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退休工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英俊的秋天
柳怀音赶紧,忙向平顶翁施礼:“多谢前辈……”
“但是,”平顶翁瞟了眼宋飞鹞,“这个北方女人莫名出现,她又是何来历呢”
“吾,宋飞鹞!”宋飞鹞背过手,一派宗师风范,“是那个……幽暗郎君!”
——“幽暗”你个头啦,是“幽夜”啦!记不住就不要给自己起那么怪的名号!
不过各位江湖同道并不在意“幽暗”还是“幽夜”,他们只觉得一女的自称“郎君”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姑娘莫不是个傻子吧”他们大概是这样想的。有人看起来就在憋笑,而且憋得很辛苦。
平顶翁倒是没笑,他一本正经地回想了一遍,还煞有其事地摇摇头:“没听说过,老夫曾游历北方,也未曾听说过有这样的名号、这样的名字。”
——废话!这是一刻前才瞎起的你能听说过才怪啦!
“幽暗郎君宋飞鹞,”枢墨白此时浅笑,“鄙人倒是见过这位姑娘。”
“哦”平顶翁有些好奇。
“一日前,有人在天下同盟会卖画,好像当时正是这位姑娘与这位小兄弟……”
“呃……”柳怀音心虚地把头低下去。
“是!”宋飞鹞却毫不避讳,“盟主出手大方,一下子就解了我等燃眉之急,宋某十分佩服!”
“哦——!我想起来了,确实是这位戴铁面的姑娘!”突然,那姓谭地从人群中钻出,一同起身的还有那个姓张的,而且一脸憧憬之色:“在下对计大师的画作仍然念念不忘,不知姑娘手中可还存有……真迹”
宋飞鹞悠然道:“还有一张,不过张公子若想取得,价格可是不菲啊。”
——喂!谁让你在武林大会上公然兜售假画啦!
“那日匆忙,未及互通姓名,”一人道,“我铁画银钩谭巧工见过姑娘。”
“我一笔乾坤张望书,也见过姑娘。”
“见过见过,好说好说。”
——为什么这三个人好像达成了什么不可
第二十五章、残面
突然而至的诘问,毫无根据的怀疑——堵住门口的汉子一脸正气,但柳怀音知道他、以及他们,都在想什么。
环顾这座厅堂,几乎全是男人,零星几名女侠还是上了年纪的师太,唯有宋大姐和沈姑娘稍微年轻一些。作为一个男人,柳怀音自认为理解男人的所求:他们不就是想看宋大姐的脸嘛!
不过,宋飞鹞的脸可不是那么好看的。她不作声,只是冷冷站着。
那汉子便抱剑作揖,一脸严肃道:“在下含笑剑林子昌,方才冒昧,只为南武林着想,还请姑娘见谅!”
——啧,男人……说得这么义正辞严,还不是起色心!
堂内中各位心照不宣,商谈要事反成了一场闹剧,而且现下事实已明了,作为武林盟主便该说些什么,或是打圆场,或是宣布散会,或是继续商谈该如何剿灭谳教余党。
枢墨白终于再次开口了:“宋姑娘,林兄所言极是,虽此事略有失礼之处,但纵观南祁武林,确无遮头盖脸之辈。而你又来自北方,身份来历一概不知,恐怕难获他人信任。”
林子昌扬起脑袋,略有得意,不过武林盟主话头一转。
“但宋姑娘遮住半张脸,恐怕有所苦衷,我们作为江湖正道,不该对一名女子无端猜疑。所以,若宋姑娘不愿开口,也不勉强。只是既然来了,便小住几日,好让枢某尽一尽地主之谊!从昔——”
严从昔一旁听令。
“吩咐下去,留几间厢房,请宋姑娘、沈姑娘,还有这位柳少侠,今晚住下。”
——这口气不容置疑,看来是推不掉了。
柳怀音不敢多说什么,但他吃不透枢墨白在想些什么,越想越觉得对方没安好心。
双方一阵沉默,宋飞鹞与几百来号江湖豪杰对峙,后者不知其武功底细不敢动作,而宋飞鹞却一脸阴沉。毕竟,这对一名女子来说,或许真的很失礼也说不定。
然而僵持没有结果,宋飞鹞在一阵较长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你们,就真这么想知道我半张铁面之下长什么样”
无人点头,亦无人摇头。但人人想看的心情,又是掩饰不住的。
柳怀音很不好意思地想,其实他也很好奇,他也想看。宋飞鹞戴面具从不摘下,这一路上,她吃饭也戴,睡觉也戴,最近天气转热,柳怀音很怀疑她半张脸早就捂出一片痱子,痱子越捂越出,就更不好摘下了。
若真出了痱子,还是尽早摘下的好——他是这样想的。
宋飞鹞却道:“这半张铁面,不可摘下。”
“为什么!”突然,人群中站出一个光头和尚,“难不成姑娘发过毒誓,面具一旦摘下,就要嫁给那个看到你面容的人……或者,杀了他”
他眉毛一挑,又是个獐头鼠目之辈。
“那倒没有。”宋飞鹞道。
“那藏头藏尾做什么,亮出你的真面目!”
她便笑了:“我半张面容被毁,丑得很,一亮出来能吓死一城人。你们确定吃得住”
林子昌上前一步:“呵,我林子昌这辈子什么没见过,偏还未曾听闻能吓死一城人的面容,今日倒真要领教领教了!”
第二十六章、身份
“报——”柳怀音咋咋呼呼地从门外闯入,大声道,“大姐!根据我的打探,你业已成名,如今南祁各路豪杰送你一个称号:天下第一丑女!”
时值夜幕低垂,他们身处江山听雨后院,此处没有围墙,唯有一长廊,长廊外便是西湖美景。而两个女人,正围着一张圆桌就坐,一个在唉声叹气,一个在翻一本小书。宋飞鹞见刘怀音进来了,便又把书收起,塞进衣襟里。
“他们是这么说的”她漫不经心道。
这么多江湖人士在场,又经过了一个下午的渲染,哪怕把她吹成个妖怪也并不奇怪。
“他们都在说,”刘怀英清了清嗓子,将那些人的语气学得活灵活现,“‘天呢,这世上竟真有如此丑陋之面容,活生生把含笑剑给吓疯了!’”
她点点头:“哦,只是这样而已”
“还有,”柳怀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们说你是旱魃转世,旱魃就是传说中那个石破天惊的女僵尸……”
沈兰霜先她而不满,生气道:“宋姐姐,这些人太无礼了,你可千万不要理他们!”
“无妨,反正我出名了是不是”
柳怀音道:“呃……某种意义上,是”
“那不就好了,”她抚掌道,“迈向南武林的第一步虽然难看了点,但毕竟是卓越的一大步。小朋友们,你们若想成名,也要再接再厉啊!”
——我们才不要以这种方式出名呐!
“唉……”沈兰霜摇了摇头,便起身回屋了。
柳怀音也老气横秋地跟着摇头:“大姐,等会枢先生设宴,你还是多吃点鱼吧。”
“吃鱼补脑是迷信,少年郎长身体,理当吃肉,”她抓起他手腕子,跟甩绳子似的甩了甩,“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矮不溜丢,别人还没出力,你就倒下了。”
柳怀音皱着眉头反驳道:“这也是说说罢了,我还不至于……”
“哼,我跟你一样大时,也这么个细瘦的模样。后来还不是……”话音到此,她突然一顿。
宋飞鹞正是北方人身形,高大魁梧——比起寻常南方男人毫不逊色,柳怀音站在她身旁,更如同一只小鸡般柔弱。他听她是这么说,不由羡慕起来:“真的假的那你现在的个子,可怎么长的”
“我……”她的眼神定住,朝着一个方向,直勾勾的,不太正常。
柳怀音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稍稍挪了一步,腿脚做好准备,随时打算跑路——但下一刻,宋飞鹞恢复了正常。
她叹道:“总之顿顿吃肉,就会长那么大个儿……小孩子不吃肉,永远长不高……”
但这些话,不像是对他说的,只是一种楠楠自语,说给自己听的。
但她立刻回过神,转向东方——天色尚未完全暗下,那天水交接处,便有一轮月正在冉冉上升。今夜,又是一轮圆月。
——是啊,那一晚,也是这样的一轮月。
“宋姑娘,柳少侠。”
月洞门处,又来一人。枢墨白一语,打断了宋飞鹞的思绪。
“枢先生!”柳怀音见到名号响当当的武林盟主,一时比较激动,“是不是已经开饭了!”
问完,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问啥不好,问开饭!
然而枢墨白微笑道:“其实,鄙人正是前来邀请二位前去宴席的。”
宋飞鹞站起:“那走吧。”
他待她走了几步,却在她身后故意问道:“宋姑娘大概当过兵。”
 
第二十七章、墨白
——四年前……
她背过身,不语。
“四年前,北方发生若干大事,其中以一名西北女将为最。姑娘当时或身处北方,不知是否有所耳闻”
“……”
“她单枪匹马,一个月内横扫塞外,凭一己之力扫平居罗三十六国……”
她紧攥右拳。
“其后发动兵变,斩杀当时西北督军,又控制西北要塞,几乎要与北越朝廷分庭抗礼,后来……”
耳鸣,一阵一阵袭来,她在他的诉说中却渐渐听不清了。
往事被一一翻出。
……
“当年参军大家都发过誓要有难同当!你们不能把我关在这里!”
“夜千总,这里所有人的遗言都记在你的身上,唯有你不会死,也不能死!”
“终究只是个小姑娘……送命的事情还是男人去做吧!”
“大丈夫为国捐躯,百死无悔!”
“兄弟们,出去跟居罗人拼了!”
“北越万岁!”
……
右拳倏然伸展,一掌拍向石桌。她力道有所克制,石桌上只留下五个指印。
枢墨白停下话头:“宋姑娘”
“枢先生若无事,本人便暂且告退了!”她随即大呼,“柳怀音!”
远处便传来那小子的一路小跑,柳怀音呼一声:“来了!”
“你跟他去吃酒席,”她指着枢墨白向柳怀音道,“我身体不适,就不去了。”
“啊!”柳怀音看看枢墨白,再看看宋飞鹞,眼珠子一转,“大姐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有沈府经历在前,他可不想被灌醉第二次!
枢墨白只得退避:“好吧,我会吩咐厨房送上酒菜。宋姑娘,我们择时再聊,请。”只是转身时微微叹息,颇有惋惜之意。
柳怀音抬起头,奇怪地问她道:“大姐,他和你说了什么,你这么生气”
她闭上眼:“与他……无关。”
……
“md我不是什么小姑娘!我是你们上司!现在命令你们给我回来!我是不死之身!你们去送什么死!给我回来,回来啊——!”
……
当年无人回应的怒吼,萦绕于她耳畔四年之久,至今未绝,记忆犹新!
啊,刘弦安说得对: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是她的心药在哪里呢没有人知道。她也不想知道。若这是旧伤,那就令之留那么一道随时可以撕开的疤痕,从此横亘在心上——她答应过他们的,一千五百一十六个名字、一千五百一十六条魂魄,她将永世不忘!
她深吸口气,似乎真的将所有的情绪重新平复下去了。
“小伙子,你等会儿吃完便睡,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
深夜,天下第一同盟会。
桌面的火光晃了晃,这一截蜡烛又要燃尽了。
戌时近末,亥时将至。枢墨白批阅完最后一件公案,正要吹熄灯火,想了想又停下。他转身从书柜中取出一轴画卷,摊开桌上。
这是一幅竖版的山川长卷,卷首留白甚多,途行至中,出现连绵淡薄的山脉,随后向下,笔墨逐渐转浓,且渐入春意。卷尾,群山山脚,绘有一座茅屋,屋前三两桃树开得正盛。但其旁所提诗句却仍是一番冬景。
字体一如画体,笔法苍劲有力,狂放而非随意,不像一名寻常女子会有的作态。
“彤云暮雪凝湖,霜沁明火流朱,”他不禁念道,“无愧山河疆土。人间不负,长使百代如初。”
“那首词,不是我作的。”
突然一声传入,枢墨白被断思绪,眨眼之间,原来只有一人的屋内又多了一个人。
“你……”他看看不知何时洞开的窗,再看看突然出现的宋飞鹞,一刹那的惊讶后便了然了,“宋姑娘闯空门的本事,鄙人早有耳闻,如今一见,十分佩服。”
她浅“哼”一声:“既然说了择时再聊,现在便是了。早些时候,多有得罪。”
“如果宋姑娘是来赔罪的,大可不必勉强,”他起身,为她倒了一杯茶水,“其实我早已知晓,你有心病在身。”
她接过茶杯,装作不知:“是么何人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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