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苏四公子
苏寻当时尚未出生,母亲被苏望诚远远送走,使尽了全力才保下了这么一株独苗,但燕朝末年民不聊生,等赵齐找到他时,他的母亲已经惨死,他也被迫流落街头。
“苏家人世代都在钦天监,苏望诚更是天赋惊人,当年与北蛮一战有些蹊跷。”
“蹊跷自然是有的,北蛮放出了一只大妖,折损了前燕大部兵马,何况前燕朝政,军心涣散,甚至所谓的五十万大军也不过是虚报之数,在北蛮面前不堪一击,有此一败丝毫不让人意外,倒是苏望诚卜出的大吉,才是确有蹊跷。”
“钦天监在卜算战事时,大都是似是而非的,鲜少像苏望诚那般笃定地卜出一个大吉,他这是在寻死还拉上阖族上下陪葬”
“这并不奇怪,前燕的文臣向来崇尚这一套,常有人在金銮殿上触柱死谏,不是还有人在宫门外剖心自尽么他们以为这便是为人臣子的气节,苏望诚兴许就是抱着阖族必死的决心,卜出了这么一个‘大吉’吧。”
当年的真相不得而知,但这样的推论还是令人觉得遍体生寒。
“文定年十二岁的时候便开始安插手下的孤儿渗入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甚至连北蛮和南蛮都有他的眼线,我并不清楚他们具体的运作模式,只知道他们的情报网十分了得,北蛮王庭发生的事儿,他隔天便能知晓。除了情报之外,间谋司还擅长离间、策反,甚至是刺杀,若没有间谋司,萧晟绝不可能夺得天下。所以他对间谋司一直耿耿于怀,想要将间谋司从文定年手中夺过来,三番四次都没有成功。碍于文定年的威望,他甚至不得不从自己的国库从拨钱给他,对他而言,这无疑是一种屈辱。”
“怪不得在史书上从不曾记载间谋司的只言片语。”他唇角微掀,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想来他也觉得自个儿丢人。间谋司本就是个秘密机构,文定年在的时候,就没多少人知道这个机构是做什么的,他一死,间谋司作鸟兽散,萧晟又多有忌讳,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闭口不言,几十年过去,竟无人知晓这个秘密机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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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四章 贺礼
“萧晟曾经筹谋过要成立第二个能够被他牢牢掌控在手里的间谋司,取名为军谋司,结果弄得一团乱,日日被下头那些文臣使绊子,最后只得不了了之了。”程锦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似地笑了起来,萧晟那些日子的狼狈和怨怼还历历在目。
所谓间谋司和军谋司之争,不过是文定年和萧晟的权力之争,结果自然是让萧晟十分难堪,他虽是皇帝,但一直都被文定年挟制得死死的,若不是文定年因为赵华的缘故,早早便死了,萧晟怕是要一辈子活在文定年的阴影之下,这个开国皇帝看上去风光,其实当得还真够憋屈的。
“五十年过去了,如今的间谋司还是过去的间谋司么他们总不可能始终听命于一个几十年前的死人,这间谋司实力如此强大,若落入有心人手里,怕是会成为一场劫难。”文绍安的心态平和,想得也更深远,若换作寻常人,怕已经迫不及待地顺藤摸瓜,将间谋司收归己用,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忠心这件事,谁都说不准,数十年过去了,当年间谋司的老人存活于世的怕都不多了,就算间谋司真的蛰伏下来了,那些年轻人不曾受过文定年的恩惠,又如何会对他真正服气这间谋司是友是敌还未可知。
“不管这间谋司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我都会把他们抓出来。”他站起身来,恢复了一贯的意气风发,“这回我真的走了,你回去歇着吧。”
“等等,你不问问我今日是同谁出去喝酒的么”她拉住他的衣袖。
“不是同那个李玉么”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程锦是个有分寸的姑娘,就算她再活泼,也不会和男子单独出去喝酒,而女监生中,只有李玉喜欢喝酒,其他都是文臣规规矩矩的小姑娘。
“这世上怕是没有什么瞒得过你的了,你是掐指一算的么”
“这也用得着算她定是为北山军的事儿求你吧”
“你若那天官当不下去了,倒是可以去街头算卦,一算一个准,我都忍不住要佩服你了。”
“这本就不难猜,在这个节骨眼上,崔相调动了北山军,李将军他们定然惶惶,李玉在太学里没有几个走得近的至交好友,会来求你也是意料之中。”
“崔相调动北山军做什么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北山军不适合调往南方平叛,堂堂崔相也不至于犯这样的错误吧”
“不过是做给皇上看的,”他一哂,“表明他不赞成与祁王撕破脸,若真把北山军调往前线,他这个相公也不用当了。”
“皇上不是马上就要娶崔相的孙女了么这个节骨眼上,就是装也得装得像些啊。”
“皇上年纪尚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哪里甘心受人挟制,所以才将婚期一拖再拖,便是想给崔相一个难看。何况他们都很清楚,娶崔氏女不代表着皇帝向崔相低头,也不代表着皇上有所退让,这件事怕是要僵上一段时间。若你在外头听到了什么传闻,也莫要放在心上。”他微微一笑,笃定地说,“同李玉说,让她放宽心,就算李将军要上战场,战场也不在南边。”
程锦在太学中人缘很是不错,男子本就不若女子那般喜欢斤斤计较,程锦生得好看,谈吐风雅有趣,极讨人喜欢,就连程老夫人的寿辰,那些原本瞧不上承恩侯府的清高文人,竟也送了贺礼过来。
程夫人看着那些书画卷轴、摆件和古书孤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都是阿锦的同窗送的”
“帖子上写的都是锦姐儿的名讳。”胡嬷嬷仔细翻看了帖子,将手里拣选出来的帖子递给程夫人。
“她倒是了得,去国子监不过月余,竟然教了这么好些同窗。”程夫人细细赏玩着,“这些东西虽然谈不上贵重,但是礼轻情意重,可见我阿锦有多讨人喜欢。”
“这是文大人送的。”胡嬷嬷一脸惊喜地拿起一副卷轴,上头竟然是文绍安画的百寿图,数百个形态各异的“寿”字跃然纸上,让人赞叹不已。
“文大人这一手字当真是妙极,这次送予老夫人的贺礼还真是用了心,这百寿图说起来轻巧,实际上极费功夫,没想到他竟肯为老夫人花这份心思,这要是传扬出去,咱们承恩侯府可得脸了……”
程夫人没有胡嬷嬷那么高兴,沉着脸盯着文绍安的字,都快把纸给瞪破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胡嬷嬷一愣,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文绍安可是去年的状元,从里到外无一处不显示着他的出色,这样的美少年,谁不想同他扯上关系偏程夫人横眉冷对的。
程夫人心里也是发苦,她自然欣赏文绍安的字画,他送了这么一副厚礼过来,承恩侯府上下也是极有面子,可是他既对程锦有意,便上门提亲啊,这么钓着他们是什么意思
虽然程锦年纪还小,但女子的时光有几年可以耽误偏偏他就这么牵着她走,让人好不懊恼。
程夫人叹了口气,“把这些字画收起来吧,你再核对一遍礼单,给送了礼过来的人,都发帖子,请他们过来吃酒。”
“文大人也要送吗”胡嬷嬷小心翼翼地觑着程夫人的神色,不明白是该送,还是不该送。
“送吧送吧……”程夫人挥挥手,一提起文绍安就觉得来气。
程老夫人的寿辰办得极热闹,京城人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太学早早便给程锦放了三天假。
在太学里饿得都面有菜色的程锦,一回来便放开肚皮大吃大喝起来。
“你可总算回来了,”程钤拉着她道,“太学的公厨不好,饿坏了吧”
“饿坏了,大姐,给我一头牛我都能吞得下。”程锦不住地点头,肚子也很配合地跟着“咕咕”直叫。
明明太学也在京城,可她这一趟离家太久,让程夫人和程钤都心疼不已。
第两百零五章 失望
“二哥和阿远呢”
“你二哥在招待他那些同窗,阿远八成是去见阿期了。”程钤神色淡淡,听得出来对程明志的那些同窗十分不喜。
“他们俩近些日子可好”
“你二哥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几天,甚至都有些神志不清,浑浑噩噩的了,我和阿娘担心他撞了邪,幸好他喝了几剂安神的汤药,也就慢慢转好了。病好了之后,还是如从前一般,白天在书房盖着书睡大觉,晚上溜到平康坊去吃喝玩乐,他这日子过得可快活了”程钤眼中满是失望,“之前说了他一顿,以为他能有所触动,他也应了我今后好好读书,做我们俩的靠山,谁能想到又是故态复萌,真真是油盐不进。”
“这些日子他还去平康坊厮混”程锦都有些服了程明志了,那晚在大理寺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么
“可不是么,才十三岁的年纪,每日都熬到子夜,明明是个少年郎却脸色发青,脚步虚浮,再这么闹下去,我真怕他把自个儿给生生葬送了。”程钤提到程明志就不住地唉声叹气,“阿娘也管不住他,还给他送了两个水灵的丫头,我去问阿娘,阿娘竟让我别管兄弟屋里的事儿。”
想到这一节,程钤都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阿娘真真是糊涂。”程锦也皱起眉头。
前燕的时候,为了教导家中子弟人事,大户人家的主母常会给家中子弟屋子里送通房丫头。
但如今大梁是读书人的天下,书香门第人家向来是不屑做这等事,偶有往孩子屋里塞人的,都会被人明里暗里的耻笑,程夫人娘家刘家家规中甚至都写明了子孙成亲前房中不得有通房,更不准纳妾,像程明志这等早早有了房里人的男子,今后是休想说到好媳妇儿了。
程钤和程锦也都知道程夫人是存了想将程明志拘在屋里,不教他往外跑的目的,程夫人也已经是对他无计可施了。
可是这么做对心已经野了的程明志根本就没有用处,反倒存了暗示他可以纵情女色,对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可不是么,她对阿志和阿远真是宠得没边了,她竟同我说,他们若不愿意好生读书,便也不勉强,只要他们一辈子快快活活的就好了,大不了她多给他们攒些家产,若是外祖父还在,定要一棍子打死这两个败家子。”程钤没好气道。
他们的外祖父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家中规矩极多,舅家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也不曾出过纨绔,若是他老人家还在,定看不惯程明志兄弟。
“如今我日日将阿远拘在身边,生怕他同阿志学坏了,可这孩子玩心极重,等我去了女学,就无计可施了,两个都不是省心的主儿。”
“等祖母寿宴后,二哥也要回书院去了,书院在京郊,也没那么多乐子可寻,兴许他还能收敛一二。”话虽这么说,但程锦也并不是很看好,南蛮都大胆到在书院门口安插据点了,公然让南蛮女子勾引书院学子,这书院的风气能好到哪儿去。
“还有那妖尸的事儿”程锦突然压低了声音,这件事儿她之前还是忍不住细细说与程钤知道了,在她看来冷静稳重的程钤比程夫人还要靠得住,瞒着谁也不该瞒着她。
程钤朝她摇了摇头,也压低了声音,“没动静,这些日子府里请了不少护卫,也请了那些大师来画符驱鬼,府里也是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但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道符真起了作用,府里倒是极太平,就连六妹也不成日哭嚎了,每日都在屋子里抄经念佛,还有二婶三婶,虽然和阿娘偶有争吵,但也从来不曾闹大,倒是比之过去好了不少。”
这些日子,承恩侯府太过于平静了,平静得就连程钤都要险些忘了还有妖尸的事儿悬在头上。
“我倒是不担心府里,”程锦在去太学之前,便同文绍安一块儿在侯府里布下了一个阵法,平日不显,但若有妖物来犯,阵法便能自行启动,护住府里上上下下百口人,“我就是担心妖尸后头的人,秦嬷嬷那表哥一直都不曾有动静”
“不曾,我与阿娘都交待门房要多加留意,但自秦嬷嬷死后,那人确实不曾来府里找过。我想来有两种缘故,一是这表哥已经被人杀了,二是他已经得到了风声,更无所谓来不来咱们府上了。”
“第一种怕是不大可能,第二种可能却可以细论,他不在府里,当时秦嬷嬷的事儿也算是被我们压下来了,他若想知道,要么是他法术精通,能够遥知我们府里的一举一动,要么就是他在府里还有内线。”
程钤只觉得遍体生寒,“他若是法术精通,岂不是早就来我们府里报仇了,怕是真有内应。”
“大姐,不必担心,那秦嬷嬷的手段虽然厉害,最后不也死了么,方士一道落魄了几十年,没那么容易兴风作浪的。”
“秦嬷嬷是文大人杀的吧”在程钤心里,鸿山弟子无所不能,倒也不曾疑心,只是拿眼觑着程锦,“你同文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程锦一脸懵懂。
“我听闻文大人是君子中的典范,看上去虽然温和,却始终谨守男女分际,从不曾和那位姑娘过从甚密,你就是那个唯一的例外。”程钤不错眼地盯着她。
“我与文大人也不曾过从甚密啊,不过是有过数面之缘而已。”程锦理直气壮地说,“我在太学中,同窗都是男子,我们平日一块儿读书用饭,那才叫过从甚密,大姐,你不是也想要去考乡试么怎的突然这般看重男女大防”
程钤被她的话给噎住了,有些尴尬道,“文大人毕竟和普通人不同,他素来不同女子亲近,你们虽只有数面之缘,但已是非比寻常了,不是大姐看重男女大防,是真担心他对你起了别样的心思。”
第两百零六章 外室
“他是恶霸纨绔,还是我声名狼藉为何不能对我起别样的心思”程锦理直气壮地反问。
程钤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知是该说她不晓世事,还是该说她脸皮太厚了,“他若对你起了心思,便该规规矩矩地登门求娶,同你私下来往算是什么事儿难道因为你如今是女监生便格外看轻你”
程钤说的正是程夫人一直以来的担心,扪心自问,文绍安这样的少年郎几乎是所有丈母娘眼中的金龟婿,她又岂会例外,只是担心女儿同文绍安走得太近,世间男子便从此入不了眼了,万一文绍安不愿娶她,倒是白白耽误了程锦一辈子,这些话她也不好同程锦直说,便使了程钤来探探口风。
“我才多大年纪大姐都尚未许人,怎可轻易谈婚论嫁”程锦义正辞严地反将了程钤一军。
程钤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只得没好气道,“我不同你说了,你如今去太学越发牙尖嘴利,句句都在诛我的心。”
程锦只得了三天假,程老夫人的寿宴前后也办了三天,寿宴办得很是热闹,不仅程太后赐下宝贝无数,隆庆帝还亲往承恩侯府为老人家贺寿。
这份荣耀在大梁还是头一份,不知多少人家羡慕得红了眼,毕竟那是隆庆帝嫡亲的外祖母,他身上流着的可有她的血。
隆庆帝待承恩侯府一如既往地亲切,言语中只把程钤程锦当作妹妹,甚至还当众许诺要将程钤调往太学,明眼人一看便知,隆庆帝绝无纳二人为妃的意愿,程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程平对隆庆帝这番安排也算满意。
唯一不满意的便是程太后,她知道儿子的心思,但舍不得责怪儿子,便把责任推到了程夫人的身上,赐下的东西中,就属给程夫人的最薄,当众给了这位当家夫人个没脸。
程夫人虽然恼怒,觉得程太后太过凉薄,翻脸不认人,完全不顾自己这些年的辛劳,但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两个妯娌虽然得到的赏赐多,可程二太太被程二老爷给磋磨得还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每日拿药当饭吃,再无之前的跋扈,便是得了再多赏赐,也无福消受,程三太太如今虽然张狂得意,可没有一儿半女傍身,在府里也不受人待见。
她虽在女儿入宫的事儿上拂了太后的意,但只要儿女好,就什么都值得。
“夫人,府里来了两位大理寺的评事大人,说是要见志哥儿。”胡嬷嬷神色凝重地低声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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