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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佞臣啊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千里风云

    “按照正常流程,开中的盐引数量,是由户部出榜,依军情、粮价、路途、利润等综合酌定的。可如今榜文未至,内外权豪之家遍持书札,预先请托盐引。”这一做法,世人生动戏称为‘占窝’。”

    “拿盐引转卖牟利,权贵们多者得数千引票,少亦一二千引,一引便可白得银六钱,积而千引,则坐致六百金,万引可得六千金。”

    “这种靠特权倒卖有价证券的行为,其利润奇高、危害极大,以损害国家边储的巨大代价,肥了一小撮的蠹虫。”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全都很不好看,包括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为弥补朝政的窟窿,也曾让手下的宦官截留过盐引获利。并且,对于张家那两兄弟还有其他藩王,更很是宽纵放任

    剩下这些大臣们其实更不用说,门生故吏、家族姻亲什么的,也都参与了这块肥肉的瓜分。好点的估计还给他们一些孝敬,差的估计不知为非作歹到什么地步了。

    既然已揭开了遮羞布,何瑾是硬着头皮也要往下说了:“这样的代价,就是普通中小商贾空持盐引,却因为没有关系门路而支不到盐卖。而靠贿赂权势的不法奸商,却能纳粮掺假,甚至虚出通关。”

    “此外,由于贩卖食盐利润巨大,走私也越来越猖獗。盐场各地已开始结党朋,操利器,与官司捕役抗争夺利。甚至敢造遮洋大船,勾结东瀛那些瘪三浪人,列械贩盐。”

    “这幕后已非中小商人,而是富商巨贾、名门世族、军卫土豪组成的走私集团,从而造成国家税收的大量流失。”

    听到这里,暖阁当中已一片沉寂。

    所有人都没想到,根子原来就出在自己身上。

    整治吧,势必会不好做人,落得个刻薄寡恩的名声;可不整治吧,盐业已糜烂到那等境地,百姓都快吃不起盐,朝廷税收都给严重祸祸了,身为家国社稷的掌舵大佬儿们都不以身作则,还像话吗

    就在众人沉思的时候,何瑾却好像吃错了药一样,继续开口言道:“其实这次盐价飞涨的背后,就是因为通商互市,市场上对盐的需求增大了。更多的商人想涌进来,要分得一杯羹。”

    “但前面微臣已经说了,盐业这块儿是权商勾结,为挡住那些涌入的商人,官僚和豪商对盐引严防死守,只进不出。才导致市面上的盐越来越少,盐价居高不下”

    这话落下,暖阁里所有人神色更加难看了。

    可不知死活的何瑾,神态却越来越轻松,又接着说道:“其实不止此时,当初陛下刚继位不久,也曾发现盐法阻滞不通。为扭转危局,陛下大力整顿盐茶、马政,决定从全国最大的两淮盐场入手清理盐法。”

    “不久,户部左侍郎李嗣调查后上奏:两淮运司连年称过引盐一百余万,而商人所缴截角引目十无二三,如不严禁,则奸商投机不已,盐法更坏。”

    “也就是说,两淮盐场的引盐实际只有两成,用于开中商人纳米中盐,其余大半已为官商侵夺。”

    “故而,当时户部建议各盐政机关,每年除将称过引盐数额造册上报外,必须将商人所缴截角骑缝引票同时造册缴部,以防止盐政衙门欺上瞒下,搞两本账。”

    “可此举治标不治本,只能保证盐引用于支盐贩卖,并不能阻止盐政衙门耍手段,反而还使得大明官商越做越大,将一些没门路的中小商贾排挤出局。大明的开中盐业,已渐渐被权商们视为禁脔。”

    到了这里,暖阁里众人的脸色已难看到极点,何瑾却还是喋喋不休:“由此到了弘治四年,朝廷无奈又变开中之法,请召商纳银运司,类解太仓,分给各边。”

    “也就是说,商人不再纳粮到边关,而是直接给盐运司交银,统一提解国库。然后每年通过财政转移支付方式,将饷银调拨到边镇,发给将士籴买粮食物资。”

    “但边关之地就是因为物资匮乏,才需商人运调输送。变了开中之法后,边关由此一片萧索,军户们也纷纷逃散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大明边患才频频事发,朝廷焦头烂额。”

    听到这里,众人也都反应过来了:不错,好像就是从变了开中法后,边关才加速糜烂,蒙古各部屡屡前来劫掠。

    随后还是何瑾一番折腾,大明开放了边关互市后,边关之地才商贾云集,银货星罗,市场渐渐繁荣了起来。

    听完如此切中时弊的详细论述,弘治皇帝就闭上了眼,缓缓将何瑾的说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又一次,他感受到了商业这个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既可惠泽百姓于无形,也可害社稷于无影。单靠着空洞苍白的圣学道义,根本无法解决这等复杂的国事难题。

    而整个大明朝堂,能将这些理解如此深刻的,唯何瑾一人尔。

    再联想起他刚才的一大堆话,弘治皇帝忽然意识到,这小子其实一直在使激将法:故意将盐业本质说的这般透彻,就是想看看自己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去整治大明的盐业。

    对于这一点,弘治皇帝还是很有信心的。

    毕竟君臣相知多年,这些大臣或许偶然有所疏漏,松懈了对门生子弟、家族亲信的约束。但为整个江山社稷,亿兆百姓的福祉,他们必然会衷心响应,无怨无悔。

    于是,再度缓缓环顾众臣,看到众人在自己询问的眼神下,都坚定恳切地点了点头后,弘治皇帝便有了定计。

    “好,既然你如此情深意切,心忧大明社稷。朕就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这区区秀才,突破我大明的取材任官的规则,外放你去地方整治盐政!”

    可到了这时候,何瑾神色却变得有些奇怪,似乎还为难了起来,愣愣不安地问道:“陛下,这可是认真的”

    “君无戏言。”弘治皇帝面沉如水,缓缓答道。

    在这方面,他自觉还是很合格的。说出的话一向很少反悔,至于那些不能说的,就如之前要教训何瑾的话,他会半路生生憋回去。

    然而,得偿所愿的何瑾,还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陛下,臣其实刚才说着的时候,也仔细想了想。这一去可不是破坏什么官场规则,而是要断掉不少人的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而且刚才臣也说了,人家那走私集团都勾结倭寇了,简直无法无天。臣还有一对儿龙凤胎没生,要不,咱就先算了吧”

    一瞬间,弘治皇帝始终握着的砚台,还是没忍住砸了出去:把朕的兴致勾起来了,你却想着半路开溜

    何瑾何润德用你的话说,你这是在玩火!




第五六三章 真正的敌人
    烟波浩渺的京杭运河上,一艘巨大的茭白官船,正在慢悠悠地行驶着。

    船中的何瑾对着一面巨大的玻璃镜,不停地搔首弄姿。那对镜自览还喜不自胜的模样,让一旁身为女人的沈秀儿,都自愧弗如。

    此时他身穿绯红的官袍,头戴乌纱官帽,脚上套着黛面粉底的官靴,最后金银花腰带缠身。镜中人儿面相英俊儒雅,双目炯炯有神,加之最近身材也拔高了起来,很是给人一种高贵冷艳的气场风范。

    “秀儿,你看这身绯袍,是不是比以前的青袍好看多了”看了半天,光自己美还不够,又要拉上人家无辜的沈秀儿附和。

    沈秀儿也知道,何瑾是因为升了官儿而烧包。

    按照规制,大明四品及以上官服才用绯袍,五到七品穿青袍,八品以下为绿袍,清晰划分出了高级官员、中级官员和低级官员。

    可再烧包她哀伤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相公,都离京城九日了,你穿着官袍也足足九天,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说着,又一捂光洁的额头,哀怨补充道:“昨夜奴家还听到,你睡觉时都在吃吃偷笑,吓得奴家以为你脑疾的疯症又犯了”

    这话,显然不是何瑾想要的答案。

    他凝视沈秀儿一会儿,直接将沈秀儿看得心里发毛后,才淡淡地评价道:“哼,年纪轻轻的,眼睛却已不好使了你知大明创朝已逾百年,可十六岁就当上从四品高官的人,都是谁吗”

    “何人”

    “没有人,就你家相公这么一个!”

    何瑾臭屁地说完,然后又转身对镜自恋,道:“而且,还当上了全天下最肥的肥差,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同知,这位置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做梦都想混上。”

    大明设七大盐司,其中两淮都转运盐使司,掌两淮盐政。

    长官乃都转运使,以同知、副使佐之,盐司下辖三分司,泰州、淮安、通州。所产盐行销应天府、南直隶江北各府州、江西,盐产占全国有三分之一。

    然后到了这里,沈秀儿就忍不住反唇相讥:“可相公再巧费心机,最终不还是没去成扬州”

    这事儿说起来何瑾就有些郁闷: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总衙门设在扬州,而弘治皇帝是让他调查如今大明盐业实际弊端的。当然不可能让他头上再多一个婆婆,使得他到任后先唱一场甄嬛传。

    思来想去,就给何瑾安排了个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同知的职位,又给他挂了个都察院的盐课御史的衔,让他去淮安府坐镇。如此一把手和二把手相互制衡,何瑾便可以全心用在正事儿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淮安跟扬州也没多远,繁华程度不相上下”嘴上虽这么说,可眼见情绪就没那么高涨了。

    沈秀儿见状,才略微宽心了一丝,继续道:“相公,此番入淮安凶险异常,这个从四品的高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听沈秀儿终于憋不住说起了正事,何瑾也就坐了下来,点头应了一下:“嗯,你继续,我努力配合表演”

    “相公!”沈秀儿就有些生气了,忧心忡忡道:“你可知整治盐业,幕后最大的敌人是谁”

    身为何家产业的幕后掌舵者,又在何瑾的潜移默化下,知晓了朝堂权力倾轧本质的沈秀儿,早就不是当初磁州乡城那个只会做生意的女子,而是有着独到商业见解,和政治眼光的一位女总裁。

    “相公一番以退为进之策,的确精彩绝伦,逼得陛下和内阁等大臣,都不得不同意相公外放。”

    “可相公也应该清楚,陛下和那些人也不是傻子,若非大明盐业糜烂到无可救药,他们岂会打破朝堂官场的规则,让相公平步青云”

    说到这里,沈秀儿愈加激动,道:“尤其看相公这些时日的反应,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哪些人如此轻浮的心态到了淮安,恐怕连”

    后面的话,沈秀儿已吓得不敢说。

    可何瑾却听着,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忍不住笑了起来,摆手道:“还能是什么人,无非就是那些晋商呗。”

    这话一出,沈秀儿登时色变:“相公,你原来都”

    “我当然知道,甚至比你更清楚晋商的厉害。毫不客气地说,仅一个扬州的贩盐利润,都比得过朝廷一年的岁入。更可怕的是,这些晋商还暗中邀买人心,势力可谓固若金汤又盘根错节。”

    晋商的名号在明代,绝对赫赫有名、势大财雄。

    他们其实就是山西的商帮,不过在农耕思想占绝对主导地位的北方,晋商简直就是异类。其重商文化之浓重,甚至要超过罪不安分的闽广一带。

    说起晋商的崛起,其实也挺艰辛无奈的。

    近百年来,山西那块儿植被严重退化,土地愈发贫瘠,再加之常年干旱少雨,一向维系农耕社会的土地,已无法哺育三晋的子民。

    脱离了土地,能活下来就要靠经商。而最好的商机,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山西百姓的眼前:大明的开中法。

    在贩卖粮食和食盐的生意中,山西迅速形成了一批富晋大户。有钱之后,他们又培养子弟读书,如此官商结合,进一步巩固晋商的地位。

    以至于到了弘治末年,两淮盐商原籍几乎全是山西。

    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在等级森严的君权社会,将其余竞争对手挤出圈子,可不是仅靠商业手段就能做到的——晋商们所依靠的,正是他们自己培养出来的读书人。

    精明又舍得花钱的晋商们,有了钱后不仅培养自家的读书人,还拿出大笔的资金用以施舍给僧道丐贫、建造楼宇、捐资助学、以及疏通打点。

    如此积攒人品,博取老百姓的好感,同时再通过贿赂结交上下官员,三管齐下。金钱加权力开路,排挤竞争对手出局,简直易如反掌。同时也因为如此,晋商的地位越发稳固,几乎无人可以撼动。

    “这些晋商在官场的势力,很是枝繁叶茂。例如我之前跟陛下提到的皇亲国戚、勋贵、宦官、还有官僚集团,幕后全有他们的身影。祸害整个大明盐业的,根子也就在这批人的身上。”

    “但同时呢,他们又十分的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几乎在所有的争端中保持中立。仿佛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维护那日益庞大的晋商集团利益。可一旦有人动了他们的蛋糕,他们就一点都不会心慈手软,必然会让你死无全尸。”

    听到这里,沈秀儿面色不由奇怪了起来,问道:“既然相公知道这些人的可怕,为何还要煞费苦心,一头扎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

    “因为”说到这里,何瑾就忍不住嘴角上扬,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等没技术含量的做法。做生意嘛,有钱大家一起赚,跟个守财奴一样死扒着吃独食,太不符合商业的初衷了。”

    “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才是有历史责任感商人应该做的。可先富后却要弄死那些不富的,这样实现的富裕,还有什么意义”

    这一句话,简直将沈秀儿给说懵了。

    她也是个成熟的小媳妇儿了,当然不会天真认为世界会那么美好,人与人都相互帮衬。可这话从何瑾嘴里说出来,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因为这个卑鄙无耻、手段狠辣的家伙,总会用尽一切别人想不到的法子,软硬兼施、阴险歹毒地逼迫别人去当个好人

    但就在沈秀儿想着问何瑾,这次又有什么鬼怒神憎的法子时,船外边的动静却已渐渐嘈杂起来。外面迎接新任运司同知的大批官绅,已将偌大的码头都快围了起来。



第五六四章 和光同尘?
    出了船舱,便看到距离码头还有十几丈远,岸上便燃放起爆竹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火红的碎屑,立时营造一片喜庆热闹的气氛。

    白色的硝烟中,码头工人接过船上抛下的缆绳,熟练的将船两头拴好。待踏板放下,在一队威风凛凛的东宫卫士的护持下,何瑾缓缓下得船来。

    这时他便看到地上整洁干净,周遭的树木也都光彩夺目,裹着华贵的彩绸。舞龙舞狮穿梭期间,鼓乐喧天,每走一段,就有鞭炮不断。

    快走到彩棚的时候,鼓声越来越急促,两边的狮子也愈加卖力舞动缠斗,随即待何瑾近来,狮子都缓缓人立起来。

    待其站直的一瞬,鼓声戛然而止。几息之后,鼓手又奋力敲了重脆的两下,两边狮子同时张嘴,各吐出一条红色的竖幅来。

    卷轴随即一下展开,只见左边的竖幅上写着‘鹏程万里志’,右边的竖幅上写着‘花盛续登高’。

    何瑾一看就乐得眉开眼笑,对身边的金元吩咐道:“这祝词写得好,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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