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我能去看看我姐姐吗?”
牙婆为难道“这刚进去的人是不让见家人的,你再等等,我这帮你打听着,看你姐姐什么时候能出来。”
悦儿起身给牙婆施了一礼,便告辞揣着她的一两银子回去了。
三年,要三年惠质才能赎回来。也好,三年怎么也赚够十两银子了。
悦儿怕自己身子顶不住,去买了些菜和肉骨头回来,熬了肉骨头汤,蒸了点棒子面窝头,青菜就腌了小咸菜。
她要养好身子,努力抄书,早日赚够银子,到时就能赎回惠质,两人一起去北平。
一个月悦儿的生活费用不上一两银子,而她在不拼命的情况下能赚二两。
每次去交书她都要到牙行去问问,看惠质如今能不能出来。
第八十九章 小爷就不考
终于在惠质卖到王员外家一个半月之后,没等悦儿去牙行问,她就跑来找悦儿了。
可进门的她让悦儿愣住了,她不再是个丫头的模样。穿的戴的和梳的发髻都能看出来她不再是个丫头,悦儿颤着唇说不出话来,抓着惠质的手只知道掉眼泪。
惠质抽出手来,挽起她的袖子在那条断过的手臂上摸了摸问道“这伤可有好全了?”
悦儿抽着鼻子点头,惠质抽出帕子给她擦着泪,又把人拥进怀里道“别哭了,我也没怎么样,就是现在给王员外做了妾室。也不用做什么,不缺银子也能吃饱饭。”
“不行,你不能给他做妾,我都赚到银子了,到了年底就能攒够十两赎你出来,你不给他做妾好不好?”悦儿哭的连话都说的含糊不清。
惠质却没哭,扯过悦儿的手来放在自己小腹上,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有身子了,王员外以为是他的。”
悦儿顿时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惠质的肚子。惠质怕她说出来,就指了指门外轻声道“我带着丫头来的。”
悦儿回身拿过水碗来,用手指蘸了水在桌子上写了“迟域”两个字。惠质点了点头,抬手轻轻抚过那个名字,直到把水迹抚干。
惠质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来塞到悦儿手里说道“这是我跟王员外要的,说是资助你进京赶考,你快些离开这儿吧,去北平城。等到燕王殿下就去找他,如今只有他能护着你。”
悦儿把银票塞回惠质手里,腾的起身道“我不要你卖身的银子,你等我很快回来。”
她跑去房东屋里,要了三支香回来,拿了米碗把香插进去点燃,扯着惠质的手说“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你愿意同我结拜姐妹吗?”
惠质这回再也忍不住点着头泪就跟着滚下来,两人便跪下磕了三个头,自此就是异姓姐妹,比亲姐妹还要亲的异姓姐妹。
起身后惠质又拿过那十两银票来对悦儿道“既然我们是姐妹,你还要推拒我的帮助吗,快拿上银子去北平吧,或许这会儿燕王殿下已经去就藩了呢。”
悦儿还是没肯收,伸手摸着惠质的小腹,轻声对肚子里的小小不点说道“孩子你要好好长大,孝敬你娘,等姨母赚了钱,早晚把你们母子带出来。”
惠质温声道“好,我们母子等你回来。我求了王员外,说是你要先回北平一趟,去给父母亲上坟,之后再启程去京城。王家一个月后会有人去北平,到时你跟着他们走就是,我也能放心些。”
惠质又把她跟王员外编的谎给悦儿说了两遍,确定她到时在路上不会说漏才放心的走了。
悦儿没要她的银子,可她带来了不少吃用的东西,可见王员外对她的宠爱。
也是了,王员外如今五十多岁,最小的女儿如今都十二岁了。也就是说这十二年他没再添过儿女,如今老了老了,这新纳的妾到是进房就有了身孕,这可不是乐坏了老员外。
惠质之所以能在王员外那瞒天过海,也多亏了当年在林家时接受过的教育。
当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中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此就不赘述了。
不过,总算是惠质的生命中也有了期望,一个证明迟域来过这个世界的期望。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们短暂爱情和婚姻的证明。
悦儿没打算去北平,她就想在这边多抄书多攒银子,到哪一天有机会就把惠质接出来,带着她偷偷逃走。
惠质拿过来的东西足够她吃上一个月,抄书的银子又得了二两多,如今悦儿手里加上之前惠质卖身剩下的,有了五两银子。
她想着要多赚些,将来要帮惠质养孩子,那可是迟域留下的骨肉。可惠质不许她在河间府再留下去,硬是带着人来把她送上了去北平的马车。
几次悦儿企图偷跑回来,可都被人又抓了回去,原因是惠质之前有交待。说这个弟弟顽劣,不把她送回北平,又不知道将会跑去哪里胡闹。
王员外如今宠她宠上了天,自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五天后到了北平,王员外家的人还要送悦儿回家,她气呼呼的吼道“回什么家回家,如今也到了北平,你们痛快地,该干嘛就干嘛去,再跟着小爷,我定去信告诉姐姐,让她跟王员外说,你们路上虐待我。”
这小祖宗路上可没轻折腾人,听她这么一说,就都痛快儿地该干嘛干嘛去了。
悦儿还走几步猛一回头瞪那几人一眼,再走几步再回头瞪一眼。把几人吓的一愣一愣的,直到她走远了,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管事抹了把汗道“这小祖宗可算是走了,也太能折腾人了。”
车夫也抹了把汗“盯着这小祖宗,就没睡过一个整宿觉。”
几人转身回到车上,小伙计也抱怨着“我就上个茅房的功夫,他就跑出去一里来地,可吓死人了。”
管事点了点头“不怪当初员外交待,说这小公子顽劣,要盯紧些。”
悦儿身上的银子就五两,自然不够买房子。她找了一处守着书斋不远的人家,租了人家的后罩房。
这后罩房总共有三间,按说她租一间就行,可她是个姑娘家,可不想跟陌生人同住,于是只能把三间都租下来。
这家人的后罩房一直往出租,上一户人家把通前院的门给砌死了,她这边儿现在就走后面的门,到是成了独门独院。甚至连茅房都有,只是没有水井,要么绕到前面房东院子里打水,要么就要去胡同里的一处大井打水。
惠质以自己弟弟不用客栈的行李为由,给她带了整套行李过来,这会儿往这屋一放,又买了口锅来就算安了家。
买了点干粮来对付一口,出去打了一缸水回来,累的悦儿都快爬不起来了。倒在炕上眯了一会,就起来烧水擦洗了身子,之后就闩了门倒头就睡。
次日就出去找书斋,北平给的银子比河间府要多些,而且活多,悦儿抱着书去了王员外家在这边的铺子。
把自个儿地址留给那管事,让他回去交给惠质,以后她会经常来,惠质有信就送到这边儿。
那管事问她何时进京,她哼了一声道“进什么京进京,非让小爷去赶考,小爷就不考。”
那管事也是很懵,这都进京赶考的了,怎么说也是个举子,咋就脾气这么不好,说不考就不考了?
不过这小祖宗的事能不过问就不过问,管事恭敬的把小祖宗送走,又是一头的汗。
其实这也不完全是被悦儿闹的,这本就是盛夏季节,你往那大日头底下一站,什么也不做就一身汗。
第九十章 宋子启
悦儿一边抄书,自个儿也学了不少,只是没有先生讲也都一知半解。后来时日久了,在书斋里就结识了几个穷书生。悦儿有意识的开始跟书生们请教,这些书生也看她年纪小又俊俏,待人温润有礼,自是就愿意指导她。
甚至有一个来北平准备赴秋闱的秀才,名为宋子启。他十八岁,刚考中秀才就来了北平。一直在这边抄书养活自己,同时温书准备秋闱。
总在书斋里给悦儿讲书,两人都觉得不是很便利,宋子启便邀请悦儿去他住的客栈。悦儿想了想道:“若是宋公子不嫌弃,可去我家里讲。”
宋子启闻言觉得这样更好,便欣然同意,两人就去了悦儿的小院儿。
知道宋子启日子过的也紧巴,悦儿这些日子又没少受他的帮助,便在路上买了些菜肉和鸡蛋、豆腐干回来,跟他说:“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回去我做了饭请你吃,尝尝我的书人向来讲君子远庖厨,宋子启便觉得悦儿更可怜了些,一个人抄书养活自己,还这么虚心求学,甚至连买个干粮的钱都舍不得,还要自己做饭。
悦儿到家先烧水泡茶,其实也不是什么茶,就是她挖来的地丁晒干了当做茶叶来喝。不过这东西喝着到是很有好处,防暑去火的。
给宋子启倒了茶,悦儿便拎起木桶道:“宋公子稍等,我去胡同里打水回来,这院子里没有水井。”
宋子启这哪还坐得住,见这么瘦弱的一个小人儿竟然拎那么大的木桶,还要打水回来,忙不迭的起身道:“我同你一道去。”
悦儿推拒半天也拦不住他,只好两人一道去了。
两人找了一根粗木棍,这么抬了几趟,就把悦儿的水缸装的满满的,悦儿看着满缸的水欢喜道:“太好了,我的水缸从来没这么满过。”
两人进屋喝光一壶茶,悦儿就洗了手要去做饭,宋子启便跟过来道:“庖厨之事我不擅长,帮你烧火还行。”
悦儿朝他甜甜一笑:“会烧火的秀才可是不多,我可要好生珍惜呢。”
悦儿和了面醒上,就去切肉,一边还跟宋子启聊着:“我给你做道你绝对没吃过的臊子面,酸辣咸香。”
说着悦儿看了看外面的天儿,摇头叹道:“就是会吃了一身的汗,要是在冬日里,那吃这个就最好不过了。”
宋子启本就平日吃的相当凑和,一听悦儿这么说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他甚至问悦儿:“现在又不用烧火,有什么旁的事我能帮你做的吗?”
悦儿也不跟他客气,就扔了青菜给他,让他去洗,并且一点点的指导着他。
俩人就这么忙活了半个多时辰,这臊子面才算吃到嘴。把个宋子启吃的都忘记了自己读书人的身份,直吃到撑才满足的放下碗筷,连声称赞着。
悦儿去洗碗他就跟出来问:“岳贤弟,你这房子是赁的还是买下的?”
悦儿现在用的名字是苏枳当时给她起的,叫岳辰星。
悦儿笑着回道:“赁下的,一年要一两银子呢,要不是因为这距离书斋近,我断是不会赁这么贵的房子。况且你看这里有三间,我也就住一间厨房一间就够了,剩下的一间我连杂物都没有就那么空着也是可惜。”
宋子启闻言便说道:“那岳贤弟没想着把那间空屋赁出去吗,多少也能分担一下房钱,遇到好的房客还能帮你搭手做些活计。”
悦儿摇了摇头道:“我害怕跟陌生人相处,也不知道品性再惹上什么麻烦,就不如自己花这份房钱了。”
宋子启想了想又问道:“岳贤弟觉得为兄品性如何?”
“自然是好的呀,不然我怎么会请你到家里来呢。”悦儿说着又笑了起来,她一笑那双水润的桃花眼就像她如今的名字一样,仿佛满天星辰都在那双眼睛里一般。
宋子启有些呆住了,随即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就敛了心神又道:“为兄若是赁了你那间空房,分担你一半房钱,平时吃用上都同你各半,岳贤弟觉得如何?”
悦儿想了想,又想了想,直到宋子启快绝望时她也收拾完洗了手,擦着手时便看向宋子户问道:“宋公子怕是不知,我这人有个毛病,比较重视各人**。”
说到这儿宋子启就觉得这事儿没戏了,刚要开口就听悦儿又道:“若是公子住进来,我们各住自己屋,出入要叩门,未经允许不得私自进入对方屋子。衣冠要整齐,尊重礼数方可。宋公子不会觉得我这样很矫情的话,我到是很愿意的。”
悦儿当然愿意有个伴儿,一是能安全些,再一个就是生活费用上有人分担,她也能早日存够银子去救惠质回来。
宋子启当然没有不同意的,当即就去客栈退了房,搬了行李就住了进来。
次日找了泥水匠来,把炕扒了重盘一回,悦儿也趁机把自个儿那屋修葺一番。
收拾了三四天,才把这三间房都收拾利索。两人去买了石灰回来,也没请人,就俩人搭伙把屋子里边都刷了石灰。
买石灰的路上看到有卖半大鸡的,悦儿还跟宋子启商量,各出一半的钱,买了几只鸡回来养。
母鸡留着明年能下蛋,公鸡年底杀了吃。宋子启说他若是过了秋试,就要进京。悦儿便说在他秋试时杀了鸡,就不等年底了。
宋子启常劝悦儿去考功名,悦儿只能跟他说,自己家里原本是商人,是不允许参加科考的。
惠质常会让人捎些东西来给悦儿,信则只有只言片语。两人不敢在信中说太多,怕被王员外发现。
悦儿只说自己有个姐姐,在自己受伤无钱医治时,姐姐卖身给人做了妾,换了银子医治她。她拼命抄书就是要攒够银子,有朝一日把姐姐接回来。
宋子启非常感动于惠质当初的举动,说是自己若是考取功名,将来定要帮她去把姐姐接回。
悦儿对宋子启的寄望很深,毕竟有做官的人出面,这事儿就容易得多。于是她更用心对待宋子启,一日三餐都特别上心。
宋子启自从搬进来,生活费也节省了不少,便去书院里报了名,白日里便在那边学习。
每天回来时悦儿就在厨房忙活着,看着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他都有一种家的温暖感觉。
然后,宋子启就郁闷了。他觉得自己定是没用心读书,怎么会有那等君子不该有的心思。
他开始刻意躲避悦儿,饭都要端回自己屋里吃。可越是躲,他发觉自己越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个小公子。
小公子肤白如玉,双眸灵动含情,水润的像是清晨落了露珠的果子。那唇也红润水嫩,就连那双小手都不似男人般骨骼清晰,看上去就软糯可人。
声音也不似男人,清脆悦耳,说出话来又婉转动人。不经意间的一个转身,一个抬眸,都能让他呼吸骤停,很怕破坏掉因她而变得旖旎的气氛。可他又痛恨这种气氛,总让他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