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对颜良的态度十分满意,看来颜良并没有在建了大功后妄自称大,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便说道:“此事不为难,便让辛佐治出任常山长史可也。”
颜良面现喜色道:“辛佐治刚亮公直,有其为辅,ze 政之事济矣!”
袁绍见颜良笑得实诚,不似作伪,鼓励道:“汝为一国之相,自当勤政为民,莫要疏忽。”
颜良拜道:“诺!末将自当兢兢业业,尽全力而为之,必不使明公失望。”
袁绍道:“至于剿匪之事,也莫要急切,张燕狡黠非常,不可轻敌。”
颜良说道:“末将以为,还当先稳固常山国、中山国、赵郡等地形势,驱逐黑山匪患暗中势力,不使贼匪外获补给,假以时日,贼匪自弱,而我再寻隙而进,或可收奇效。”
袁绍见识不弱,知道这是个良方,但执行难度不小,但颜良愿意一试,他也乐见其成,说道:“我会行文到元才处,命其全力从并州配合。”
颜良又大喜道:“明公如此安排,末将可事半而功倍也!”
被颜良隐形马屁一拍,袁绍不由捋捋胡须,露出了一丝微笑。
接下来颜良又找了一些并不太复杂也不太粗浅的问题请教袁绍,顺势好生恭维了一阵。
袁绍也就司兖形势问了颜良的一些看法,颜良也顺着先前建言书的基调阐发了一下。
一场谈话说完,袁大将军对于颜良放心了不少,有说有笑气氛和睦得很,甚至在辞别之时,亲自站起来拍了拍颜良的手臂,让颜良受宠若惊。→八→八读书,↓o≥
走出堂外后,颜良却靠在一处廊柱下好生喘了会气,又解开衣襟透了透身上的热汗。
先前那些不擅施政理民,请袁绍安排长史的话,自然是颜良早就计划好的。
这话半真半假,希望有人协助施政是真,但另一层意思却是在袁绍面前装怂。
反正这个长史的人选自己也没权利任命,即便自己不提,估计邺城也会委派人选,而从袁绍如此快便答复的情形来看,多半是早就指定了辛毗来担任。
好在袁大将军这一关顺利通过,等颜良到了常山后,估计再也见不着袁绍。
这倒不是说颜良翅膀硬了就此单飞,而是他从今天与袁绍的会面上看,袁大将军的身体状况实在堪忧,说几句话就喘,而且时不时还咳个几下,应该和原本的历史轨迹差不多捱不了多久了。
当颜良来到第三进时,袁尚与李孚便迎了上来,颜良知道袁三公子就如牛皮糖一般黏上了自己,既然躲不掉,还不如好好配合卖个好。
颜良抢上两步,揖礼道:“让公子久候了,恕罪恕罪!”
袁尚见颜良给面子,也笑吟吟地上来托起颜良,说道:“无妨无妨,正事要紧,我听说家父与将军相谈甚欢,家父可是好久没有如此开怀了。”
颜良只是谦谢一番,便与袁尚一同出了大将军府,到袁尚的私邸去赴宴。
袁氏高门,从袁绍到几个儿子各个喜欢显摆,尤其是袁谭与袁尚二人更是嗣子的有力争夺者,二人在私宅的规制方面也到处攀比。
不过袁谭毕竟被任为青州刺史,平日里并不在邺城久留,而袁尚则以邺城为大本营,私宅内的陈设更气派了几分。
来到大堂中时,颜良发现堂内竟然乌泱泱好些个人,而与他并行的袁尚更适时地拉着颜良的手一同入内,像是关系十分密切的样子。
当看到满堂的人,而自己的手被袁三公子拉住的时候,颜良就知道自己被袁尚给耍了,这厮的吃相太也难看,竟然想要强行拉自己上传。
颜良当时就怒了,特么的,想强上老子,就凭你个龟孙也配。
但颜良还是知分寸,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甩开袁尚的手,只是面无表情地配合他一同入内。
袁尚还在为自己小施手段而沾沾自喜,说道:“难得请到将军,将军便与我共居主座吧?”
颜良哪里愿意和这厮共居主座,当下眼睛一扫,看到田元皓也在此间,便答道:“公子谬也,尊卑有序,在下可不敢造次。”
这话虽然是拒绝,但听在袁尚耳中也十分入耳,尊卑有序嘛,此间论尊贵谁人可与他袁显甫相提并论,便笑眯眯地道:“既如此,快在我席侧给将军加个座。”
颜良又婉拒道:“此间众位贤达在座,在下怎敢僭越。”
说完也不待袁尚回答,便走到田丰案前,躬身行礼道:“许久不见元皓先生,在下正想向先生请益,不知可否与先生共榻?”
在田丰出狱后,好友沮授也与他说过那封建言书的事情,告知最后是由逢纪、辛评等人一同联署,且都是颜良在其中穿针引线。
当然,抽调其中部分内容替换之的事情,沮授也闭口不言,以免田丰o ao病发作,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田丰也不是完全不知好歹之人,虽然对沮授、颜良私下找逢纪等人联署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承了二人的情。
而就在十来天前,颜良刚刚进到邺城狱中探访,此刻颜良却说许久不见,田丰自己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便笑着说道:“某听闻将军在南边大展身手,正也想好好讨教一番。”说着便往旁边靠了靠,让出了一个位置来。
袁尚对颜良先前的态度比较满意,见他找到了座位,便也不再费心,迈步入了主座,吩咐开宴。
堂堂袁三公子家的酒宴自然是顶级的,各种珍馐美酒依次传上,饮了几轮后,更有乐师奏乐舞姬起舞。
一片歌舞升平的气氛下,好似大半个月前那场大战是全面获胜,而非是损失数万兵马的大败一般。
在此等大规模的饮宴之上,自然不用谈什么正事,而袁尚拉颜良来饮宴本也就是在众臣面前做做样子,目的达到后便专心享乐不顾其他。
颜良乐得如此,自与田丰低声叙话。
“将军此番赴任常山,可有万全的把握?”
“先生德高望重,足以为在下之师,还是称在下之字吧。此番去常山,在下虽不敢称有十足的把握,但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田丰素来自傲,先前称颜良为将军不过是二人并不太熟罢了,如今颜良把身段放得极低,田丰便也不再坚持,说道:“噢?立善且细言之,如何立于不败之地。”
颜良道:“想那匪首张燕,虽号称有十万精兵,实则是乌合之众,茫昧乱民罢了。先前黑山贼在冀、并之地闹得沸沸扬扬,我冀州精兵一旦催逼,便只得遁入茫茫黑山中去。”
“黑山山险水恶,本非宜居之所在,然则黑山贼众数十万,皆需衣需食,贼人只得四处劫掠,而劫掠亦不足以供数十万人所用。”
“所以贼寇只得仰赖他人为其供养,在下到常山后,只消严加防备,断绝供养,则黑山贼众必乱,届时再行拉拢、安抚、分化打击之策,则贼寇可除也。”
在田丰原先的印象中,颜良乃是纯粹的勇将武夫,若论心思谋略,可能还要弱于高览、张郃等将,刚才他问起常山之事,无非也是想引出话头指点一番,也好偿还了前度搭救的恩情,却不曾想颜良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让他十分讶异。
田丰想了想后,问道:“立善可是说……有商贾给黑山贼资供粮草?”
颜良答道:“正是,某已经查阅过各郡国上计的文册,近两年来贼寇劫掠案件已经比两年前减少了一半,而冀州境内良马、皮货、山货、草药等货物价格比两年前高了不少,虽然价高,但货物供给通畅,鲜少有断货之虞,显然并未受贼患的影响。”
颜良这番话又震到了田丰,田丰没想到颜良居然有心去查看郡国上计文册,还能从劫掠案件数量与货物价格的蛛丝马迹上看出端倪。
田丰却不晓得,这些都不是颜良自己去查阅的,他只是提出了个要求,反倒是让张斐、颜贮、毕轨、仲栋等人忙得要死。
而且左司马张斐本就是常山人氏,对常山的情况也熟悉,与数据一同结合起来,半是分析半是猜测得出的结果。
田丰收起小觑之心,略带敬意地道:“原来立善胸中早有定计,我却是多心了。”
颜良见自己装逼成功,也十分自得,他知道田丰有心帮忙,便说道:“在下正有一事,还需仰赖先生才是。”
“噢?立善但言,若是老夫力所能及之事,自当鼎力相助。”
“先生亦知,常山乃是贼首张燕家乡,国中县乡多有亲附于黑山者,郡县难以控御,国中官吏更是奇缺。先前明公任命辛佐治为常山长史,然则府中、各县缺员却无法一一补足。明公特允我在河北之地甄选一些干才充实常山,若论州中何人能慧眼识俊彦,则非元皓先生莫属也。”
通常而言,常山国相只能任命府中掾属,且基本只可简拔本地人氏担任,无权任命国中各县长吏,但常山国匪患严重,许多地方官员缺员严重,久久不能补足。
想要早些解决黑山贼,只有尽力充实常山国的力量,甄选人才便是其一。
而这是袁大将军心情愉悦之下给颜良开的小小特例,也算是对颜良识相懂事的奖赏。
颜良一顶高帽子给田丰扣上,田丰虽然不是那种喜好阿谀奉承的人,但也不免心中隐隐得意,答道:“不过是岁数大了,看得多些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虽然田丰表示谦虚,但着实给颜良推荐了些逸才,让颜良觉得不虚此行。
“清河崔琰崔季珪,精《论语》、《韩诗》,曾从大儒郑玄就学,又遍历青、徐、兖、豫郡县,建安初方才返回冀州。其人清忠高亮,雅识经远,胸怀仁义,刚正敢言,先前亦劝止大将军南下,惜不能用,亦为人所忌。崔季珪对南下讨逆之事颇不以为然,然则心怀百姓,若立善能以常山百姓之事说之,或可以为臂助。”
颜良听到这个名字就心头狂跳,心道妙啊,清河崔琰的名气可不是盖的,若是能有此人帮手,自己岂不轻松得多。
颜良不记得崔琰如今担任何职,便问道:“不知崔季珪如今担任何职?”
田丰道:“崔季珪如今为骑都尉,所谏之言不为大将军所用,近来托疾在家。”
骑都尉虽然也叫都尉,但基本上是个挂名的虚衔,手下一个兵都没有,看来袁大将军对这个比较晚才来投附的崔琰也是高高供着,却并不重用。
颜良说道:“崔季珪之大名我亦久仰,不过却与其并无交道,还请先生代为美言几句,我以为,可荐其领常山国治元氏。”11
第211章 清河崔琰
因为得了田丰的允诺,答应帮忙游说崔琰出任元氏县令,所以饮宴后的第二天,颜良早早出了门,去田丰家接上田丰,然后一同往崔琰的宅邸而去。】八】八】读】书,2√3¢o
崔琰投附袁绍比较迟,大将军府附近的宅第早就没有空置的,所以只得赁了邺城东北角的居所。
原本冀州的州治在常山国高邑县,但高邑哪里如邺城繁华,所以自从袁绍入主冀州后,就迁治邺城。
邺城本就是名城大邑,在成为冀州治所后,更是几度修建,端的是一片繁华景象。
城池的西北角处是各处官署和高官的居所,而东北角则住着诸多士族,大都是跑来邺城混个脸熟,以求上进的那一类。
所以当颜良与田丰联袂经过时,有不少人上前问候,但大多数人的身份还太地位,颜良根本就不认得几个,反倒是田元皓时不时与某些人简短交谈一两句。
颜良虽然不认识崔琰住在哪里,但田丰显然熟门熟路,引着他来到一处地段比较清静的宅邸前,刚想去应门,却听到有人唤道:“可是田别驾当面?”
转头看去,却是两个文士,一者年龄较大约莫三十余,一者年龄较小约莫二十六七。
颜良当然是一个都不认得,但身旁的田丰却笑道:“原来是文理与稚让,汝等也是来寻崔季珪的么?”
较年长者答道:“正是,我等听闻季珪抱恙在家,故而上门一探,却是正巧遇见别驾与颜府君。”
颜良一脸懵逼,看来来人认得他,还知道他已经被任命为常山国相,可自己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田丰好似看出了颜良的疑惑,指着较年长者介绍道:“此乃清河公孙方,字文理,昔年曾与崔季珪一同就学于郑康成。”
颜良一听说是崔琰的同学,连忙笑著作揖道:“原来是郑公高足,幸会幸会。”
公孙方也作揖道:“方久慕将军英名,昔日在城外看大军南下时就觉得将军身具不凡之姿,此番果然建下大功,令人景仰。”
颜良对此等吹嘘只是笑笑,并不多言,田丰又指着令一人介绍道:“此乃清河张揖,自稚让,精通训诂之学,博涉先秦诸国文字,如今正在效仿《尔雅》,著《广雅》以传世。”
颜良一听好嘛,这是大学问家啊,《尔雅》就相当于当今的新华字典,能效法《尔雅》著书的岂不是大大牛人,而且还会先秦文字,可不得了。
颜良连忙上前躬身行礼,礼敬之意比之刚才对公孙方更甚三分,说道:“原来是张君,久仰久仰。”
张揖却被颜良如此郑重的举动给惊到了,慌忙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别驾谬赞,揖只是胡编乱造罢了,当不得将军之礼。”
“当得,当得,良一介粗人,最佩服的便是能著书立说的大才,如郑公,如张君,今日得见,喜不自胜。”
田丰在一旁看着颜良与公孙方、张揖二人客套,却对颜良的看法又改变了几分,原先他以为颜良是个勇将,但在昨日发现颜良胸中自有韬略,今日又发现了颜良对于儒学之士十分恭谨,与寻常武将大不一样,再想想颜良好歹也是颜渊后人,心中倒也释然。
几人寒暄过后,公孙方上前叩响门环,不多时大门打开一线,现出一张老仆的脸来,问道:“是谁啊?”
公孙方说道:“利伯,是我。【≤八【≤八【≤读【≤书,▽o√”
老仆看清来人后笑道:“原来是公孙君子。”
“季珪可在?”
“在在,正在后院舞剑。”
“嘿!还能舞剑,身体不错呢!”
公孙方一边打趣,一边躬身请田丰与颜良先行。
老仆原本还待问来者何人,看到公孙方的态度后便闭上了嘴,公孙方乃是崔琰同学加同乡,能让公孙方如此恭敬的肯定是大人物,那还问个啥子。
田丰与颜良也不客气,当先往宅中行去,将将要迈入后院时,就听到院中传来阵阵响声,仔细一听便知道是长剑的破空声。
田丰与颜良不约而同地放缓脚步,来到院外的月门处朝里面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