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何渡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王衣白
这话说出口了就收不回,不仅说给了司马澄听,也再一次告诉了悕雪自己。
“臣,遵旨。”司马澄起身,但那幽暗的冷光却不曾消失。
悕雪被他看着有些发憷,但又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便深吸了一口气,要求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撇过头去,学着父皇的语气,问:
“你到底有何事”
此刻,司马澄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扶住悕雪的肩膀,强迫悕雪看着自己。琅琅之声如暗涌下的水波,缓缓流淌,洋洋盈耳:
“殿下生来就是皇子,就注定了不会是凡人,上天曾经给了您当一般人的机会,但是如今大豫不让,哪怕您再想逃,但有些事情只有殿下才能做到,这就是命运!在那些臣子面前您就顺应天意的九五之尊,该害怕该紧张的不是您,应该是他们!”司马澄的一字一句就这样生生地刻在了悕雪心上,“而且……有我在,就没有人能伤害殿下!”
悕雪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是震惊还是慌乱,或是害怕,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背脊发凉,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这一刻,悕雪才突然意识到,之前,她虽然已经口口声声地答应了司马璟和沈行,还信誓旦旦地跟宁瑛和姜尚义表了决心,但当所有人都准备好的时候,只有她,还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纸老虎,现在被司马澄一捅,就了破。
悕雪虽着男子衣裳,学男子举止,行男子礼仪,她以为自己早已心甘情愿,但如今才发觉,她骨子里始终认为自己应该是个女子,她用这些表面功夫麻痹自己,同时用这些东西包裹住自己那颗脆弱的心,最后连她自己都躲进了自己编织的保护壳里,不想让人发现她。
她强撑着一切,平日里生活也就罢了,如今是要出现在世人面前,内心如水,司马澄只要一击,这强撑下的躯壳瞬间就土崩瓦解,装出来的意志也就这样流走了。
司马澄的话虽然是对司马霁所说,但是放在悕雪身上也是有理有据的。
她是先皇的女儿,如果大豫需要她,和亲也好,联姻也罢,她都应该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而如今,大豫需要她来当皇帝,说小了是为了保护皇室血脉,说大了就是要守护黎民百姓,哪怕是要欺瞒天下人,这件事情也必须去做,只有她能做,也只有她可以做。
悕雪虽不及
第四十二章 晨光之熹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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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寺的日子终于还是到来了。
天刚蒙蒙亮,悕雪和司马澄就已经早早起身。原本是悕雪独自一人乔装成作坊的临时小工入寺,而司马澄则凭借他自己的一身轻功,便可人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白马寺。
但司马澄偏偏要跟悕雪一同乔装成小工入寺,悕雪觉得他多此一举,但又怕司马澄拿昨晚的事情念叨她,她想起自己被他的美貌所蛊惑之态,有些心虚,于是赶紧打断他,反正司马澄要这么做也肯定有他的理由,她也没有多问,两人换上平民的旧衣,就匆匆去工坊报道去了。
不过,司马澄还是算漏了一点。
在王公贵族之间,司马澄的容貌身形本就卓尔不群,一眼便能引起人们的注意,而到了白丁俗客的小工之间就愈加显得与众不同了,他的一举一动都惹得小工们侧目而视。
而悕雪在民间待得久,原本的贵族气息都被磨损得差不多了,反而很适应,没过多久就跟身边的几个小工混熟了。
司马澄有些无奈,暗地里提醒她不要做这种惹人注意的举动,悕雪本在司马澄面前想炫耀一番,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义正言辞“驳回”,但悕雪还不得不承认他讲得很有道理。
两人的对垒,悕雪又一次落于下风,悕雪有些心有不甘,趁他不备,朝他做了个鬼脸,也算是泄愤。
只要悕雪对司马澄做鬼脸,他脑子里就立马浮现出小玄猫布林的模样,拦都拦不住。
司马澄愣得出神,工坊的坊主正四处监工,生怕没能在规定的时间完成宫里的任务,正好见司马澄在偷懒,而且司马澄原本就身长,坊主就觉得他行动不如那些小个子利索,所以心急暴脾气,直接骂骂咧咧地说了他几句。
司马澄第一次做这样的粗活,还被别人指指点点,而反观一旁的悕雪还在跟旁人有说有笑,司马澄有些不乐意,眸子沉了沉,脸色都冷了下来。
悕雪发现了司马澄的低气压,每当司马澄露出这样一副表情时,接下来必是一番唇枪舌战,于是悕雪赶紧凑过去,对坊主赔笑,说道:
“我家哥哥昨晚睡得晚,今早有些没精神,坊主您別跟他计较。”
司马澄见悕雪突然横在两人之间,微张的薄唇欲言又止。
坊主疑狐地看了一眼悕雪,司马澄见悕雪这谎话说得如此顺溜,便顺着悕雪的意思打了个哈欠,故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坊主依然板着副脸,司马澄自然也不示弱,悕雪见司马澄不愿低头,紧接着说:“我哥哥没做的,我替他搬。”
说着,悕雪立马装作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快速把司马澄手边的佛灯摆好,还趁两人不注意,抬起右脚,一脚准确地踢在司马澄的小腿骨上,司马澄自然立刻反应过来,轻松躲过,但往后一退时,稍稍弯了腰,悕雪趁机一个勾手,勾住了司马澄的脖子,在旁人看来,就像是在向坊主道歉一般。
司马澄顾忌悕雪的身份,也不敢用力反抗,就任由悕雪勾着。悕雪见司马澄没反抗,连忙对坊主说道:
“坊主您看,我哥哥也知道错了,您就别克扣工钱了,我们马上就干。”
坊主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就走开了。
司马澄抬眼,见坊主已经走远,幽幽地说:
“可以放开我了吧。”
悕雪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司马澄,司马澄的头正好不偏不倚地靠在悕雪胸口的位置,悕雪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松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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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再见亦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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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澄余光一撇,就看到悕雪慌了神模样,于是一把反握住悕雪的纤纤白腕。
悕雪突然感觉到司马澄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他的手好像有魔力,悕雪竟然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她扭头看着司马澄,司马澄眉头紧皱,好像在暗示悕雪什么。
悕雪灵机一动,赶忙对房主说:“我哥哥这个是老毛病了,这个时候他就要上马上是茅房,再在不去就来不及了。”
司马澄也配合地直点头,还添油加醋地说道:“快点……我快憋不住了。”
悕雪也心领神会,也顾不得坊主,就扶着司马澄就往寺里走,临走前还最后给坊主吃了颗定心丸似的说道:
“我们去去就回,不还要找您拿工钱的嘛,大伙都等着您呢。”
一提到钱,坊主的怀疑就减了大半,而他这才意识到其他小工还杵在门口等着自己,想着悕雪刚刚说得话不无道理,这两人总不可能就不要工钱,一直待在寺里不出来了吧,他对司马澄虽然印象不太好,但见悕雪一脸诚恳,就对悕雪嚷道:
“你俩快点出来啊!”
然后坊主就带着其他的小工离开了白马寺。
悕雪听到从背后传出脚步声,估计坊主和众小工是离开了,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耳边就传来司马澄的喃语:
“殿下这谎编的真不怎么样,亏那坊主信了您。”
悕雪瞪了司马澄一眼,但是司马澄说得确有道理,而且她刚刚一慌张,差点露出马脚,多亏了司马澄才能度过此劫,悕雪无力反驳。
司马澄跟悕雪靠得很近,悕雪都能感觉到司马澄的呼出的气息,扫在她脸上,让她好不自在,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他们都走了,你也病也装得差不多了吧,该起来了吧。”说着就想松开他。
结果司马澄一个反手,将悕雪的手握得的更紧了,一改刚刚玩笑的语气,说道:
“再等会,殿下,这做戏就要做全了,不管这一路是否有人,您还真得把我扶到茅房去才行。”
司马澄心思缜密,悕雪也没有反驳,两人就保持这个“亲密”的姿势走着,司马澄接着对悕雪说:
“殿下,想必您也看到了,如今沈行说的群房不复存在,您必须另找藏身之处,殿下可有破解之法”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悕雪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更严重的问题,她摇摇头,回答说:“没有,我也正为这个事发愁,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司马澄说:“属下有个主意,让主庙的群房消失,估计是宫里的人的意思,属下观察了其他庙宇,发现主殿旁的东西两庙旁,这种群房依然存在。东配殿离主殿较近,若是藏在那里,虽然可以及时掌握主庙的消息,那群房的门正对主殿后堂,若是有人留意,殿下的行踪就很容易被人察觉。而西配殿的群房虽远,但紧邻祖师殿,植物茂盛,虽需绕行才可达到主庙,不过贵在不易被人发现,不知殿下意向如何”
悕雪听完,不禁对司马澄另目相看,那时那刻,悕雪只能干着急,而司马澄却能只顾从容、多谋善断,迅速动中肯綮,切中问题的关键。
二者选一,自然是西配殿为上。
悕雪点点头,说:“我去西配殿。”
司马澄微微扬起嘴角,想着眼前之人,虽然遇事常如惊弓之鸟,兢兢战战忐忑不安都写在脸上,但此刻也能明理善断,总算有点君主之态了,他继续说:
“殿下所择甚是,而西配殿更远,殿下需更为细听主殿动静,以此判断离开群房的时机。这祭祖的盂兰盆会之仪有三部分,首式为净坛绕经,次式是上兰盆供,末式为众僧受食,而殿下要在太后盆供之时现身。首式中,住持将绕坛、诵经、洒净,众僧人随行,太后入殿,住持再念经,当众人离场时会鸣磬醒之,那磬声就是殿下的信号。”
盂兰盆会的仪式沈行也跟悕雪和司马澄说明过,不过只是一笔带过,悕雪也没深究,不过想不到司马
第四十四章 佛珠巧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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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第一次来白马寺,但悕雪依靠着在宫里学过的那些衣冠礼乐,也基本能猜出了这些佛殿的三等九格,并顺利地找到了那所谓西殿,绕道大殿的左侧,便看到了一个临时搭建的群房。
悕雪推开小门,正如沈行之前所说,群房是暂存各种佛事用品的,念珠、佛香、宝盖、香炉、木鱼等映入眼帘,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另一边则是一些佛教僧众日常用品包括,僧衣、佛帽、僧鞋等,悕雪的指尖轻拂过台面,并未沾染上灰尘,看来经常有人打扫,悕雪不禁心头一紧。
悕雪轻轻关上门,整个屋子瞬间变得昏暗,唯一的光是对着院子的一扇半开的小窗,虽然没有人,但悕雪还是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窗下,不时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鹿眼灵动地四处张望,便于她判断周围的一切。
屋子里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日出三竿,日光渐明,悕雪所在的屋子里,光线也跟着变强了些,悕雪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人群的脚步声,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久又传来诵经的声音,祭祀开始了!
就这样,一切就司马澄所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悕雪悬着的心也得以稍稍放松下来。
忽然,悕雪耳边响起了敲击木鱼的声音。
“咚——咚——咚——”
悕雪一惊,难道是西配殿里有人在吗不是所有的僧人都到主殿去了吗
这不仅仅是在敲木鱼,沉闷的碰撞声也在敲击着悕雪的心。不过好在这木鱼声虽然清晰,但间隔时间长,并没有掩住远处主殿的诵经声,这两种就这样在悕雪的耳畔交替而响。
仙音飘飘、禅房杳杳。
诵经的声音持续了好长一阵子,终于停了下来,悕雪估摸着应该是到了太后入殿时间,她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距离她走出这个屋子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抬头看着群房里灰黄的土穹,脑子里竟然浮现的是司马澄的脸,他的邪笑,他的凝视,他月下的孤影……悕雪赶紧摇摇头,打断了自己的臆想。
……
主殿这边,荀太后身着华服,在贴身侍女姚秀的搀扶下,款款地走入殿中,身后跟着众宫人,领头的是两位管事太监宋高和曹仁白。
现今太后荀氏,曾也是大豫北方一大士族,在开国之际,先祖曾是朝臣元老,为大豫的建言献策,博有芳名。但可惜官场如戏,朝臣明推暗就、貌合神离,荀家人不善权术,后继虽有才子,却只能勉强在朝中求得一官半职,为求得皇帝庇佑,荀家人最后也只能学着其他权臣,只能将女儿送进宫,这就是荀太后。
荀太后虽比悕雪的母妃桃洛泱晚入宫,但因面容姣好,擅长扶琴,在皇帝司马辽心中也占得了一席之地。
贴身侍女姚秀已经是太后宫里的大宫女,而且还是荀太后从母家带来的,自不必说,身后的两位管事太监,宋高就如同姜尚义至于桃贵妃,是太后宫里的管事,而一旁的曹仁白原先只是个墙隅之草,悕雪还在宫里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谁知短短几年便已经成为内宫中的太监首领,如今,连太后宫里的宋高也得看他的脸色。
宁瑛跟着太后宫中侍女的队伍,站在最后,而姜尚义则是跟在出行的队伍中,在主殿外候着。
众僧人为荀太后等人让出一条路来,待荀太后进入主殿后,白马寺的住持开始念诵祝词,超渡亡魂。荀太后双手合十,闭眼跪坐在佛像面前,无论是宫人还是僧人,均是颔首低眉,虔心聆听佛祖的洗礼。
坐在屋顶上的司马澄早已微微挪开一片顶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即使是这样大的阵势,司马澄的脸色仍然看不出多余的神色,看了一眼下面的景象,就不再紧盯,他悠然地坐在屋顶,仰面与白云和群鸟为伴,只是觉得阳光有些刺目,不禁半眯了眼。
住持转动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诵着众人听不懂的佛语,初日高照、庄严肃穆。
 
第四十五章 柔情终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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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光线照亮了昏暗的屋子,带着早晨残存的露水潮气,徐徐流入屋内,悕雪身体僵直,大气不敢出,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索性是悕雪躲得巧,屋外的慧寂放眼望去,一如往常。
慧寂迈开腿进入群房,直接拿面前架子的上一串佛珠,然后关上门走了出去,动作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关上门的瞬间,悕雪整个人也瘫软在地,此刻,她才敢呼吸,但又害怕被门外的人听见,只能尽力小声地喘息。
屋外,慧寂将佛珠递给慧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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