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还记得吗?裴溪路在这间屋子里面呆的时间最长。
“两个孩子住在那间厢房?”
“两个儿子住西屋。”秦作枚朝西屋指了指。”
“这就对了。”裴溪路猛吸了两口烟道。
“请大师明示。”
“深宅必有大院,你这里算是深宅,但没有大院,你们看,到现在,院子里面没有一点阳光。”裴溪路一边说,一边撩起本装褂子的下摆,从裤子口袋里面摸出一个怀表,看了看,“现在是十点半钟,这时候,太阳还没有照到院子里面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院子里面来呢?”
秦作枚也捋起衣袖看了看手表“一天中,只有中午半个小时左右,院子里面才能看到一点太阳光。”
“太阳光能照到什么地方呢?”
“最多照到台阶下面这块地。”
“你这个院子里面阴气太重,又少有阳光,阳气不足,时间长了,人自然就会生病。这——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裴溪路欲言又止。
“大师,您不妨直言。我们请大师来,就是想听听大师的意见。”
“除了阴气太重,这里的煞气更重。”
“大师请直言。”
“这六间房子年代久远,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隔壁尹家大院曾经是关押过死囚的地方,这种地方,难免生出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来。”
“大师,你所说的不干净的东西是指?”
秦作枚已经知道裴溪路所指何事,但他还是想听裴溪路亲口说出来。
“这——请恕老生嘴拙,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们也用不着知道的那么详细,我说的就是那个意思。”裴溪路端起茶杯慢慢喝了起来。
“院子的西边是深巷,巷子西边是关押过死囚的地方,单这种煞气,就够人受的了。身体再强壮的人也抵不过这种煞气。”
“你们想一想,有谁把自己家的房子建在坟地附近的呢?坟地里面躺着的是一些寿终正寝的人,连这种寿终正寝的人,人们避之都唯恐不及,更何况是关押死囚的地方呢?”
秦作枚和任碧霞互相对视片刻,然后道“大师如何知道的这么多呢?”
“作枚,大师说的没错,街坊邻居也是这么说的,就我们是刚来的,不知道。那姓车的地道——他竟然只字未提。”老太太道。
“现在,隔壁的院子做什么?”秦作枚问。
“现在是改成了物资公司的仓库。”裴溪路道。
“大师,您刚才在第二进东屋里面站了很长时间,这间房子里面是不是有古怪呢?”老太太也看出来了。
“实不相瞒,这间屋子里面的阴气和煞气最重。”
“难怪我女儿碧霞一住进来就身体不适。这间西屋里面阴气和煞气是不是也很重啊?”老人指着两个外孙的房间道。
“老人家,您说对了,正是如此啊!”
“前院东墙上原来有一个门,和其它院子是通着的,把那道门堵起来,阳气被阻隔,阴气又出不去。”
“阳气是从东边来的吗?”老人家有些不解。
“太阳从东边升起,阳气自然是从东边来的啰。你们再看看院子里面那扇小门——”裴溪路站起身,朝第二进的门厅走去。
三个人紧随其后。
裴溪路走到门厅南面的台阶上“巷子里面既有阴气,又有煞气,在那里开一扇小门,本来被阻挡在外面的阴煞之气全跑到院子里面来了。”
“裴先生言之有理。”老太太道。
“巷子里面是不是只有你家开了院门?”
“不错,巷子里面只有我家这道门。”秦作枚道。
三个人神情凝重,眼神忧郁,裴溪路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在秦作枚看来,裴溪路的风水之说,虽然有些封建迷信的东西,但从环境学的角度来讲,应该是有一些道理的,人的健康和环境之间确实有非常紧密微妙的关系。
“大师,依您看,我们该怎么办呢?”老太太道。
“这——”在关键的时候,裴大师又打住了——这里是可以卖一个关子的。
秦作枚从口袋里面掏出皮夹子,从里面拿出两张五十元“大师,这点钱,您买两包香烟抽。”
裴溪路按住了秦作枚的手“两百块钱已经够多了,怎么好又要钱呢?这不是钱的问题,到底应该怎么办?我说说看,仅供你们参考。这种事情,信,可以,不信,也可以。不能十分当真——我不想落下埋怨。”
“大师不要客气,钱——拿着。”老太太将钱塞进了帆布袋,裴溪路没有再推辞。
“大师请放心,请讲。”
“如果能把这堵墙打开,装上一道门,以后就走这道门——这里原来就是用来进出的门,不堵上就不会生出一些古怪来;你们再把巷子里面这道门堵上,就可诸事大吉——这里原本就没有门,强行开一扇门,自然会节外生技了。”
“这不难,我们和车华庭商量,他会答应的——不由他不答应,否则,我们就把房子退给他。”任碧霞道。
“请问大师,除此以外,我们还可以做什么?”秦作枚觉得裴溪路的话还没有说完。
“如果手头宽余、经济上容许的话,最好在正屋开两个后窗,如果能把正屋的墙推倒重砌一下就更好了。”
“把墙重砌一下,这工程太大了吧!”老太太道。
“这种房子有立柱和排山,房屋的顶和结构可以不动,只需换一下墙砖就可以了。当然。这要费些事情。”
不但费事,还要搭上不少钱呢。秦作枚面露难色。
裴溪路抽了两口烟,接着道“我还有一个办法,这是最后一个办法,不能再轻省了。”
“裴先生,您请说。”老太太道。
“只换东墙和西墙——就是靠近车家大院那道墙和靠近巷子这道墙,但一定要……”裴溪路掐指算了算,“一定要在四点九米高的墙上开一个圆形出气窗。记住,只在东墙上开出气窗,西墙上千万不要开出气窗
“西墙上不能开出气窗?这是为何?”老太太有些疑惑。
“西墙外就是巷子,如果开窗户,尹家大院里面的阴气和煞气就会不请自到。把前院通向巷子的门堵上就是要隔断尹家大院里面的阴气和煞气。”
“大师说的太好了,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任碧霞道。
“在北墙上开窗户,那不是要把墙全拆了重砌吗?”老太太的脑袋并不糊涂——把墙拆了重砌,那就得花一大笔钱。
“用不着把墙全拆了,这种房子是砖木结构,只需要把一部分砖墙拆掉就行了。你们看——”裴溪路将三个人领进第二进东房里面,道,“你们看——”裴溪路指着砖墙道,“砖墙是砌在柱子之间的。”
裴溪路说的对,过去的老房子,墙体上有柱子,山头有人字梁,有牌山,支撑屋顶的除了砖墙,主要是木结构。车华庭家的房子,所有柱子的直径都在四十公分左右,每根柱子的下面都有石础。
“大师,这进出巷子的院门能不能不封呢?”秦作枚道。
“为什么?”裴大师道。
“我买下这个院子,就是看中这是单门独户。如果赌上这道门,打开东边这道门,这个院子就会和车家大院搅和在一起,进出走车家大院,恐怕有很多不方便。”
第三章 两工人脸色煞白
裴大师沉思片刻道“只要多开几扇窗户,多采纳些阳气,再在院门上挂上用桃木剑,就可抵挡阴气、煞气的进入”裴大师一边说,一边朝西院门走去。
裴大师走到西院门的南边“如果能在这里种一棵桃树就可万事大吉。桃木剑和桃树都是可以辟邪的。”
“大师,那东边这道门墙可不可以不拆呢?”任碧霞道。
“东边这道门一定要拆,一定要装上门,你们可以把门锁上,只要有门就行了。进出可以走巷子这道门。”
秦作枚采纳了裴大师的建议。
当天中午,秦作枚就去找车华庭交涉,车华庭当即表示同意,他还表示开门、破墙开窗,包括泥墙和粉刷的费用由他来出。这多少能表示了一点愧意吧!
三月十五号,六个工人进场,秦作枚和几个工人商量后决定,先换第二进东厢房的东墙——就是秦作枚和任碧霞夫妻俩住的那间房子。
工人们在拆东墙的时候,发现了异样,大家都知道,一般砖墙的厚度都是一块砖的长度,横砌的话是两块砖,可这间屋子的东墙竟然有三块砖头的长度,这也就是说,这道墙是由三道墙合在一起的,为什么要砌这么厚的墙呢?
第一道墙和第二道墙应该是后砌的。奇怪的是,从表面看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
工人们感到很诧异,便喊来了秦作枚。
秦作枚看了看已经拆开的第一道墙,示意工人继续拆。
工人们拆到墙的北边——即靠近北墙的时候,两个工人扔掉瓦刀,惊叫着跑出东屋。
“砖墙里面有——有——”一个工人吓的说不出话来——跑出东屋的时候,他脸色煞白。
“真见到鬼了——砖——砖墙里面有——有一个死人。”一个工人跑到堂屋的门口大声道。
秦作枚闻声,冲进东屋——秦作枚是一个军人,这些玩意吓不倒他。
尽管如此,秦作枚还是被吓着了——在第一道墙的后面确实有一具骸骨。
当然吓着他的除了眼前的景象,更多的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妻子生病,两个孩子做恶梦都和砖墙夹缝里面这具尸骸有关。
秦作枚选择了报案。
三月十七号下午四点二十分左右,两辆警车停在七星门大街——无常巷的北巷口。
从第一辆汽车上走下来的是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还有一个生面孔,此人是白下区公安分局的闵海强闵科长;从第二辆汽车上走下来的是马建平、林狄、萧路含和陆千。萧路含和陆千的手上各拎着一个刑侦箱。
一个人站在巷口等候大家,此人是中和街派出所的所长顾长忠。此人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身高在一米六零上下,此人将协助同志们的侦破工作,所以,笔者在这里做点简单的介绍。
顾所长领着赵子蒙一行走进无常巷,大家只能鱼贯而入,因为巷子太窄。
快走到157号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157号的门口聚集了很多人。
小门里面站着两个警察,他们是顾所长安排保护现场、维持秩序的。
拥挤在门口的人慢慢让出一条路来。
赵子蒙一行侧身走进小门。
院门比较小高度在一米八零左右——一般人家的门至少在两米上下;宽度在七十公分左右——一般人家的门至少在八十公分左右。
秦家人和六个工人全部站在正屋子台阶下面,车华庭也站在他们中间,在这些人中,还有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她是车华庭的母亲,老人颤颤巍巍地站在儿子的身边,车华庭用手扶着老人的右胳膊。老人喘着粗气,不时干咳几声,一看就知道身体不怎么好。
“秦作枚,请过来一下。”顾所长朝秦作枚招了招手。
秦作枚迎了上来。
“赵队长,这位就是报案人——他是我们区人武部的秦作枚。秦作枚,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
秦作枚将大家引进第二进东屋。
第一道墙已经拆的差不多了,在高一米六左右的地方,有一个不规则的方洞,透过洞口,能看见大半个骷颅头和骷颅头西面一部分骨骼。
很显然,死者是被站立着藏进夹墙之中的。
任碧霞母女俩脸色煞白,先前,母女俩被裴溪路的风水之说吓得不轻,现在,活生生的事实就摆在面前,不由母女俩不相信裴溪路的话。
秦作枚和任碧霞夫妻俩的床是紧贴着东屋的东墙和北墙安放的——床头朝南,床尾朝北,任碧霞睡在床里面,尸骸所在的位置靠近任碧霞枕头所在的位置。
这也就是说,任碧霞睡觉的时候,她的身体和脑袋与死尸之间只隔着一层墙砖——死者的身体面对着她。
秦家搬进157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想到这些,不要说任碧霞了,就连秦作枚都感到恶心和后怕。
一道砖墙是阻挡不住尸体散发出来的味道的。
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面睡觉,不梦魇,那才叫怪呢!
项代沫打开刑侦箱,赵子蒙、令狐云飞和从刑侦箱里面拿出口罩和手套。
林狄的脖子上挂着一架照相机,她按上散光装置,打开照相机镜头上的盖子,开始拍照。
现场被保护的很好,两个工人发现死者的脑袋以后,就没有再拆砖头,第一层砖墙是实心墙,第二层墙砖——即尸体所在的第二层也是空心墙,最里面还有一道砖墙——尸体藏在第三层和第一层墙砖之间。
在赵子蒙的指点下,两个年龄稍大的工人将尸体外面的砖块一块一块地撬下来,这层砖块是用水泥粘连的。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在工人动手之前对第二层、第三层墙砖仔细检查了一遍,第二层墙砖是用泥巴粘连的,第三层墙砖是用糯米汁对石灰粘连的。
很显然,第一道墙和第二道墙是后砌的,而第三道墙应该是最早的墙。过去的老房子,只要是有钱人家,砖墙都是糯米汁对石灰粘连的。
两个工人不紧不慢,从上到下,一块一块地撬,两个工人每撬一块转,赵子蒙都要认真检查一遍,他希望找到一点遗留物——其实,青砖上是不可能有东西的。
当撬到第四、第五块青砖的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互相对视了一会。
三个人的眼睛里面都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死者的两颗门牙只剩下一半。死者的牙齿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凶手对死者的牙齿做了处理呢?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