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何渡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王衣白
“师兄,给。”
慧海接过佛珠,见慧寂转身就往佛堂里走,便说:
“慧寂师弟,师傅虽罚你每日守着这西祖师殿,但今天是盂兰盆日,你不是也想为家人引渡吗跟我一起到主殿去诵经吧。”
慧寂停住脚步,面色如常,转过身来,向慧海鞠了一躬,说道:
“多谢师兄挂念,不过既然是慧寂犯了错,师父让我守祖师殿,我守着便是。”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佛堂,在之前的地方坐下,拿起了木鱼锤。
慧海见状,摇摇头叹了口气,也未多劝。便匆匆赶回主殿。
木鱼声再次响起,屋内的悕雪如释重负,远处经声阵阵尚未停止,一切好像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慧寂默默诵读着经文,口中念念有词。忽然,手中的木鱼锤停了下来,想起一件事,刚刚从群房合门而出的时候,在门缝下面,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只鞋。
这丝念想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心有杂念,心绪不静,无法心沉佛海。没有办法,慧寂索性放下木鱼锤,再次朝群房走去。
此时悕雪早已从另一边离开了西配殿。
刚刚突然起来的到访提醒了悕雪,她觉得这群屋不能再待下去了。若是再有人来,她岂不是瓮中之鳖,逃都逃不掉。待情绪平静,悕雪稍稍推开木门,从缝隙中窥望着屋外的情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出了屋子。
慧寂推开木门,木门轻轻撞到了后面的墙壁发出了“咚”的闷声,他又特意绕到了门后,自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然后在流连于各个木架之间,发现架子上的东西并未有被动过的痕迹。
慧寂一手捻着念珠,单手做礼,微微鞠躬,口中念道:“阿弥陀佛”,怕是光线昏暗,自己看走了眼,便重新合上门,离开了群房。
另一边的悕雪,正鬼鬼祟祟地走在寺中的小路上,四下无人,但悕雪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大意。
此时,磬声幽幽而鸣。司马澄说过:这磬声就是她的信号。
听到磬声,悕雪则意识到自己还得找个地方待一会,从而特意放慢了脚步,转过一个弯,曲径旁边出现了一条与之并行的长廊,中间隔着绿植,从这里开始大致都可以算是主殿的范围,已经可以远远地看见主殿的屋顶了。
主殿里众僧将离去,荀太后明眸中有些闪烁,隐藏着不安的情绪,她斟酌了一会,还是叫住了住持。
“住持可否留步。”荀太后问道。
住持停住了脚步,众僧也跟着回过头来。
“有一事敢问住持,刚刚的……”荀太后欲言又止。
住持听闻,示意身后的僧人先到外面等着,然后向荀太后行礼,说道:
“太后娘娘,可否是因为是刚刚念珠绳断之事惊扰了娘娘,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住持双手合十,再次向荀太后鞠了一躬。
再次提起绳断之事,荀太后的脸色再添一丝慌
第四十六章 禅堂寂与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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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悕雪一愣,她也来不及思考,就看见西配殿里的小僧已经缓缓起身,向她走来。
远远的单薄瘦影,款款而来,悕雪虽看不清那小僧的表情,但并没有感受到压迫与张狂,那身影就如庭中挺拔的松柏,高大却不高人一等,繁茂却不遮天蔽日,独立于人世间,惠风和畅,泰然自得。
难道这就是佛祖了吗
待悕雪回过神来,慧寂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的脸庞光洁白皙,一双饱含钟天地钟灵毓秀之眼不含任何杂质,清瞳明澈缁黑,但却好似藏着深不见底的心事,眉梢眼眸间隐有灵气,周身被平和、持重、儒雅的气息包围,这气息也随着清风流入悕雪的心间。
慧寂抬眼,与悕雪四目相对,悕雪神思恍惚,顷刻间竟然流下了眼泪。
悕雪自己也被吓到了,刚刚脑子想到的计策好像在这刹那间骤然瓦解,慧寂也感到些许诧异,但很快就收好了自己的情绪,向悕雪行了个礼,不紧不慢地说道:
“施主,为何泣泪,贫僧可有什么能帮助您的”
没有怀疑,没有谨慎,没有目的,就这样以普渡之心接纳了她这个受宠若惊的外来者。悕雪慌忙地一边立身端坐,一边擦掉脸上的泪水,也朝慧寂行了个礼。
“谢谢师傅,我……我只是”悕雪低垂着头,支支吾吾的,她还没想好如何圆这个谎。
慧寂见她涨红了脸,微翘的羽睫上还挂着残泪,一脸的无助之态,他不禁向悕雪走近了一步,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慢慢的抚摸她的后背,喃喃道:
“佛曰:‘得意时莫炫,失意时莫馁。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衰。’施主,尘间琐事,三分靠运,七分靠己,努力过,尽了心就行。”
慧寂指节分明的手碰到悕雪的瞬间,悕雪的眼里竟然再次溢满泪水,然后又止不住地又流了下来,头顶传来的悠悠佛语,萦绕在鼻间的丝丝檀香,更是让她忍不住呜咽出声,在这个素未蒙面的小僧面前,她竟如此狼狈。
而在悕雪看不到的地方,正有几位僧人朝西配殿走来。
慧寂先于悕雪看到了他们,手仍然轻抚着悕雪的后背,身体为侧,远远地向那几位僧人行了个礼,主动问道:
“几位师兄,有何事”
悕雪听到慧寂的话,身体颤了一下,也明白是有人来了,欲逃离之时,安抚的手也多添了几分力气,悕雪猛地抬头看着慧寂,但慧寂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眼神里却透着一副万事交给他的意思。
悕雪冷静下来,发现最近的禅房在对面,自己若是逃,定会先被那几个僧人看到,现在也只能顺着这位小僧的意思,继续端坐在原地,只是低着头,身体不禁有些瑟瑟发抖。
慧寂见悕雪没再想逃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便离开了。
待那小僧消失在悕雪的视线之中好,由于害怕,她忍不住俯身脸朝地面团住了身体。
小僧与别人交谈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悕雪已经无心再去辨别他们具体说了什么,过了一会,交谈声停脚步声始,不过那脚步声比之前离开的时候走得更快一些,声音近了后,悕雪还感觉到周围随有一阵凉风。
最后再次响起慧寂的声音,直到感觉到背上再有只手抚上来,悕雪才惊恐地抬起头,从慧寂那透亮的黑瞳里看见自己张皇失措的模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师兄他们已经走了,西配殿是祖师殿,主殿的群房拆了,一些曾经是主殿的东西就被移到了这边,他们便想来问问还有没有念珠,我便告诉他们‘之前慧海师兄已经拿走了,若还要,东配殿的群房里应该还有。’”
慧寂的声音让悕雪觉得如沐春风,如此易懂周到的解释,让悕雪不禁心中一暖,但同时也意识到祭祖的次
第四十七章 姗姗未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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悕雪到达主殿的后门的时候,正好看见最后几位僧人进入主殿,看样子是刚刚赶上了时候。
经过刚才一系列的意外,悕雪已是浴火重生,身体和内心都找到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而且因为刚刚那个叫慧寂的小和尚,她爱屋及乌,对这佛寺的一砖一瓦都感到些许亲切,胆子也愈发大了,一个晃闪,就潜入了大殿。
殿中众人已经就位,佛像后的悕雪侧身往前面看,隐隐约约看到了那熟悉的人影,他们的仪态、衣服、发髻……悕雪立马将侧出的身子收回,将手放在起伏厉害的胸口上,七年不见,恍如隔世。
那些宫人的仪仗还是有些超出悕雪的想象,这样大的场面毕竟小时候她只有悄悄躲在假山后头去偷看过而已,悕雪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心绪镇定下来。
待思绪恢复平静,悕雪仰面看着屋顶,上面有一片被稍稍移动过的瓦片,透出了一丝丝微光,那应该就是司马澄所在的位置吧,悕雪想起在璟王府的这几天,大家为自己出谋划策的样子,她攥了攥拳头,算是为自己打气,决心与信念也更添一分。
佛前众人就位,住持按照制式开始诵经。
佛像的背面,悕雪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主殿的各种情况。悕雪并不了解佛法,然而那诵经声大如洪钟、不绝于耳,悕雪听着听着,开始觉得身体变得时而沉重,时而飘忽,慢慢地就好像可以飘到很远。
悕雪身贴佛像,不禁觉得背脊发凉,然而这种感觉又无法控制,从而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悕雪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明明只是隔了一尊大佛的距离,佛后的悕雪却觉得好像与佛前的人们存在于两个世界。
而从某个时候开始,诵经之人已从住持一人变为众僧同唱,诵音袅袅渺渺,轻轻缓缓,连绵不断,盘旋于主殿的高梁之上,从殿门,从屋瓦间的缝隙四散开来。
悠悠的禅声,敲打着凉台的石磴,笑看着焚火的光景,陪伴着墓碑的青苔,拨弄着古寺的深钟,遥望着齐云的高塔,磨砺着石刻的笔锋。一个转身,这声音轻跃过松柏森森,流连在秀竹郁郁,倾泻于芳草萋萋。
禅声止,光影日上,佛像染上金色,回光返照之态,一个身影镀着光而来,古刹的清规将在此刻被打破。
……
悕雪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禅房之中,司马澄在门外的某处,暗地里保护着悕雪的安全,末式的祝祷词从主殿传来,刚刚一切好像就像没发生一样,祭祖仪式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后的仪式。
是的,悕雪,她,成功了!
这惊心动魄的场景曾在悕雪脑海中演变过无数次,但没想到在到来之际,却是那般波澜不惊,或者说只是在背后波涛暗涌。
悕雪现身,主殿众人十人十色,荀太后诧异的眼神中暗透出丝丝喜悦,贴身侍女姚秀姑姑欣喜之余眼里却是夹杂着些许不安,管事太监宋高喜极而泣,而一旁的曹仁白公公,眼神却是复杂得很,好似在盘算着什么。
断了的念珠绳,从天而降的“皇子”,谁知是喜还是悲。
此刻,悕雪所待的地方便是寺庙为荀太后准备的休憩之所,今日的祭祖结束后,太后还将在白马寺小住几日,以表对先帝的悼念,而悕雪突然出现,并不会改变这一切,当然这也是悕雪的意思,或者说是跟司马璟等人商量后的决定。
同时悕雪让荀太后下令封锁司马霁出现的消息,唯独将消息悄悄传到璟王府,当年就是璟王爷派人救的他们姐弟,如今她在亲近璟王爷也无可厚非,荀太后也未起疑,如实办了,这样一来,之后司马澄现身,也变得顺理成章。
这只是朝洛京皇城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刀山火海、步履维艰。
这个道理悕雪懂,荀太后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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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戏子非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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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总是会来,这是是她假扮司马霁的第一个坎。悕雪面色如常,她将那异样藏得很好。
悕雪如实说了当年两人被追捕,然后逃到启封镇,皇姐将他藏在桥墩下的事情,不过之后的部分就变成了自己困倦睡着了,醒来之后却不见皇姐的身影,接连好几天都到处寻找皇姐,结果晕倒在路上,被好心的书肆当家收留。
悕雪也不禁又一次想起了司马霁,触景生情,红了眼眶,而荀太后听了这段故事再次泪眼婆娑。
到底是何人追杀了自己和司马霁,关于这件事悕雪仍是没有头绪,悕雪曾问过璟王爷,但那时司马璟势力单薄,自己都差点不保,当时不曾有能力去调查这件事。而荀太后一直在宫中,或许对当时朝中的情况有所了解,于是悕雪问道:
“母后,关于这追杀之人的身份,您可有些眉目”
荀太后听了悕雪的话,若有所思,好像陷入了回忆,思考了一番后答道:
“当年我未能像你母妃一样预知宫中政变,甚至都不曾知晓你们被送走的事情,但我不相信洛泱是那样的心狠之人,而后来不知从哪里来的流言蜚语,说你们姐弟二人未死,那只是洛泱制造的假象,我便隐隐觉得当年的事情可能有异。所以……”
母妃死得突然,之后荀羡岚又有什么动作,悕雪都不曾知晓。她一心主动提起,是想向荀太后表达已经把她当作自己人看待的意思,的确是悕雪疏忽。
“不过,我能替你想起来的便是当年贾皇后贪恋权势,先是假颁诏书赐死了你皇祖母,然后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让自己的亲哥哥贾章刺杀了当朝太宰,掌握了大权,之后又谋害了当朝太子。所以,那时,如果有人将你们姐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应该就是贾皇后了吧。”荀太后娓娓道来。
这段故事悕雪也大致从璟王爷的口中听过,当年那位贾皇后,后宫之人都要让她三分,随着贾皇后的宠冠六宫,悕雪见到父皇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若那贾皇后是搅动大豫天下棋局的第一女子,她便是第二人了吧。
总而言之,不论是谁,自己的母妃多少是因为自己和弟弟而死,贾皇后和其余党也早就死在了各位皇叔的屠刀之下,无论现在降罪与谁,悕雪对母妃的愧疚终究是无法化解的。
“嗯,谢母后将此事告诉儿臣,参与过当年之事的人如今都早已不在了,儿臣也不想再降罪与谁,只希望能尽快回宫,在母妃的坟前上一柱香。”悕雪说道。
荀太后见悕雪如此孝顺知理,欣慰地点点头,而后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小声的对悕雪说道:
“霁儿,如今这宫里已经不像当年,你父皇殡天,而你的皇叔们……宫里的事情,多半是……”
荀太后的眼神有些闪躲,欲言又止,悕雪也多少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你暗中与璟王爷联络,但仍要多加小心,母后我愚钝,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若是有我能帮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荀太后真切地看着悕雪,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没落的神色,她可能也只是大豫皇宫中一个被人摆弄的木偶,能为悕雪做的事情有限,但这份心意,悕雪将牢记心间。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断了两人的对话,两人应声从门口望去。
“谁”荀太后问。
“娘娘,是小的,人已经带到了。”是宋公公的声音。
荀太后的脸上意外有一丝兴奋,赶忙起身迎了上去,说:
“让他进来。”
 
第四十九章 夜裳与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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