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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再想到朝廷派出去的团练大臣虽有主办、分办、帮办及听候差委之分,但这些官员并其实是一盘散沙,相互之间压根儿没隶属关系,几乎是各行其是。韩秀峰意识到肃顺的良苦用心,急忙躬身道“肃大人,您如此待秀峰,秀峰真不晓得该如何感谢。”

    “感什么谢,你我什么交情,再说我这也是为了朝廷。”

    肃顺拍拍他胳膊,转身遥望着固安县城方向接着道“之所以奏请饬调河营文武员弁十名以资差遣,是想着你身边不能没几个人听用,就这么回去怎么衣锦还乡,不,是就这么回去怎么办团练,哈哈哈!”

    看着肃顺哈哈大笑的样子,韩秀峰突然想起首诗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再想到肃顺正在奉旨办的那些差事,韩秀峰深深作了一揖,随即紧盯着他哽咽地说“肃大人,朝廷正值多事之秋,是应该严禁令、重法纪、锄奸宄,可这些是得罪人的差事。秀峰在永定河南岸同知任上为整饬河营打了两个混账东西的板子,直到陈请开缺回籍丁忧前还被那些怀恨在心之人弹劾,何况您!”

    “这你大可放心,那些混账东西掀不起什么风浪!”肃顺大手一挥,想想竟凑他耳边道“回去之后帮我留意下四川的那些官员,只要发现贪官庸官就给我写信。”

    见他如此固执,韩秀峰实在不知怎么劝,只能躬身道“大人珍重。”

    “你也要珍重,我还等着你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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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第五百七十七章 旧部
    【】(),

    按例官员丁忧在籍,应杜门居家,尽行孝礼。除因丧事与人往来外,如有亲赴省城、更易服色、干谒地方政事、并送礼赴宴者,指名题参,连去书院授课都不行!

    有个帮办团练的差事就自由多了,至少在走马乡下呆腻了可以把妻儿老小一起接到县城小住,甚至可名正言顺地以商讨团练事宜为名去江北拜见段大章和刘山阳。

    总之,正如肃顺所说帮办团练只是个由头。

    韩秀峰从未想过真去帮办,何况都不知道老家的团练究竟是谁在“督办”、“主办”或“分办”,连帮的对象都没有自然也就谈不上帮办。

    至于“饬调河营文武员弁十名以资差遣”,韩秀峰更没当回事,毕竟真要是从河营调人就等于让人家出缺,就等于将人家置于“官不官、绅不绅”的尴尬境地,甚至连今后的粮饷都没着落。

    正因为如此,在固安的驿铺住下后并没有差人去跟王千里说这事,甚至不许闻讯而至前来拜见的固安知县陈崇砥惊动吴廷栋和石赞清,结果千算万算没算到肃顺昨儿下午在永定河边宣旨时漏掉一句“六百里加急谕之”!

    就在众人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收拾东西,准备启程之时,驿铺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石赞清来了,王千里来了,陈虎、王河东、吉大吉二、葛二小和陈不慌等人全来了,甚至连半年前被分发去南岸厅差委试用的直隶候补同知高云峰都来了。

    有些是骑马来的,有些是乘大车来的,有的甚至把妻儿都带来了。

    听完石赞清和王千里的解释,韩秀峰被搞的哭笑不得,回头看着陈虎等人道:“你们的盛情我心领了,但跟我一道去四川不但不是件小事,而且会误了你们的前程。都回去吧,实在不愿回去,实在想送的话就送我一程,不过只许送到十里亭!”

    “四爷,我跟红儿都商量好了,行李也都收拾好,这次出来就没打算回去。”

    穿着一身棉甲,背着一杆用油布裹着的自来火鸟枪,腰间挎着一把刀,看着像是要去上阵打仗的陈虎生怕韩秀峰不答应,指指正在帮琴儿抱小家伙的红儿,又煞有介事地说:“何况这是皇上的旨意,不是您不许我就可以不去的。”

    “四爷,俺光棍儿一条,没爹没娘也没婆娘没孩子,连行李都没几件,俺跟您回四川最合适。”陈不慌把被褥和装着换洗衣裳的包裹往大车上一搁,摆出一副他就跟着那辆骡车走的架势。

    额外外委杨大城更是拔掉其中一辆骡车上的镖旗,指着守在车边的几个镖师道:“哥儿几个对不住了,韩老爷有我们护送,你们几个收拾收拾回去吧。”

    “对对对,这儿没你们什么事了。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是不是不服气,要不要爷跟你过两招?”陈不慌也跟着起哄,把从京城一路护送到这儿的张桂才搞得六神无主。

    韩秀峰正不晓得该咋说他们,也不晓得候补了多少年都没能补上个缺的高云峰,走上来躬身道:“韩老爷,下官祖籍贵州,古人云叶落归根,下官颠沛流离这么多年真想家了。可已经被分发到直隶候补试用,虽一直没能补上个缺但想回乡却没那么容易。这是个机会,您能否把下官带上?”

    被分发到各省的候补官员想回籍得督抚首肯,再经吏部同意。

    要是借这个机会一起去四川帮办团练,就不用去求直隶布政使和直隶总督,更不用进京去求吏部的那些老爷们。

    可想到他是举人出身,并且颠沛流离的那么年,韩秀峰意味深长地提醒道:“季岳兄,跟我一道回四川,再从四川回贵州容易。可要是就这么跟我走,你和嫂夫人那么多年的苦就白吃了。”

    高云峰再次拱拱手,带着几分尴尬地说:“韩老爷,不怕您笑话,等着差委试用的这日子我是真过不下去了。跟您去四川,在您麾下听用,或许还能有补上缺的机会。要是就这么在直隶坐等,那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韩秀峰意识到他是见云启俊做上了官心动了,一脸无奈地说:“季岳兄,跟我去四川能补上缺的机会一样微乎其微。”

    “实在补不上缺就回贵州老家,从四川回老家要比从这儿回老家容易。韩老爷,求您了。”

    “好吧,既你决心已定就一道走。”

    “谢韩老爷收留!”

    王千里不想耽误韩秀峰回乡治丧,回头看着陈虎等人道:“四爷,他们几个是铁了心跟您回去,我和石老爷知道您不会全答应,就帮着做了个主。让陈虎、葛二小、陈不慌和杨大城率五个既没成家也没老人要赡养的小子跟您回四川。”

    韩秀峰正准备开口,王河东噗通一声跪下,带着几分歉疚、几分尴尬地说:“四爷,我……我也想跟您去四川,可我要是跟您去四川,固安这边的一家老小就没人照应,我对不起您,我……”

    想到他现而今不但是河营千总,也是广东南海县学教谕云启俊的乘龙快婿,韩秀峰俯身将他扶起,不无感慨地说:“你现在要帮你岳父照应一大家子人,不跟我去四川是对的,更无需为此谦疚。”

    “四爷,我……”

    “别说了,再婆婆妈妈让人笑话。”

    “四爷,我俩想去,我俩真想跟您一道去四川,是王老爷不让!”吉大急切地说。

    韩秀峰意识到再不做决定不知道要拖到多久才能动身,干脆看着众人道:“既然你们石老爷和王老爷都安排好了,那就照石老爷和王老爷说得办。陈虎、葛二小、陈不慌、杨大城听令,率弟兄们出发!”

    “遵命!”

    “四爷,我们呢?”张桂成苦着脸问。

    “你们几个就送到这儿吧,”韩秀峰拍拍他胳膊,随即回头道:“二爷,劳烦您老帮我跟他们算下工钱。”

    “我来我来,二爷,您老别下车。”王千里急忙道。

    “也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韩秀峰实在不想再耽搁,走上前去再次跟石赞清道别。

    ……

    随着陈虎等人的加入,又多了四辆马车和两辆装行李的骡车,镖旗也被换成了王千里连夜命人帮着缝制的“钦赐色固巴图鲁赏戴从四品顶戴加知府衔帮办重庆府各州县团练韩”的旗帜。

    陈虎和葛二小骑着马,带着两个河营兵勇,威风凛凛的在前头开道。

    陈不慌骑着马带着另一个兵勇跑来跑去,照应装箱笼的十来辆大车。

    杨大城骑着马带着剩下的两个兵勇殿后。

    明明是回乡丁忧的,竟被他们搞得像是去赴任一般。最高兴的当属琴儿和小家伙,因为一下子多了好几个可以说话的人,回老家的这一路上不会再寂寞。

    韩秀峰也不想再乘车了,加了件棉袄骑上石赞清送的马,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心想以前总觉得那些丁忧或致仕回乡的官员太张扬,动辄带几十乃至上百个家人奴仆。往回带的行李更多,动辄雇几十乃至上百辆车。现在想想又觉得正常,毕竟是大搬家,不多雇点车那么多东西咋办,不多带些人这一路上咋办。

    陈虎以为韩秀峰觉得带他们去四川是委屈了他们几个,紧攥着缰绳兴高采烈地说:“四爷,您别多想,其实我们几个跟您回四川一点也不亏。”

    韩秀峰缓过神,下意识问:“此话怎讲?”

    “虽说跟您去四川就得出缺,就不再是经制内的朝廷命官,但品级也不一样。石老爷和王老爷说只要是跟您去四川的,全部官升一级。我现而今是记名都司,钦加从四品顶戴!”

    “是吗?”

    “真的。”葛二小也禁不住笑道:“四爷,连我现在都是记名千总了。陈不慌和杨大城现在是记名把总,那几个臭小子全成了记名外委。”

    韩秀峰被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嘀咕道:“记名的有屁用,又没粮饷可领,十个记名都司加起来也不如一个经制内的千总。”

    “四爷,账不能这么算,您想想,我要是捐个从四品顶戴要花多少银子,在河营做三年千总又能赚几个钱,何况现在发饷发得还都是不值钱的大钱!”

    陈虎笑了笑,接着道:“再说做官不就是图个体面吗,反正我宁可做这个记名都司也不愿意接着做那个经制内的千总。”

    “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粮饷以后吃啥喝啥,以后咋养活红儿,养活红儿肚子里的娃?”

    “皇上不是下旨让您回四川办团练吗,只要办团练就有团费,养活我们这几张嘴还不是小事一桩。”陈虎回头看了看身后,又得意地笑道:“再说我现而今也不缺钱,红儿嗲嗲(爷爷)在信里交代过好几次,让我踏踏实实跟着您当差,别想钱不钱的事!”

    韩秀峰反应过来,不禁叹道:“差点忘了,你小子现而今是顾院长的孙女婿,顾院长给红儿准备的嫁妆一定不会少,你现在还真是不用再为钱发愁,只要一心一意做官,给顾院长他老人家长脸。”

    陈虎最得意的不是做上了多大官,而是娶了顾院长的孙女红儿,竟装着一副不在意地样子地说:“其实也没多少,就一千两银子,五十亩地和凤山后头的六间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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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做官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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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弹指间,两个月过去了。

    随着春节临近巴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再次热闹起来,城外的那些码头依然忙碌,连码头边那些原本被震塌了的吊脚楼都奇迹般一片接着一片地拔地而起,比之前搭建的更高更密,住在里头的人也比之前更多,一切看着像两个月前没地龙翻身似的。

    既要帮韩家操办丧事,又要帮潘家操办丧事,还要兼顾韩、潘、段三家在城里合股开设的当铺和茶庄的段吉庆,过去这两个月忙得焦头烂额,要不是有江北厅举人刘山阳、关班头、大女婿刘兴明和刚辞掉县衙差事的王在山等人帮忙,光靠他自个儿真顶不住。

    不管咋说总算忙完了,就算没忙完这年照应得过,该有的人情往来一件也不能少。于是雇了八个脚夫,让脚夫们把早准备好的年礼背到江边,乘船赶到江北厅城,先把江北厅举人刘山阳和刘财主两个亲家的年礼送了,再同刘山阳一起带上剩下的礼物赶到段家花园。

    段大章本就打算让他“认祖归宗”,自然不会避而不见。招呼他和刘山阳坐下喝了几口茶便问起韩四父亲韩玉贵的丧事办得咋样。

    “禀大人,走马岗离县城太远,何况志行老家还在慈里,还在走马乡下,走一个来回再快也得三四天,照应起来不方便。我就帮志行做了个主,请风水先生在城西吴家坝找了块风水宝地,把他爹葬在吴家坝。”

    段大章没想到他竟会帮韩家做这么大主,下意识问“志行他娘呢?”

    “接过来了。”

    段吉庆轻叹口气,一脸懊悔地说“细想起来怪我,要是早些帮志行把他爹他娘接城里来,亲家公就不会遭此横祸。现而今说啥都晚了,只能吃一堑长一智,把他娘和他婶娘一起接来了。本打算让他那三个哥哥也一起来的,可他大哥大嫂放不下新置的那百十亩地,不管咋劝都不愿意来,可又不想耽误两个娃,就这么让他二哥、三哥两家帮着把娃带来了。”

    想到走马岗离县城是有点远,段大章沉吟道“把他爹葬在城西,把他娘和婶娘一起接来也好,不但能有个照应,等他回来了之后也不用在乡下丁忧。”

    “是啊,我那会儿就是这么想的。”

    “可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他家住得下吗?”

    “住得下,”段吉庆急忙道“大人有所不知,志行迎娶小女琴儿时,我帮他在城里置了个小院子。后来小女和娃搬到湖广会馆后头的新家,打算把那个小院子当作嫁妆送给他堂妹幺妹儿的,结果他堂妹和柱子又跟着小女去了直隶,那院子就这么一直空着。

    我想着那院子本就打算送给二房的,他婶娘和他那个刚过继给二房的三哥又来了,干脆就把那院子让他婶娘和三哥三嫂住。他二哥二嫂和几个侄子侄女住湖广会馆后头的新家,这么一来他娘和婶娘都有人照应,跟前也都有孙子孙女,虽说刚进城但也不会寂寞。”

    段大章想想又问道“他那两个哥哥都有事做吗,他那几个侄子的学业都安排妥当了没有?”

    “他那两个哥哥都有事做,我不是跟人合股开了个茶庄吗,我让他那两个哥哥在茶庄帮忙。”段吉庆顿了顿,接着道“他那几个侄子也已安排妥当,送崔焕章崔老爷新办的书院念书。”

    安排得面面俱到,不愧在府衙当那么多年差。

    段大章暗赞了一句,看着他和刘山阳沉吟道“走马岗紧挨着璧山和江津,江津又紧挨着贵州的桐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帮着把家人接到城里来最稳妥。”

    提到桐梓,刘山阳忍不住问“段大人,晚生听说桐梓那边犯上作乱的匪首,原本是一个曾在衙门当过差的皂隶,听说他一呼百应,领着一帮奸民把桐梓县城都给占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确有此事,”段大章微微点点头,无奈地说“那个匪首姓杨,名漋喜,跟他一道倡乱的还有一个姓舒的裁缝。明明是打家劫舍,还声称啥子官逼民反,不过据我所知几任桐梓知县也难辞其咎,这些年没少严派军需、逼捐加税。”

    “那这股贼匪啥时候能剿灭?”

    “重庆镇能抽调的兵勇抽调去了,但桐梓终究是云贵总督的治下,从咱们这儿去的兵马只会在江津璧山等地防堵,没有皇上的旨意不会出省平乱。究竟啥时候能剿灭,得看贵州的。”

    “能堵得住吗?”刘山阳追问道。

    “这老夫就不晓得了,不过在老夫看来杨漋喜和舒裁缝成不了啥气候,跟洪秀、杨秀清等粤匪无法相提并论,被剿灭是早晚的事。”

    “这就好,这晚生心里就踏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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