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临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三天两觉
说这是驯兽,其实也不恰当,因为通常来说,训练动物更多的是用到正强化,或者是正负结合着用;用简单的例子来解释就是做对了给吃的做错了抽鞭子,以此形成一种条件反射。
但汤教授好像并不擅长使用正强化的方式,他只会玩电刑,毕竟那管用嘛。
你让他自己躺在那儿被电,不承认有网瘾就不停,那他也会承认自己有网瘾的;只要电得到位,别说是网瘾了,让他承认自己是条狗也行啊,电一天还没认算我输。
当然了,光靠这种操作,他的中心或者说青少年行为矫正这个行业是没法儿长久经营下去的;电击毕竟只是手段而已,手段是可变的,你今天玩电刑,明天可以玩水刑嘛反正只要政府没来管怎么操作都行。
但是,一个行业要生存和延续,不能光有手段,最重要的是看市场需求。
如果说娼是一种建立在人类本能需求上的服务性行业,那么网戒中心就是一个供教育失败者停靠的港湾。
汤教授真正的高明之处,不在手段,而在这里——心理层面,他将本该由父母承担的责问,转嫁给了一个虚构的病症,转嫁给了网络游戏商乃至整个社会;生理层面,他用负强化手段把病人给改造完成了。
也就是说,消费者们把子女送入中心,即可撇清自己的责任,把子女领出中心时,则可得到想要的成果;最终便是心安理得心满意足,告诉自己:我没错,我的孩子也没错,是各种客观因素的错,而这些客观因素导致的状况已经被汤教授给‘矫正’了。
这样的服务,消费者自然是满意的,既然顾客满意,那这门生意,自然也就能做下去了。
于是乎,汤教授这中心一开就是十几年,教授本人也被奉为了受到网络和社会毒害的堕落青少年的救世主,可谓名利双收。
尤其在中心的内部,汤久诚简直就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工作人员见了他基本都主动点头哈腰,而病人们见了他则是规定要九十度鞠躬才行;要不是怕引起政府重视,他没准已经让病人给他行跪拜大礼了。
集合时间到,所有盟友请到走廊集合集合时间到,所有盟友
和王勇谈着话,不知不觉已到了六点半。
那一刻,一阵语气死板的录音广播准时响起,扩音喇叭中还夹杂着每一个寝室都能听见的呲呲嗡嗡的怪声。
听到集合广播,子临和王勇立即停止了交谈,双双出门,快步来到了走廊上。
因为寝室内只有洗脸槽而不带厕所想方便得去走廊里的公厕,所以寝室的电子门用该寝室住户的指纹是可以自由开启的;昨晚舍监带着子临开门,只是由于后者刚入中心分配房间和登记指纹的流程还没完全办妥;而眼下王勇醒着,自是由他来负责开门。
他们来到走廊两分钟后,便有一名舍监迈着急匆匆的脚步从走廊里行过,挨个儿检视着已然按房间号排成队列的病人们。
握住你们盟友的手,起步走!那舍监走到最后一个房间门口时,便高声下达了命令。
在这个中心里,病人们被称为盟友,这是汤教授发明的称呼,另外他还要求所有的病人和病人的家长们称自己为汤叔。
注意秩序!不要交头接耳!当队列开始移动时,舍监跟在队列的最后面,边走边厉声喝道。
子临对于这些日常流程,都调查得很清楚了。
六点半集合,六点四十五分各层的盟友集中到自己那层的活动室里做磕操,或者叫跪拜操;据说在这中心刚开的时候是去操场做这操的,但由于到了室外之后总是有人伺机逃跑,后来就改成现在这样了。
七点钟所有盟友去食堂集合吃早饭,七点半到回到自己楼层的教室上课;说是上课,实际上没有老师讲课,就是自习。学习的内容嘛主要是汤叔写的教材,各种该中心内部的规定条例,还有以往点评课的内容。
三节课过后,到中午十二点是午饭时间,午饭四十五分钟,之后有一天中仅有的一小时自由活动时间,当然了说是自由活动,其实也只能在有限的区域里行动。
一点四十五分重新集合,两点去机房上网——上汤叔指定的网站,看指定的内容,加强学习,也是三个课时。
五点吃晚饭,六点前必须全部吃完,然后返回寝室,六点后除了上厕所不许外出或串寝室,晚上八点三十分熄灯。
这就是矫正中心一天的基本流程,除了周日上午会有一次汤叔亲自主持的点评课之外,一周六天都是这样的情况。
当然了,最关键的一点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只要你的某些行为让你达到了必须接受治疗的条件,你就得立刻去接受治疗。
因为这是子临正式入住中心的第一天,他在做完操吃完早饭后,就被舍监单独带走了。
不出意外的,他来到了五楼,被带到了汤叔的面前。
坐。子临进屋后,坐在办公桌后的汤教授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道了这么一句。
子临闻言,默默地走到对方的办公桌对面坐下;而那名负责把他带来的舍监,也就是昨天负责电他的医生,此时就站在他的背后,紧盯着他的后脑勺。
周明对吧?汤教授看着手上ipen虚拟屏上展示的资料,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子临来这儿用的自然是假名字假身份。
是。他回道。
知道自己的情况吗?汤教授又道。
知道网瘾。子临应道。
嗯汤教授沉吟一声,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脸上,昨天刚进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承认?
我子临想了想,怎样的回答是合乎情理并且能让对方满意的,抱有侥幸心理,不想接受治疗。
嗯。汤教授点点头,很好,能承认自己有问题,就表明你也有改正的想法,只是你自己不知道方法。他顿了顿,听好了,只要你严格遵守这里的规定,把我们的程序走完,我保证你可以痊愈。
好。子临回道,我尽力
什么叫‘尽力’?下一秒,汤叔忽然就翻脸了,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说了严格遵守,就是必须做到,尽力算什么态度?在中心里,我们要做到‘令必行禁必止’,做事必须有规则,有高度的执行力,不可以有所谓‘尽力’这种得过且过的想法。
明白子临立刻装出一副很害怕的表情,急切地接道,我我一定做到,坚决执行。
汤教授又盯着他看了几秒,想了想,再道:那好吧,本来你这个态度,是要去‘治疗’的,但我念在你是刚进来,和其他新来的盟友比,相对来说还算是觉悟比较高的,今天你就先回寝室,把这里的规章制度都记熟了,明天再开始和其他盟友一起活动。
是子临又作出松了口气的样子,谢谢汤教授。
哎~汤教授摆了摆手,不要这么叫我,我是十分平易近人的,这里的盟友都叫我汤叔,你也可以这么叫。
他用了可以这样的词,但实际上你要是不这么叫,他就会找理由电你。
子临也很识趣,赶紧叫了声汤叔,然后就跟着舍监离开了。
一路无话。
回到寝室,子临发现自己的指纹已经可以开关他所在寝室的门了,于是,他就关上门,把那一叠从办公室里领来的纸质文档摆到桌上,开始一页一页地翻。
翻归翻,他可没有去看,因为纸上那些内容,他在进这个中心以前就全都了解过并且背出来了;翻只是为了制造出翻过看过的痕迹而已,万一日后有人发现他领回来的这堆资料擦瓜里新,而他却对各种条款一清二楚,那不是引人生疑吗?
因此,子临这会儿一边翻着纸,一边去思考别的事情。
做操的时候只能看到本楼层的病人,不过吃早饭的时候,除了汤教授以外的人应该是到齐了舍监和病人的人数,跟资料中记载的是对的上的。
由于必须遵守秩序,不能随意走动,所以没能看清每一个人的长相但看清了的那些,都没有什么异常。
昨晚来拜访我的‘甜点’嗯还是叫她‘甜点小姐姐’好了只留下声音和气味,并没有让我看到的长相和身材,在食堂那种环境恐怕是很难把她辨认出来的。
当然,也不用急着找她,反正只要我还留在这儿,她就会主动来找我的。
无面嘛现阶段果然还是抓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得再等几天,等‘那个东西’生效了才会有进展吧。
所以说,这个早上的收获就是意外的发现了一个能力者
尽管在我看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能力,但他本人似乎还挺苦恼的样子。
呵呵想必,‘甜点小姐姐’也是冲着他来的吧。
第五章 辩驳
11月27日,上午9:10,车戊辰的住所。
作为临沂本地人,车戊辰在这里自然是有个家的,或者说曾经有过一个家。
家之所以为家,是因为有家人的存在,但车戊辰在这世上已没有家人,所以,这里如今就只是一个住所而已了。
嘀——嘀——
门铃声响起时,车戊辰刚好在客厅里举哑铃。
他放下器材,几步便行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随即就打开了门。
又见面了,车探员。门外,是面带微笑西装革履的斯克拉姆。
早上好,中尉。车戊辰的态度,还是那样不冷不热,平静得让人瞧不出半点情绪。
因为车戊辰昨天已经答应了随时可以协助斯克拉姆的调查,所以两人几乎没说半句废话;打完招呼后,他们就直奔主题,一同出发了。
二十分钟后,两人驱车来到了那位于郊区的阳光青少年行为矫正中心。
此时,这栋建筑的大门外已经拉起了黄线,四面的围墙边也都派了警员站岗;在那大门对面的街边,停靠了多辆贴着罚单的采访车,几十名来自各个媒体的记者和摄影师,宛如一群蹲在路边的非法打工者,在冷风中默默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工作。
斯克拉姆和车戊辰的到来,无疑让这些记者很是激动,但他们涌上前来的步伐,却被警员们拉起的人墙所阻挡了。
请留步,请问你们是案件相关人员吗?
请问你们是谁?是来自哪个部门的调查员?
请您发表一下对于这件案子的看法可以吗?
纵然受到了阻拦,记者们还是踮起脚尖伸出无线麦克风高声喊着问题;摄影师们也是扛着长枪短炮,一阵闪光灯招呼。
不过,斯克拉姆和车戊辰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对这种阵仗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两人只当那些记者是空气,自顾自地便走进了案发现场。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这次的意外介入,至少已经挽救了一个人。在通往一楼正门的那一小段路上,斯克拉姆忽用攀谈的语气对车戊辰道。
谁?车戊辰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自己也在思考着答案。
呵斯克拉姆笑了笑,当然是张警官了。
他这话,车戊辰一听就明白了。
前天傍晚,若不是车戊辰这个巡查官征用了张警官的摩托和枪立刻奔赴现场,并作出了第一手的处理那么,张警官势必会按照以往的经验慢吞吞地赶来。
假如事情这样发展,事后媒体一定会用报案时间和警员抵达现场的时间差大做文章;毕竟这种容易引起纳税人不满情绪的社会新闻是很容易成为热点的。
最后,为了平息公众的怒火,官方必然得推一个人出来背锅;不用说也知道,这个人就是老张了
在这个信息高度发达到处都能查到过往记录和照片的世界,除非你达到一定级别,可以将自己的个人信息加密,否则一旦出了什么事,不仅是职业生涯乃至今后的人生恐怕都得完蛋。
然而,由于车戊辰这个fc高级探员的介入,使得关于本案的绝大多数细节都成了对公众保密的机密;警方可以以此为理由,理直气壮地不向公众透露任何信息。
就算媒体为了博眼球瞎编乱造一些东西出来,并成功引起了民愤,这个烫手的山芋也可以甩给fc去捧至少临沂当地的官员们不用担心自己的仕途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了。
也许吧。数秒后,车戊辰开口应道,但这也不能说是我的功劳,因为我主观上没有想过要帮他;我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和个人理念,看不惯有警务人员在接到公众的求救后摆出一副事不关己不紧不慢的样子,所以就出手了。没想到还真就撞上了大案只能说,是张警官的运气好。
呵不愧是精英呢。斯克拉姆闻言笑道,无论责任感还是执行力就是跟抄罚单的基层人员不同啊。
两码事。车戊辰道,这跟阶层无关,只是在一起个别事件中,我和他的个人差异在结果上被体现了出来。我们也可以换一种角度来看倘若这又是一次‘报假警’而已,那结果就是我多管闲事小题大做了不是吗?
两人说话之间,已穿过电子门,进入了一楼走廊。
此时,走廊里的尸体,都已被处理掉了;三十一个人头,分别被三十一个空荡荡的裹尸袋装走,还有三十一桶尸卤,也都分别贴好了标签,跟着配套的头部一块儿被运去了验尸房。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年代,已经有了非常先进的便携式液体抽吸仪器,要不然警方可能得用拖把和抹布才能顺利采集地上的尸体了。
总之,现在走廊上的秽物基本已清理完毕,剩下的就是标明尸体位置的粉笔线;这个案发现场的线若是让不明情况的人来看,肯定会觉得很莫名。普通的案发现场,线都是画出一个倒在地上的人的轮廓,而这儿的地上则画了一个个边缘不规则的大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大型的史莱姆呢。
一百五十余名病人以及汤教授本人统统不知去向,警方已在全市展开搜索这个你从新闻上估计也听说了,咱们来说点新闻里没报的斯克拉姆一边引着车戊辰往里走,一边说道,那些死者的身份,前天夜里就已全部查明了;三十一人,不分男女,全部都是这里的舍监哦,也可以说他们是‘老师’‘医生’他顿了顿,看了车戊辰一眼,再道,呵听起来有点乱是吧?简单说明一下你就懂了他紧接着就解释道,在这个中心里,其实‘职务’和‘称谓’没有什么意义,叫‘医生’也好‘老师’也罢,主要是为了应付外界以及方便管理;以我从病人家属那里得到的情报来看这里与其说是一家治疗机构,不如说就是个微型的王国,王国里的人可以简单的分为‘国王’‘国王的走狗’和‘贱民’三种。
这些你不用跟我说,我很久以前就在媒体上看过关于这个中心的报导了。车戊辰道,虽然都是些粉饰的宣传,但本质是怎么回事儿,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能看出来。
好吧,那我就不跟你科普了,接着说案情斯克拉姆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接着道,除了三十一名舍监之外,还有五名在食堂工作的人员,其中一人是负责承包的老板,另外四人分别是厨师和帮工。
案发后,警方已迅速找到并控制住了除老板以外的四人。经过询问得知,在案发的前一天,老板忽然让那四名员工带薪休息一天,原因不明当然了,他们也没多问;本来就是白给的假期,要是问多了,被老板回一句‘问那么多干嘛?让你休息反倒不爽了是吧?那你明天还是来吧’岂不是作茧自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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