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这点事用不着惊动向帅,桐梓虽离咱们璧山、江津和巴县近,但我不认为那股贼匪能轻易攻占咱们老家。毕竟咱们老家民风彪悍,并且地形跟刚刚走过的那段山路差不多,只要守住几个隘口,他们想攻入咱们老家没那么容易。”韩秀峰顿了顿,又无奈地说:“不过朝廷想平乱一样没那么容易,因为那股贼匪同样有险可守。”
想到老家那路,费二爷觉得韩秀峰的话有一定道理,可想想又忍不住问:“志行,买那么多洋枪和火药铅子要不少银子,苏觉明和薛焕、刘存厚有那么多银子吗?”
“我没打算让苏觉明他们垫,而是先跟吴健彰赊账,等枪和火药铅子运到巴县再给他钱。”
“自个儿掏腰包?”
“这钱一样用不着我出,皇上让我回乡帮办团练,可这团练用得着我回去办吗?巴县早就设了保甲局,据说局绅全是由八省客长充任的,连厘金局都被八省客长所把持,只要能赊到枪和火药钻子儿,只要能把那些枪和火药铅子运到巴县,到时候我就可以把枪和火药铅子卖给保甲局,既能保家乡父老平安,又能多多少少赚点钱让陈虎他们不要为接下来几年的生计担忧,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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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 树大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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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四自幼家贫,很小就跟叔父进城讨生活,真是县衙、府衙和道署的那些书吏衙役看着长大的,跟街坊邻居们都很熟,而且离家时间不算长,只要提起来个个都晓得。
不像段大章本就生在大户人家,跟贩夫走卒没啥交集,并且在外为官十几甚至几十年,说起来个个晓得,但事实上没几个人见过,更不会有什么交情。
正因为如此,韩四即将奉旨回来办团练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加上以崔焕章、杨吏清为首的一些本地士绅推波助澜,各种传言满天飞,说得有鼻子有眼,搞得大街小巷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段吉庆越想越不对劲,干脆以韩家要服丧为名闭门谢客。
别人来拜访或来拜年无一例外地会吃闭门羹,但道署兵房经承周会柄、府衙快班班头秦大壮、重庆镇左营千总何勇等人来拜年,不但不会吃闭门羹而且有饭吃有酒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年前刚辞掉县衙差事的王在山又说起外面的事。
“崔焕章和杨吏清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插手厘金局,这些天上蹦下跳,忙得不亦乐乎,连龚老爷好像都被他俩给说动了,前天居然跟他俩一起去拜见府台和县太爷,跟府台和县太爷商量如何迎接志行。说啥子志行不是一个人回乡丁忧的,还带了十个文武官员。随行的文武官员到时候在哪儿下榻,这些事不能没点准备。”
“他们还做什么了。”段吉庆下意识问。
“说不出来不敢相信,他们还把县里的那些秀才、监生召集到望江楼,边吃酒边商讨如何帮志行办团练!”
“帮志行办团练?”周会柄冷哼了一声,放下酒杯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究竟想做啥子,究竟打得是啥子如意算盘,真以为县太爷、府台和道台不晓得!”
“段经承,别说他们那些个看厘金局和保甲局眼红的读书人,连川帮的那些个脚夫都越来越不安生了。”关班头忍不住冒出句。
段吉庆哭笑不得地问:“那帮脚夫跟着凑啥子热闹?”
关班头无奈地说:“保甲局招募的不是茶帮的脚夫,就是从茶陵来的好勇斗狠之徒,不然也不会叫作茶勇。姜六年前之所以跑路,不只是担心吴家兄弟做上官会回来报复,也是担心那些茶勇。姜六跑路之后川帮一直被茶帮欺负,川帮的那些脚夫听说四娃子要回来,大头说不定也会跟着回来,觉得四娃子和大头肯定会给他们撑腰,胆子就大了,从腊月二十七到现在已经跟茶帮打了四架!”
“有没有闹出人命?”
“虽没闹出人命,但伤了不少。”
“哪边伤得多?”
“茶帮脚夫大多回老家过年了,川帮的人现在比茶帮的多,所以这几架川帮都打赢了,前天那一架甚至把茶帮的几十几脚夫一直追打到保甲局门口,把保甲局的牌匾都给砸了。”
段吉庆没想到川帮的那些脚夫竟无法无天到如此地步,紧盯着关班头问:“有没有惊动县太爷?”
“上百人当街械斗,还打伤几十个,这么大事县太爷能不晓得?好在湖广客长及时把事情压下去了,那些被打的脚夫一个都没去衙门报官。不过也放出狠话,川帮要是再敢寻衅滋事,保甲局就不会跟他们客气。”
“我说这两天汪宗海为何总是来找我,还要请我去会馆吃酒,原来是因为这事!”
“段经承,汪宗海是谁?”何建功的叔叔重庆镇左营千总何勇好奇地问。
“新任湖广会馆客长,他跟别的客长不一样,他曾给段大人做过五年幕友,是随段大人一起回巴县的。那些湖广商人见他做过段大人的幕友,跟曹大人又说得上话,就推举他做新任客长。”
“他也是湖北人?”
“当然是湖北人,要不是湖北人咋能做上湖广会馆的客长。”
何勇又忍不住问:“这么说他也不算外人,段经承,川帮闹成这样,说这事该咋办?”
段吉庆沉思了片刻,冷笑道:“我段吉庆又不是川帮夫头,这又关我段吉庆什么事?我敢断定川帮闹事一定有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我们可不能上这个当!”
“一定是那些读书人在煽风点火。”
“不管他们了,由着他们闹去。”段吉庆想了想,又问道:“外头还有啥消息?”
“要说消息,那多了去了。”
王在山接过话茬,笑看着众人道:“志行最早的那个巡检不是花银子捐的吗,再加上我家老三和长春他们不但捐了出身还补上了缺,只要手里有几个闲钱的都看着眼红,都想着捐监捐官。
想巴结志行的就更多了,十八梯的杨瘸子见着人就说志行小时候不光没饭吃还没衣裳穿,有一年冬天冻晕在他家门口,是他救过来的;打铜街的李麻子说志行跟他是结义兄弟,连翠香楼的一个叫桃红的婊子都信誓旦旦说志行是她的老相好,志行当年进京投供还是她帮着凑的盘缠。”
“真不要脸,志行啥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咋可能跟她有啥关系!”周松柄忍不住笑骂道。
“据我所知那个叫桃红的小婊子是前年才被卖入翠乡楼的,她哪会认得志行,她就是想哗众取宠。说了诸位别生气,尽管她说得全是瞎话,可相信的人还真不少,听说这几天她的生意别提有多好。”
何勇上个月刚收到侄子何建功寄回的家信,知道韩秀峰帮他把侄子介绍给了通政司副使严大人,严大人又帮着保举何建功做上了宣化镇中营千总,打心眼里感激韩秀峰帮这个忙,砰的一声拍案而起:“荒唐,她这是欺负韩家没人段经承,这事交给我,我回去就叫上几个弟兄去把翠香楼砸了!”
“算了,大过年的,跟一个卖肉的婊子置啥子气。”段吉庆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笑道:“这叫人怕出名猪怕壮,外头的那些人想闹就让他们闹去,我们以不变应万变,一切等志行回来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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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鲤石书舍
这个冬天,是韩宸为官以来最难熬的冬天!
海水倒灌让上千灶户流离失所,要是不想方设法赈济,活不下去的灶户盐丁就会造反,到时候别说这官没法儿做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好在安丰是个大镇,镇里的士绅和附近庄镇那些没遭灾的大户也意识到想熬过这一关就得慷慨解囊,盐义仓里的存粮全放出去,筹款买的粮也相继运到了,召集衙役青壮去遭灾的那些个村庄开设了三十几处粥场,虽说填不饱那些灾民的肚子,但也能保住暂时不会饿死人。
就在他打算向再次署理两淮盐运使的郭大人陈请从灾民中多招募些青壮,当作乡勇送到扬州阵前效力,免得那些青壮在粮耗完之后生事之时,郭大人竟让一个候补盐经历送来一道公文,命他即刻与姓陈的那个盐经历交接,然后赶紧收拾行李带上家人去泰州。
韩宸被搞得一头雾水,但想到郭大人传召应该不会是啥坏事,立马交出两淮运判和安丰场盐课司大使的官印,将赈灾得事交代了一番,都来不及跟安丰的士绅们打招呼,就带着韩博等家人连夜赶赴泰州。
赶到位于天后宫的运司衙署赫然潘二竟也在,比上次见着时瘦多了,而且满面愁容,能想得到这段时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见公堂上没人,韩宸急切地问:“长生,郭大人呢”
这些天顾不上赚钱净忙着赈灾的潘二苦笑道:“郭大人正在里头见客,我也是刚到,让我先在这儿稍候。”
“你来做啥子,也是郭大人让你来的”
“我是自个儿来的,”见韩宸风尘仆仆,潘二禁不住哀求道:“韩老爷,安丰比我们角斜富庶,您能不能别跟我抢粮,要是再没粮我那边真会死人的!”
韩宸被搞的哭笑不得,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你角斜场才多少灾民,有顾院长和青槐在,再维持个把月应该不难。”
“如果只是我角斜场的灾民,我能大老远跑来给郭大人添乱”潘二越想越窝火,咬牙切齿地说:“富安场和栟茶场的那两位满打满算就开了十三天粥场,那些灾民活不下去了听说我那边有得吃,就一窝蜂跑我那儿去了,要不是陆大明和梁六及时率乡勇去弹压,我都不晓得能不能再见着您!”
韩宸大吃一惊:“全跑你那儿去了”
“我那边少说也有**千灾民。”
“粮还够几天”
“最多三天。”潘二深吸口气,无奈地说:“办法我都想尽了,要筹不着粮只能让那些灾民自个儿去找活路。”
“你让郭大人哪儿给你弄粮!”韩宸回头看看身后,随即凑他耳边道:“赶紧想个法儿哄那些灾民去如皋,只要能把那些灾民哄走就没你啥事了。”
“要是如皋正堂也不管呢”潘二苦着脸问。
“不管也不关你的事,等那些灾民走三十里到了如皋城外,你觉得他们还有力气再走回西场吗”韩宸摸摸嘴角,接着道:“再说如皋知县和如皋的那些士绅又不瓜,他们能不晓得要是赶紧筹粮赈济灾民就会生事,而他们也就别想安生吗。”
“这倒是个办法,我赶紧差人回去哄。”
“都什么时候了,还差人!”
潘二反应过来,立马提起衣角道:“您说得是,我这就回去,郭大人这边……”
“待会儿我帮你跟郭大人说,赶紧走吧。”
……
目送走潘二,韩宸心想这官真是越来越难做,正寻思郭大人接下来会给他安排个啥差事,只见郭沛霖将一个从三品的文官送出了衙署。
韩宸不敢怠慢,急忙起身追到大门边。
郭沛霖直到客人的轿子目送出视线,才回头道:“裕之,什么时候到的”
“禀大人,下官刚到不大会儿。”
“长生呢,郭福说长生好像也来了。”
“我帮您打发他先回去了,”韩宸一边陪着郭沛霖往里走,一边苦笑解释道:“富安场和栟茶场的灾民听说他在开粥场,竟蜂拥般跑他那儿去,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没办法,竟跑来打算跟您求援……”
郭沛霖搞清楚来龙去脉,倍感无奈地说:“把灾民哄如皋去虽是个馊主意,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郭大人,下官听安丰的几个场商说仙女庙好像有粮。”
“不只是你听说了,连我也听说过。”
“下官还听说长毛甚至差人去仙女庙购粮!”
“没想到你在安丰消息竟也如此灵通,不过这些没实据的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到驻在仙女庙的那几位大人耳里就麻烦了。”
韩宸意识到这并非空穴来风,但正如郭沛霖所说没实据不能乱说。正寻思仙女庙的那些个奸商敢把粮卖给长毛,十有**有见钱眼开的官员撑腰,郭沛霖绕过公案坐下,从案子上的一堆公文里翻出一封书信,笑看着他道:“志行来信了,‘日升昌’前天傍晚送来的,因为公文没到所以不能声张,只能派个人先去署理安丰场,好让你先做点准备。”
“啥事啥公文”韩宸糊涂了。
“自个儿看吧。”
“谢大人。”
韩宸接过书信拆开来一看,不只是大吃一惊而且欣喜若狂,禁不住问:“郭大人,您觉得这事会不会有啥变故”
想到韩四的为官那么谨慎,郭沛霖沉吟道:“志行做事一向是谋定而后动,要是没十足把握绝不会写这封信。何况他现而今圣眷正浓,都已经以记名军机章京入直军机处了,我估摸着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两淮盐务废弛了,但长芦盐务并没有。
长芦盐运司副使不只是如假包换的肥缺,并且衙署在直隶的天津府,离京城不算远,真要是能署理上这缺,要比做现而今这个事实上只辖一个安丰场的两淮运判强。更何况安丰场刚遭了天灾,想缓过来少说也要一两年。
韩宸越想越激动,可看着越来越憔悴的郭沛霖,禁不住问:“郭大人,我要是走了您咋办”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有这机会等吏部公文一到就赶紧进京领凭,可不能白费了志行的一片好意。”郭沛霖笑了笑,接着道:“何况我这运司也署理不了几天,等新任盐运使到任各场的事也就不用我再操心了。”
“郭大人……”
“别说了,这段日子忙着筹银购粮赈灾一定很累,先去找个客栈住下,安顿好之后差人来说一声,等吏部公文到了我便让郭福去找你。”
“那下官先告退。”
“去吧,我收拾收拾也该去扬州了,不然怎么也得给你接个风。”
……
就在韩宸在泰州焦急地等吏部公文之时,韩秀峰正在为怎么过这个年做准备。
都说京官穷,其实只要省着点花朝廷给的俸银和俸米也够养家糊口,主要是各种应酬太多。尤其那些科举入仕的官,有座师有房师,光“三节两寿”就要百十两银子。然后上官和同僚之间的人情往来,再加上犒赏衙门差役、书吏、门子、茶房的钱,以及给上官的长随、轿夫的红包,那点官俸真不够花。
这方面捐纳出身的官要比科举入仕的轻松很多,既没座师也不会房师,既没同窗也不会有同年。
费二爷帮着盘算了一番,捧着紫砂壶看着上午列的清单笑道:“既然在军机章京上额外行走,那就得跟军机处的同僚们一样送点年节的礼,早上送仕畅去省馆顺便打听了下,恭亲王那边他们一般送一百两,彭大人、穆荫大人、杜大人每人八十两。满汉领班军机章京各五十两,满汉帮领班各二十两,算下来一共四百八十两。
不过彭大人不只是上官,对你还有举荐之恩,八十两实在拿不出手,我寻思要不分两次送。那八十两算衙门的规矩,跟同僚们一起送,你要是不方便进宫可以让曹毓英帮着捎去,等哪天有空再登门拜见,再送两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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