协台马上就到。”
“叔,接下来全靠你了”
“放心吧,我协标死了两个人,协台自然要给我们做主。”
杜三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头问:“二弟,你再想想,想想有没有遗漏。”
韩秀峰回头看看营门,笑道:“理全在我们这边,有啥好担心的,等着四堂会审吧。”
“行,这我就放心了。”
杜三点点头,大步流星走进左边的第二间屋,韩秀峰再次给王二墙拱手作了一揖,这才转身跟了进去。
……
接到王千总派去的李把总禀报,夔州协标刘副将大吃一惊,立即喊马夫备马,带着“字识”(绿营的书吏)风风火火赶到左营。
与此同时,夔关监督也接到辉图禀报,同辉图、佟柱一起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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