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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忏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水无骨

    以此刻情势来看披拂断不会伤害荣晓葛契,只会控制他为自己的野心铺路。和妶曾经想过偷偷去宣德殿看一眼这个孩子,奈何殿外层层兵将把手,密不透风,终究是难以近前。

    七月二十下弦月月尾森森,皎皎照于床头,映得帐内灰蒙蒙的,黑暗又不全是黑暗。连日来的悲悲喜喜早已令她疲惫不堪,和妶翻了一个身,不知不觉中堕入朦胧。

    迷迷糊糊间,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四面铁壁的黑塔,塔壁上依旧是那些五颜六色的壁画。她举着烛台伸手一摸,那些壁画浑然扭曲,随即动了起来。

    百鬼夜嚎、声嘶力竭,无数亡灵从中飘荡而出,声声控诉着是天帝害死了他们。

    她感到害怕,想跑,腿却陷入泥潭一般动弹不得;想喊,口中却生生叫不出声来。

    蓦地她感到腰间一凉,原来是沉粼从后面抚摸她。她大喜,搂住的他的手臂,后者却拿出一柄白花花的长剑,一剑穿向自己的心脏。

    心窝汩汩留着血,她却感不到一丝一毫地疼痛。

    乍地沉粼和黑塔都消失了,只剩她一人在云雾弥漫的独木桥上奔跑。她身子摇摇晃晃,底下是黑漆漆的潭水,还长着骷髅头一般的小花。

    她拼命地破开云雾,蓦然见独木桥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玄衣正背对着她,头上的兜帽落在肩上,恍然是零九六的模样。

    她的心窝的血已流空了,她缓缓地走向那个人。

    零九六也转过身来,云雾散尽,露出他的全部面容。

    ……

    “姑娘”

    花儿见沉沉睡去的和妶双眉紧蹙,似是噩梦缠身,便轻轻推了一下她。

    和妶猛地睁开眼睛,淡淡的眼光不知何时已充溢帐内。身下黏黏的,一抹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

    “姑娘这是梦魇了吗”花儿给和妶递过来一杯清茶,“醒复姑娘方才来过了,见姑娘还睡着,便自己在花町走了走,便回去了。”

    和妶揉着肿痛的脑袋,缓缓坐起身来,梦中景象,犹历历在目。

    “替我取笔墨来。”

    花儿略有惊诧,随即将一张宣纸铺在矮桌前,“姑娘怎地一早便要作画”

    和妶执侧锋在纸上细细勾勒两笔,添添补补,浑然勾勒出一面目清朗之男子。沉吟片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梦里见到的零九六的面容,正是青瀛二殿下濯泽的脸。

    自己怎会把这二者联系在一起,莫非是那日见过参辰那副二殿下的画,便难以忘怀,隔了这许多日子仍体现在梦中吗

    思忖片刻毫无头绪,方要弃笔而去,花儿连声叹道:“姑娘画的谁好一个俊朗的男子!”

    “是吗”和妶见她眼中神采奕奕,不似在故意奉承,叹道:“没什么,只不过是做了荒唐梦罢了。”

    花儿细细品了半晌,若有所思道:“世间当真有这样一个男子吗他身上,似乎有种令人着迷的魔力。”

    &




第九十七章 灵忏的诞生(一)
    和妶并没有被带到议事的宣德殿,而是曲径侧拐,来到一暗殿之前。

    这间暗殿较其他明亮的宫殿矮了许多,藤蔓枝繁叶茂,盘满了整个屋顶,只有几扇小窗透出一点萤火之光。和妶一时怔忡,她在上清住了这许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一间偏僻的暗殿。

    周遭幽静,窄窄的入口为藤蔓所遮,连一个守卫的天兵都没有,浑然一个与世隔绝之地。

    暮察见和妶犹豫,道:“姑娘请进,雇主大人就在里面等着姑娘。”

    他向和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却并不近前。和妶点点头,拨开藤蔓轻推暗殿小门,其内亦灯火虽暗,却并不昏黑。正中的位置摆了一尊矮桌,矮桌两个对面都放了一个凉席,桌上是一盏小炉,温着新沏的热茶。

    披拂一身白袍,正坐在其中一侧,听见脚步声也用不着转头,“你来了。坐吧。”

    和妶一时疑惑,本以为与披拂又将是一场浴血大战,再不济也是有唇齿交锋,没想到他找了这么个清幽之地,竟要与自己对坐饮茶。此番却又不知是什么**阵。

    “楼澈和参辰在哪”和妶冷冷开口。

    “他们他们都很好,你不用担心,但坐无妨。”披拂轻啜了一口茶,“比起他们,你的心中一定有更关心的事。”

    和妶跪坐在他的对面,“哦你觉得我还能关心什么”

    披拂没有说话。他含了一口茶在口中,双眸轻闭,仿佛沉浸在这一刻的清芬之中。

    “这翠松淬雪,真是好茶。”他睁开眼睛,长叹一声,“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说说话了。”

    披拂见和妶面前的茶盏点滴未动,眉间闪过一丝不悦,“怎么,你不肯喝你是怕我在茶中下毒吗”他不露痕迹地笑笑,“你放心,我是不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

    和妶双眉一锁,缓缓端起茶杯,“你把我带到这,就是为了邀我品茶”

    披拂故作惊讶似地扬起下巴,“我们见面,非要刀光剑影,难道就不能像朋友一样坐下来喝一杯吗”

    和妶默然,片刻,抿了抿嘴,道:“好茶。”

    披拂甚是满意,从怀中摸索片刻,掏出一卷薄薄的竹简,推到和妶面前,“认得这串名字吗”

    赤逢伯、钦远、玄股鬼母、延余、太阴、帝乙、简真、老僵王。

    和妶嘴角一搐,这八个人都是被零九六杀害,倒也没什么稀奇。真正令她惊愕的是,这八个名字之后、最后一个名字浑然是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

    小柒。

    “这是什么意思”和妶抬起头来,清冷的月光盯着对方的眼底。

    “什么意思你不是很清楚吗”披拂拈起一撮茶叶添到砂壶中,“你们之前不是有个什么红字小队吗这里面每个人,应该都跟你们打过交道吧”

    “不错,”和妶深吸一口气,“除了那个叫小柒的人,剩下的都是零九六的戮杀名单。”

    “她也会被杀。”披拂眼眸低垂,淡淡地蹦出一句。

    “那个叫小柒的姑娘,是青瀛的人,五百年前她就死了。零九六,怎么会杀一个死人”

    “她还可以转世。”



第九十八章 灵忏的诞生(二)
    说到这里披拂略一停顿,长舒了一口气,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和妶目光黯淡也不知在想什么,只道:“后来呢”

    “后来,”披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后来这个公主在海边捡到一个落魄女子,痴痴傻傻的,话也不怎么会说,衣服也被海水撕成烂布条,可怜得紧。公主把带回青瀛,问她叫什么名字,她也不记得,公主便随便给她取了个名字,就叫小柒。”

    “这小柒后来也爱上了二殿下,这事你早知道这女子心善,更有颇为神奇的自愈能力,一次偶然施恩于玄股鬼母的那个孟浪的儿子,虐鬼,虐鬼回去把自愈的事告诉玄股鬼母,玄股鬼母立即怀疑小柒的自愈能力可能来源于曜气。地藏得知此事大为震撼,众仙苦苦求索的曜气原来就落到了青瀛。”

    “加之前面的恩怨,地藏很快对青瀛起了杀心。但青瀛是实力何其强大,扳倒何其容易他那个好弟弟焚主找上门来,说自己找到了一种可堪比拟曜气的强大力量,要和地藏做一桩交易。嘿嘿,你应该能猜得到,他说的那种强大的力量就是我,就是藏在危戈不涅沙漠的力量。多亏了这两个蠢货,才令我提前突破封印。”

    “焚主的意思是,用小柒生祭危戈不涅的那种被封印的神力,一旦成功了,不但释放危戈不涅的神力,更能把曜气引出来。地藏很快答应了这桩交易,并和展开一系列的图谋。要想除掉青瀛,首先就要对毐川七十二国下手。青瀛强大的后援支持就是东夷,乃是青瀛的姊妹国。

    “当时赤逢伯座下的延余远不是什么恓元君,碰巧在东夷做事。延余与东夷皇子介瑜混得很熟,但延余素有大志,不甘于一辈子当个东夷的小书童,于是被赤逢伯拉入这场阴谋中。”

    “除了小柒,我方才给你看的那其余八人来到无雪干谷,在一间秘密岩室内歃血立誓,打着‘救赎堕落的灵魂’的虚名,进行一场秘密的仪式,美其名曰:灵忏的仪式。背地里是一场蚕食青瀛,挖掘曜气的惊天阴谋。”

    “在无雪干谷发现星盘月刻那日,我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这其中恩怨过于复杂,直到此刻我也不能弄清每一个细节。但确定的是,地藏为了保证每一个人都不泄露这秘密,用了一种特殊的文字书写了他们的约定,并且每个人都要在符契上签字、画押,意味着每个人都不能独善其身。”

    “这就是零九六发的罪契,是吗”和妶静静开口道。

    “没错。”披拂缓了缓神,又道:“立过誓后,这八个人就开始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一点一点蚕食青瀛,把我释放出来,最终导致了青瀛全族的灭门。”

    披拂眼见闪过一丝狡黠,“你是不是很纳闷,零九六既然为青瀛复仇而来,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独独没对害死二殿下、给青瀛带来灭顶之灾的我动手”

    和妶心中一动,叹道:“因为你没在罪契上签名。”

    “不完全对,”披拂摇摇头,“你听了这事情的原委,就应该知道,我,并不是谋害青瀛的罪魁祸首,只不过是他们用来对付青瀛的棋子罢了。不过他们可曾想过今日棋子也会颠覆乾坤,夺了他们的帝位,占了他们的上清嘿,可会后悔”

    所有的片段连成一串,和妶心下澄明,事到如今,许多事都清楚了。零九六为何要借披拂的手在匣子窨杀那四人,又为何之在噩巅困在泓一而不杀他,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他不



第九十九章 囚禁
    接下来的七日每晚披拂都派人送来美酒珍馐,却只字不提楼澈和参辰的下落。和妶心急如焚,披拂本就欲立荣晓葛契为帝,楼澈的归来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大阻碍,必定除去杀之,没有自己的保护,恐怕凶多吉少。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披拂所讲的那段往事,她还是相信是真的。在与零九六的多番交手中,对方对此给予一些莫名其妙的线索,看似分崩离析,其中暗喻却是一般无二。

    这么说来当真是天帝当年害了青瀛,如今零九六的到来,应该就是为了当年的大仇。不过他早就将帝后抓到手,却迟迟不肯动手,又是为了什么

    这其中缘由不外乎两个,他在忌惮某些东西,亦或是等待什么。

    几日来和妶忧思过甚,夜夜辗转难眠,偶尔迷迷糊糊打个盹儿,又会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叫人心惊肉跳。她的身边,还有太多太多的疑团等着去破解。

    一转眼七日过去,外面还是什么动静都听不到。每日来送饭的老头是个聋子,她每日费尽心机地打听外面的事也是徒然。最可怕的是,除了披拂自己的手下,没有人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

    她蓦然想起披拂把自己困在这里,就是为了跟外人说自己已经死去,如此用心实在难以臆测,难道是想借自己引某个人出来

    想到此处不禁一阵苦笑,事到如今该走的早就走了,还有谁在意自己的死活

    春寒料峭,每日晨曦时分都能看见藤蔓上晶莹的露珠,“啪嗒”落在水蓝色的结界上,亮晶晶地摔成好几瓣。和妶怔怔数着散碎的露珠,忽然感到眼前一暗,微微抬头,原来是披拂之妹披黧来了。

    “今日盲仙病了,我来给你送饭。”她提了提手中餐匣,“都是兄长吩咐膳房特意给你做的,快些吃吧。”

    说罢披黧拿了个令牌一晃,餐匣便如游鱼一般滑进了结界。和妶懒洋洋地接了过来,见披黧还没走,略一惊诧,“这,不会是断头饭吧要公主大人亲自跑一趟。”

    披拂似乎心情不佳,轻叹一声,就地坐在草地上,“兄长说你这几日都不肯好好吃饭,邀我看着你吃完才肯安心。”

    和妶冷笑一声,你兄长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恐怕又是什么障眼法。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当下也不多言,拿起双筷快速吃了起来。

    披黧今日穿的仍是绛紫色的短袍,黑发以五股辫盘在一起,在头顶团成一个髻,简单又干练。然而这位颇想男儿的公主今日似乎有点不一样,腮间淡淡地飞着一抹红,不只是故意点缀还是有什么心事。

    她双眼虽朝自己这边看着,却黯淡无光,那种说悲不悲的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待和妶大口大口地扒完了饭菜,披黧才察觉自己的失神,敛去情绪,淡淡道:“昨日兄长已经将你的死讯昭告六界,相信不久那个人就会上钩。”

    和妶自嘲道:“多谢告知。看来我的威望还不小。”

    “你就不想知道我们想把谁吸引过来”

    “谁”和妶捏紧拳头,冷冷道:“都是你们龌龊的计谋罢了,你觉得我此刻纠结这些还有用吗”

    片刻静默,披黧好似有点泄气,默然无语。

    和妶自觉多说无益,背过身去假寐。

    披黧犹豫了片刻,道:“你身上有曜原光,他们想用你引出新任冥君,然后推翻上清的统治,自立为王。应该就在明日,到时候你可要坚持住。”

    又静了片刻,和妶稍稍缓和了些,道:“多谢告知。”

    和妶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不过披黧还是没走,忽然问道:“你……有没有敬仰过一个人”



第一百章 乾坤易主
    翌日,花儿和草儿借着披黧的关系来看和妶,虽不得近身,主仆相见,俱是洒泪。

    和妶问起外界的情势,原来她二人连同紫微星君、醒复等人也被圈禁起来,情势并不比和妶好多少。只是近来冥荒换任冥君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那新任冥君,大有抗衡披拂之势,倒像是个厉害的角色。花儿等人困居深宫,只是道听途说罢了,许多细节也说不清楚。

    三人正当说话,一面目冷峻的男子带着六名玄黄人闯了进来。为首的那男子好一副冷目,如凛冽的寒风,全身不带一丝温热,紧抿的嘴角连成一条绷直的线。

    和妶见过这男子一面。此人名叫沧溟,在无雪干谷,这人曾是披拂的贴身隐卫。

    只见他手指轻轻一挥,立即有人将花儿草儿拖了出去,随即以令牌置于结界之上,“唰”地一声,结界消失了。

    和妶浑身汗毛眼儿直冒凉气,心里七上八下,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沧溟也并不多说,冷淡道;“请。”

    和妶亦冷冷道:“带我去哪里”

    沧溟扫了和妶一眼,“奉主人命,往危池宫。”

    随即和妶被一条白绫蒙上双眼,径直往殿外走去。她虽目不识物,却感到脚下的路回环往复,生疏得很,并非通往上清任何一间宫殿。危池宫这个名字却也从未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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