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远愣住了,宫中虽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是起码吃穿不愁,甚至可以说是锦衣玉食,自然比做一个乡野农妇强得多。
“大姐,你想要进宫去吗?”他期期艾艾地问。
“自然不想,”程钤的唇角总算有了一丝弧度,“所以我们只能依靠你们俩好好读书啊,侯府是靠不住了,只有你们俩有出息了,我和阿锦今后才能有依仗。”
程明志沉默了,十三岁的少年第一次露出心事重重的表情。
程锦等在屋外,无聊得用花枝逗着池里的鱼儿,突然一阵寒意袭来,她猛地抬起头,只看见院门外隐约有道黑影闪过。
“什么人?”她扔下花枝,匆匆跑了出去,外头静悄悄的,半个人影也无。
“姑娘,怎么了?”青萍和红绡连忙跟了上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你们方才可有见着有人在院门外?”程锦有些奇怪地看了四周,方才那阴冷的感觉转瞬即逝,如今这里一切如常,春天的阳光晒得人暖融融的,仿佛刚才只是她的幻觉。
“不曾啊。”青萍和红绡皆是一脸莫名。
青萍要更妥帖一些,将那些守在院门口的婆子丫鬟叫过来,仔仔细细地问了一边,才来回禀程锦,“姑娘,她们几个方才就守在门外,也都不曾见到外头有人张望。”
“我明白了,许是我眼花了。”程锦笑了笑,心头的疑惑却不曾散去半分,如今她的五感较常人更加灵敏,哪有可能出错,“我记得这里离六妹的院子不远,在这儿等着也是无聊,不如去她那儿坐坐。”
青萍和红绡皆是一脸为难,这里离程钰的院子其实也算不得近,何况程钰这个人性情孤僻,向来都是独来独往,和姐妹们并不亲近,程钤先前在族学里读书的时候,她连一句话都不曾同她说过,而且还常给她的庶妹没脸,在府里很不讨人喜欢。
这么一个难相处的人,程锦不打一声招呼,就这么大喇喇过去,怕是要自讨没趣的。
“姑娘,六姑娘此时怕还在学堂里,十一公子也还不曾回来呢。”青萍劝道。
“这不是快回来了么?没事儿,我去她院子讨杯茶喝,想来她院子里的那些丫鬟仆妇也不会赶我出去吧?”程锦笑道。
她的态度温柔带笑,实际上却十分坚决,青萍和红绡没法子,只得陪着她过去。
程钰是三房的嫡女,院子却离程钤和程锦那儿有些距离,在府里的位置很偏,还朝着北,便是在春日,也透着一股阴冷,这屋子是程夫人安排的,可见她并不喜程钰,也不乐见程钤姐妹和她交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寒酸
“五姐!”屋外传来程钰有些慌乱的声音。
几人循声望去,程钰站在门口气息不稳,嘴上叫着程锦,双眼却盯着秦嬷嬷。
“姑娘回来了!”秦嬷嬷的脸色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一边使小丫鬟烧起炭火,一边上前握住程钰的手,“怎的如此凉,你的手炉呢?”
“我没事,”程钰将手抽了出来,板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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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养尸
“正是。”程锦点点头,将红绡支了出去,才把今日的事儿说与文绍安听,“最古怪的不是这槐树在府里不过三年便长得那么大,古怪的是府里上下一百口人竟不觉得这树来得突兀,每日都对它视若无睹,仿佛它本就长在那儿似的,今日被我一点,我那两个丫鬟才恍然觉得不对劲。”
“障眼法?”
程锦摇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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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哄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红绡看着两人离得极近,如情意绵绵的小俩口一般说着小话儿,程锦险些绊了一跤,还是文绍安伸手将她扶住了。
大梁民风不算保守,可两人这般亲近,也是为人所不容,若说他们清清白白,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你送我回府,该如何和我家里人交待?”程锦临上马车前,突然回过头来对文绍安笑道,“说你心慕我已久么?”
文绍安看了她一眼,“是我向你请教案情的,自然要送你回去,同你家人知会一声,你年纪还小,莫要想太多。”
“你年纪也不大啊,你十五,我十一,多般配,索性今日便去我家提亲好了。”程锦不忘占他两句便宜。
文绍安如今已经摸清了程锦的路数,每回见面不调戏上他几句,她就浑身不舒坦,他若是回应,她只会越来越起劲,这话题便没完没了了,只当做没听见,不作任何回应。
红绡却是一脸惊骇,不曾想她家姑娘的胆子竟大到这种地步,身为一个女子竟大喇喇地要求男子去她家提亲,幸亏对方是朗朗君子文绍安,若换个男人宣扬出去,程锦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扶你们家姑娘上车吧。”文绍安面无表情地嘱咐了红绡一句,走到一边从老仆手中牵过马。
“你不同我一块儿坐马车吗?”程锦自个儿利落地跳上马车,还不忘探头撩上文绍安一句。
他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一扬马鞭,马车上的帘子便“啪”地一声落了下来,听得帘子后传来她“咯咯”的笑声,他的唇角微微扬了扬,又很快压了下去。
“姑,姑娘,……”红绡目瞪口呆地看着程锦,期期艾艾地说,“那是状元郎文大人。”
“唔,他生得很俊吧?”程锦还是不改嬉皮笑脸。
红绡绝倒,“姑娘,莫要这般口无遮拦,女子还是应当矜持一些,这要是传扬出去坏了名节,可如何是好?”
“我还有什么名节?”程锦嗤笑一声,完全不打算搭理红绡,撩开门帘冲着在外头的文绍安挤眉弄眼。
“我的好姑娘,”红绡连忙将她一把拉回来,她不是青萍那种古板的人,可也架不住程锦这般出格,“您就忍忍,现在是大街上,文大人又特别引人注意,你这个样子若是被人瞧见了,奴婢可要被夫人剥皮的。”
“什么剥皮,莫把阿娘说得和恶煞一般。”说到这儿,程锦突然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靠在一旁沉沉思索着。
一看程锦的脸色,红绡便觉得是自己说错话了,忐忑不安地看着她,生怕她怪责她,如今的程锦看着好相处,其实厉害着呢,每回不说话的时候,那气势都让她觉得特别喘不过气来。
她天天跟着程锦,知道她不是那等乖张古怪的人,平日待人也极知道分寸,否则不会讨得程老夫人和侯爷、夫人那般真心的疼爱喜欢,可在文绍安跟前就变得格外——
花痴!
文绍安虽然俊俏,可她家姑娘也是堂堂侯府嫡女,身份高贵,又聪明漂亮,这般不顾女子的矜持对着他调笑,也未免太掉价了,她这番苦劝也是真心为了她好的。
程锦想着心事,红绡在一旁惴惴不安,马车里的气氛便沉寂了下来。
文绍安在外头一直留心着马车里的动静,听得马车里突然静了下来,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安,但又不愿意主动与她搭话。
程锦正想着入神,车窗外突然飞进了一个物事,正落在她脚下,红绡吓了一跳,连忙俯身拾起,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包姜糖。
这文大人分明是送糖来讨她家姑娘欢心的,红绡不用吃糖,都被这飞进来的糖给甜了一嘴,将姜糖呈到程锦面前,“姑娘,这糖是文大人送进来的。”
程锦回过神来,撩开车帘朝文绍安扬了扬手里的糖包,笑道,“文大人,你如何知道我爱吃姜糖?”
他的耳根子被她甜得发腻的声音撩得有些红,但还是冷然道,“这世上有你不爱吃的东西么?”
他每回见她,她都在吃吃吃,糖果、点心、汤面……她简直就是个无底洞,怎么都填不饱。
“自然是有的,我最不爱吃汤药了。”她认认真真地回答,小脸皱成了一团。
文绍安本想说些什么的,突然想到赵华身子不好,喝了几十年的汤药,也难怪她如今不喜喝汤药,心里又开始觉得难受起来,“吃你的糖吧。”
在程锦的身边,他的情绪常常会变得无法自控,明明她如今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陌生而恐惧,索性拍马向前,同她拉开一段距离。
程锦无趣地缩回身子,但心情还是好了不少,在马车里“咯吱咯吱”地咬着糖块。
红绡见她脸色稍霁,总算放了心,程锦还是要靠文绍安来哄,一包糖就能哄得她喜笑颜开。
文绍安这样清贵门庭出身的少年郎和承恩侯府向来没有什么交集,门房看到文绍安上门拜访,都傻了眼,呆呆地看着他,似要把这个传说中文曲星下凡的少年郎看个够,直到程锦下了马车,他们才急急地向内禀报。
“为何还要禀报我阿娘,我带着你直接去我屋子便好了。”程锦一脸不耐烦地等在花厅。
红绡四处张望了一下,幸亏这儿没有外人听到她这不守规矩的话,一个闺中女儿大喇喇地说出要带男人进自己的闺房,便是承恩侯府再不讲规矩,程夫人再宠女儿,怕也不能忍。
文绍安进了侯府,依旧是那副清风明月的做派,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喝茶,一副和程锦不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程夫人听得文绍安同程锦一块儿回来,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在她看来,程锦还是个小孩子,这两人风马牛不相及,便是走在一块儿,也没什么关系。
“文大人,”程夫人缓步进了花厅,见程锦还坐在椅子上吃茶点,脸上不由得绽出些微笑意,“你怎么也在这儿?回屋里去吧,我让人将新做的点心送过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愧疚
如今的程锦不需要程夫人操心太多,唯一需要多费心的,便是填饱她的肚子。
“阿娘,文大人是同我一块儿来的,他说有事儿要问我。”程锦一指文绍安,毫不犹豫地将他卖了。
程夫人看着她那孩子气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你一个小孩子,别跟着瞎起哄,文大人岂会有事要问你。”
“夫人,在下奉圣命在清查几起案子,程五姑娘恰是目击证人,机缘巧合之下,又得知程五姑娘这儿有一本书,与案情关联极大,且程五姑娘对那书也有些研究,文某想程五姑娘毕竟是个姑娘家,若三番四次请她上衙门,对她的名声有碍,故而特上门向程五姑娘请教。”文绍安的话说得十分客气,加之他那副坦荡磊落又谦恭有礼的正人君子模样,很能引起别人的好感,便是精明如程夫人,也微微点头。
程夫人的脸色虽然好看了不少,但依旧接着盘问道,“什么案子。”
文绍安朝程夫人拱了拱手,歉然道,“职责所在,案情恐是不便透露。”
“我的女儿卷入什么样的案子,作为母亲,我总有权知道。”程夫人寸步不让,圣命又如何圣上还是她看着长大的呢。
程夫人一来,程锦便一改之前的惫懒和不正经,此时正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架子,看文绍安的热闹,端看他要如何同程夫人解释。
“事关祁王。”文绍安短短的四个字,便让程夫人沉默了。
祁王是隆庆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她若是执意不让程锦掺和,怕是隆庆帝也要恨上他们,承恩侯府本就是依赖太后和帝宠立足的,哪里能这般违抗隆庆帝。
与祁王相关的案子,十有同那日程锦得罪祁王世子的事儿有关,这孩子才好全,便出去招惹是非,程夫人狠狠地瞪了程锦一眼,程锦却一脸无辜地回望她,让她半点儿脾气也发不出来。
“那我总能问问阿锦手里的是什么书吧她神智清明才没多久,哪会对什么书有研究”
文绍安没有回答,只是坦荡地看着程锦,似是在等着她的回答,程夫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目光也直直落在程锦身上。
程锦可以对文绍安耍赖,却不能无视程夫人,只得怯怯地笑了笑,“我前些日子去平康坊,在摊子上看到一本书叫南山杂记,觉得有趣便买了回来,书中有些关于南蛮的描述,文大人很感兴趣。”
见程夫人皱眉想说些什么,程锦连忙道,“阿娘放心,我待会儿便将书交给文大人,不会惹麻烦的。”
她这般谨慎乖巧,倒让程夫人愈加怜惜起来,她的女儿又何须活得如此谨小慎微,“不过一本书而已,你乐意留着就留着罢,我想文大人也不会夺人所好。”
“夫人放心,文某只是请教程五姑娘几个问题,不会太过搅扰的,更没有夺人所好的意思,在下定能保证于程五姑娘的安全无虞,也于她名节无碍。”文绍安诚恳地说。
“文大人是坦荡君子,我自是相信的,阿锦,你怎么说”程夫人望着程锦,若是她不愿意,她拼着让隆庆帝不满,也要替她推了。
“我觉得挺好的,”程锦微微一笑,看起来很是乖巧,“我喜欢查案。”
文绍安端起茶盏掩住眼底的笑意,在程夫人面前,她倒是乖巧稚气得很,哪里有半分在他面前的不正经,这小姑娘说话行事半真半假,倒是让人捉摸不透。
程夫人略一思忖,“既如此,你们便在此处说话吧。”
程夫人摆出了一副信任他们的样子,径自走开了去,留着他们孤男寡女地在一处说话,但此处是花厅,门窗敞着,丫鬟婆子守在门口,虽听不见他们在谈什么,但外头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便是程锦也不得不正襟危坐地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你如何知道我手里有书的”程锦低声问,除了程钤之外,她还真没同别人说起过那本南山杂记。
文绍安的神色不变,眼中却微微透出了一抹笑意,似是意料之外,又似是意料之中,“只是觉得以你的性情,十有会编出那么一本书。”
“你才见了我几面,怎么就如此了解我”程锦的坐姿端庄,脸上的表情却很狡黠,“是不是对我日思夜想,已经将我细细琢磨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