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娇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眉生
他感觉到书房里这令人窒息的气氛,生怕遭受池鱼之殃,放下奏折就赶紧出去了。
宇文泰仿佛根本不知道冉盈站在他面前一样,又看了片刻书,放下书册,拿起第一本奏折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冷冷道:“过来帮孤研墨。”也未抬头看她。
冉盈连忙走到他身边帮他磨墨,一边瞥着眼偷偷看他。他的侧脸极好看,剑眉高挑,凤目低垂,眼角却轻轻地向上挑着。他鬓如刀裁,鼻梁挺拔,两片薄唇紧抿着,沉默得如一尊雕像。冉盈从未见过男子有这般俊美又英气的相貌,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也不知偷眼看了多久,忽然听到他磁沉冰冷的声音:“看什么呢”
“没……没看什么。”被他发现,心虚一紧张,手中的墨条落在砚台里,溅了两点墨在他的衣袖上。
冉盈有些窘,想伸手去给他擦衣袖上的墨迹,伸了伸手,抿了一下嘴角,又将手缩了回来。
宇文泰却像毫无察觉,目光依旧流连在面前的奏折上,说:“你今日先回去,明天来将今天批过的这些折子都拿回去,连同孤的批注一起,一字不差地全部誊写一遍。”
“啊全部”冉盈以为自己听错了。要把这里全部的奏折都誊写一边,不抄到天明鸡叫恐怕是抄不完的。
宇文泰依旧头都没抬,抬手在奏折上飞速地写着什么,淡淡问:“怎么不想抄”
冉盈低下头,闷声道:“臣下遵命。”
心里叫苦不迭,这人怎么花样百出,罚跪,罚站,罚当官,罚抄奏折。可是嘴上却不敢说,紧紧夹着尾巴。
看到冉盈灰溜溜离去的背影,宇文泰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袖上沾着的两点墨,嘴角一撇,笑了一下。这个傻子,想看他就明目张胆地看吧,还撇着眼偷偷看,连墨块都抓不稳。他有那么好看么
接下来一连十几天,冉盈每天都老老实实在正午时分去丞相府给宇文泰请安,然后抱回大堆奏折回去抄写。宇文泰从不同她多说什么,有时人都不在,只留着一堆前日的奏折,让值守的铁卫交给她。
那一大堆奏章真不是闹着玩儿的,五花八门,包罗
第四十章 讲和的硬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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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楼齐一个独身无妻的武人自然是摸不到这两人互相憋气的妙处所在。
虽然当场废了那剑客的一只眼睛确实过了头,但起由却是宇文泰担忧冉盈的安危。况且阿冉身边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俊俏的剑客,难免让宇文泰醋意大发,有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危机感。
他这一个多月的表现,分明和一个同情人置气的小郎君没什么两样。明明对她牵肠挂肚,想要每天见她,甚至让莫那娄编出那种要每日到丞相府报到的谎言骗她每日前来,却硬是闹着别扭,不肯同她多说一句话。
昨天二更时分,他从城外军营回来,经过郎宅门口,估摸着她可能睡着了,却忽然想进去看看她。十二铁卫之一的费连迟开了门,见到他很诧异:“丞相怎么这时候来了”
宇文泰小声问:“她睡了吗”
费连迟笑道:“还在书房里抄奏折呢。”
宇文泰放轻了脚步走到书房门口,见她正无精打采地伏在案上,手中的笔有气无力地在面前的纸上划拉着,一会儿,头就开始一沉一沉,似是困极。
忽然头往下一沉,咚的一声,脑门狠狠撞到案上。她一下惊醒,揉了揉脑门,又揉了揉眼睛,继续开始誊写奏折。
宇文泰站在门口看了半晌,又转身轻声走了。
到了门口,他问费连迟:“她最近每日都这么晚还不睡吗”
费连迟说:“奏折太多,最近都要抄到三更天以后才睡,早上睡一会儿又起来了。”
宇文泰在心里叹了口气,罚得太狠了。
费连迟将他送出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也是纳了一肚子的闷。他自己咬牙切齿罚的,还叮嘱他们这些侍卫每日要看着她抄完,如今他又来心疼
近日宇文泰的行为越来越让那一众早年就跟着他的铁卫看不懂了。这还是那个杀伐果断、叱咤风云、屹立于乱世和高欢争霸从未势弱的宇文泰吗
明明只是想逗一逗那个偶尔遇见的、女扮男装的小女孩,她不愿做妾就算了嘛,怎么还肉眼可见地越陷越深
而冉盈那边倒似乎毫无反应。——也难怪,她的心里大概还念着那个已经娶妻的于子卿吧。她的心,有几分给了宇文泰
这两人之间的事情,费连迟也看不明白。
两人就这样沉默又冰冷地并排坐着吃完这顿饭,侍女将案上收拾干净,端上两杯酪浆和一挂用玉盘盛着的荔枝。
冉盈见了,伸手轻轻推开酪浆:“臣下不喜欢酪浆。”
宇文泰听了,看了她一眼,对侍女说:“换一盏酪奴来。”
酪奴就是茶茗。当年王素从南朝投奔到魏,饮食不习惯,不吃羊肉酪浆等物,常吃的就是鲫鱼羹,渴了就喝茶茗。有一次在宫宴上,孝文帝问他:“羊肉何如鱼羹茗饮何如酪浆”王素回答:“羊比齐鲁大邦,鱼比邾莒小国,唯茗不中,与酪作奴。”一番话说得孝文帝大悦,后来,酪奴就作为茗茶的代称流传了下来。
冉盈端着茶盏,半低着头,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一心品茶,一言不发。
宇文泰默默观察了她一会儿,又将那盘荔枝推到她面前,冷声道:“这荔枝是刚从蜀中快马送过来的。尝尝。”
此时六月季夏,正是荔枝成熟之时。将尚带青色的荔枝连枝带叶采摘,快马送往长安,到长安时正好熟透,外观鲜红饱满,剥开晶莹如玉,食之清甜可口。
蜀中道路崎岖难行,加上长安同南梁常常剑拔弩张,因此运回长安殊为不易,一年可能也就一两趟,这荔枝,真的是极为难得。
他这样费心讨好她,她当真一点都不心动
看得贺楼齐在一旁直瞪眼。他跟了宇文泰这么多年,都没尝过这荔枝的滋味,这么一大串,他居然眼都不眨就推到这个村姑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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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脉脉不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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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盈刚洗了澡,换上一件雪青色的齐胸对襟襦裙,披着湿湿的长发独自趴在窗子上托着腮望着天上那一弯上弦月。这晚天气晴朗,一丝云也没有,夜阑清露,渺渺银河,蔚为璀璨。听说今晚喜鹊都会去那银河上架桥,让牛郎织女相会。没来由的,冉盈想到了子卿。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冉盈知道自己早该忘了他。她那日明明叫他忘了她,可她却总是在任何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偷偷地想起他。
白衣翩然,衣袂飘飘。冉盈的眼前浮现出那个白衣少年俊秀忧伤的脸庞。从前和他一起在书院时明明是那么单纯快乐,到底是为什么,他最后留在自己心里的模样却如此的忧伤
不知他此时在做些什么。婚后的生活可安好么此刻是不是也在陪着新妇一起观赏这一挂璀璨银河呢他们会不会在鹊桥下呢喃细语,互诉衷肠
他是不是已经如她所愿地忘了她
晚风还是那样的晚风,银河还是那样的银河,星夜还是同样的空渺璀璨,只是人已不是当初那人了。
正胡思乱想间,听到庭院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抬眼一看,见是宇文泰从前面庭院走了过来。她立刻收拢了心思,站直了身子,有些防备地看着他。
自从她住进他为她准备的这郎宅,他还是第一次来。未有侍卫来报,应该是从那条秘道过来的吧。冉盈隐隐觉得没什么安全感。
宇文泰方才刚进院子时远远地就见到她一副天真无邪的小女儿模样趴在窗台上看着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可一见了他,那神情陡然紧张起来,清冷又疏离,无人窥见时那一脸的天真可爱瞬间都消失无踪。
本因今日是七夕,特意准备了一样小东西抽空来看看她,可他就这样令她心烦
“在干什么呢”他问。
“没干什么。”冉盈转了转眼珠,拘谨地立在窗子后面,嘴角微微地憋着,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什么。
宇文泰又问:“今日是七夕,天气又好——白天可晒书了”
“晒过了。侍女们把衣服也拿出去晒了。”冉盈眼神闪烁地看向他,又不自在地挪开眼神。不知为何,他晚上突然前来令她无措,仿佛一个正在干坏事的孩子忽然被大人撞破。
方才在偷偷想着子卿呢。她知道他不喜欢。
大多女子对男女之事都有一种天然的敏感,何况如冉盈这般聪明。她早知宇文泰对自己有心意。面前这个男子温柔又霸道地想要将她收入囊中,志在必得。冉盈渐觉动摇。她本涉世不深,宇文泰又那样时而温柔时而威逼,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逃离他的掌控。
宇文泰见她这副模样,自然知道她那些小女儿的心事,淡淡地又问:“今晚可对月乞巧了”
冉盈挠挠头,说:“没有啊。我刚才看到那几个小侍女在小竹林那边玩得开心,可她们没叫上我。”
宇文泰呵呵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给你。”
宇文泰递过来的是一枚雪青丝绸制的绣包,上面绣着忍冬的图案。她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一团丝线,几枚银针。
是他白天特意让府里的侍女去街市上买的。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宇文泰:“你要陪我玩儿这个”
宇文泰站在窗下笑眯眯地看着她,兴致盎然:“有何不可吗”
他拉着冉盈来到后院的小池塘边。塘边种着石榴树,这个时节正是榴花盛开,红瓣金蕊的花大朵大朵地镶在繁茂的绿叶间,妖娆美艳得如同那些歌坊酒肆里的舞姬。
冉盈就着方才小侍女们乞巧时用的、还未撤去的香案,点燃清香对月三拜,又取出宇文泰给
第四十二章 不与天子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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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宇文泰忽然问:“阿盈快十五了吧生日是什么时候”
冉盈一愣,不知其意:“五月初三,十五岁生日已经过了。”
“啊,已经过了。”宇文泰一算,那时他们刚好都在广阳。可惜问得迟了,他心中暗暗有些遗憾。十五岁的生日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多么重要,他早已为她准备了一支上等的白玉笄作为成年的礼物,甚至打算要亲自为她执及笄之礼。
可惜错过了。
“可有人为你执及笄礼了吗”
冉盈看向他的眼神忽然一黯,摇了摇头,两只手也不自觉地绞在一起,甚是局促。她移开目光,低低地说:“我家只剩我一个了。没有人为我执礼。”
一阵夜风吹过,身后的石榴树上又落下几朵火红的花。
“那真是太遗憾了。“宇文泰将双手负在身后,看着池塘里那个微微晃动的月影,轻声说:“没想到阿盈的成年礼竟然过得那么冷清,无人相贺。”
他不免想起自己二十岁的冠礼,也因父兄皆亡,无人执礼,只好草草作罢。不失为人生一大憾事。
他的心里涌起一阵自责。应该早些问她的。这些事情,他该早早为她安排好才是。
冉盈听他那样说,心里也有些忧伤。她看着地上散落的榴花,弯腰捡起一朵,拈在指间默默看了一会儿,说:“我已习惯了冷清。反正从小到大,家中除了阿兄,也没有人在意我。即使他们都还在,可能记得我生日的也只有阿兄吧。”
“你母亲呢”
“她在生弟弟的时候难产,早就亡故了。不过她在世时也很少抱我的。大家都围着阿英转,我自小就是多余的。”
心里空落落的。从没被重视过的人,却背负着所有人最后的期待。自小便不被重视,想要的从来都没有人在乎,也得不到满足。渐渐的,就不会像其他女子那样对着月亮许愿了。
唯独想过要嫁给子卿,却最终和他无疾而终,也不知是谁辜负了谁。
宇文泰见平日里总是欢蹦乱跳、能把他气到肝疼的冉盈今天却如此忧伤,不禁伸手抚着她微湿的头发,轻声说:“阿盈啊,你还如此年轻,不要说这样丧气的话。”
冉盈低着头,白净的手轻轻抚弄着指间的石榴花,说:“我家是冉氏的嫡脉,我有个阿兄,长我三岁,叫阿英。自小,他就被当作玉玺的守护人去培养。而我自出生起便是他的影子。他要学的,我都要学,他要会的,我都要会。可是他得到所有人的重视和关爱,我却什么都没有。我曾经不解,我明明是个女孩,为什么要像阿兄那样呢我明明是个女孩,为何却被剥夺了所有身为女孩的快乐后来高欢将阿兄抓走,我才知道,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他们要我在阿兄万一遭遇不测的时候,代替他守护玉玺的秘密。”
宇文泰静静地听着,觉得心里微微发疼。
冉盈抬手轻轻在眼下一抹,俯身跪坐在地上,伸手去拾地上的那些榴花,声音依然是那样的冷静平淡,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而我自己呢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没有人问过我想干什么,想去哪里,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更没有人关心过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要什么,害怕什么。他们只要我当阿兄的影子,哪怕他已经不在了,只要我这个影子还活着,就相当于他还活着一样。”
她从未同任何人说过这些,她的来历,她的成长,她的家人
第四十三章 给你个任务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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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男装的冉盈匆匆走到相府门口。门口侍卫见了她,纷纷行礼:“长史大人。”
“丞相可在”她随口问。
“丞相正在书房等大人。”一个侍卫说。
冉盈点点头,大步走进去。径直走到书房里,见宇文泰正在和莫那娄下棋。宇文泰听见脚步声,抬眼看了她一下,又垂目在棋盘上,口中说:“长史大人今日来得快啊,有长进了。”
冉盈说:“丞相急着叫我来有何事”他忽然正儿八经地派人去唤她,说有要事。她便急匆匆地来了,却见他正优哉游哉地下棋,也没什么急事的样子嘛。
宇文泰不理她,手中连连下子,一通连环杀,将莫那娄的白子杀得片甲不留,这才心满意足地丢下手中的棋子,笑着说:“青山的棋艺到底是二兄教的,很难对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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