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娇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眉生
李昺将她拉到路边坐下,又叹了口气:“阿盈啊,身在朝局中,有些事他也身不由己。与高平公主的婚事他当面拒绝至尊,已是旷古未有之事,也因此令公主蒙羞,惹得至尊不满,朝堂上议论纷纷。听说有人暗下联合,准备一起弹劾他藐视王室,图谋不轨。有人成心迫他就范,他现在也是实在扛不住各方压力了。你既不愿给他做妾,这样的结果,当是能够预见和承受的。”
是啊,她早已预知这样的结局。她只是沉湎其中,自欺欺人地不愿去想而已。
连高高在上的至尊都不得不为了大局遣出心爱的发妻。宇文泰早已告诉了她他们的结局。是她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斤两。
她抬头看了一眼璀璨华美的方思楼,轻笑了一声。还真是魔怔呀,她在这里失去子卿,又在这里失去宇文泰。
李昺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沉重地叹了口气,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这个游戏已经被他中断了,她难道还能忝居着长史的位置日日去给他请安聆听他的教诲
这段关系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宇文泰端坐在缓缓前行的马车里,沉默得如同一尊石像。他低头呆呆地看着自己刚才伸出去的那只手,宽大的手心里空空如也。
他没有他的阿盈了。
他原以为,时局如棋盘棋子,而他是那个在棋盘上冲杀的棋手,运筹帷幄,进退自如。此刻他才明白,他亦是身在这棋局之中的一颗棋子,命运才是那只操纵棋子的手。这棋局中只有胜负,为了一直赢下去,他只能做最残酷的选择。
宇文泰觉得心酸,她曾为他舍生忘死,她曾对他寄托了希望。他却终将她彻底地辜负。
他竟然将她彻底地辜负!
在这夜的梦里,红衣的少女在石榴树下缓慢而轻盈地起舞,乌黑的长发和火红的裙裾迎风飘扬。在舞中,如飞天。她两颊抹斜红,额间贴花黄,眼如启明星般闪亮,她对着他放任而深情地笑,心都给了他。
梦中那鲜红的石榴花大朵大朵地飘落在地,点在他的心尖上,像她的衣裙那样红得耀眼。
噬人心肺的感觉攫住他,湿滑蜿蜒,如一条条细小的蛇,紧紧地缠住他的身体,令他透不过气。
她长袖善舞,雪肤红唇,眉目深情,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哀艳凄绝。她红唇轻启,唤他:“阿泰。”
他骇然,急急地伸手想要去抓她,她却转身翩然而去。赤红的长裙大袖迎风而鼓,如远行的帆。一去不回头。
夜晚长街上那伶人凄凄的歌声又响起在无尽长空。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
“阿盈!”他嚯地自床上弹起,一身的冷汗淋漓。他深吸了口气,惊魂未定,抬眼向窗外一望,庭院里翠竹如墨,天地间夜色苍茫。一轮冷月伴着几点寂寥孤星,无言地悬在天上。
他跳下床,衣裳鞋袜一概来不及穿,光着脚穿过庭院直奔书房。
穿过秘道,他来到她的书房。
刘武正站在书房前的庭院里,见他这副模样,惊诧莫名:“丞相!你这是……”
宇文泰稍稍平息了一下狂乱的心跳,张口便问:“她人呢”一见刘武在这里,他就知道她不在家中。
这个梦太过妖诡,他担心她遇到了危险。
刘武面露担忧之色:“她晚上同李昺和苏绰去了燃灯法会一直没回来,暗卫刚刚传来消息,她在小天地醉得不省人事。属下正想着要赶紧去将她接回来。”
 
第八十四章 去荆州(二更)
到了次日下午,莫那娄走进书房,将一封奏折递到宇文泰面前:“丞相,刘武刚才拿来这个,说是阿冉留在家中的。她出远门去了,未说要去哪里,也未说何时回来。刘武他们不敢留她,只能任她走了。”
宇文泰轻轻嗯了一声,并未停下手中的笔。
“丞相不看看吗”莫那娄小声说。
“大概是请辞长史之职吧。”宇文泰的口气淡淡的。
“那……她还会回来吗”
宇文泰停下手中的笔,愣了一会儿,未说话,又继续在面前的奏折上写起来。
莫那娄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默默出去了。
宇文泰这才打开奏折。上面涂画得乱七八糟,写了些“德薄才浅不堪大任”之类的官话,却又被胡乱涂抹掉。一直看到最后,潦草地写了七个字:愿丞相达成所愿。
她到底还是懂了他的心思。
可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从此后,他们的喜怒哀乐再与彼此无关。
他默默地合上奏折,压到了书案的最下面。既作了选择,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沉湎于伤痛或者悔恨又有什么用——
不不不,他宇文泰,做了决定,就绝不悔恨!
他逼着自己心狠。
他是乱世里崛起的一个枭雄呀,闯过多少难关,做过多少非生即死的抉择。毒杀皇帝的事情都干了,怎能在一个小女孩身上丧了意气!
路还得走下去!
路还得走下去,冉盈此时已在去荆州的路上。她记得青彦同她说的,她要找的那个地方在荆州。
行到洛州时,正遇上李昺去荆州赴任。李昺见她孤身一人,又改回了女装打扮,怕她一个人行路不安全。既是同路,便很热情地邀她同行,还专门给她腾出了一辆马车。冉盈便干脆弃了马坐车,跟着李昺的车队一同前往荆州。
车队除了李昺带着一众兵士,还有自小服侍他的五六个侍女和阿嬷,以及一个年轻美貌的女郎。看那装扮,应该是个世家女,容貌俏丽,眉眼冷傲,见冉盈半路入队,又和李昺十分相熟,便对她爱理不理。冉盈也不去惹她,白日赶路时就窝在马车里看书睡觉,晚上独睡一个帐篷,不需要人服侍照顾,倒也清净。
这天晚上在野外扎营,众人不是忙着生火做饭,便是忙着安顿车马。冉盈一个人独自坐在一旁的火堆边发呆。李昺拿着两只馒头过来,递到冉盈手上。
冉盈抬头看着他笑着揶揄道:“武卫将军有点势利啊,对着长史大人就敬酒讨好,对着一个小女子就只给两个馒头。”
李昺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说:“他们在那边做饭,我想你大概不愿意过去,才给你送来。你……你没事了吗”
冉盈看着他,嘴角扯着一抹笑,说:“李昺,你该不会以为我就此消沉吧”
李昺撇撇嘴:“那可难说。你那晚在灞河边的样子真挺让人担心的。”
冉盈看着面前红艳艳的火,说:“我还有事情要去做呢,我没有资格消沉。”
李昺沉默了一会儿,在冉盈身边坐下,说:“这事确实很突然。我听说之前宇文泰拒绝过至尊一次,后来高平公主在宫里闹得厉害,说非宇文泰不嫁。后来,元顺又去劝说过丞相,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听宫里的传言说是,两年前先帝西迁之时,高平公主见过丞相,就喜欢上他了。毕竟是公主,想嫁谁哪还有嫁不成的。只不过丞相是怎么考虑这件事情的,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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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李昺这个傻子
思绪一下被打断,冉盈坐起身。她认出那个声音似乎是如罗燕身边的侍女,便打开了帐帘。
外面的侍女礼貌地一笑,说:“我家女郎想请你到那边说说话。”
这几日,在这个车队里,无论冉盈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如罗燕那怨恨的眼神追随在自己后面,刺得她的后背都隐隐作痛。若是李昺来找她,更是没说三句,她必来打岔,千方百计地将李昺叫走。眼下快要到荆州了,却忽然单独找她说话。
冉盈整理了一下衣裳,跟着侍女去了。
侍女一直把她带到营地旁的一个林子里,她看到如罗燕站在那里等着她。
冉盈上前去,礼貌地问:“如罗找我何事”
如罗燕深吸了一口气,板着脸瞪着她,问:“你到了荆州,准备去哪里”
冉盈明白了。她是看自己和李昺相熟,怕自己接受李昺的邀请住到他府上去。她当即便说:“你放心,我不会住到李府去的。”
被她看破了心思,如罗燕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冉盈看着她又窘又急的雪白小脸,忍不住觉得好笑,说:“你既喜欢李昺,就早些同他说吧。他那个人没心没肺的,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如罗燕剁了一下脚,气道:“要你管!谁说我喜欢他!”
冉盈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模样,抱起双臂倚靠在身后的树上,冷冷地说:“我是好心提醒你。我听说李昺的母亲正在为他物色对象,若你不早说,被他人捷足先登了,你是要痛惜一辈子的。”
“真的他母亲真的在为他……”如罗燕急了,语气也不似刚才一般放肆。
冉盈不说话,依旧抱臂冷冷地看着她,想,自己明明和她差不多大,怎么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像在看一个小孩子。
话说回来,这世上的事,都讲究个先机。既喜欢他,却连这点事都不打听清楚,他日檀郎另娶,才让她欲哭无泪呢。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你同李昺是什么关系”如罗燕紧张得连一阵红。
冉盈冷冷一笑,说:“我和李昺在长安时便相熟。不过你大可放心,他不是我的意中人。”
话说得直白,如罗燕的脸又是一阵红,忍不住小声说:“你一个女子,张口就意中人意中人的,也不知羞。”
她看向冉盈,见冉盈虽是个女子,浑身上下却一点脂粉气和娇媚气也无,像这般抱着手臂倚在树上,倒有几分男子的潇洒。她同李昺那样相熟,说话又如此直白,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英气,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冉盈反唇相讥:“是啊,我不知羞。知羞的那个女子正在和别人悄悄打听她的意中人呢。”
“你!”如罗燕气地一跺脚,话都说不出来了。
冉盈有些困了,说:“好了,事情我跟你说清楚了。说不说在你。反正李昺不管娶谁,我是肯定会去喝一杯的。”说罢作势就要走。如罗燕却一把拦住她:“别走!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陷害我你跟李郎之间分明有什么,难道你不是故意诱我在李郎面前出丑”
冉盈已不耐烦,淡淡地说:“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敢说什么喜欢。”说着想起了什么,忽然一笑,说:“而且也你太抬举他了,他才不敢和我有什么。”
如罗燕对最后一句不甚明白,但前面一句却是听得真真切切。还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冉盈眼神一变,迅速从身后的树上折下一根粗壮的树枝,直向如罗燕刺去!
事出突然,如罗燕吓得抱住头大叫一声。那树枝擦着她的耳朵过去了。
只听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竟是一个黑衣人,手中持剑,被冉盈一刺,踉跄后退。
冉盈挥舞着树枝又冲上前去,瞥见如罗燕傻站着一动不动,大喝:“快去叫人!”
如罗燕这才如梦初醒,尖叫着跑了。
她慌慌张张跑回营地一通乱叫:“有贼人!
第八十六章 宇文泰的秘辛(二更)
这个要求目的性太过明显,冉盈忍不住一笑:“怎么还是不放心还得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如罗燕也觉得这个要求有些无礼,脸一红,什么也没说。
冉盈想了想,说了句:“好。”
如罗燕喜出望外,眼睛顿时就亮起来:“你同意了”
冉盈一笑:“有地方白吃白住,我何必要花钱住客栈呢。”
如罗燕开心地拉着她的手,笑嘻嘻地说了句:“阿盈,你真好。”
两人在马车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聊了一会儿,如罗燕开始打呵欠。一夜没睡,已困倦至极。
冉盈将一个垫子垫在自己腿上,说:“你就靠在这儿睡一会儿吧。”
如罗燕顺从地伏下来,枕在她的腿上,闭着眼睛说:“阿盈,你怎么跟我认识的那些女孩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依旧口气淡淡的。
“嘻嘻,你像个男人一样。”如罗燕轻轻一笑,渐渐地睡着了。
像个男人冉盈失笑。莫不是扮男人扮得太久了
一路颠簸,总算到了荆州。李昺将二人送到刺史府,远远地就见到如罗氏挺着肚子叉着腰等在门口。
如罗燕见了,连忙跳下马车跑上去:“阿姊!”
如罗氏见了她,脸上绽开了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大声说:“你总算到了!我从早上等到现在了!”
一旁的侍女亦步亦趋地跟着,苦着脸说:“阿燕女郎到了,夫人赶紧进去吧,都在门口站了一个时辰了。”
如罗燕一听:“阿姊,你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怎么能站这么久”
如罗氏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快进去吧!”
如罗燕这才拉起冉盈,将她介绍给如罗氏认识。冉盈抬眼看着如罗氏,她跟她想象中的那些矜持冷傲的高门贵妇完全不同。她身材高挑,美艳灿烂,却不妖俗,一言一笑都光芒四射,带着几分男子的豪气。
荆州刺史的府宅自然住得十分舒心惬意。因为救了如罗燕,独孤氏夫妇对冉盈极为热情周到,关怀备至,特意吩咐将府中最好的厢房打扫出来给她住下。冉盈也暂时没想过以后的打算,便干脆大摇大摆地住下了。
有个年龄相仿的小姐妹和自己同吃同住,如罗燕非常欢喜,整日拉着她亲亲热热地同出同进谈天说地。冉盈寄人篱下,十分随和乖巧。因此独孤氏夫妇都很喜爱她,听说她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有一次两人还提起,要为她在荆州寻一个良家子为夫婿。
冉盈心不在焉,说:“阿盈无父无母,又不是什么良配,别耽误了人家。”
如罗氏取笑她:“阿盈这样漂亮伶俐,怕是好多少年郎都在惦记着。你这般推脱不愿,可是因为有心上人了”
冉盈一愣,低着头只笑不答,算是默认了。
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苏绰口中“俊美无俦宛若天人”的独孤如愿。他大概比宇文泰年长几岁,看起来而立上下,听说和宇文泰同出武川,而且自幼相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冉盈每次见着他,都觉得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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