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开始租给别人住的呢?”
“一九八三年就租给别人住了。”
“什么时候分给你的呢?”
“这道门封起来前几年就分给我了。我在这里住到一九八三年,后来就租给别人住了。”
“为什么要租给别人住呢?”
“两个孩子自从住进来以后,夜里面睡觉经常做恶梦,母亲就让我们就把房子租出去。”
“你母亲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错,在我们的追问下,她说了。”
“她说什么了?”
“她说这里吊死过两个人——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请你认真回忆一下,从一九八五年到一九八七年,都有哪些房客在这里住过?”
“你们不要急,容我好好想一想,因为住的人家太多,我要好好回忆一下。”
“你慢慢想,租住的时间,姓名,工作单位,离开的时间,他们现在的住址,越详细越好。林狄,撕两张纸给他,车华庭,你把情况写在纸上面。”
“赵队长,房客比较多,住的时间又比较短,所以,我可能想的不周全,在前一个房客和下一个房客之间,房子会有一点闲置期——有时候能闲置两三个月。”
“本地的人只有在一时找不到其他房子的情况下才会在这里对付一段时间——你们已经知道了,街坊邻居都知道这房子出过事情,所以不怎么好租。至于时间吗?我也只能写一个大概。”
车华庭抽了几口烟,接着道“我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好在,大部分房客是本地人,如果需要的话,找到他们,问一问,他们应该能记得。”
“这样吧!你分两块回忆,你先把一九八五年一月到一九八六年六月的房客写在纸上,然后再把一九八六半年和一九八七年下半年的房客回忆一下。本地的房客,如果能写出他们现在的家庭住址,那就太好了。”
“行,我尽量回忆。”车华庭从林狄手上接过纸和笔,将纸放在茶几上写起来。
第七章 租房客如走马灯
“车华庭,你和房客之间有租赁合同吗?”
“我没有这个习惯,除非房客提出这样的要求,一般情况,我从不写租赁合同。”
“行,我暂时没有问题了,你慢慢写吧!”
车华庭伏在茶几上继续写。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一边抽烟,一边等待结果——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赵子蒙才会抽烟。他抽烟不是为了过烟瘾,而是为了消磨时间——等待是非常煎熬人的。
车华庭一边写,一边抽烟,他的烟抽的很厉害,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抽到半支烟的时候,他已经换了第二支了。
车华庭长的非常清瘦,额头和手上的青筋条条绽出,特别是额头上的青筋,完全暴露在外面,像一条正在蠕动的蚯蚓,清晰可见。
车华庭身高和令狐云飞差不多,也在一米七三左右,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咖啡色鸭舌帽,脖子上挂着一条黑白相间方格围巾,上身穿一件咖啡色外套,下面穿一条藏青色长裤,脚上穿一双棕色系带皮鞋。
发现尸骸的屋子里面,砖墙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刚抹上去的水泥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湿漉漉的光。房间的地上已经清扫干净,墙角处还有一些水泥和石灰的残迹。五年前,在这间厢房里面,曾经发生过一起凶残之极的谋杀案。
半个小时以后,车华庭抬起头来,戴上鸭舌帽,同时舒了一口大气。
“写好了吗?”
“写好了,你们先看看,我再慢慢回忆一下,想起什么来,再补上。”
赵子蒙从车华庭的手中接过两张纸——车华庭足足写了两张纸,房客真不少,近三年的时间,就有这么多的房客,可见157号确实不是什么好房子。
在1985——1987年三年时间里,一共有是九个房客,最长的住了大半年,最短的只住了三四个月。
其中,有一个房客租住了两次。此人姓马,没有名字。每次住的时间都在两三个月的样子。两次租住的时间分别是一九八六年四月前后和—九八七年六月前后——车华庭只记得大概的时间。
“车华庭,这个姓马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错,是一个人。姓马的是一个外地人,他每次来住的时候,住的时间都不长。”
“他是做什么的呢?”
“我没有问,夫妻俩也没有说,看模样是到京西市来游玩——或者是来做生意的。至于做什么生意,不知道,他们每天显得很悠闲,作息也没有什么规律,人也很讲究,不但穿着讲究,饮食起居也很讲究——女人特别爱干净。”
“就夫妻二人吗?”
“就夫妻两个人。对了,姓马的言语不多,但说话文绉绉的,一听就知道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他老婆长得非常漂亮,穿戴也很时髦——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有钱的阔太太。对了,他们是唯一一个和我签订租赁协议的人,住了两次,他们签了两次。我说用不着,他却说非这样不可——一切按规矩办事。”
“既然签了租房协议,就应该有姓马的名字在上面。”
“是有名字,时间隔得太久,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租赁协议还在吗?”
“我没有当一回事,签完协议以后,我就不知道放在哪儿了?兴许还在。”
“赵队长,实不相瞒,当年的房租不高,我家的生活也不指望那点房租,所以,我根本就没把租房协议当回事。”
“车师傅,这份租房协议非常重要。”
“我回去好好找一找。不过,你们不要指望我能找着,我这人做事不讲究,之后,我也没有再见过那张纸。”
关于这个马姓房客的,车华庭说了不少,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不怎么感兴趣,第一,一个两次租住157号的人,不可能是杀害死者的凶手。无论是从情理上考虑,还是从逻辑上分析,杀人之后,避之唯恐不及。第二,马某前后两次租住的房间不是相同的房间,作案的可能性就更小了(第一次,马某住在第二进三间屋子,第二次,马某只住在第二进西屋。)
除了姓马的,另外七个人的情况如下(笔者按照车华庭写在纸条上的内容如实抄录,为确保连贯性,笔者将马姓房客的情况一并抄录在下面)
张广南,年龄47岁左右,1985年1月——9月,租住在第二进东屋和西屋;现在住址七星门大街永安里三条巷181号;工作单位七星门邮局。
公彩菊,年龄50岁左右,家庭妇女,1985年8月——1986年3月,租住第二进两间房子,包括门厅;现在住址,不详,可找中间人李裁缝了解情况——这个房客是李裁缝介绍的(李裁缝的地址是中和街234号李记裁缝铺)。
马某某和她的老婆,马某,年龄35岁左右,,1986年4月——6月(大概时间),租住第二进三间房;外地人,其他情况不详。
赵明涛,年龄35岁左右;1986年7月——年底,租住第一进西屋;现在住址水佐岗三明街197号;工作单位南京物资学校(驾驶员)。
汪钟奎,年龄50岁左右;1986年8月——1987年3月,租住第一进东屋;现在住址,不详,工作单位白下区烟酒公司(营业员)。
陈红梅,40岁左右;1986年11月——1987年3月,租住第二进东屋;现在住址不详,工作单位白下区物资公司仓库(管理员)。
高老太,年龄七十岁左右;1986年11月——1987年1月,租住第二进西屋(二儿子结婚,老太把自己住的房子腾出来给儿子结婚,自己搬到157号来住)。
马某,1987年5月——七月,租住第二进西屋。
秦大炮,年龄45岁,1987年七月——1988年1月,租住第二进三间房子。
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面,房客门就像走马灯似地一个接一个地在157号亮相登场,这么长的时间跨度,这么多的房客,调查的难度一定非常大,再加上有些房客的信息不全,车华庭所给的时间不确定,所以,调查中难免出现一些漏洞和死角——赵子蒙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再难也要硬着头皮往前冲。
“赵队长,157号的房子空置的时间比较多,我写的时间也只是一个大概。”车华庭补充道。
赵子蒙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七个人的身上。除此以外,茶水炉的李老太和158号三户人家(157号院南边一个院子)也将作为调查的重点(顾所长重点提到了李老太和这三户人家——特别是李老太,因为李老太在这一带人头非常熟)。
这三户人家分别是
苏迎青,158——1号,年龄49岁,工作单位,物资公司(仓库管理员,和陈红梅在同一个单位。工作地点就是我们在前面提到的关押死囚的地方。现在,那里改造成了一个仓库)。
于大章,158——2号,年龄56岁,没有正式工作,在中和街有一个不起眼的门面,于大章子承父业,在那里开了一个铜匠店。
谭魏氏,158——3号,年龄71岁,家庭妇女,年轻时就守寡,有两个儿,都已经成家,每天为儿孙们做饭、洗衣服。
赵子蒙觉得,车华庭除了以上这些资料以外,还应该一些比较具体的情况“车华庭,请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在以上这些房客当中,有没有年龄在55——58岁之间的男人呢?”
赵子蒙的问题是基于以下的考虑
首先,凶手一定是这些房客中的某一个人——而且是曾经在那间特定的厢房里面住过的房客中的某一个人——因为,只有房客才有作案的条件,当然也不能排除其它房客作案的可能性,车华庭说过有时候,有些房子是闲置的,凶手将尸体藏在其它房间的夹墙之中,更为稳妥。
第二,死者既可能是房客中的某一个人,也可能是和房客有某种社会关系的人。所以,要想确定死者的身份,要想找到凶手,了解房客的详细情况就变得尤为重要了。
但车华庭的回答让大家非常失望“赵队长,不好意思,自从我把这些房子租出去以后,就很少到157号来,除了领房客来看房子,平时,我只管收房租。”
车华庭猛抽两口烟,接着道“所以,这些人家到底住几口人,是什么人,我一无所知,也不需要知道。我只和付房钱的人接触,其他人,我不会在意,也无须在意他们。”
“有时候,我根本就不用刀157号来,有些房客会主动把房钱送到我家去。”
这里应该是一个调查的盲点,现在,只有那些同时住在——或者说交叉住在157号的房客才能知道对方家庭成员的情况,要想通过他们了解到真实的情况,无疑是大海捞针。
赵子蒙将车华庭送出客厅的时候,项代沫、萧路含和顾所长正推门进院。
送走车华庭之后,项代沫关上院门,走进客厅。在车华庭走出院门的时候,赵子蒙特别叮嘱车华庭“车华庭,你回去就找一找那张租赁协议,找到以后,马上送过来,好吗?”
第八章 五个人巷口打水
虽然赵子蒙知道希望渺茫,但他必须这么说,凡是和案子有关的东西,他都不想遗漏掉。
“知道了,找到后,我马上送过来——我走了。”车华庭丢下一句话,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从顾所长、项代沫和萧路含的表情就能猜出来,他们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车华庭的老婆从不过问租房的事情,自从搬出157号之后,她从不到157号来。”项代沫道,“因为她嫌157号不干净。”
“我们在车华庭家还看到了车华庭的母亲,和媳妇一样,她对157 号的情况知之甚少。在他们家有一个规矩。”萧路含道。
“什么规矩?”
“男主外,女主内,外面的事情,包括租房子这种事情,女人从不过问。”
“队长,我们还问了三道砖墙的事情,老人说,这些事情,早些年都是死鬼过问,之后是老三过问,她一个妇道人家,从不过问。”
“死鬼”就是车仁贵。
“你们问车仁贵离家出走的事情了吗?”
“问了。老太太说,死鬼年轻的时候心就野,所以,车仁贵不管在什么时候离家出走,她都不觉得奇怪。”
“总之,老太太对车仁贵怨气颇多,她还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嫁给这样的男人,和尼姑遁入空门没有什么两样。虽然她有四个孩子,但这一辈子仍然是没着没落的,如果不是怕伤了四个孩子的脸皮,她早就不在车家呆了。”
“关于三道墙的事情,老太太说老大也许知道,老三没有自立门户之前,死鬼有什么事情都和老大商量,大部分事情,都是老大去做。老太还说,157号的房子在一九七几年修葺过一次,至于墙有没有动过,她不知道。”
“你们见到老大了吗?”
“老大到外地出差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不知道。但我跟老太太说了,只要车老大一回来,就让他来找我们。”
“车老大在什么单位工作?”
“在将军庙太平商场,他经常被派出去搞采购。”
“老太太提到一个细节。”萧路含突然想起了什么。
“什么细节?”
“她说,以前,在157号后院的西南角上,有一大堆砖瓦,现在,砖头没有了,只剩下一些小瓦堆在那儿。”
“不错,车华庭的老婆也是这么说的。她在157号住过,所以有那么一点印象。”顾所长道。
“车华庭的母亲和老婆看到一大堆砖头是在什么时候?”
“老太太说,她见到那堆砖头的时候是在一九七零左右;车华庭的老婆说,她见到堆砖头的时候是在老爷子把157号分给他男人车华庭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