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他把我绑在榻上了。我想一死了之,但我不甘心。想到在我之前离奇失踪的那些女孩子,我反而有了活下去的念头,不知怎么的,我反而不怎么怕了。”
“后来,我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跟我说话的就是尚文君,经过交流,我才知道,她就是冷月等师傅口中提到的离开鸣晨庵的清水,这时候,我就更不怕了。”
“当时我是这样想的,我被困在那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只有等死的份了,我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即使毫无希望,我也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练洛丹停顿片刻,接着道“鸣晨庵失踪了这么多年轻的尼姑——以后肯定还有尼姑遭此灾祸,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我把蓝颜色的笔记本和钢笔藏在铺板下面,就是想在万一出事的情况下,留下一点有价值的线索,只要你们仔细检查西禅院那间禅房,就一定能找到笔记本和钢笔。”
练洛丹虽然是一个天性善良软弱的女孩子,但她又是一个有主见、有自信,心事细密的女孩子。正是这种性格救了她。
练洛丹接着道“自从母亲知道我到鸣晨庵出家以后,经常到鸣晨庵去看望我——其实,我和母亲的感情很深,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生活苦一点,日子过得艰难一些,我都不会离开母亲——我舍不得她。”
“可老畜生闯进了我们的生活,他毁了我的未来和一生——经过了多少次的挣扎之后,我才选择出家的。母亲知道我出家以后非常痛苦,跑到鸣晨庵来问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能跟她说吗?”
“在剃度之前,我也曾经产生过随母亲下山的念头——我看母亲太可怜了,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因为政治上的原因,惨遭迫害,最后选择了自杀。门口的小孩子都拿冷眼看我,在学校,同学们也不跟我玩,我很孤单,很寂寞,回家经常哭鼻子。”
“母亲是为了我才嫁给老畜生的,老畜生欺负我,我也曾想跟母亲说,可我怕她痛苦难受,所以选择了沉默,母亲的心里一直很苦,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她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受不了的。”
“如果我突然不见了,母亲一定会向鸣晨庵要人——一定会向慧觉住持要人,在找不到我的情况下,她一定会选择报案。所以,我想好了,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要活下去。”
”在出事之前,我是想向母亲暗示点什么,可一直没有机会,因为母亲生了几天病,接下来,我就出事了。”
“当我听到暗道里面传来声音的时候,当至真在暗道里面忙着封堵密室入口的时候,当慧觉用刀将家具上的浮雕全部破坏的时候,当至真要把我转移到紫云观去的时候,我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和决心。”
“你怎么想起把文胸藏在排气孔的呢?”
“在至真把我带出密室之前,我听到了他们俩在暗道里面的对话。平时,他们说话的声音非常小,那天,我估计他们是着急了,所以说话的声音高了一些。他们在暗道里面说话,我和清水都听见了。”
“他们说什么了?”
“慧觉说,赶快把她们弄走,只要他们找不到人,案子就查不下去了;她还说,一定要把家具上的浮雕处理干净,如果让他们看到家具上的浮雕,他们一定会明白是怎么回事情。这是慧觉的原话。”
“他们口中的‘他们’应该是警察。”
“慧觉还说,在把这两个人弄走之后,一定要仔细检查一下,千万不要留下什么东西。只要不留下东西,警察就是查到阎王爷那里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我急中生智,把文胸塞进了排气孔——我犹豫了好一会,才把文胸藏进了排气孔。我相信你们一定会仔细寻找线索,我刚把文胸塞进排气孔,至真就打开门锁进来了。”
“石墙上有两行字,但字被处理掉了,字是你写的吗?”
“不是我写的,我进密室之前,字就被凿掉了。一定是前面遇害的人刻上去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密室里面还有一个人的呢?”
“在两个密室之间有一道铁门,那道门始终是锁着的,后来,我听到了一点动静,我就知道在我的附近还有一个人——刚开始,我并不知道暗道里面有一扇铁门。至真每次进入密室和离开密室的时候,都要开两次铁门,两个铁门打开时的声音不一样,一个声音比较尖细,一个有声音比较沉重,有时候,我听到两次开铁门的声音,但并没有见到至真身影,我就知道,在附近房间里面还有一个女人。”
“有一天,我和清水试着喊了几句,结果听到了对方的回声。三道门隔着,我们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看不到人影。通过交流,我知道清水被关在隔壁的密室里面。”
“自从我们说话以后,我就不再害怕了。默然师太和冷月师傅跟我提到过清水。我们俩互相安慰,互相鼓舞——我没有想到,清水比我还想得开。”
比较而言,清水确实比静平乐观许多,也坚强许多。
“我也有过绝望的时候,在绝望的时候,也想到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承受的了那种非人生活,在清水的开导下,我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此时此刻,赵子蒙没有提任何问题,他也不想提任何问题,说什么,该怎么说,由练洛丹自己决定。当然,和练洛丹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赵子蒙已经比较了解练洛丹了,该说的,她一定会说。
赵子蒙的判断没有错。练洛丹非常理解赵子蒙和同志们的心情,她并不回避那些尴尬的难堪的问题。
“一天——什么时候,我不知道,我听到了脚步身,接下来是开锁和推门的声音,我说的是暗道里面那扇铁门。我装作昏睡过去。不一会,密室的锁打开了,一个黑影摸了进来,走到床跟前,俯身看了看我,然后听了听我的呼吸。”
“一两分钟以后,他将一个东西放在柜子上,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火柴,从火柴盒里面拿出一根火柴,将柜子上的罩子灯点亮了。乘他点灯的时候,我瞥了他一眼。”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虽然紫云观和鸣晨庵相隔很近,我们也经常在树林里面去拾柴禾,也曾碰到过紫云观的道士,但从没有见过至真。”
无闻道长说过,至真自从走进紫云观以后,不曾走出过紫云观。
至真白天不曾走出过紫云观,不包括夜里面。
“至真端起灯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将碗里面的水洒在我的脸上。”
“我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只是动了动自己的身体。至真以为我要醒了,连忙将一块黑布蒙在自己的脸上——他显然是不想让我认出他来——他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
“至始至终,他都蒙着脸吗?”
“在我们染上毒瘾之前,他一直蒙着脸。”
“你接着说。”
“看到他蒙脸以后,我慢慢睁开了眼睛。”
“至真说话了吗?”
“刚开始,他没有说话,他将我手上的绳子解开——他只解开我手上的绳子和上半身的绳子,将我扶坐起来,从一个陶罐里面倒出半碗水,递到我的手上。我看见柜子上放着一个小食盒,他打开食盒,食盒里面有一碗米饭,还有一碗菜。”
“我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碗,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赵子蒙倾听着,等待着,他不想打断练洛丹的话。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挣脱捆绑在我腿上和脚上的绳子,但无济于事,至真将我的腿和脚死死地绑在了榻上。”
练洛丹脸颊上的血色渐渐消散,她的嘴唇乌紫,两只眼睛里面还残留着些许恐惧。
林狄倒了一杯热水,递到练洛丹的手上。练洛丹将茶杯紧紧地抱在手上。
“练洛丹,你先喝一点水,不着急,慢慢说,有些地方,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要勉为其难。”赵子蒙觉得,让练洛丹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赵队长,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没事了。”练洛丹喝了几口水,接着回忆道,“至真突然冲过来,把我按在榻上,将绳子重新绑在我的身上。”
“我问他‘你是什么人?’”
“老妖道说‘你不用知道我是谁。”
第七十章 狗男女罪有应得 可怜人自我疗伤
“我说‘能不能把你蒙在脸上的布拿掉呢?’”
“老妖道说‘我怕吓着你。’”
为方便起见,下面,笔者将练洛丹的叙述改为直接对话方式
“只有鬼怕见人,你是人还是鬼?”
“你甭管我是人是鬼,只要乖乖听话,我保你安然无恙。”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也不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鸣晨庵失踪的几个年轻尼姑是不是都被你祸害了?”
“你不要问那么多,我刚才不是讲了吗?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你无事。”
“你和慧觉串通一气,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在这个世界上,‘报应”之说是用来哄人的。‘因果轮回,善恶有报’,只有傻瓜才会相信这些骗人的鬼话。”
至真撕去了所有伪装。
“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意欲何为?”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哦,我想起来了,我先前和你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你还在昏迷之中,所以,你才会有此一问。既然你问到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能做什么事情呢?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至真露出了无耻的嘴脸。
“你这个畜生。”
“如果做这种事情,都是畜生的话,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就都是畜生,你说的也对,人本来就是畜生,老天爷造出男人和女人,不就是要让他们做这种事情吗?”
“畜生,你休想再碰我,大不了一死。”
“这恐怕由不得你。我劝你还是想开一点。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到了这里,就别想再出去,我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还年轻,整天和经卷青灯相伴,完全违背了上苍造人的初衷。”
“你禽兽不如。”
“他甚至还厚颜无耻地说——”练洛丹道。
“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已经让你继父耍了十几年,何必在乎做这种事情呢?你和你继父在一起,那才叫禽兽不如呢,你和我在一起,顺理成章,天经地义。是人都要经历这种事情,不经历这种事情,岂不辜负了上苍的美意。”
“他还说,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为阴,我为阳,阴阳互补,才能延年益寿,自然万物之所以能经历春夏秋冬而不衰,就是因为遵循了阴阳交替、阴阳互补的自然之道。”
慧觉和至真拿走了另一本日记,在那本日记上,练洛阳丹提到了继父练乐雅,虽然没有说的很明白,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情。
“刚开始,我不吃不喝,我担心他在饭和水里放药。时间一长,我就熬不住了,我不想死——我想离开那个鬼地方。刚开始,我渴的实在不行了,就喝一点水,饿得实在难受了,就吃几口饭,渐渐地,我不再顾及什么了。”
“老妖道一定是在水和饭里面放了东西。有时候,我浑身燥热难耐——以前,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你知道至真在水和饭里加什么了吗?”
“不知道。”
“他在水和饭里面加了那种药,为了让慧觉俯首帖耳,他用同样的办法对付慧觉,他还用致幻剂控制慧觉。她要让慧觉不断为他猎物。而你正中其下怀——被她看上了。”
“他也让我们用了致幻剂,等我们发现以后已经迟了,老妖道就是用致幻剂控制并残害了那些年轻尼姑。”
“我们在紫云观后面的石窟的溶洞里面找到了八具尸骸,其中一具是一个道士。”
“怎么会有道士?”
“这个道士是至真的前任鉴智道长的贴身侍从,他一定是发现了鉴智道长的罪恶勾当,最后死于非命。紫云观的罪恶从至真和慧觉的前任就开始了。如果不是你急中生智,为我们留下了重要的线索,至真和慧觉的罪恶还将继续。”
“在七具女尸中,有没有止水、修竹她们?”
“有。你为她们报了仇,她们的灵魂可以含笑九泉了。”
听了赵子蒙的话,炼洛丹的脸上流露出久违的笑容。
“我们在密室里面看到了铁链子,这是怎么回事情呢?”
“等我们烟瘾上身,愿意吃饭之后,至真才把我们身上的绳子解开,但他还是不放心,用铁链子将我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他怕我寻短见,他给我喝水的杯子和吃饭的碗,都是木头做的。”
“至真每次到密室里面穿什么衣服?”
“他到密室里面来穿的是睡衣,从不穿道袍。他还逼我们穿睡衣。”
更多的细节,赵子蒙没有再追问,练洛丹说的已经够多了。
第三天,马建平和陆千回到京西,无闻道长的判断没有错,溶洞里面的道士就是顺颐师傅。
和马建平、陆千一同来到京西的还有顺颐——即洪大宝的两个弟弟和三个侄儿。洪大宝自从离开老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赵家庄。洪家的孩子有九个,洪大宝排行老四,由于孩子太多,所以,洪家人从未想过要到京西来找洪大宝。
洪大宝的弟弟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洪大宝在十八岁的时候,有一次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两根肋骨。
赵子蒙、萧老、封一鸣和洪大宝的家人对道士进行了第二次尸检,果然发现尸骸的右侧最下面两根肋骨有断痕。
死者就是鉴智道长的贴身侍从顺颐师傅。
至此,鸣晨庵的失踪案终于了结。
一个月以后,法院对唐佩佩和冉世雄进行了审判。
唐佩佩和冉世雄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生。在审判的过程中,慧觉和至真瘫成了两摊泥。执行死刑的地方就在紫云观后面——石窟旁边的树林里面,挨枪子的只有冉世雄一人,唐佩佩在押赴刑场的途中因惊吓过度气绝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