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娇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眉生
她愣愣地望着他,泪一行行落下。
他何故如此作态
宇文泰一怔。
她在他面前从未如此过。她既不认错,也不解释,也不辩驳,也不求饶。她没了伶牙俐齿,没了聪慧狡黠,她就这样默认了她内心里对于子卿无法割舍的感情!
那他宇文泰是什么!他对她所有的示好算什么!
他低吼道:“他有什么好他惟一的本事就是多情!”
莫那娄远远地站着,看着宇文泰陷入失态的愤怒之中,心忧如焚却又不敢上前劝阻。堂堂一个丞相,生死间走过多少回的人,却对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嫉妒成这样。
就那么喜欢阿冉
她看着他,忽的凄然一笑:“我又有什么好,值得丞相如此”
她明知道!
宇文泰雷嗔电怒,又一拳狠狠打在墙上,咬牙切齿,一双凤目中透着决绝的狠戾:“冉氏,你胆敢将孤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原以为,他这般纵容她宠爱她,任她撒娇耍痴予取予求,哪怕是一点点,哪怕是对他只有一点点的喜欢,她总是有的吧
可是她给他看到的却是那样一幅景象!那个如同烂泥一样的少年!!
冉盈愣愣地看着他,似是在努力思考他的话。半晌,说:“我玩弄丞相……可我并不想靠近你啊。”忽然之间,泪又落了下来:“宇文泰,你是这天下最厉害的人,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宇文泰一愣。
她要他放过她。
“你们的门第和地位都那么高,你们都明知不会有结果却还要来招惹我……宇文泰,你才是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泪水一串串地落下来。
他再好,她都不敢心动。再也不敢了。
宇文泰愣愣的,只觉得她的话不寻常,脑中混乱无法细想,声音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问:“我对你来说是这么大的负担吗”
心里有些悲伤,又有些不甘心。他怎么竟成了她的负担。
冉盈又是一怔。
她遇着他是开心的。她既小心翼翼,又深得乐趣。仿佛是一场对弈,既要统观全局,又揣摩着对方的心思,走一步,算三步。棋逢对手,妙不可言。
那不是负担。
可一旦动了心,却又是一场伤筋动骨的折磨。
天边正变得鲜红,两人心中俱有无限的凄怆辗转反侧。
冉盈看着他,双眼盈泪,无限哀戚,轻轻开口问:“要怎样才能不喜欢一个人丞相可以教我吗”
宇文泰陡的如一盆凉水从头泼下。
这个问题的答案,此刻他也很想知道。
冉盈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中,天已大亮。她倒头往床上一趴,将脸狠狠地埋进枕头里。伤心和懊悔占据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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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世家子弟的婚姻法则
宇文泰闷闷不乐,兀自沉默不语,莫那娄继续叹息道:“没想到于子卿……一个堂堂的世家子,竟为了一个女子堕落至此。”
那个少年俊雅凤流,才华横溢,确实可惜了。
宇文泰哼了一声:“性情懦弱,不堪大用。”复又轻叹口气:“可细想来,他落得如今这样,却是孤间接造成的。”
莫那娄未说话。他自然明白宇文泰说的是他当初为了断绝于氏娶阿冉的可能,向皇帝建议了于氏和李氏的联姻。
莫那娄道:“丞相别这样想。他那样的出身,便注定要接受那样的婚姻。李氏本就是和于氏门当户对的良配,这件事完全不是丞相的责任。”
是于子卿自己,生在顶级门阀,享受着家族资源带来的高尚地位和优渥生活,却不愿为延续和巩固这种地位做出任何牺牲。
别说于氏,放眼历朝历代,世家子弟不都是遵循着这样的婚姻法则吗所谓士庶有别,良贱不婚。通过门当户对的联姻强强联合资源互通,自古就是保住地位增强实力的捷径,连皇家都必须要遵循这个法则不能免俗,何以他于子卿就如此不懂事
也正是因为默认着这样的豪门的婚姻法则,宇文泰虽是很喜欢冉盈,也有意要给她富贵,可是再喜欢,也没有想过要娶她为妻。
包括他身边所有的亲信,也从来没有人认为宇文泰中意阿冉就必须要娶她。不管是世家子还是世家子的家臣家奴,遵循的都是同一套法则。
甚至文成帝时都曾明令皇族、王公候伯及士民之家,不可与百工、伎巧、卑姓为婚。妻室和血统和利益都紧密相关,岂能随便喜欢了哪个女子就要娶她为妻
可是于子卿,却让宇文泰心里这道密不透风的墙出现了裂痕。
他愣愣地想不通,觉得自小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一些想法受到了严峻的挑战。怎么会有一个世家子弟将一个女子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他何苦如此
莫那娄正要说点什么安慰他,刘武小跑进来,神情有些慌:“丞相,出事了,于府刚传出消息,于子卿……死了。”
“什么”宇文泰一惊,一下子弹起身,“怎么死的”
“今早回去之后,忽然吐血数升,听说情状疯癫,忽哭忽笑,于谨急得进宫去求至尊,将御医都请到府上了,可依然束手无策,于子卿他一个时辰之前断了气。”
“可是有人下毒”莫那娄追问。只怕是于谨怕他早晚惹出事来,丢尽于府的脸面,狠心下了杀手,也是可能的事情。
刘武摇摇头:“大夫已经验了,说是饮酒太多,身体早已伤透,又……陡然过于悲伤……此刻于府已乱作一团,老夫人极为悲伤,已昏厥数次。李氏,也伤心不已……”他的声音渐渐低哑,又加了一句:“李氏……大夫诊断出,刚有了身孕。”
声音越来越轻,似是不忍心说下去了。
宇文泰愣了片刻,说:“莫那娄,去于府看看,问问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抬头厉声说:“快去吩咐那边,不要让阿盈知道这个消息。”
话音刚落,费连迟又匆匆忙忙跑进来:“丞相,刚才李昺进了府!”
“混账东西!”宇文泰狠狠一拍桌子,拔脚就往外走。
莫那娄和刘武面面相觑。
明明刚刚还在意兴阑珊地想着要对冉盈收了念想,此时想到她知道于子卿的死讯会伤心欲绝,却又忍不住地要立刻赶到她身边去。
等宇文泰赶到郎府,只看到冉盈坐着影壁后面右边抄手游廊边,失神地望着眼前葱翠的庭院。
李昺站在一旁焦急地唤她:“阿盈!阿盈!你说句话呀!”
可她一动不动,似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宇文泰见状,大步走过去。李昺回头,见了他,忙行礼:“丞相。”又看向冉盈:“她听说子卿去世,就一直这样了……”
心知肚明,却又不能明说。
宇文泰心里又急又恼,不待
第五十六章 秦州行
冉盈自于子卿死后,一直郁郁寡欢,把自己关在府中,每日不是坐在庭院里,就是坐在书房里,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仿佛她的灵魂随着子卿的死被抽走了一般,仿佛对这世间的所有事物,都一概没了兴趣。她总是痴痴地看着某处出神,仿佛那个白衣少年,还能穿越生死,从另一个世界里回来。
宫里的陈御医来看了,说是由于打击过大、心气郁结造成的。陈御医六十多岁了,须发皆白,见惯了权力斗争之后那些漩涡中的人表现出的种种疯状。
宇文泰问:“既是病,那便能治了”
御医捻着胡须说:“心病无药可医。带她出去走走,游山玩水,见见不一样的人和事,让她哭一哭,笑一笑,或可打开心结。”
“无药可医便是有所缓解的药也没有”宇文泰追问。哭一哭是了,自知道于子卿的死讯之后,她一滴泪都未流下,想来,大夫说得也极有道理。
御医捻着花白的胡须说:“药并不是万能的,丞相不可心急。女郎并无任何病症,可是她经历了伤心欲绝的事情,是以对这世间一切事情都失去了兴趣,不愿去听去看。这人呐,总是困囿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就会把一些事情无限放大。她需要的是陪伴和时间。”他呵呵一笑,“时间才是最好的良药。丞相,你可懂么”
宇文泰考虑了一天,便安排了一下朝中的事情,将十二铁卫中的六个留在长安收集各种消息,另外六个人随他一起,带着冉盈出远门了。
他的目的地是秦州。
传说伏羲娲皇兄妹和轩辕皇帝都出生在秦州,秦州自古在关陇一带就地位尊崇,这里同时有长江和黄河流过,河谷盆地肥沃,水草丰茂,自古就是牧马养畜的好地方,也因此自古就是关陇富庶繁华之地。
据说远古时代居住在这里的秦人祖先伯益因替舜养马,得到舜的封土并赐“嬴”姓。到西周时,伯益的后人非子又因替周孝王养马有功,受到孝王赞赏。孝王不仅让他继承了嬴姓,还封其地为附庸,邑之秦。
宇文泰自从来了关西,就十分中意秦州。他曾想过,若他不为丞相,只做一州刺史,那他只愿做秦州刺史。
可惜早年他跟随贺拔岳的时候,仅曾任夏州刺史,秦州,却从来没有过机会。
一路上,侍卫们已打听清楚,在离麦积山石窟五十里处有一个仙人崖,历代都有隐士高人结庐崖下,求道修仙。侍卫们已收拾了两座相邻的荒废草庐,重新整理修葺,以供宇文泰和冉盈居住。
等宇文泰带着冉盈到仙人崖的时候,看到的是并排的两座修葺一新的草庐,结在高耸的崖下。头顶上的崖壁是一个天然的雨檐。周围林木葱郁,走出百米的崖壁上挂着一帘小瀑布,倾泻而下的水在屋后流成一道浅浅的小河。
在对面的山崖上,隐约可见几座寺庙,在山间错落分布,晨昏时分都有钟鼓之声隐隐传来。
本朝人信佛,因此寺庙昌盛。
“阿盈,我们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他对她说。
“嗯。”她轻轻应着,面无表情,魂游天外。
“我很喜欢这里,你喜不喜欢”他又问。
“喜欢。”她又轻轻应了一声。
一旁的莫那娄看了,悄悄地在担忧着。他没想到宇文泰会放下朝中的事情带冉盈来这里,到底是对于子卿的死心怀愧疚,还是对她的感情已经这样深
他不自知,她已动摇他到这个程度。
每天清早,刘武豢养的那只名叫阿瓦的金雕会送来朝中最新的消息,又把前一天宇文泰批注过的消息带回去。偶尔,他会同她说说朝中新发生的事。她也总是听得多,说得少。仿佛那些事从她耳边飘过,一概入不了她的心。
他每日带着冉盈出去爬山,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细细看秦州的每一寸风景。他带她去拜佛,一个寺庙
第五十七章 念往事、心将碎
冉盈抬头看着天边的明月,低低地说:“阿英曾经告诉过我,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看着活着的人。”
宇文泰揉了揉她的头,轻声说:“阿盈啊,你可知么你是个孤儿,我也早是个孤儿了。你想念你的阿兄,我也很想念我的阿兄们啊……”
“我十五岁和父兄同出武川,大兄宇文顥为了救坠马的父亲,死在了武川南河。同一年,二兄宇文连战死在唐河。两年后阿父殳于定州左人城。三兄洛生同我关系最近,照顾我最多,却被尔朱荣所杀。因我在尔朱荣面前自陈家冤,又得贺拔岳力保,才勉强保住一条命。我家同贺拔氏有通家之好,我便从了贺拔岳入关。贺拔岳于我有恩,对我信任有加,委以重任,可他却被侯莫陈悦所害……从此这世间我再无可以交心之人。这十年,我是踏着他们的鲜血走过来的,我过得很艰难。可是阿盈,自从遇到你,我觉得很快活,很快活。”
他喃喃低诉,娓娓道来。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心底某个隐秘角落里的斑驳伤痕忽的痊愈了。
他想给她更多,比现在给的,再更多一点。
他的内心,在这一刻,有了某种完全不一样的变化。
几个侍卫远远地看着,默然不语,心里却都在感慨。他终于愿意同人说起这些令人心碎、却不得不深埋心底的往事——他同冉盈交心了。
宇文泰的十二铁卫,人人皆知他们和他同出武川,个个以一当百,对他忠心不二,是鲜卑人中一等一的豪杰之士。可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中有人曾经是宇文顥的侍卫,曾经是宇文连的侍卫,是宇文洛生的侍卫。他们都曾受到宇文肱的教养,同兄弟四人情同手足。宇文肱父兄四人死后,他们便都围到了惟一幸存的宇文泰身边,誓死守护着他,不止一次地将他从危难濒死的边缘拯救出来。
可是再忠心的良将对于主人的孤单也无能为力。他们都知道他的寂寞,这不光是一个上位者高处不胜寒冷的寂寞,也是一个孤儿孤身飘零乱世的寂寞。他的荣光人人皆要分享,他的苦闷却无人可以诉说,只能自己默默咽下。他们都期盼着有一个人将他的心从这种无边无际的寂寞中拯救出来。
遥想当年,身为幼子、最受宠爱的他是多么爱笑多么神采飞扬的少年啊。
他如今坐拥着无边的权力,也坐拥着无边的孤寒。
扬鞭策马,运筹帷幄,出将入相,他都深谙其道。但他学会了藏,他不爱笑了。
惟独见到阿盈的时候,双眼会发光。那是他们曾经很熟悉的,属于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的光。他们多希望阿冉能懂他的心,收下他的一颗心,好好的呵护和珍藏。
冉盈愣愣的,他这是怎么了
“阿盈,你别再伤心了。很多事情是定数,他……他一定不愿见你这样。”说出这句话对宇文泰来说非常的艰难。他一直拒绝接受冉盈和于子卿的那段纯真的感情。
可是进山以来的这些日子他想清楚了,他必须要相信和接受她经历过的,才能带着她踏上往前的路。
惟有他接受,她才能放下。这是他必须要做到的事。
他想和她继续往前。
冉盈垂眸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月光笼在她的身上,如淡青色的薄纱。
半晌,她说:“子卿他救过我的命……我却那样地令他失望。我没有机会再报答他了。”
她从晋阳仓惶出逃,不敢在高欢的地盘上逗留,一路往西如惊弓之鸟。到达长安的时候正是大雪封城的寒冬腊月,她身无分文,饥寒交迫无处容身,终于倒在人烟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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