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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韩老爷,您是说我们今后想要粮饷,只能去找江都的那些士绅”李致庸又问道。

    “除此之外还能咋办,不过他们的钱粮就算不给我们也会落入贼匪之手。”韩秀峰轻叹口气,回头道“李兄,近千号人以后吃啥喝啥全仰仗你了,想让江都的那些士绅出钱出粮只能劳烦你出面。”

    “谈不上劳烦,这本就是份内之事。”吴文铭深吸口气,紧攥着拳头道“等从仪真老家回来,我就去拜访江都的那些士绅,他们一定会解囊相助的”

    “不光要筹钱粮,还要请他们出面劝百姓坚壁清野。我们要粮,贼匪一样不能没粮,百姓们的口粮尤其种粮一定要藏好,绝不能落入贼匪之手”

    “这是自然,可惜时间太仓促,来不起劝仪真那边的士绅。”






第三百零四章 “贼匪来了”
    


    就在韩秀峰一行赶往万福桥时,陆大明已率六十多个昔日一起在泰坝上讨生活的青壮,从万福桥分乘角斜场盐课司大使韩博帮着雇的六条船沿运河南下。

    船家不晓得听谁说太平贼匪已经杀到了长江对岸的镇江,快入江时不敢再往前走,陆大明只能领着众人从沙头上岸。有一个青壮曾跟运盐的船去过瓜洲,六十多人就这么举着火把,沿着江边连夜往西赶。

    累了停下喘口气,渴了喝口水,饿了吃几口干粮,就这么一直走到丑时,江上突然下起大雾,伸手不见五指,不晓得已经走了多远,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陆大明生怕走错方向,更不想把好不容易从泰州带来的人走丢,干脆停下喊道“弟兄们,先歇会儿,等雾散了再走”

    带路的青壮回头道“陆哥,我们走了一夜,应该快到了。”

    “不急这一会儿,先看看身边的人有没有走丢,等雾散了,等天亮了再说。”

    “行,我也走不动了。”

    随着陆大明一声令下,好多青壮再也扛不住了,纷纷瘫坐在地。几个还撑得住的青壮生怕他们着凉,拿着有且仅有的几把牛尾刀跑到江滩边砍来几大堆芦苇,用火把点上几大堆篝火,让众人围坐在篝火边歇息。

    带路的青壮刚才说应该快到了,事实上已经到了瓜洲镇外,只是雾太大什么也看不清。镇上的人就算没睡也同样看不清这边,但站在高处能依稀看到镇外的火光。

    瓜洲营老兵王三前几天因为听说贼匪杀过来的消息,跟着方守备一直跑到江南岸的金山,在金山呆了两天却听说盘踞在江宁的贼匪没分别来攻瓜洲,方守备不想因为虚惊一场被革职查办,前天早上又带着他们回来了。

    今夜轮到他和小六子当值,正坐在几丈高的箭楼上打瞌睡,小六子突然一把抓住他胳膊“王叔,王叔,你看看是不是贼匪从江上来了”

    “啊”

    “看那边,全是火光”小六子紧张的双腿颤抖。

    王三爬起来揉揉眼睛,顺着小六子手指的放向望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急忙道“贼贼匪来了,赶赶赶紧跑”

    “敲不敲锣,要要不跟方守备禀报”

    “敲什么锣,你生怕贼匪不来了,先下去,先下去再说。”

    二人忙不迭爬下箭楼,一个去营里喊弟兄们逃命,一个跌跌撞撞地跑到守备的院子前,一看见守门的兵丁就急切地喊道“方守备,方守备,不好了,贼匪杀来,方守备,方守备,贼匪来了”

    方纲这些天是一日三惊,睡的本就不踏实,一听外面的动静就连忙爬起身,连衣裳也顾不上穿就冲出来问“怎么回事,贼匪到哪儿了”

    “已经到了镇外,方大人,不信您去看。”

    方纲正准备问问来了多少贼匪,赫然发现营里已经炸了锅,前天好不容易收拢的几十个兵丁有的背着包裹,有的连鞋都顾不上穿,正不约而同往营门外跑去。

    这时候,一个家人从院子里跑出来,一边拉着他胳膊外西跑,一边急切地说“老爷,快走,此地不能久留”

    “老爷我还没穿衣裳呢”

    “老爷,逃命要紧,”家人边拉着他跑边气喘吁吁地说“我在镇外安排了船,船上有干粮有衣裳。”

    “有就好,赶紧走。”

    绿营兵四处逃命,这么大动静自然瞒不过镇上的人。

    不一会儿,镇上也炸了锅,听说贼匪已经到了镇东,男女老幼一刻不敢在镇上久留,全往镇西逃命去了。

    陆大明等人走了一夜路,一个比一个累,背靠着背,围着篝火一会儿便睡着了,这一睡竟睡到天亮,雾已散差不多了,众人揉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瓜洲镇忍不住笑了。

    “大哥,我就说快到了,老七还不信。”

    “这就是瓜洲”一个青壮傻傻地问。

    “这就是瓜洲。”带路的青壮指着远处的箭楼,得意地说“看见没有,那就是守备衙门的箭楼,前年夏天我来过,还在镇上住了一夜。”

    “大明叔,现在怎么办”一个年轻的苦力忍不住凑过去问。

    之前收到的消息不知道真假,陆大明不晓得瓜洲营的守备、千总和绿营兵到底有没有跑,不想被绿营当作贼匪被剿了,立马回头道“小七,把我的官服拿来。”

    “哦,来了”

    周围全是大男人,陆大明没啥不好意思的,脱下身上的脏衣裳,当着众人面换上角斜场盐课司大使韩宸的堂弟韩博帮他置办的新衣裳,又从小七手里接过牛尾刀,这才转身道“弟兄们,跟我进镇,守备署的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我们是徐同知派的援兵。”

    “晓得,你说过好几次了。”

    “晓得就好,全给我打起精神,别让那些绿营兵瞧不起。”

    “大明叔,你这身官服怎么跟别的官老爷不一样。”年轻的苦力头一次见陆大明穿官服,忍不住追上来问。

    “这是马褂,也叫行褂。”陆大明摘下官帽看了看,边带着众人往镇里走,边眉飞色舞地说“韩老爷帮我捐了个外委千总,我陆大明现在也是官身,可置办一身官服要不少银子,就算有银子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置办,韩老爷就差人帮我弄了顶官帽和这身官老爷平时穿的马褂,除了没补子其它都一样。”

    “我说怎么不一样呢。”

    “等赚到银子我就去置办一身。”

    “大明叔,外委千总几品”

    “正八品,跟县丞和盐课司的大使老爷一样大”

    “我的乖乖,大明叔,你是怎么巴结上韩老爷的,韩老爷怎么对你这么好”

    “不用巴结,只要好好当差,好好给韩老爷效力就行。不信回头去问问老六和老九,他们现在也是官身,现在全是把总了。”

    “六哥和九哥也做上官了”

    “你以为呢,不说了,进镇。”

    大多人头一次来瓜洲,有的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兴奋,本为瓜洲这样的沿江重镇应该很热闹,结果进镇一看,街上不但一个人也没有,而且一片狼藉,衣裳、鞋、锅碗瓢勺丢的满地都是,上面还有踩踏过痕迹。

    来的全是穷鬼,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平时走到哪儿都会被当作要饭的,见满街全是能穿、能吃甚至能用的,一个个兴奋不已地收拢起来。

    “大明叔,一个人也没有,全跑光了。”

    “是被贼匪吓跑了吧”

    “可能贼匪已经来过了。”

    “不管那么多了,也别管街上这些破烂,先去守备署看看。”

    “这些东西全能用,不要可惜”一个穷怕了的苦力忍不住嘀咕道。

    “没出息的东西,就算想拣点有用的东西也用不着拣人家扔下的,看见没有,前面有当铺,有钱庄,还有大户人家,那里头的东西才值钱呢。不过要先办正事,先挑真正有用的东西,谁要是敢不听,别怪我陆大明不留情面。”

    “听,我听你的。”

    “大明叔,我们全听你的。”

    “走,先去守备署”

    众人跑到守备署一看,赫然发现衙门里跟外面一样一个人也没有。

    “大明,这有刀,还有鸟枪”

    “全拿出来。”

    “这儿有火药,这么多”

    “还有抬枪,一、二、三、四一共八杆抬枪”

    “大明叔,你不是没官服吗,这儿好几件,这箱子里全是官服”

    不搜不知道,搜出来堆了满满一院子

    陆大明祖祖辈辈在绿营当兵,搜出来的这些兵器、军械全认得,让手下归拢了一下,赫然发现竟有铁盔一百二十多顶、马兵京青布铜钉绣铁甲十六身、步兵京青布铜钉绣铁甲三十三身、鸟枪京青布棉甲四十六身、腰刀三十九口、鸟枪二十二杆、钺斧二十三把、蓝布官袍四十五件、扪青布好汉衣四十二件、战箭一千八百三十枝、白布单帐房二十顶、铅子估计有一千二百多斤、火药四百多斤、海螺七个、铜锣七面、泛旗七面、小皮鼓一面、硬弓五张、号帽九十多顶、号袿八十多件、布灯笼十五个、麻火绳三十四丈、抬枪八杆

    陆大明越清点越激动,禁不住笑道“韩老爷果然神机妙算,发财了,发大财了”

    “大明,这么多东西我们怎么带走”

    “这些盔甲、号衣能换上的全换上,我们现而今是当兵吃粮,没身当兵的行头可不成”

    “那些鸟枪、抬枪怎么办,我们不会用。”

    “不会用可以学,不过不是现在,更不是在这儿。”陆大明不敢在瓜洲久留,一边示意众人就地换号衣,一边凝重地说“弟兄们,不是我陆大明挡大家伙的财路,而是守备署的老爷和兵丁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得无影无踪,镇上百姓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扔下家业去逃命,他们一定是收到了贼匪的消息,贼匪应该离这儿不远了,我们换上行头就抬上剩下的东西回万福桥,可不能有命赚钱没命花”

    “大明叔,我们现在有兵器,贼匪来了就跟他们干呗,不跟贼匪干,不杀几个贼匪,韩老爷怎么会帮我们落籍,又怎么会给我们地”

    “是啊,跟他们干”

    “干你头,你是会放枪还是会开弓射箭”陆大明狠瞪了他们一眼,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韩老爷说了,我们不打没把握的仗,要么不跟贼匪干,要干就得能干赢你们不在乎自个儿的烂命,韩老爷在乎因为你们吃了韩老爷的粮,别说你们,连我陆大明的命都是韩老爷的,韩老爷不许我们死,我们谁都不能死”





第三百零五章 惹不起
    


    韩秀峰一行赶到万福桥,跟守在万福桥的韩博经大桥镇赶到扬州城外,找到守在城外的王监生和八十多个原来在泰坝背盐的苦力。

    原打算按之前说好的让余青槐和李致庸率苦力们跟吴文铭一道去仪真,结果吴文铭见苦力们不但没兵器而且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看上去跟叫花子差不多,竟又反悔了,说他一个人回去就行。人家看不上,韩秀峰没办法,只能让余青槐和李致庸带几个家人跟他一道去仪真。

    打发走吴文铭等人,韩秀峰一行跟韩博和张光成的堂弟张光生赶到运河边的一个一进三间两厢、前后六进,古色古香的院子,一走进四柱五架抬梁、八角莲瓣如意纹石础的楠木厅,韩秀峰便好奇地问“这院子是谁家的”

    “禀韩老爷,这院子是一个盐商的产业,他每年都会去我们角斜场购盐,这一来二去就跟家兄成了朋友。开始我没过打扰他,也不晓得他家在这儿,大前天正好在路上遇着了,才晓得他家在这儿,而且打算带家人去邵伯暂避,只留下一个老仆照看宅子。”韩博回头看看王监生,接着道“我想着王兄到了,韩老爷很快也会到,不能没个落脚的地方,就厚颜相求,没想到人家竟一口答应了。”

    韩秀峰沉吟道“去邵伯暂避,邵伯一样凶险。”

    “他晓得,他之所以去邵伯是因为那边有亲戚。他说了,贼匪要是杀到邵伯,他就带着家人跟亲戚一道去清江浦。”

    “他也算拿得起放得下,比城里那些观望甚至心存侥幸的盐商强多了。”

    “这倒是。”

    韩秀峰接过王监生的家人端来的茶,又问道“王兄,陆大明和梁六从泰坝上招募的那些青壮晚上住哪儿”

    “十几个住前院,剩下的住河边,”王千里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个盐商有钱,不光有这个大宅子,在河边还有十几间房。原来租给人家做小买卖,专做河上船工水手的生意,听说贼匪要杀过来,那些做小买卖的全跑了,河边那十几间房也就空着。”

    “这两天有没有收获”

    “有,晚生正准备禀报呢。”王千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账本,禁不住笑道“杨殿邦不知所踪,漕标的那些兵丁群龙无首,好多漕标的绿营兵早跑了。我们来得晚,只遇上几十个,只要给百十文钱,他们就愿意把刀枪甚至行头卖给我们,这两天共收了两匹马、六杆鸟枪、两杆抬枪、四十二口刀,十六身绵甲、三十多件号褂,四十二顶铁盔,三百多斤铅子和一百多斤火药。”

    “这么说漕标的绿营兵全跑光了”韩秀峰凝重地问。

    “全跑光了”张光生接过话茬,苦着脸道“现在城里就剩扬州营的两百多个绿营兵和盐捕营的一百多号人,还有几个衙门的衙役。”

    “张翊国呢,张翊国在哪儿”

    韩博连忙放下茶杯,无奈地说“韩老爷,我一收到您的信就去找过张翊国,去探过他的口风。结果听口气发现他好像跟副将朱占鳌走得很近,朱占鳌给了他不少刀枪,他又从士绅那儿筹到了点粮饷,正率他招募的那三百多号乡勇在桃花庵操练,打算在桃花庵阻截贼匪。”

    “你没提我们打算守廖家沟的事”

    “没提,他迂腐的很,我没敢提。”

    “没提就好。”韩秀峰环视着众人道“诸位,我来此的消息也要泄露出去,要是搞得众人皆知,那我们就真成见死不救了。”

    “我们谁也没说,除了吴文铭谁也不晓得您来了。”张光生急忙道。

    “吴文铭没事,主要是不能让扬州城里的那些老爷们晓得。”韩秀峰示意潘二摊开地图,紧锁着眉头说“实不相瞒,来此之前我真打算在这儿或大桥镇先跟贼匪周旋一番,然后再退到廖家沟东岸。可是来了才晓得不管这儿还是大桥镇,能跑的几乎全跑了,没跑的不但帮不上我们的忙,贼匪一来甚至会倒戈相向,估计仙女庙也差不多。所以不能全听徐老鬼的,我们得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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