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梦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惠风明月
李熙原来,一心只是想着招志远为女婿,将来“姑子归宗”,可那老陈,却“铁嘴”断定:此乃子,非婿。
到志远追随李熙,李熙的几位姑娘,都很喜欢志远,可志远却与她们刻意的保持距离,问他,才知道是海山说的,他不能早婚,且受红毛丹的影响,婚后很可能会生畸胎,他怕因此害了“姐姐”或“妹妹”,所以只能是兄弟,不可为丈夫。至此李熙才算是真心服了老陈,果然是铁嘴神算,因为就算志远的人才人品再出色,他也不会用女儿的一生幸福去冒险,志远可以是他的儿子,但不会是他李熙的女婿了。
既然铁嘴神算断言“此乃子”,李熙又极爱志远这个人,招为女婿这条路走不通,李熙就一门心思的,想把志远立继为自己的儿子。
立继分为两种:一种是“应继”,其程序为由亲及疏,即首先应选择亲兄弟之子。要是没有亲侄儿,再从同一祖父或曾祖父的堂兄弟中去选择。另一种是“爱继”,就是立继者撇开应继程序,来挑选特别钟爱的子侄甚至是外姓人为继子。
在过去有些宗族中,立继者可以自主地决定实行应继还是爱继,但相当一部分宗族不允许爱继,或对爱继做出一定的限制。有些宗族虽然允许爱继,但也禁止择立外姓人为继子。
富家立继,因为牵扯到太多的利益,宗族里都是看得很紧的,李熙是独子,并没有亲侄儿,他的立继,早被族里一伙子人算计着,这些人见李熙身边多了个志远,这个人还被李熙按族谱取名为李纳,与李熙的四个女儿李纯、李纬、李绬、李绾同为“纟”字辈,立即就警觉起来,以防止异姓乱宗为名,明里暗里,都表达出如果李熙敢爱继志远,他们一定会强烈反对。
李熙是个看透世态的人,他知道自己被族里的一大伙人盯着,为维护宗族的和气与面子,他也是愿意做出妥协的,对族中长辈,李熙曾经婉转表示过,只要他们不阻拦自己自由立继,他愿意拿出十分之一的家产,来作为宗族的公产,并会对觊觎他财产的人,有所照顾,让他们多少得到一些实际的好处,以免这伙子人愤愤
第四十章 逼问
朱厚辉做了充分的准备,只要李熙点头,他就开始行动,把杜海山给“阴”了,为李熙立继志远,扫除最大的障碍。
但李熙,不肯!
其理由竟然是:“善德现在还离不开杜海山,只有杜海山,最明白善德身体里的丹毒,过几年再说。”
朱厚辉觉得,这只是李熙的托辞,这理由对于李熙来说,有点儿苍白,以李熙的能耐,刺探志远吃的抵抗丹毒的丸药的成分,或把杜海山为志远配的丸药,交给别人去分析成分,并不是难事,志远中的丹毒虽然棘手,但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杜海山一个会拔砒石毒的大夫!
李熙对志远,始终都不愿意硬来,不愿意使横手。这让朱厚辉,又唏嘘又无奈!
去年杜海山跟随庆文秀参加江桥抗战,志远从日本逃学回国。李熙一方面安排大温劫持志远,以免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不好收拾,一面派遣朱厚辉,秘密前往齐齐哈尔,为志远找寻救助他的父亲杜海山。
朱厚辉带人到齐齐哈尔,打探到了杜海山的下落,当时兵荒马乱,很多“抗日援马团”被打散了或自行解散,但庆文秀和杜海山带领的商团,他们没有即时解散,反而继续追随马占山,和马的余部一同败退,天天在山林里钻,天上飞机盘旋,地上日本人的特务间谍又多,只要一有点动静,就会被日本人发现行踪,被日本人的飞机来“下蛋”,被炸死炸伤的军民很多。
朱厚辉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和海山联系,而是给当时已经到了长春,正秘密参与“新国家”首都建设筹划的李熙,去了一个电话。
朱厚辉提醒主子,时机难得,现在是最好的把杜海山从这世上抹掉的时机!
杜海山如果在齐齐哈尔“殉国”了,“哥儿”是绝不会生疑的,只会把这帐,算在日本人头上。朱厚辉并保证,他有把握,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朱厚辉记得,当时电话的另一头,他的主子李熙,很久都没有说话。朱厚辉知道,这沉默,是李熙在犹豫,他的主子,和杜海山,表面上没什么,暗里一直在较着劲,李熙对于杀杜海山,是没有心理负担的,朱厚辉只担心,东翁会太顾及志远的感受。
良久,李熙在电话里,命令朱厚辉:“救人!”
事后,朱厚辉问过李熙,为什么不乘机把海山给“阴了”,反而做出救人的决定。
当时,李熙白他一眼:“如果善德以为,他爹死于日本人之手,那他肯定会和日本人杠上!现今老张家大势已去,东北从此是日本人的天下,善德若与日本人为敌,且不说会不会连累我们,他自己肯定性命难保,那我们一直以来,在他身上花费的工夫,就算是白废了!再说了,他和杜海山父子情深,如果日后让善德知道真相,哼……只怕他就不是李家之福,而是李家之大祸!”
朱厚辉承认,李熙说得在理,东翁比他看得透,看得远。
从此,朱厚辉停止了铲除杜海山的准备工作,是因为他已经看通看透、明白了一件事——他的东翁,已真心的把杜志远看作是自己的孩子,再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托辞,归根到底,真正的原因,是东翁不舍得让杜志远难过!
杜海山活着,想让志远同意过继李熙,就真的比登天还难了,“兼祧”或许容易些,但也相当的不容易。
但,难,就不去争取了吗
当然不!
朱厚辉看着李熙,表情坚毅:“东翁!厚辉知道东翁的心事,厚辉一定竭尽所能,助东翁达成心愿!”
快半夜时,一直烧得昏昏沉沉的志远,醒了。
房里的吊灯关了,只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
床前一张圈椅里,坐着李熙,正在低头打着盹儿,头和身子,偶尔轻轻的摇晃一下。
志远看着“老师”李熙,心里五味杂陈,充满了歉意和感激。
自追随老师,这四年,自己生病发烧蛮多次了,只要在老师身边,每一次,老师都衣不解带,亲自照顾自己,每一次自己从昏睡中醒来,都能看到老师,多少次,睁开眼的那一瞬,看到的,是因为近在咫尺而放大了的老师的脸,脸上满是关切;多少次,睁开眼的那一瞬,看到的,是老师因为熬不住睡意,坐在椅子上或是趴在自已的床边睡着了,脸上满是疲惫……
这一次救梅子瑜,不同以往,自己做了“极险极错的事”,不但自己冒险,还可能连累老师和老师的一家,老师生气盛怒,但当自己真的生病了,老师依然不辞劳苦,亲自给自己喂水喂药……还特意的温言给予安慰,替自己掖好毛毯,要自己放宽心,他会一直在……
志远想起,朱厚辉对他说的那句话:“哥儿!你记着我今天说的这话!——不管东翁是什么人,他对你,终究是仁慈的。”
是的,老师对自己,终究是仁慈的!
志远至今不知道老师究竟在日本人那里,暗里是个什么角色,不知老师在满铁,除了特别顾问之外,还担任着什么职务,不知他的老师,是不是一个日本人的大特务,但老师对自己,终究是仁慈的,为了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为了让自己不受此事牵扯,他这个新国家的高官,甚至放过了通缉犯梅子瑜,让梅子瑜至今享有自由!
志远心中感动,他此时,高烧虽然已退,人还是虚弱,感觉口干、肚子也饿,但他不忍心叫醒李熙,倒是李熙这么坐着打盹,摇来晃去的,看得他心里好生痛惜。
志远慢慢的,轻手轻脚的爬起来,从衣架上取一件自己的薄长衫,给李熙轻轻的盖在身上,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头柜边,见杯里还有半杯子水,拿起来,怕喝急了咕咚声吵醒李熙,小口小口的慢慢喝。
“别喝冷水!”身后李熙的声音:“快睡回床上去,盖好毯子,热水我去给你倒!”
志远忙劝李熙:“老师,热水我自己去倒!我烧已经退了,夜也深了,您快回房休息吧。”
李熙走近,伸手探了探志远的额头:“烧还没全退!”然后是不容商量的命令语气:“快睡回床上去!”
志远有点难为情:“我……我要先上个厕所……”
李熙知道,之前喂了他好多水,还有一碗粥,现在肯定憋着尿呢,就把志远刚替他盖在身上的长衫,拿来帮志远披上:“去吧,发烧就是要多喝水,多拉尿……”
等志远去过厕所,李熙把水杯递给他:“温的,喝吧,我叫了厚辉,帮你热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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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教导和忠告
为什么要救梅子瑜
志远看看李熙,又看看朱厚辉,欲言又止。
“怎么不回答”李熙皱眉:“你别看厚辉!在这个家里,没有他不能参与的秘密!”
“因为……”志远看一眼李熙,眼神有些闪烁:“是我一时糊涂,动了恻隐之心。”
李熙立马就冷笑:“恻隐之心不止吧!一时糊涂就更是无稽之谈!那么大的风雨,都挡不住你去东香屯,而且你还特意化妆成一个学生,说明你怕被别人认出你,说明你知道此行的风险!可你,竟然还是去了!你根本就是处心积虑!少和我兜圈子,我要听真话!”
志远怯怯的看着李熙,可就是抿着嘴,不说话!
老师实在太厉害了,就像有千里眼、顺风耳,什么都知道,志远心里起了戒心,深怵老师真正的身份,怕自己说多错多,被老师套了话去,老师对自己仁慈,或者不会动自己,可别人呢给梅家通消息的林有,帮他化妆的王志军……,要自己露了口风落了把柄,连累了别人,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李熙盯着志远等了好一会,见志远还是不开口,耐着性子,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善德,你昨天捅了多大的篓子,你知道吗老师要知道你真实的想法,要知道你做过事情的所有细节,了解了,才能为你更好的补救。”
“我说的是,是真话……”志远说完,就抱着双膝,虚弱的把头枕在手臂上,他现在,是真的不舒服,脑子不好使,老师真正的意图,是否在套自己的话,根本无法辨别,上策就是少说话。
“不说是吧”
李熙烦了!
身子前倾,突然暴出右手,捏着志远的下巴狠劲一拧,迫使志远和自己正面对视!
李熙嘴角上弯,脸上挂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双眼在志远的脸上扫视:“善德!你知道我昨晚,一宿都没合过眼吗!为了给你擦屁股,我操碎了心!到了这时候了,你还要和我绕圈子、不肯说实话”
志远惊骇的看着他的老师,下巴很痛,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竟然坚强有力,这是那个平时温文尔雅、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师吗
而让他惊骇的不光是老师的这一捏,更主要的,是老师脸上那一抹他从来没见过的诡异笑容!老师的声音,明明和缓、亲切,但却又像是从另一个阴冷的世界漂过来似的,让人听了胆颤心惊!老师的脸上,明明挂着笑容,眼角也挂着笑意,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双眼如刀,寒风凄厉,天地肃杀!
志远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然后,又是一个更大的冷颤!震动让下巴被捏的痛感更甚。
志远身子明显的震动,让李熙心里一阵抽痛,李熙慢慢松了手,坐直了身子,脸上那诡异的笑容也收了,然后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志远,一脸的悲悯:“你睡吧,这几天,没我允许之前,不准出家门一步!”
起身走向门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志远:“你以为,凭你那点小聪明,就能作奸犯科了你把日本人、还有那些特务,想得太简单了,你不但害了你自己,也害了那个春江饭店的厨子!”
志远的脑子嗡的一下,就懵了!
林有!还有林有家依赖林有活命的他的父母,几条人命啊!
“老师!”志远急急叫道,赤足跳下地,上前拉着李熙,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都快急哭了。
“上床去!地上凉!”李熙黑着脸嗔道,见志远不动,就给朱厚辉丢了一个眼色。
朱厚辉过来,架起志远就往床边走,一边小声开解他:“哥儿,和东翁说实话,赶紧的!你他妈的还顾虑你爹去齐齐哈尔打日本人,还有你去救梅子瑜,哪一样不是够抓去宪兵队枪毙的是谁保了你爹,是谁救了你东翁做的这些事,要让日本人知道,绝对够东翁喝一壶!你还他妈的还顾虑怕说了实话东翁害你害你朋友相比你,东翁是不是更应该害怕他为你做了这么多,若被人家知道,害了自己害了李家啊你知不知东翁为你,冒了多大的风险!”
志远一屁股坐在床上,想想朱厚辉的话,确实有道理。
老师的付出,老师的信赖,特别是老师让他爹海山,至今能好好的在老家浑河堡经营着医馆,不用象三大爷庆文秀那样,成天东躲西藏,自己怎么能不感恩!
“老师!”志远完全屈服了:“我说……,我去救梅子瑜——”
李熙一摆手,打断了志远的话,走到床边,扶志远坐上床,给他盖上毯子,然后向朱厚辉一摆下巴,示意他去把书桌上的粥拿过来,然后伸手探了探志远的额头,还是有烧,虽然一脸严肃,但语气温柔多了:“吃完粥,再说!”
这钟点,孩子一定已经饿了。
志远吃粥的时候,时不时的感激的看坐在床沿上的老师一眼。
吃完粥,李熙拿过碗递给朱厚辉,然后亲自用自己的手帕,帮志远擦擦嘴角,眼神温柔的鼓励他:“说吧。”
志远轻轻的点头:“嗯……,昨天,我在老师办公室门外,才要推门进去,就听见里头有人说,说梅子瑜狡猾,之前抓捕他时,他一个人引开了一队抓捕他的人,不但自己跑了,还掩护几个同案犯跑了,这么个贼胆大的人,我……我听了心里佩服,来了兴趣,就在门外偷听了一小会,别的没听明白,只听明白一件事,就是“妄图颠覆军列案”案子里有犯人新被捕,供出在东香屯梅子瑜家的地窖里,有套挖另一个地洞,说梅子瑜就藏身在里头,我……”
“你,就去了东香屯!”李熙盯着志远,
第四十二章 脚踩两条船
夕阳西下,云朵披上了金辉,宛如鲜艳夺目的彩缎,装饰着红蓝色的天空。
长春汇华银行门前,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边上,一个长衫礼帽富商打扮的长者,柱着文明棍,向着马路的尽头,翘首以望。
这人是李熙的好朋友、东北著名的官员和实业家、前东北总商会会长、沈海铁路公司总办、东三省盐运使张惠霖。
九一八”事变后,张惠霖因不愿为日本人做事,辞去了一切职务,拒绝了日本人要他出仕的邀请,隐居于大连市郊外的黑石礁屯。
张惠霖这次到长春,是其子张其先的汇华银行在长春设立分行,张惠霖在汇华银行拥有股份,这次到长春,是和儿子一起来视察分行的开办情况。这边的事儿已经办完,父子两人即将去火车站,离开长春。
张惠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不禁埋怨:“这李弘远(李熙字弘远),说来送我,却到这钟点了,还不见人……”
边上陪着张惠霖的,是前东北总商会的钟干事,他现在是张惠霖的亲随,他眼神好,指着马路尽头:“来了!来了!是李部长的汽车!”
李熙下了车,丢一个眼色给和他同车而来的朱厚辉,让他在边上警戒,然后走近张惠霖,拱手赔笑道:“惠霖兄,有事来迟了,还请见谅!”
“妈了个巴子!来给我送行,你能不能不穿这身子狗皮!”张惠霖低声骂道,一脸的嫌弃,冲李熙直翻白眼,不是怨老哥们来晚了,而是怨李熙穿着公服——“协和服”。
张惠霖时年54岁,正是年富力强干事业的年纪,为了不当汉奸,毅然放弃高官厚禄,隐居乡间,气节这东西,他看得比性命还重,若让人看到他和一个头顶协和帽,身穿褶子服的敌伪要员在一起,那是丢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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