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唐问宋

    这下秦彦也不敢大意了，他连忙邀毕师锋等人回府商议部署二州防御，留下徐文瀚爷孙二人目送李君离开。

    “李言哥哥什么打算呢”徐文瀚几乎忘了今日中立的李言，不过他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也不知道……”李言是真有苦难言，徐文瀚在与他商议之前，怕他转向李君一边，就软禁了他的爹娘，而他三个姐姐已经渡江到了对岸……

    其实，李言心中始终藏着那个仗剑游侠的少年，然而，世事已经不允许他再像年轻时那般随心所欲。

    江上晚霞粼粼波动李君久久未平复的心情，战争改变了物，也改变了人，他终于明白杨慎《西江月》中那句‘总为功名引动’是什么意思了。

    “适才没帮上忙，李兄弟不会介意吧”耿平最初是想看李君出糗，而后顺势救他一把，希望他欠自己个人情，日后说不定能帮上一二，可到最后，自己袖手旁观，反而欠了李君一个人情。

    李君望着滚滚东逝的江水叹气道:“耿大哥不出手，就是帮了最大的忙了。”

    几日相处下来，耿平觉得李君还算是个明事理之人，想必他能看出自己不帮忙也在情理之中，随即想起了李君使出的那招倒挂回马枪，与朋友十分相似，将此事说与他，不想李君并未作出回复。

    江边流民此刻正在连夜渡江，李君没空与他细说，唤来正在清点人数的王景辉问道:“以现在渡江速度，何时才能离开此地”

    连日操劳，王景辉已经数天没有休息，此刻面色苍白，眼中血丝密布，不过他还是记得与李君的协议，他望了望人头攒动的江边，心中默默计算，脱口道:“最快三日……”

    “粮食是个大问题啊。”李君也不由脱口道。

    闻言，耿平急忙道:“刘夫人要来的那一百石粮食，和日用物品本就是送给流民的，李兄弟尽管拿去用。”

    “那就多谢了。”李君和王景辉齐声谢道。

    这王景辉倒是李君看错了，本以为他是个宵小之人，没想到真到危难关头，还是一把好手，李君心中思量，随即对他道:“这几日烦劳王兄了，小弟有一份大礼相送，不知王兄可敢收否”

    没渡江之前，在王景辉心中，李君一直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形象，可当他得知李君不惜性命与孙儒大战时，终于明白，李君所谓的奸诈，只是为了让这些手无寸铁之人，有个可以安生的地方。

    “可敢收否”李君见他木讷在一旁，还以为王景辉想起自己坑骗他三千两的事，不敢收呢。

    “李司马尽管言语！”

    王景辉话刚说完，就见李君脸上浮现一丝狡黠:“送你八万流民！”

    “哈”连耿平也不觉叫出声来。

    刚才回来查验有无损兵折将时，李君才想起了小蝮蛇陈可礼之事，既然陈可礼可以带四万人投奔淮南道，为什么李君就不能送八万流民给出力甚多的王景辉，添一份功劳呢

    再说王景辉自从升任光州刺使府工吏后，一直勤勤恳恳，确是个做官的好苗子，若是送他八万人，渡江之后，由他带领前去江州或者




第六十二章 各奔前程（一）
    秦彦派兵监视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战机，而且他从和州招来的兵士被耿平堵在舒州城出不来，若是绕道的话，得一天才能进入部署位置，而李君这边送走了八万流民之后，压力骤减，此刻已剩下不到三万人还未渡江。

    秦彦只好将怨气化作礼仪，为李君送来一些蕲舒二州的土特产，李君自是笑纳，也反送秦彦一句‘兵不厌诈’，让他也好好学学。其中意思只有李君明白，若是秦彦再不学的机灵点，真就像历史走向那般，在一两年之后就被孙儒咔嚓掉了。

    打定主意后，秦彦就不再理会江边事宜，连夜随毕师锋奔回扬州，留下几个副将重新调遣大军回防，李君这边也开始埋锅造饭，做最后的告别。

    “周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饭菜马上熟了，快找个位置坐，没地的话，先圪蹴着。”

    战乱后，一直找不到周本人影，李君先还以为他被徐文瀚趁机收买了，后来郑晖说，舒州接连动兵，殃及池鱼，周本家中被劫掠，赶回去相救了。

    说来也是，以周本的性子，即使愿意听从徐文瀚，也不会与李君对敌，毕竟大家都是曾经共同作战过的。

    周本倒也直率，上来就说，他是来辞别的。李君沉默片刻，唤来郑晖让他们吃罢最后一餐，就此告别吧。

    周本经过这几日的战事，似乎明白了许多，眼中锋芒变的平和幽静，这才是日后南吴平西王应该具有的心境:“李兄误会了！我是与郑晖兄弟来告别的。”

    “哦”李君欣喜之中，明白大概，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看向面带羞涩的郑晖。

    只见周本诚然道:“战后郑晖与我商议过，他想要追随李兄一起南下，只是不好意思开口，一直没有说出来，不知李兄意下如何呢”

    闻言，郑晖更加羞涩了，上前搂住周本，侧目瞟了一眼正在假装思绪的李君:“周兄说什么呢你我八拜之交，情同手足，岂能分开……”

    “那算了，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也不能拆散一对季友伯兄啊！”李君抢话道。

    “哎！你就别玩他了。”一旁的何云义还是不习惯单手吃饭，趁机插嘴道。

    郑晖是个清楚自己能力的人，他既没有周本那般勇武，胸中也无甚韬略，而这几日的相处，让郑晖看见了一个明主，或许跟随李君南下，还能在有生之年成就一番事业。

    先前二人商议时，周本也觉得李君是个不错的选择，既然朋友有志，自己又岂能以友情妨碍他的前程

    “吃饭吧，吃饭吧！”李君说时，为二人添上碗筷，呵呵笑道，“吃完了，谁想留下来，就留下来，我家娘子是大度之人，肯定不会拒之门外的。”

    “你就别吹牛了！”一提起何云初，做哥哥的何云义就有些失神，“咱们的家已经没有了，接下来还不知道在哪搭窝呢”

    这几日李君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好每日加派人手去追寻王绪下落，好在郝刚和王审知在其中照应，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

    “糟了！”李君想到此处，突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王绪走得急，没带粮食！”

    众人闻言，追忆当日情形，王绪将钱粮都悉数招募工匠和勇士了，此去一路还不知道如何解决食物问题呢。

    “李兄信得过的话，江边事宜暂且交给周某……”

    “那就多谢了！”李君不客气道，毕竟人在饿肚子的情况下什么事都能干出来，而且王绪身边还有那么多兵士，每天解决他们的食物问题都够他头疼的了，现在又没裴横等人为他出谋划策，这个莽夫还不把众人家眷带进火海。

    李君本还想将刘行全留下帮周本一起照顾流民渡江，而周本却说，他来时秦彦已经派副将守卫蕲州，自己和毕师锋星夜驰骋赶往扬州了。

    “这是为何”李君大惑不解。

    只听周本一言一语道:“李兄有所不知，那淮南道节度使高骈近几年笃信仙术，每日身穿道袍，骑个木鹤，在空中挥舞长剑，说自己是在求仙问道，这次毕师锋和秦彦调动出来这么多大军，又岂肯轻易奉还，恐怕二人是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连夜赶了回去。”

    这二人赶回去怕是要对高骈下手了，唐末藩镇节度使的位子一旦坐上，那就是不进则退，退则死矣，李君想到此处，问周本道:“周兄之后有何打算呢”

    周本闻言，脸上惋惜之色油然而生:“在去寿州之前，池州节度使赵瑝有意招纳我，可惜他现在已经迁至宣州了……”

    “是我连累了周兄……”郑晖埋头道，因为周本提剑来救，耽误了他两年之久，依他的能力两年之内早已荣升大将，如今还要再为前途担忧，郑晖实在过意不去。可周本也表明过心意，他与李君可以做朋友，但绝不会共事，因为李君身上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让他无法信任。

     



第六十三章 各奔前程（二）
    一江秋色向东去，平铺万里云烟愁，波光留我看斜阳，激起粼粼细浪吼。在一声声道别中，李君踏上了渡江的浮桥，踏上了他不为人知的梦。

    “周兄，有空替我去祭拜战死的兄弟。”浮桥下的浪涛声堙没了李君的呼喊，而周本却从江风中听到了一丝空灵，或许他才是那个对的人。

    “开儿，别忘了侯三……”别忘了那个我自己都不如的人，李君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短暂的相聚，匆匆的别离，分开的是你我的目光，分不开的是苍穹之下，你我的赤子之心。

    流民队伍分批而行，不断有厢军和骁卫都从中护送，江边秋风吹动李君心中的疑惑:历史中王氏三龙去闽地所带的人马，全都是抛妻弃坟，而自己一番操作免除了数十万人遭殃，是对还是错呢

    别离的心情随着马蹄的奔腾声，逐渐消失在秋日的山林中，李君望着东南方向，哼起那首闽南歌:“人生短短好亲像块七逃，有时仔烦恼有时轻可，问我到底腹内有啥法宝，其实无撇步……欢喜就好！”

    “唱的都是啥子嘛！”何云义不屑道。

    “那应该唱什么”

    “跟着我学啊！”何云义说时，扯动嗓子，“妹妹前方走噢，哥哥后头跟着捏！”

    “跟着捏！”何云义唱时，人群中竟然跟着二重奏起来。而且越唱越起劲，以致万人齐声合奏，一旁山林鸟兽纷纷作鸣响应。

    高歌之中有他们最简单的希冀，无非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三十亩地来皇帝不收租。

    “会有的，会有的，面包和黄油都会有的。”

    尽管李君是轻声吟道，还是被耳尖的耿平听到了，他心中又泛起了一丝狐疑，这人的话语和他的朋友实在太像了。

    大军行走了两天，几近洪州地带，洪州刺使派人前来送了些许粮食，问了几句咸淡皆宜的话，就不再搭理了。

    临走时李君问他们还能收留百姓否，来人似乎不大愿意，北方连年灾害，南方也不好过，也就是有山林可傍，还能勉强支撑，况且先前还收留了四万余众，洪州现在还没消化完，正分批向西南遣散。

    要说这江、洪二州刺使为何这般乖巧，其实很简单，一来赣南地区多山，历朝历代兵力都十分虚弱，李君引领数万人马，他们不礼待的话，王绪四处抢掠，祸害乡民就是他们的例子。

    二来赣南地区人口稀少，正是需要人力开发，李君一下子送了那么多人口，这可都是最便宜的劳力啊，只要二州刺使稍加照顾，这些流民为了一口饱饭，还不卯足了劲，抡起锄头开垦荒地。

    即使这样，李君前前后后算起来还有七万多人，现在每天一到饭点，李君就十分头大。带着他们李君想去追王绪都不可能了，一旦骁卫都离去，这些人找不到吃的，肯定会四处劫掠……

    “李兄弟又为粮食发愁呢”耿平一路跟随，无非就是想要知道李君身上的秘密，而李君对他知之甚少，又岂能轻易告诉他。

    “耿大哥有什么好办法吗”李君是真头疼，也可能是心软，见不得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沦为流寇吧。

    只听耿平不客气道:“全都送给我呗！”

    我呸！我特么辛辛苦苦骗来这么多人，给小蝮蛇偷了四万人，送王景辉八万人，又放三万人沿江而上去了蜀地，现在你又来扒拉我，难道我是个裁缝，专门给他人做嫁衣的

    耿平刚才去粮草倌那里问过，过了今夜，明日李君可就断粮了，不过他刚才向刘夫人打听过了，刘夫人说她有办法让这些人暂时不挨饿，不过不能白白便宜了李君，要耿平从李君嘴里套出她需要的信息。

    见耿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李君知道这家伙是吃定自己了，只好暂时妥协:“想要什么就说吧，除了这些百姓，什么都可以。”

    “李兄弟还真是爱民如子啊！”耿平刚打趣完，刘行全就急急回报，刚才找到王审潮沿路留下的斥候，他们说，王绪进入不远处的金精山（后世翠微峰）已经数天，不曾出来，王审潮担心弟弟安慰，带人前去搜寻了。

    刘行全说的越是急切，耿平越是开心，因为他此刻已经必须做出决断了。刘行全走后，看着面带愁绪的李君，耿平还是开口了:“李兄弟，面包



第六十四章 腰缠万贯
    败家子就是败家子，李言追上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三个姐姐的家人全都叫进大帐，脱去衣衫……

    李君也是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叫做腰缠万贯，只见李家二十几口人，褪去衣衫后，各个身上缠着琳琅满目的珠宝，就连李言七岁的小侄儿也没放过，胳膊上带了数十个和阗玉镯，他的几个姐夫更是可恶，大腿上挂了上百条珍珠，连绑珍珠的绳子都是金丝的……

    怪不得当日李言要将他几个姐姐打扮成村妇模样，这要是其中一人出事，估计全家都遭殃了。

    而这其中有不少是当日李君脱手给王景辉典当铺处理掉的，现如今又回到了李家聚宝盆中，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这怎么也得见面对半分吧”李君还是第一次见全家组团带货，带的还是真材实料的货。

    李言没有作声，从他来时架的马车上取下两口箱子，一口是真金白银，少说也得有千两，另外一口满是铜钱，看得李君直流口水:“真送我了”

    “什么送你了”李言一脚踢开贪心不足的李君，“哥哥就知道你在为粮食发愁，拿这些银钱去换些粮食，免得整天在粮食上耗费时间。”

    “就一点也没有我的份吗”李君不甘心道，何家是小门小户，出来时何云初给他塞的银子早就买粮食用光了，连何云初家传的护心镜都变卖了，还不知道怎么对她交代呢。

    只听李言悄声道:“你要是有本事打回光州去，我家后院厕筹旁边的那颗枣树下，还埋了二十几口箱子。”

    二十几口李君险些听得腿软了，这特么是真壕啊！

    “这一路就烦劳李司马照顾了！”见自家儿子又在败家，李族长步履蹒跚走了过来，“在光州时就听说，要上李司马的贼船得大出血，老朽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可都交给李司马了，还不知道咱们要去何方呢”说时瞥了一眼不成器的李言。

    李君忙扶他坐在马札上，呵呵笑道:“老爹，既然是贼船自然是开向有海的地方啦！”

    “可是岭南之地”李族长仰头期待着，“老朽年少时和族里的长辈去过一次，确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不过就是人烟稀少啊。”

    “老爹，咱们这趟先去那东南闽地，等安顿好了，再让李言大哥带您去那岭南故地重游一番，您看可行”

    李族长闻言，双目微合，思虑片刻，拱手道:“全凭李司马安排！”

    说罢，又语重心长嘱咐李君赶紧去追回何云初，这几日那不成器的儿子少了何云初每逢初一十五的问候，皮痒痒净干了些蠢事。

    其实没有李族长的提醒，李君也该和王绪做个了断了。先前是没人照顾流民，现在有李言压后，李君做起事来也就不再束手束脚。

    军帐内，李君已经唤来众将士商议如何对付王绪，而耿平等人也前来相助，条件还是先前说的，得送他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