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的话锋一转,“不过,你是要吃些苦头的,独自去金国,免不得风餐露宿,一路上会有缉拿你的告示,要小心被抓。到了金国,要时刻小心暗杀,江湖上有不少武林人士专门潜在金国刺杀汉奸。”
陈正献怔了一会,低声问:“这一路不会查的太严吧?”还没到金国,就被逮回来。回来就是死,这样死也太憋屈了。
“会有人在暗中保护你到金国,在危机时候碰巧救你。但平时要靠你自己。”于允文歉意道:“我们有暗人在金国,金国肯定也有暗人在这里,不能做的太明显,免得被人发现马脚。等你稳定下来,自会有人联系你。”
陈正献重重的点了几下头。
事情说定了,接下来二人,又聊了一些与此事相关的话题。
于允文跟他分析了幕后主凶是谁,说最大可能是金贼干的事。茶楼人来人往,什么人都有,大家日常议论的话题,难免会被人听了去。你陈兄力主战,常把收复河山挂在嘴上,就成了金贼的目标。
大皇子前不久刺杀了他们前任都元帅,他们就想着报复皇妃。若不是有暗卫跟着,皇妃的马车就翻到河里去了。真要是这样,残害皇嗣的罪名下来,不要说是你,你全家的性命都难保。
你要感谢皇妃娘娘福大命大,感谢大皇子因为欣赏你的才能,不计私人恩怨,愿意给你一条光亮的大道。
于允文只捡好的说,他是不会告诉陈正献,迈出这一步,他全家的性命都捆绑在一起了。通敌叛国罪,随时会落到陈家头上。日后的哪一天会不会突然被问罪,要看大皇子的心情和想法。
北方收不收得回来,还不一定。收不回来,你就一直呆在金国吧,到死也洗刷不了汉奸的恶名。
有么个压力,不信你不拼了命的为收复北方大业鞠躬尽瘁。
当然,于允文是真心盼着陈正献能有一番作为,盼着收复早日北方。真到哪一日,陈正献封官加爵,他也高兴。私人情怨与国家大事相比,真的是太渺小了。人应该往前看的,不是么?
陈正献则是再三的跟于允文赔礼道歉,说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对不起他,说出动情处,泪珠籁籁而下。
末了,二人悄悄又轻轻的击掌为誓,祝愿早日收复北方,一起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于允文神清气爽地从东牢房里出来,刘法眼和王知府,正聊得不愉快。五万两银子啊!目前为止,陈府才给了六万,已经花出去大半了。
刘法眼非要此时就拿,说自己是担着被大皇子恼上的风险,去办这事的。要用银子压压惊。
这不是收贿赂,这是抢劫。
王知府气得想去皇帝那里告一状。
只是想想而已,哪敢真这么做。真要做了,以后哪里还有官员敢跟他打交道啊?
王知府好言好语道,三五日内就给您送过去。
刘法眼说,我喜欢当日事当日毕,我等。
正僵持到这里,于允文出来了。王知府想把于允文留在这里,等刘法眼走了,再跟他好好叙说。就让随从带他去用饭,于允文推辞说:“我还有事要跟大皇子商量。”
这就没法留了。
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了府衙。
此时早过了饭点,肚子饿得轰隆轰隆的响。于允文出了府衙,迈着长腿,就疾步往茶楼方向赶。茶楼吃饭免费啊!他又没银子。
走到拐角处,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叫他:“小浩子。”
他没做思考的回了头,一位天青色裙装的美丽妇人立在他身后大约三四步远的地方,定定地看着他。
眼似秋水,肤如白壁,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倭坠高鬓上簪了三小朵浅粉的蔷薇花。乍一看像是二十多岁,再看又觉得是三十来岁。
于允文在脑海里快速的搜索了一个,小时候在汴梁见过的人。
没有这样的人。
十五年前,他独自出汴梁城后,再没有人叫他“小浩子”,也没人知道这个名字。
眼前这个人的眼神里盛满了惊喜。
不但认识他,而且应该是亲人或是朋友。只有亲人或是朋友,看到他活着,才有这样的意外和满满喜悦。
可是自家的亲戚和朋友里,没有这样人物。
她的高贵优雅是那样的自然,这是长期身居高位又不自知,才有的气质。类似的气质,不久前,他在大皇子的身上见过。
于允文转过身,对祝东风揖了个手:“夫人,是跟我说话吗?”
“你不认识我了?”果然是他,祝东风大步走向前,双手抓住他的手臂,激动说:“我是祝东风啊,小思谨的娘。”
于允文刹时变了脸色。
祝东风这个名字,他不熟悉,小思谨那是他妹妹。
小思谨的娘?她亲娘?
可这人跟当年那个大眼睛短头发的女人相比,无一处相像。虽然同样是大眼睛,那双眼睛忧伤痴呆,这双眼睛是喜悦明亮的。
他妹妹
不管是不是她,于允文决定说谎,“对不起夫人,您认错人了。”给别人一个希望吧,让她以为那个叫思谨的小女孩还活着。
“你是不是姓崔?家是汴梁的?你父亲是卖馄饨的”
这女子定是身份不凡。此时否定,他的真实身份将永远的要埋没掉,以后的日子里,提都不能再提;若是承认了,又要面对她接下来的盘问。
于允文犹豫不决时,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了他们身边,一个深沉冷俊男子从马车里探出了头,对着他说:“上车。”就在转眼间,笑容和煦,侧头看着祝东风,“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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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问题太难了。奖励给的没有诚意。
今天的问题:祝东风追杀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奖励88币。截止到11月27日晚24点
第312章:嘴皮子堪比刀剑。
徐忠厚在杭州府衙前,看到普安王府的马车,他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对王知府说了句,突然想到一件紧事需赶着办,我改时间再来。轿子就没下,吩咐轿夫说去五湖四海茶楼。
总是想攀高枝,攀更多的高枝。遇事,第一反应就是衡量怎样选择,才会对自己的利益更大。
突如其来的巨大利益,令他兴奋得忘记了有得必有失的道理。
他一心想着捧出对朋友满腔的真心热情,就会得到了王知府这个朋友,甚至是陈御史也会是朋友。可这样就等于站了他们的队。那就是在大皇子的对立面。
他这不是捡颗芝麻,丢掉了大瓜吗?
尤其是皇子妃的身世是秘密,他不但告诉了王知府,还想把找人的功劳让给他。这等于明白的告诉大皇子,他是个口风不严,不可靠的人。
大皇子即使当不了皇帝,也比一个知府加一个御史中丞有势力。
徐忠厚气得想打自己的脸,痛心疾首的到了茶楼。
大厅里只有三两个人在悠闲的吃茶,李秋萍看到他一个人过来,探究似的问“徐大人找允文兄究竟是什么事?”
不能再耍小聪明,还是做老实人的好。徐忠厚殷勤地笑道“是好事。他妹妹的家人在找他,是富贵人家。有了这门亲戚,以后他的前途无量。”
想到王知府的急慌样儿,李秋萍猜测那肯定是天大的富贵人家。她稍稍寻思了一下,低声问“该不会是皇子妃吧?”
徐忠厚一怔,“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啊?”李秋萍的嗓音立马高了八度,急声问道“你们找到他了吗?”
徐忠厚又觉得坏了,原来对方是瞎蒙,急急地说“你要保密,这事万万不能对外说出去。”
于允文明明说他全家只剩他一个人了。答案虽然是由她说出来的,但李秋萍仍有点不能置信,又拧着眉问“是真的?”
“把于允文找出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望着徐忠厚焦急的神态,李秋萍若有所思地说“他真的回乡了。”
徐忠厚坐在茶楼里斟酌了一番,决定去找郭俭。大皇子刚回府,此时去不妥,再说找大皇子好像跟邀功似的。
没在书阁。
没在家里。
徐忠厚折腾了两个来回后,最终还是决定去普安王府。
肥胖的身体躲在青布小轿里一路疾行,当他远远看到于允文从马车里下来,与慕容谨和祝东风一起进了王府,硕大的脑袋蹦出了一句戏文前路难觅山和水,回头不见艳阳天。
于允文脑袋昏昏沉沉的。
就像是他第一次连坐了三日的小船,晕船晕的厉害,吐得天昏地暗。
腹中空空,脚下浮沉。
小谨谨还活着?成了皇子妃?
怎么可能!
他娘明明说过,把她埋在了东岗的那棵梧桐树下。说这样,等来世她就可以成为一只金凤凰。
皇子妃他是见过的,那是一个像金凤凰一样的女子,光彩夺目,美丽而尊贵。他这个凡人,远远的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
青石砖的路面上,没有一片落叶,也没有一颗小石子,甚至一颗沙粒都没。于允文侧头又望了一眼走在他右边的祝东风。当年像是野草一样的女子,都可以变成一朵盛放的牡丹花。
他妹妹为什么不能成为金凤凰。
于允文的心像是吊在疾风里称坨,沉甸甸的没有着落,又忽左忽右的摆动。
赵瑗回到揽月阁的时候,郭思谨刚从木马子上站起来。两个丫头搀扶着她,一个丫头帮她提裤子。
“我来,我来。”赵瑗快步到了她面前。
离他最近的丫头,十分有眼色的让开了。
虽然在秀州的时候他陪她入过厕。可那时候毕竟灯光昏暗,还隔着一段距离,自己又很利索。
此时是亮堂堂的午后,半步远的地方,就是自己制造的污秽之物。郭思谨羞恼地轻推了他一把“不用你管,忙你的事去吧。”
赵瑗还以为是自己出去这一趟,她生气了。赶忙温言软语的保证“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寸步不离。吃饭在这里,入厕也在这里,白天黑夜的都陪着你。”
这怎么能行。郭思谨急红了脸,装着无精打彩的样子说“我要睡觉。”
看起来笨拙的身子,比他想像中的要轻得多。
赵瑗把郭思谨小心地放在床上,理了理她的里衣,盖上被子后,才接话“我也困了,我们一起睡。”
她的脸腮绯红,额头和鼻尖浸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像是春雨过后的一片桃花香。赵瑗忍不住俯下身,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脸蛋,又左右亲吻了两下。
“想吃什么东西吗?要喝水吗?用布巾帮你擦一下脸吧?”他看到了床头扣着的《梅妃传》,“我给你念话本子吧?”接着又悄声说,“我给你带了一本《李师师外传》,里面有写到岳母的父皇,你偷偷的看,不要被岳母发现了。我专门给你寻来的,在市面上千金难买呢。”
李师师曾是汴梁城玉楼春的歌姬,传说容貌绝美,才情非凡。关于她的香艳传说,在民间流传甚广,很多皮影戏里都有她,配角有皇帝,有文人,也有江湖人士。
郭思谨方才的害臊感瞬间忘了个干净,抓着赵瑗的衣领,兴奋地说“快拿过来,快快。”
就知道她会喜欢,为此他还专门看了一遍,准备等她看了以后,好同她讨论里面的故事。赵瑗搂着她开心地笑道“在马车上放着,估计明晚就能到府里。我先给你念《梅妃传》吧。”
郭思谨失望极了,“这本我看了三遍,听过两遍了。”接着眼睛又亮了,“你先给我讲讲?”
热布巾擦了脸蛋、眉额、耳朵和脖子,又一根根的擦了手指,哄着她喝了半茶盏的温水。赵瑗一番忙活后,躺在郭思谨身边。
“李师师是东京染匠王寅的女儿﹐自幼父母俱亡”
赵瑗平日说话的声音,温润中带点清淡的冷意。此时的声音是慵懒的,不急不缓,仿若春夜里的朦胧月光;晨雾里的蔷薇花开;午后园子里,一阵带着桐花清甜的暖风。
“她父亲姓王,她为什么姓李?”
听不到他的声音了,郭思谨才开口问她好奇的事。这个问题像是落在一朵蔷薇花上的小飞虫,总想把就把赶走。可方才又实在不想打断他的话。
迟迟听不到回答。
郭思谨扭头一看,倚在了她颈边的人,长睫低垂,嘴角上扬,乖巧得像只睡着的小猫。
赵瑗梦见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浅草里,青青的草丛里开满了各色各样的小花。
天空蔚蓝,白云悠然。
这个美丽而又熟悉的地方,他曾经梦到过。
那是和她第一次同房之后。当时去了同里镇十天,回来的那个晚上,他以为她会在门口等他。
他失望了,没等。
他又以为她会在他睡下后,敲他的门。
那时候,他都想好了。敲到第二声的时候,再给她开门,然后绷着脸对她说,半夜里这么吵闹,想让别人过来看戏?在她呆怔的时候,伸手拉她进屋里,低声指责她,想见我不能等明天嘛。
她若是死皮赖脸的呆在他的书房里不走,那也只能由她了,毕竟闹大了,被府里的人看到影响不好。
他又失望了,她也没敲他的门。
躺在床上,思想和身体空虚得如同一片汪洋。迷迷糊糊中睡着,就梦到了这个地方。原来她在梦里等着他呢,二话没说,就彪悍地抱着他的腰在地上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