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梦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惠风明月
海山看着老头儿,又干又瘦,身上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头发很久没理,又长又脏,粘在一起象一块烂毡子,左眼乌青,肿得就剩下一条缝,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却见老头儿眼中精光一闪,对他使了个眼色,那一刹那,老头眼里全是镇定和机智的光芒,顺天马上意识到,父亲根本已经认出了他,且知道他身份不可暴露,这份镇静,这演戏的功夫远出他的意料。
老头道:“哎呀呀,这一嘴的血污,这位爷,你跟我去井台,你得先漱干净我才能给你上药,且井水凉,止血!多漱漱。”
“唔”看着老头这么镇静,顺天也镇静下来,大着舌头装口齿不清吱唔着。
果然扫北一挥手:“快去吧。”
顺天打心里服了老爷子,姜还是老的辣,不仅戏好,镇静,这还这么自然的就创造了个两人独处的机会。井台在院里一角,这个时点正好没人。
井边上,两人蹲着,老头压低声音道:“你一边漱,一边听我说,你别说话!”
“我人老了,可耳朵好使着呢,你在外面说的话,我全听到了,可你一直在关内跟你师傅学武艺,咱爷俩也有2年多没见了,不敢肯定是你!直到你喝的那一句:“谁他妈的也不容易”,我听得真真的,肯定是你了。当时听得我眼泪哗哗的,说得好啊!有腔调!够爷们!不愧是咱老杜家的种!”老头子一脸自豪。
“爹……”
“你别说话!听我说!”
老头子按着儿子的肩膀,道:“你听好了!我知道你孝顺,知道你混进来是想救我是不林家那孩子,我当五爷面说的话,就是给你听的!我真的把他当亲孙子一样看待,为了他我可以拼了我这条老命!没他暖我心窝子,我早一头撞死
第五章 怀里的奇妙
海山腋下夹着孩子,浑浑噩噩的走出刘家烧锅,走到一个山边,四下无人,把孩子往地上一放,揪着自己的头发,低着头就蹲在了地上。
怎么办!
怎么办啊……
他不可能不救自己的父亲,可要救父亲就得回绺子,要回绺子,就得杀了这孩子回去复命,他爹的脾气他知道,他要杀了这孩子,肯定和他没完。
且这孩子和他无怨无仇,杀了还要抠出眼珠子回去复命,他怎么下得了这手……
秋风带着渗人的寒意,身心都冷透了,脑门上却在出汗,感觉思绪混乱,一脑袋浆糊!
海山22岁,12岁以前,他不过是个乡下孩子,12岁那年被一老道看中,收为俗家弟子,从此开始了10年深山道观里的学艺生涯,没怎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长这么大没遇过这么棘手的事情,他慌神了。
那是什么——!
手上传来一丝温暖!
那是一只小手!
海山抬起头,他蹲身的身前,是那个林家的孩子。
那个孩子不知几时从撂下他的地方走到了他的身前,用他的小手,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头。
四目相逢,那孩子的眼睛晶莹剔透,目光清纯明亮。
海山怔怔的看着他,那孩子拉着他的手指轻轻摇动了一下,然后另一手指向刘家烧锅的方向。
海山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如被雷击似的一震,刘家烧锅,三江好绺子驻地,他爹被关的地方!
海山捧起孩子的脸,喃喃的道:“我正不知怎么办好,这是祖先显灵,让你来指引我么”
那孩子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他才刚满两岁,虽然学会了走和说话,但毕竟还小,海山知道,他说的,那孩子也许根本听不懂。
那孩子身上只有一件大人的夹袄,太长太宽,就在腰那里用根布带一勒当袍子,就这一件,里头光着屁股,那孩子从怀里摸出半块玉米面饼子,一手高高举起,将饼子递向海山,一手仍固执的往刘家烧锅一指,嘴里叫唤道:“爷爷”
海山没接饼子,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泪水顺腮而下:一个小孩子,一个外人,尚不愿与那个疼爱他的爷爷分离,奉献出他唯一的半块饼子,他身为人子,岂可弃他的亲生父亲于不顾!
那孩子没说话,双手捧着饼子,再次递到海山的面前。
那孩子五官很是漂亮,虽然苍白瘦削,可也难掩他的可爱,海山的手轻轻抚过他的小脸:“你想让我带你去找爷爷”
孩子竟然点点了头,眼神中有着让人惊讶的坚定。这简直不象是一个小孩子应有的所为,这真是祖先显灵么,这是神迹啊。
“好孩子!难怪我爹为了你,连命都可以舍得。”
海山把孩子放在地上坐好,柔声道:“你好好坐着,坐一会儿,别乱跑,我好好想想,一定要想出法子。”
那孩子似乎听懂了,竟然点点头,双目湛湛,看着海山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
是孩子那清纯明亮的眼神,让海山的思绪从气急败坏,一脑袋浆糊中摆脱了出来,重复清明。他对着孩子盘腿坐下,静心调息,以大周天功法,将真气循头身手足运行一周,气机顺畅,总算可以心平气和,冷静的思考了。
首先,回想起刚才离开刘家烧锅时,他爹老杜头做了什么。
他爹求得大秃头恩准,最后“送送”孩子,他抱着孩子做了三件事:
第一是用水打湿一块布,把孩子的头脸手脚擦干净了。
二是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米面饼子,秧子房的秧子每天每人就两块玉米面饼子加一块咸菜,从来不让吃饱。玉米面饼子很硬,根本不适合小儿吃,老头儿把饼子在嘴里和水嚼碎了,再嘴对嘴喂给孩子吃,边上大秃头等人等得不耐烦,一叠声的催,老头儿便把吃剩下的半块饼子收在孩子的衣襟里,嘴里还喃喃道:“宝子你一路走好,爷爷没别的东西给你,就这半块饼子……”
三是为孩子把了一泡尿,然后送到海山手上,对孩子说:“宝子,一会你跟这位爷去,你要听他的话,不要哭闹,知道不”
把尿,喂食,这是为他带孩子跑路方便,也是在亲手教他这个从没带过孩子的人怎么照看这个孩子。那最后的交待,是告诉孩子,他可以信任。
老爹真是用心良苦!
其次,是目下的处境。
老爹肯定要救,孩子肯定不能杀,那么他将如何应对
最简单是强行救走父亲,但三江好是陈年巨匪,崽子300多人,全升的秧子房又戒备森严,他一个人好说,但要带上他的老父亲,纵使武功再好,也没把握能全身而退。而且不是带人离开刘家烧锅就算成事了,只要在三江好的势力范围内,就有被三江好追杀清算的危险。
他爹说得对,武艺再好,也顶不住子弹,他们有枪!
海山
第六章 本钱
海山大踏步的往回走着,他已经有了决定。
他已经想到了不杀孩子就这么回去的借口,他也有回去的本钱。
海山想起全升用海碗砸他脑袋,没冒血时的惊讶表情,还有掌嘴时打来打去他就是不出血时那一干人吃惊的模样,他要回去,就得有回去让大秃头接纳他不按吩咐杀死孩子的本钱,这本钱,就是他的武艺!
10年前,他,一个乡医的小儿子,最爱看的书不是他老子要他看的医书,而是一本同村一个老头儿家里的《三侠五义》。为此,没少挨老爹打屁股,说他心野,不如他哥哥听话,汤头药方都背熟了好几本。
一天,一群半大孩子正在村头大树下争论世上到底有没有书上说的那种神奇的武功,一个路过的老道在树下歇了一会,喝了点水继续上路时,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杜海山。
走出一里多地了,小孩子还跟着,老道问海山:“小孩,你跟着我做什么。”
“伯伯……”
“伯什么伯,出家人不兴这么叫,没看到我穿道袍吗,叫道长。”
海山眼珠子转了转,道:“道长,你说,这世上真有书里那样的武功吗能飞墙走壁”
“我怎么知道。”
“你知道的!刚才我们在争时,我看到你笑了笑,我想道长一定知道。”
“哦!我就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知道,难道笑都不让人笑了。”
“嗯——”海山摸摸头,憨然一笑:“我说不上来,可我就知道,你知道的!”
“那如果我说真的有,你信不”
海山又摸摸头,道:“信,又有些不信”。
“你这孩子!说了你又不信,那你问我干屁啊。”
“我想信的!可眼见为实,从来没见过,所以不知信不信好了”
老道看这孩子着实有趣,当下心情又还不坏,就对海山说:“算你小子有眼力劲儿,问对了人,好吧,让你见识见识,来,你冲过来打我,别怕伤着我,你伤不了我,出你最狠的招,我让你眼见为实。”
海山想了想,他一个12岁的孩子,拳头才多大,出拳出脚都不如出头来得大,便蓄了蓄势,学着牛用角冲顶的样子,一个助跑,用头一头向老道的肚子撞了过去。
“呼——”海山没撞到老道之前,人就飞了出去,他不知他是怎么飞出去的,眼波余光中似乎老道挥了挥手,只听得风声呼呼,然后他人就跌在离老道几丈开外的地上了。
老道拈须笑道:“信了么”
海山爬起来,拍拍身上尘土,走上前对老道一揖到地:“信了,谢谢道长。道长,我能拜您为师吗”
“拜我为师为什么”
“因为道长武功好,人品好。我爹想我学医,可我最想学的是武艺!”海山满脑子都是行侠仗义的梦想。
“我人品好何以见得啊”
海山回头看看刚才他跌落的地方,道:“因为我跌出去那地方,是最少大石头和尖石头的地方,而且我跌出去那么远,那个地方虽然石头少,可也有,但我的屁股没摔八瓣,还一点没伤着,连衣服都没蹭破。”
“你——”
老道一下子沉吟了,好个知好歹又善于观察的孩子。老道有点动心了。
“你叫什么名字”
“杜海山!”
“你小小年纪,竟然也看重人品”
“我爹打小教我和我哥,做人人品第一,仁义礼智信是做人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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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搅局
海山回到刘家烧锅,上报说外头发现战全胜的探子,说认得那人就是前几天来绺子里联系去谈地盘划分的几个人之一。
“大…当家,那人见了我……就跑,我追过去,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大……当家,赶紧让人去搜下,怕……还有同党。”海山装着嘴里有伤说话不利索,说得煞有介事。
绺子是有岗哨的,为何没有报警但大秃头对海山的话,却相信了。
岗哨总有错眼不见的时候,这战全胜以前追剿三江好时,两下里打得冒烟起,战全胜大柜的亲弟弟就是被他大秃头一枪撂倒的,杀弟之仇不共戴天,且两个绺子活动区域重叠,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槽子上栓不住两头叫驴,两下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大秃头向二当家的一挥手,二当家的立即调动一队亲信,跟他外出查看,同时四角炮楼立即上人上枪警戒。
也是海山走运,二当家的回来时说人没看到,但在外头一土坡下发现有一堆新鲜烟灰,应该就是那个探子留下的。算是印证了海山的话。
这时刘家烧锅的院子里,绺子里的四梁八柱及一些大秃头的亲信骨干及海山全在议事堂前,其它众匪也都抄了家伙在边上待命,黑压压的站了一院子人。
“大…当家,明天的富临之约不能……去啊,那兴许就是鸿门……宴!”海山说,一脸为大秃头着急的样子。
富临春院,是奉天一带出名的高等妓院,是几天前三江好和战全胜约定的地盘划分的谈判之地,在满铁的铁路附属地内。
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简称“满铁”,是日本在中国东北进行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侵略活动的指挥中心,1906年成立之初就在东北攫取了长约1,100公里的铁路。除了拥有铁路之外,还在铁路两侧拥有16.7米至3000米不等的满铁附属地,附属地内满铁有行政权,可驻兵,不论是张作霖的军阀政权还是民国政府,都不得干涉其“内政”。
日本人的铁路附属地内有驻兵,日本关东军战斗力比东北军和匪绺可强多了,匪绺多不便或不敢在之内起事端,故而是很好的中介会商之地,能保双方安全。
“你怎么知道富临之约!”边上军师立即发现了问题,对海山厉声质问。大柜的动向,是绺子里的秘密,海山只是一个崽子,不应该知道。
海山心里一惊,暗叫不好,这拍马屁一个不小心拍到了马腿上。但海山毕竟也是个人才,急中生智,这正是个机会,把大秃头之火引向全升扫北。
把局搅浑,他才好摸鱼。
海山装着怯怯的:“听……听……四当家和扫北哥说的……”他故意把四当家全升放在前面,这样听起来是全升的嘴不严更多些。
大秃头凶狠的扫了全升和扫北一眼,恨声骂道:“妈了个巴子!老四!老五!你们这俩犊子,还懂不懂规矩!”
保守绺子的秘密是最基本的,这两人却没当回事儿!看来是这两人商谈时提到了富临的事,让顺天听到了。此行危险,本就定了绺子里枪法最好的扫北同去保驾,这两人背后谪诂个啥,妈的不会是已经起了异心了吧。大秃头心里对这两人的戒心,又升了一个档次。
全升还正在想如何狡辩,无奈扫北老实,已先向大秃头认错赔不是了,只好也跟着低头认错。可细想不对啊,他是有和扫北说起这事,虽不防着顺天,可顺天在跟前他们也不会谈起这些事,顺天怎么知道的!
“再有下次,别怪绺规无情!”大秃头恶狠狠的说。
虽无重罚,可着实没脸!全升和扫北都瞟了海山一眼。
全升眼神狠历,海山不卑不亢的回敬了一眼。
扫北眼神气愤,两人眼神一搭,海山就转而低下了头。
海天知道富临这事,一小半是听来的,一大半是因为他会唇语从那几个战全胜的人那知道的。这搅局,陷害全升不要紧,但把扫北也一起阴了,他心里感觉有点过意不去。
富临之约有风险,大秃头能预见到,可还得去,这既然已经明盘了,如果不去崽子们就会看不起他这个当大柜的,谁也不想跟着个怕死的鼠辈当崽子,他要露了怯,说不好就有崽子转投战全胜,那他的绺子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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