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梦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惠风明月
志远点头,一串眼泪无声的就滑落了。
与爹爹在一起的种种往事,一时俱涌心头!
志远永远不会忘记,爹爹当年在白云寺,对因红毛丹毒发作已经奄奄一息、还掉光了头发、满背毒疮、浑身已经散发着恶臭的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不是亲生的咋啦你从小是在我臂弯里长大的,在三江好那会,我从自己嘴里省下粮食,自己饿着,也要给你吃饱,你晚上尿了炕,我把干的地方腾给你睡,自己睡在被你尿湿的地方,到你大些,回了浑河堡,每天晚饭的那一个荷包蛋,我都要分半个给你吃!我和你,不是亲生,却是命里注定的父子!我知道,你是个孝心的孩子,你怕你现在这样子,让我难过,想避开我,你可知道,不管你臭了还是烂了,都是我的心尖尖,你给我听好了,咱俩父子,一条命,你要死了,我上阎王殿陪你去!你敢轻命,就是害你老爹!”
志远突然就又不甘心了!
自己真的,已经无力再为爹爹做什么了么
不!
再难的事,拼着一死,有什么不敢做!又有什么不能做的!
李熙看到志远脸上挂着泪,但眼睛却突然定定的看着某处,眼神里带着绝决的狠劲,李熙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忙用手推推志远:“善德,怎么了”
志远用手抹了抹泪,抬头看着李熙,无比坚定的道:“老师,我不会去英国,我会回特训班去,我不要我爹爹,入那森田的眼!哪怕只是一成的希望!我也不要老师,受我的连累,我若失踪,森田肯定会怀疑老师,老师是我的担保人!”
又急切的拉起李熙的手:“为了李家,我回特训班,不是自己回,是您扭送!”
跟着就是在李熙身前一跪:“就按老师说的,其它不变,只把我爹换成燕九,不再伪装现场,李阎王我也自已扛下,背我回家的人,我只死咬定是个不认识的人,不知为何正好经过河边深坑那里,燕九见有人来,受惊而逃,我求那人,把我背回了家,那人把人背到家后就走了,没留下姓名。”
说完,志远伸手轻摇李熙的手:“老师看得透彻,伪装现场,确实风险太大,一旦被森田发现破绽,我们全部会被森田坐实为三大爷的同党,那可就大发了,也冤枉死了!不伪装现场,才可进可退。老师就说,听我说在通缉令下发后,并没有及时向森田坦白和三大爷的关系,大急,也不顾我还身受重伤,第一时间就给森田打电话,说明此事,如果森田认为我有嫌疑,尽可带回特训班审问。这么着,李家和李阎王都能兼顾到,求老师成全!”
李熙冷冷的:“你这是找死!”
“老师,置之死地而后生!老天让我听到了森田要严查粪车,就在我着急不知如何才能通知我爹时,老天又派我爹掳了我,这或许就是天意!我爹知道不能用粪车,撞在森田枪口上的机会就会大大减少,如果他们侥幸逃脱,我的罪就有限,只是因为害怕麻烦,没有及时向组织坦承和犯人以前认识而已,老师不难把我再捞出来。如果我爹他们失了风……我就实招因那是我爹,有心替他隐瞒,所以自已编了个燕九,老师是毫不知情的,这样也不会连累老师。”
“天真!”李熙生气的跺跺脚:“你丫的今天第一天跟森田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森田过招了老虎凳电椅辣椒水,你受得住哪样森田六亲不认,谁的面子也不给,你别以为有我罩着你就能免于刑讯,在森田手里,就没有他撬不开的嘴,到时别说保你爹了,他要你咬谁你就得咬谁!”
志远的眼睛出人意料的沉着明亮:“森田也有他撬不开的嘴,张建新!”
李熙惊讶的看着志远,志远之前的目光,不管是伤心决绝还是悲愤,都多少带着呆滞,可这会子,这小子的眼神竟然是活泛的,闪着聪慧的光。
“张建新之所以成功,是因为逻辑上没有破绽,我的谎言,也请老师帮推敲下,看怎么说才能更站得住脚。”
志远仰起一张脸,看着李熙表明决心:“时间紧迫!老师,英国我是不会去的,那里没有我爹,也没有老师,没有熙德堂。您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电刑
听得李熙说,等李熙把志远从森田手里捞出来,就搞立继,朱厚辉是暗里眉毛一挑,而志远不由的就是一呆。
志远想说什么,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低下了头。
李熙若不再稀罕立他为继,志远害怕,因为那表示自己被李熙所抛弃,别说为爹爹脱难了,自己只怕是眼前的难关都过不去,性命都不保;可李熙说要立继他,志远也害怕,因为他知道,爹爹海山肯定会不高兴,而他自己,也从来没有真的想过要背弃对爹爹的忠诚。
即使是现在,海山误会他,把他往死里打,还说了再不许他姓杜,志远仍不想背弃海山,不想背弃杜家,不想真的改姓李。
志远想向李熙表明自己不愿意的态度,但终究是说不出口。
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说只要老师肯出手相助帮爹爹脱难,就愿意让老师立继为子
是自己!
志远真的很羞愧,感觉李熙骂他还真的没骂错,把李熙当成是救命稻草不说,还把立继与否当成是交易的筹码,想想真是羞死人!
志远在心里骂自己:杜志远,你真的就像老师所说,“面目可憎”!
可憎就算了,别再出尔反尔,那就更丢人了!
急时若抱了佛脚,过后香还是应该烧的,人,不能过桥抽板!
李熙和志远一起,把志远要说的“谎言”做了一番推敲改动,然后李熙就给森田贞男打了电话,然后按森田要求,用车把志远送去治安部刑侦科的牢房先行关押。
送走志远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李熙带着朱厚辉才从三进回到二进,还没回房休息,林有忽然追来,告诉李熙,他发现刚才客房尿桶里的尿,颜色竟然是猪肝色的!
志远在尿血!不用说,海山在他腰子上踢的那一脚,内伤远比想象的严重,肾脏有裂伤!
李熙听了,脸都有点白,打发了林有,也不回房睡,坐在书房沙发里,双手交叠放在文明棍的棍头上,低着头,很久都没说话。
朱厚辉在边上陪着站了好一会,忍不住劝道:“东翁,去休息吧。人都已经送走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熙没动。
好一会,才幽幽的道:“我要是知道善德在尿血,是不会让他去的。”
朱厚辉听了,心下凄凉,果然哥儿之所以成行,是东翁的“让”。当哥儿拒绝去英国,拼死也要李熙把自己扭送给森田时,东翁心里是暗暗称心的吧。
东翁虽然没有怂恿和逼迫哥儿去冒险,但却默许了。
其中的原因,朱厚辉心里明白,因为送哥儿去英国,哥儿人失踪了,东翁必受连累,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以后在日本人那里,不但会失去信任,还会被怀疑。而把哥儿送去森田那里“自首”,李熙就是大义灭亲,任是谁也休想再利用庆文秀案,来威胁李熙和李家。
李熙从沙发上突然站起:“厚辉,梁医生是小赵开车送回家的”
“是!这会子,可能已经到家了吧。”
“我们现在去找他,让他给善德开能止血的药,给善德送去。”
“啊”朱厚辉大吃一惊:“现在不好吧才大义灭亲把人送进去!”
李熙两眼一瞪:“灭你个屁!没定罪之前,他还是我的儿子!老子给儿子送药,天经地义!热车去!”
朱厚辉痛快的答应:“是!”
又劝李熙:“这么晚了,东翁你就别去了,我去就行了。”
李熙摇头:“你进不去治安部的牢房,得我亲自去!肾为先天之本,诸脏全赖肾脏温之濡之,孩子本就身体不好,如今还肺肾两伤,这拖不得!不说了,快热车去!”
东翁仍以哥儿为念!朱厚辉心头一暖,再不废话,赶紧就跑了出去。
朱厚辉把思绪拉了回来。
哥儿被关进牢里几天了,东翁每天下班回家前,都会去看哥儿,那地方朱厚辉进不去,听东翁说,哥儿肯定已受过长时间的审讯,人的精神越来越差,黑眼圈子比眼睛都大,唯一的好消息是不知是森田太忙还没能顾得上,还是日本人多少还给东翁面子,还没对哥儿动大刑。
可李熙在森田身边的内线,刚才紧急通知说,森田对哥儿亲自动手了,用的是电刑,哥儿快顶不住了。
让朱厚辉意外的是,李熙竟然说:“顶不住顶不住也得他自己顶,这是他自找的!”
朱厚辉是既无言以对,也心下老大的不忍。
忍不住就劝李熙道:“我们还是去看看吧,去晚了只怕要出大事,哥儿那小身板,要顶不住了,身子垮了东翁心疼,真招认了东翁头痛……”
“别说了!”李熙狠厉的瞪他一眼:“我不比你心疼善德!你就不想想,我们平时,都是下了班去看他,那边一动大刑,我们这边就急匆匆的赶过去,你是生怕森田不知道我们在他身边有人!”
朱厚辉心一凛,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东翁……我错了……是我一时晕头了!”朱厚辉忙不迭的认错道歉。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定!不但不能现在就冲过去,这会子,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在这里捱着,什么都不能现在就做,不能托请,不能咆哮,得等见了人,才能发作……”
李熙说完,深深的看了朱厚辉一眼,语气和缓了一些:“无事常如有事时提防,才可以弥意外之变;有事常如无事时镇定,方可以消局中之危。森田善于推理,敏感多疑,我们踩错一个脚窝子,就有可能万劫不复!要谨防他钓鱼!”
李熙抬腕看表,脸色极之阴沉:“还有一小时……”
&nbs
第一百二十四章 勇敢的守护
“爸……救我……”志远有气无力的喊叫着,李熙去而复来,让他又看到了希望。
李熙在森田一堆手下盯视下,走近刑凳边,依“规矩”没有动手立即去解除志远的束缚,只是对志远温言道:“善德,别怕,也别说话了,留点力气,爸会一直陪着你!”
不一会,森田贞男回到了刑讯室,黑着脸,看到志远依然还绑在刑凳上,脸不由得更黑,心里恨死了李熙,那一只做事滴水不漏的老狐狸,真叫人无处下嘴。
森田用日语对李熙轻声说了声:“对不起,请原谅我的鲁莽。”
说的是道歉的话,甚至还头一次对着李熙弯腰深鞠了一躬,但表情却倨傲又儿戏,眼睛也斜向别处,正眼儿都不看李熙。
李熙脸上倒还挂得住,他的涵养,可是连一向不喜欢他的杜海山,都不得不佩服的。何况森田的高傲正是他要利用的愚蠢,刚才他就是因为煽起了森田的心火,使得森田失控当众呼了他一巴掌,他才有由头去告森田的黑状并能把他给告倒。
“几时移交希望森田课长能尽快。”李熙的语气,不温不火,让人发不了脾气,又无法回避。
森田恼怒的看了李熙一眼,他知道李熙问的是什么,这个可恶的支那人,不但让他被土肥原好一顿臭骂,还必须停止对李纳(志远在李熙家的名字,姓李,名纳,字善德)的刑讯,并必须将李纳,立即转交给首都警察厅看押,理由竟然是自己有公报私仇之嫌,必须立即回避。
把李纳交给首都警察厅,以李熙的影响力,森田知道,李纳肯定能逃出生天,森田可是一万个不甘心,让李熙这老狐狸得了意!何况,李纳是他的学生、他的犯人,人要去了首都警察厅,他的面子可就丢死了。
“现在天晚了,警察厅那边早就下班了。让贵公子今晚在这里多留一晚,明天一早警察厅那边上班了,我就把人转过去。”
森田推托,如果人还在这里一晚,他还有时间撬开李纳的嘴,不准用刑是命令,但如果犯人开了口,用刑就是正确的。李纳所说的燕九,或者真有其人,可是河边现场经过察看,是三个人的痕迹,除了李纳和燕九,第三个人疑点颇多,谁会半夜三更的跑河边去这人把李纳送回家竟然还不留姓名就走了,森田就不信这里头没东西!
何况森田判断,李纳已经快崩溃了,撬开李纳的嘴,已经不是难事!因为忌惮李熙的身份,他一开始就选择了具有虽然经过多次用刑,能使受刑人的神经系统与心脏机能受了重伤而表面却看不出多大伤痕的电刑,而李纳对电刑的耐受,明显已经到了极限,今晚上等这个让人讨厌的李熙离开之后,对李纳再上一、两轮电刑,或许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警察厅有人值班的,何况只是移交一个人,又不是多大的事。森田课长如不便,那边我帮你联系。麻烦森田课长今晚就把人移交过去吧。”
李熙一步不让,而且森田要把孩子留此一晚,其包藏的祸心,李熙洞若观火。
“移交不只是那边,我这边也要具结,李部长,我现在就有急事要外出,实在不能立即办理,明天吧,我答应你,明天一早,明天八点警察厅那边一上班,我立即就把人移交过去。”
森田贞男一本正经的耍赖皮。
“森田课长身负重任,既是如此,那请允许我今晚在这里陪伴照顾犬子,犬子向来身体不好,之前又被人在河边打至内伤严重,现在精神状态又不好,实在需要家人的照顾和陪伴,也需要及时的医治,不然恐有性命之忧,我想森田课长一定会应允我今晚在此陪伴,并会派遣医生,对犬子进行医治的吧”
李熙眼镜后的眼睛,闪着温和的让人无话可说的光,但说出的话,却让森田心里,恨恨不已。
因为李熙又谦卑温和的加了一句:“关于陪伴和医治,如果森田课长为难,要不要我再去给土肥原机关长,打一个电话”
森田真恨不能一巴掌就把这只老狐狸给拍到墙上去!冤枉自己公报私仇,告自己的黑状,让自己被土肥原骂,现在还他妈的一副假惺惺为自己着想的模样!
李熙之前的那一个电话,就已经让森田被土肥原骂了个狗血淋头!
土肥原骂他不讲策略、胸无“日满亲善”的大局,做事不经过大脑一味蛮干,简直有辱职位和身份,甚至骂他鼠目寸光、瞎了狗眼,竟然看不出李熙的特殊性!
土肥原说,李纳不是之前被他活活打死的金致一,因为李纳的保证人,不是一个区区的首都市长,而是有多重身份的李熙!金致一的叔叔是长春市市长,大不了是个满清皇族,再尊贵也不过是个支那人,但李熙不但是满清皇族的“额附”,还有多年之前就出任日本特务机关顾问的胆识和眼光,是日本帝国多年的“难得的老朋友”,更有满铁撑腰,他和满铁总裁内田康哉好得可以穿同一条裤子,李熙还有经世之才,能把新国家的经济搞得欣欣向荣。之前金致一事件,已经是搞得那些满清遗老遗少们诸多怨言,为此森田已经受过降级的处分,土肥原质问森田,“你是不是一个只会重蹈覆辙的蠢货!”
“不用了,就依李部长所请,机关长事务繁忙,不宜再打扰。”森田赶紧答应,开什么玩笑,岂能让这老狐狸再去告自己一状!
但森田也不是个吃素的,压下心火,以退为进:“李部长是个家庭主义者,爱子之心切,我是感同身受!就按李部长要求,但陪伴和医治,只能在牢房里进行,牢房条件简陋,委曲您了。为确保李部长不被串供的嫌疑所困扰,今晚的陪伴,牢房里会有工作人员全程盯守,这个……请李部长谅解。”
李熙沉着而淡定:“森田课长客气了,谢谢!你这是为李某着想!”
说完,看一眼志远,转头示意森田。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