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他们要是再派追兵呢”
“他敢吗”
杜三不禁笑道:“吃一堑长一智,我看借他龟儿子几个胆也不敢。”
韩秀峰会心地笑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用不着再提心吊胆。”
不用再担心被仇家追上,众人心情舒畅,顺流而下,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欣赏川江两岸的美景。
三峡瞿塘峡、巫峡和西陵峡三段峡谷的总称,它西起奉节的白帝城,东到宜昌南津关。
三峡中属瞿塘峡山势最为雄峻,两岸之山,上悬下陡,如斧削而成,有的峰高三千多尺。夹江峭壁,甚为逼仄,致使江宽不过三百尺,最窄处仅百十尺。其中夔门山势尤为雄奇,堪称天下雄关,因而有“夔门天下雄”五字镌于崖壁。
山势之外,瞿塘水势亦雄,它“锁全川之水,扼巴蜀咽喉”,江水至此,水急涛吼,蔚为大观。对瞿塘峡的山水之“雄”,有一首诗写得至为贴切:夔门通一线,怪石插流横。峰与天关接,舟从地窟行!
包括秦五在内的船家不敢再往下走,把船撑到岸边让他儿子狗蛋和侄子送韩秀峰等人走峡路去宜昌。而上行的那些船载有货物,只能找纤夫拉船。
几十个纤夫穿着草鞋,光着屁股,拉着纤绳在岸上的乱石堆艰难跋涉,油亮的背脊,沉重的汗珠,**的双脚,匍匐着身躯拉着货船逆流而上,绷直了的纤绳紧勒着他们结实的背膀。
“哎咿呀呵!哎哟!”
“伙计们莫散劲哟!哎哟!”纤夫们有韵律地和船头的同伴相互唱和着,号子声在深山峡谷间盘旋回荡。
韩秀峰回头看了一眼,背着一个布包喊道:“大哥,潘兄,该上路了。”
“哦,走吧。”杜三缓过神,挎着腰刀背着行李跟了上来。
狗蛋和他堂哥在船上是船夫,上了岸就摇身一变为脚夫,挑着两担行李走在前头,大头挑着担紧随其后,韩秀峰、杜三和潘二背着行李跟在后头。
峡路由砭道、槽道、栈道组成。
瞿塘峡两岸的断崖峭壁高数百丈,窄处峡宽不及三百尺,一行人在北岸的绝壁上人工开凿的栈道上行走,真有股凌空漫步之感。
“二弟,这路真难走。”杜三不敢再往下看。
韩秀峰也不敢往下看,紧贴着崖壁边走边笑道:“大哥,要是没猜错这就是传说中的危石鸟道。”
杜三虽识字却没读过几本书,因为考武举人只要默写武经,好奇地问:“危石鸟道,咋取这么个鸟名字”
“此鸟非彼鸟,这是取自唐代诗人刘长卿诗中的一句‘危石才通鸟道,空山更有人家’。鸟道我们正在走,人家还没看见,真担心天黑了找不着地方歇息。”
“韩老爷,这一带我熟,再走二十里就有人家。”狗蛋回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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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儿行千里父担忧
转眼间已进入腊月,地里没啥活,家里也不忙了,韩家三兄弟很韩老爷子商议了一下,挑了四大箩兜米,二十斤菜籽油,二斤麻油,四只自家养的老母鸡,十斤自家腌的腊肉,五斤自家灌的腊肠和一些干海椒、花椒、萝卜干等东西送往城里。
来时经过走马岗,在婶娘家歇脚,顺便问婶娘要不要给幺妹儿捎东西,结果被同兴当铺的潘掌柜瞧见了,晓得他们三兄弟们要进城,竟去街上买了两大箩兜鸡鸭鱼肉之类的年货,背着搭拉带着他家大儿子潘长喜一道来了。
韩家的日子本就过得紧巴巴,韩大想着辛辛苦苦挑来的这些东西是给弟妹的,跟上次那样去柱子家不太合适,就这么从白市驿一路打听到千厮坊,直到大半夜才找着四弟家。
深更半夜有人敲门,琴儿吓一跳,急忙叫幺妹儿穿衣裳。
直到听清楚是韩大从走马老家来了,二人才松下口气,忙不迭去开门。
“大哥,你们来就来呗,带这么多东西干嘛这么重,挑几十里山路,多累!”
“我们天天下地干活,挑这点东西不算啥,走走歇歇,饿了吃点干粮,渴了坐下喝口水,不累。”不晓得因为是第二次来,还是怕被潘家父子瞧不起,韩大没上次那么拘束,从幺妹儿手里接过茶碗,回头道:“弟妹,这是你二哥,这是你三哥。”
“二哥好,三哥好。”琴儿急忙微微一蹲,给两个头一次见的哥哥道了个万福。
“弟妹,别……别这样。”韩二早听韩大说弟妹好看,但怎么也没想到琴儿会如此标致,他从没来过城里,以前在家都不怎么敢跟难得回去一趟的韩四说话,现在更不敢盯着弟媳妇看,竟红着脸从箩兜里翻出一包鸡蛋,支支吾吾地说:“弟妹,这是娘给你煮的,本来想带生的,可又担心路上碰碎。”
“幺妹儿,这是你娘让我们给你捎的东西。”韩三也连忙岔开话题。
“哦,谢谢三哥。”
见俩弟弟如此拘束,韩大咧嘴一笑:“弟妹,这是同兴当的潘掌柜,这是少掌柜,就是长生的大哥。”
“原来是潘掌柜。”琴儿又道了个万福,随即招呼道:“潘掌柜,潘大哥,请用茶。”
在潘掌柜看来府衙兵房经承虽不是官老爷但也差不了太多,而琴儿绝对是城里的大家闺秀,连忙拱手道:“少奶奶别这么客气,我们父子这么晚过来,实在……实在过意不去,这些东西是代我家长生孝敬的年货,快过年了,一点心意。”
“潘掌柜,您是长辈,咋能这么称呼我一个晚辈。”
“我……我是跟幺妹儿她爹交好,但现而今不比以前,志行贤侄现而今是官身,他是官老爷你不就是少奶奶么。况且我家长生能不能混出个人样,还得靠志行贤侄提携。”
“是啊少奶奶,我二弟还得靠您和您家韩老爷关照。”潘长生恭恭敬敬作了一揖。
琴儿本以为潘家父子是来为难幺妹儿的,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客气,一时间竟没了主张,干脆回头道:“幺妹儿,潘掌柜和潘大哥来了,我一个妇道人家都不晓得该咋招呼,要不你帮我去喊一下我爹。”
幺妹儿最怕见潘家人,要不是有三个堂哥在,她肯定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听嫂子这一说,她不假思索地回道:“好的,我这就去。”
“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出去没事吧”潘大禁不住问。
“大哥,没事,嫂子娘家离这儿又不远,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还是不放心,老三,你陪幺妹儿去。”
“好的。”
……
幺妹儿和韩三一走,韩大韩三就问从老家挑来的东西放哪。
琴儿猛然发现韩家穷虽穷了点,但有个大家族真比没有好,三个哥哥竟走了几十里山路挑来这么多年货,又感谢了一番,这才请他们把米倒进堂屋的大缸里,倒不下的摞在墙角,然后再归拢腊肉、腊肠……忙得不亦乐乎。
自家的东西刚归拢好,还没来得及归拢潘家送的年货,段经承就跟着幺妹儿和韩三到了。
韩大不敢怠慢,急忙拉着韩二上前问好,然后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潘家父子同样如此,行完礼都不敢坐。
“别拘束,到了这就跟到自个儿家一样。”段经承示意他们坐下,慢悠悠地说:“潘掌柜,你跟着一起进城,是不是不放心你家老二,想打听打听他们的消息”
“段经承,我就晓得瞒不过您。不怕您笑话,我家老二真让我不省
第九十九章 重庆会馆
正如段经承所料,韩秀峰一行从宜昌换船顺流而下经江宁到扬州,再从扬州换船沿京杭运河一路往北,一路上换了八次船,雇过六次车,总算赶到了京城。
之前谁也没来过,路上正好遇到一个进京赶考的举人老爷,四人就这么跟着那个举人经卢沟桥渡口,从广安门进城。
本以为跟着杜三不用交税,结果杜三的兵部勘合在京城不管用,连赶考的举人老爷都被城门口的税吏勒索了十两银子,韩秀峰不敢在天子脚下生事,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交了三两。
从巴县到京城这一路上虽省吃俭用但依然用掉一百八十多两银子,进了城不敢乱花,四人肩挑手提,背着行李一路打听到位于宣外米市截胡同里的重庆会馆。
不到北方不晓得有多冷,潘二脸都冻紫了,看着眼前的三合院,放下行李问:“少爷,是这儿吗,没搞错吧”
刚才经过好几个会馆,一个比一个气派,而眼前这院子非但不气派而且破破烂烂,韩秀峰也懵了,下意识回头问:“大哥,你三年前不是来过一次么,应该有点印象,是不是这儿”
“好像就是这儿,进去问问就晓得了。”杜三同样冻得脸色发紫,要不是韩秀峰有两身棉衣,借了一身给他穿,他这会儿不晓得会冻成啥样。
韩秀峰不想就这么在外面挨冻,走上去敲敲门:“有人吗”
“来啦!”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矮矮瘦瘦的老头走出来问:“找谁,有什么事儿”
“老伯,请问这里是不是重庆会馆”
“你们是从重庆来的”
“是,晚生姓韩,字志行,巴县人氏。这位是我结义大哥,姓杜,也是重庆府人,我们都是来京城补缺的。”
“补缺的,我以为你们是进京会试的举子呢。”老爷子有些失望,但还是把众人迎进院子,边往堂屋走边问道:“韩老爷,杜老爷,你们二位看着面生,敢问官居几品,打算补什么缺”
“不怕您老笑话,晚生是冷籍,考不了功名,只能捐了个九品候补巡检。我大哥是武举人,三年前来过京城,这趟是镇台保举,来兵部补缺的。”
老爷子掀开脏兮兮的布帘,把众人迎进堂屋,一边在炉子上烤手,一边忍不住笑道:“小子,捐纳出身的老爷我见多了,上街转一圈,十个旗人估计有九个捐了官,最低也是七品顶戴,你怎么不捐大点,捐个九品巡检有什么用,还千里迢迢跑京城来了!”
“听您老的意思,这缺是不是不太好补”韩秀峰尴尬地问。
“天底下就没有好补的缺,你这缺别说不好补,就算补上又能咋样九品巡检,哈哈哈,笑死我了。”
杜三跟韩秀峰过去两个月不光朝夕相处,而且也算共过患难,实在听不下去了,不快地说:“老爷子,我二弟只捐了个九品巡检咋了,到底能不能住,您老给句话!”
“这里是重庆会馆,你们又都是重庆府人,自然能住。”老爷子捧起紫砂壶,笑看着二人道:“不过会馆有会馆的规约,你们先看看墙上的住馆之例,京官让候补、候选,候补、候选者让会试、廷试。会馆就这么大,拢共六间房,空的只有四间,过完年朝廷就要开恩科,如果来几个会试的举子,你们就得搬出去自给儿找地方住。”
“我们重庆府举人老爷不少,但据我所知来京城会试的不多。”
“我是说如果,”老爷子放下紫砂壶,接着道:“再就是我们重庆府乃至整个四川,在京官员不多,外官同样无法与江浙、湖广相提并论。官员不多,出资的也就不会多,又没铺面出租,为了维持下去,你们一人得交一两的馆费。”
“这是应该的,
第一百零一章 巡检也有肥缺
大头打小跟八爷相依为命,不光会做饭,并且做的饭菜味道还不错。
潘二之前虽没出过远门,但到了京城比杜三都精明,上街买了点东西就结识了好几个街坊邻居,就打听到了京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行情。他们二人忙活了一下午,就这么张罗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宵夜。
听着乡音,吃着又辣又香的家乡菜,费二爷感慨万千,一碗酒下肚竟抬头道:“志行,举子们一到就是一堆事。他们要考进士拉翰林,爷爷我一样要搏一把,没那个功夫伺候他们!”
“这是自然,您老不能因为他们耽误自给儿的前程。”韩秀峰回头看看蹲在墙角里吃饭的潘二和大头,放下筷子笑道:“二爷,我办好印结就去吏部投供,投完供就没啥事了,我这两个兄弟一样没啥事,馆里以后有啥事您老尽管吩咐。”
“那也烦心,”费二爷沉吟道:“这样,明天一早我们先送杜三去兵部,杜三的事办完一道去省馆给你办印结,顺便把你介绍给省馆的首事,然后再一道去拜见吉老爷,跟吉老爷说一下由你接替我照看会馆的事,只要他点头,会馆的事就可以交给你,我以后就不用再管了。”
“二爷,用不着这么急吧!”
“你不急我急,不管能不能中总得再考一次,既然要考就不能没点准备。”
“行,我听您老的。”
韩四刚到京城就将摇身一变为重庆会馆的首事,潘二乐得心花怒放,暗想天底下居然有这好事。大头同样高兴,端着碗一个劲儿傻笑。
……
这顿宵夜吃得宾主尽欢,也吃到很晚。
想着西厢房还借住了一个礼部的员外郎,韩秀峰还特意留了点酒菜,结果等到费二爷都喝醉了员外郎也没回来,直到第二天早上问费二爷才晓得这几天总有人上门讨债,员外郎可能是不敢回来。
吃完早饭,让潘二和大头留下看家,他和杜三跟着费二爷去兵部。
费二爷走一路介绍一路在京城要注意的大小事项,韩秀峰不敢不当回事,频频点头,默默记在心里。
赶到兵部,给守门的胥吏塞了个门包,在门口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衙门里出来一个笔帖式。
“我说谁呢,原来是费二,什么风把你这老东西给吹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求你帮个忙。”
“什么忙”笔帖式好奇地打量起韩秀峰和杜三。
费二爷把他拉到一边,指着杜三道:“这小子是重庆镇台保举来补缺的千总,武举出身,在重庆镇随营差操已满三年。巴六爷,劳烦你帮帮忙,看能不能帮他补个好缺。”
巴六看看杜三,回头道:“费二,你又不是头一天来京城,衙门的规矩应该懂。”
“绿营到底有没有油水,别人不晓得,你巴六爷再清楚不过。况且这小子只是记名千总,别说捞不着油水,甚至连饷银都没有,你让他拿啥孝敬你”费二爷把剩下的门包往巴六爷手里一塞,意味深长地说:“六爷,你也不是头一天认得我,咱俩结识这么多年,你见过我帮谁找过门路”
想到费二爷读书都快读傻了,五十多岁的人还想着中进士拉翰林,巴六禁不住调侃道:“今天不就是吗,话说你这老东西怎么突然开窍了!”
“开什么窍,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怎么个不得已”
“我不是一直帮照看重庆会馆么,这小子是从重庆镇来的,身无分文,不光白住还要白吃。我连自给儿都管不了,哪管得了他身为会馆首事又不能赶他走,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在我那儿,你帮帮忙,行行好,想个法儿帮他把缺补上,让他早点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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