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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佞臣啊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千里风云

    何瑾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当时就笑了:“金元,你这到底是希望我回来呢,还是希望我不回来”

    “老爷,家里没你吧没意思,我当然希望你回来。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小人劝你还是保命要紧”

    何瑾猛然一惊,问道:“白莲教又来寻仇了”这里是淮安,不是戒备森严的京城,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老仇家。

    可谁料金元就摇摇头,道:“不是那个白莲教,比他们还可怕。”

    一下子,何瑾就了然了,身子都开始战栗起来,问道:“是,是老娘”

    “不止如此,还有公主以及郡主!这次啊,夫人和柳二夫人也劝不住。”说着金元还畏惧地向身后看了一眼,催促道:“老爷,你还是赶紧逃吧”

    何瑾这才有些慌了,要知道老娘打死他,在注重孝礼的时代,非但有可能免罪,还可能被乡邻称赞‘大义灭亲’。

    那日暮打死了他,火筛若是运作一番,都能上升到外交的程度,免罪也是很有可能的。

    至于朱秀英动手,更不用说了,她公主的封号虽然被夺了,可该享受的公主权力一点都没少

    这三位,可以说就是何瑾的克星。

    下意识他就要转身逃命,可刚走了一半儿,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委屈道:“为什么啊!我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吧”

    “还问为什么”

    金元都被气笑了,道:“老爷你来淮安六天了,日日花天酒地。回来一身酒气外加一身的胭脂味儿。就连小人见了,都羡慕嫉妒恨啊!”

    不料何瑾听了这话,反而不慌了,神色也轻松了起来,摆手道:“嗨就这么点屁事儿啊,让你整得天崩地裂的。”

    “再说,你也成亲了吧,也是一家之主了,连家里的老娘们儿都搞不定,算什么老爷们儿出息,瞧老爷的”

    说着,就大步走入了后院儿。

    金元愣愣看着何瑾的背影,简直都惊呆了:哎哟我的老爷啊,装逼一时爽,事后别的不说,就为了在小人面前装,你,你这不是老爷们儿风采,是真不要命了啊!

    想到这里,他赶紧追了上去,寻摸着关键时刻,呃挡刀估计是不会的,最少能替何瑾收个尸吧

    一转入月亮门,何瑾就换了一副脸色。那神情凝重又愁闷,仿佛有层层的块垒积郁在心头,让他难展一丝笑容。

    然后,就撞到了老娘。

    准确来说,是老娘高居中位,朱秀英和那日暮侍立两旁。

    又是标准的三堂会审架势,并且那日暮手按弯刀,朱秀英持枪而立,老娘腿上摆着的也不是笤帚疙瘩,而是一柄利剑。

    沈秀儿、柳清霜还有月儿红柳绿芽等丫鬟,只能坏绕周围,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神情看着何瑾。

    看到何瑾进来,老娘根本没理他那脸色,只是娥眉一挑,然后揶揄地问道:“哟这不是我多日未见的亲生儿子吗怎么不在外面逍遥快活,还舍得回来了”

    这话一出口,朱秀英也接口了,道:“是呀,相公怎么舍得回来了外面多好啊那热闹的小酒宴,精致的小酒杯,还有可人儿火辣的小娘子,外加无处安放的小情绪多么相得益彰,相公怎么还舍得回来”

    跟着何瑾久了,这洋气的小用词儿,真是形容地太贴切了。

    可惜那日暮汉语没这么深的造诣,见老娘和朱秀英将意思都讲明白了,只能没文化地表示道:“我,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听这话,金元全身就做好了抢下何瑾尸体的准备。

    然而,何瑾见状却缓缓抬起头,面色不再凝重愁闷,反而变得有些痛心疾首,道:“娘,英儿,那日暮我以为你们会理解孩儿不易的,可想不到唉!”

    说着他就摇摇头,一副被世界辜负的模样,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声话落,三女不由也恍然了一下。毕竟何瑾歪事儿干的不少,可正事儿也没少干,这话在她们心中还是有些份量的。

    不过随后她们就想到,这小子更多还是诡计多端,老娘当时就率先又冷硬起来,换了口气道:“少装模作样的,这些天你夜夜笙歌,逍遥快活!陛下让你来淮安,是整饬大明盐弊的,不是让你来醉生梦死的。”

    “不错,装模作样谁不会”

    朱秀英又紧随其后,但语气明显没那么坚定,又提了一口气才叱问道:“你以为卖个可怜,我们就会放过”

    那日暮这里,却连叱问都没有。

    毕竟嫁入何家后,她还摇摆在老娘这一派和沈秀儿一派的中间。虽然倾向老娘这一派,但立场其实也没那么坚定。

    何瑾此时就仿佛被逼入了绝境,神色愈加痛苦。

    但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尽量将语气放缓道:“娘,秀儿,你们说的一点都没错。可你们当真以为,整饬盐弊是那么简单的事”

    “你们就算没直观感受,至少可以设身处地想一想吧别的不说,我是从京城来的,又是陛下钦点的盐司同知。那些官身蠹虫们用脚后跟儿想,都知道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而那些蠹虫在此经营了多年,将一切瞒得密不透风,你以为他们会真的将错漏暴露在儿子眼前,引颈就戮”

    这话比起之前的卖乖就更有份量,老娘和朱秀英当然也知,整饬盐务没那么容易。否则,大明盐课也不可能一年年减少,朝中那些名臣阁老都束手无策。

    只是反过头又一想,明明是何瑾整日花天酒地,怎么这会儿反而,这边儿理屈词穷了

    朱秀英当即就做了最后一搏,道:“相公说的也有些道理,可这也不能是你整日夜不归宿,同那些官绅沆瀣一气的理由!”

    老娘想了想,也开口质疑道:“若你真心要整饬盐务,难道放着历年的账簿不知道去查还有,盐场也距离盐司不远,难道不会亲身去视察检验一番”

    说完,她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看那些戏文上唱的钦差大臣,都是这样惩治贪官恶吏,为民请命的”

    这时候,何瑾忍不住就笑了:“娘,戏文上都是骗人的,别的不说”说着他就看向了沈秀儿,道:“秀儿及手下那些账房的查账水平,你是信得过的吧”

    然后,沈秀儿就点头,郁郁说道:“相公说的不错。其实第二天的时候,相公就偷偷调了经历司的账簿。

    “奴家和手下人查了三天,倒是发现账肯定有问题。可他们这作账的也是老手,将帐做得很平,光凭查账是找不出罪证的。”

    何瑾也随即点头,补充道:“再说盐司仅淮安一府,累年账册简直海量。若单凭查账来厘清账目,没有几年光景恐怕是做不到的。”

    老娘就还不服气,道:“那,那咱就去盐场走一遭!他们不可能,将盐场上上下下都收买了吧”

    一听这话,何瑾嘴角就勾起一道弧线,道:“娘,你是认真的吗”




第五六八章 为何要作死?
    淮安府最大的盐场,自然便是盐城。从盐司衙门坐船,只需一个时辰多些的时间。

    崔氏这一次,是铁了心要过一番钦差大人的瘾。主要儿子有那权力,还有媳妇儿是公主能给兜着,自然不到黄河心不死。

    故而在船上的时候,她就一直冷笑连连,总盼着到了盐场上,能一下揪住那些贪官污吏的把柄,好在儿子面前扬眉吐气一把。

    毕竟,有这样一个猴精儿猴精儿的儿子,她其实压力也好大的。

    甚至,这次她还放出了话,道:“假如这次又是你赢了,以后这个何家就由你做主,娘也不跟着操心了,就任由着你折腾。”

    一听这话,何瑾其实心底就发笑。

    自从他穿越过来后,别看老娘表面上咋呼,可何家其实一直都是他在掌舵。不过看在老娘要强的份儿上,才一直打打闹闹地哄着罢了。

    终于等到这话的时候,他也就淡淡地笑了,道:“娘说什么呢,在你面前儿子永远还小。小事儿呢,儿子可以当家做主,不过大事儿上,还是得由娘来定夺。”

    一听这话,崔氏脸色不由和缓了不少。

    可想着眼下胜负还未分,不能先弱了自己的气势,便道:“哼,还不知到时结果怎样。要是发现你小子就是不务正业,娘可要好好教训一番。”

    跟着过来的金元,这时其实就已对何瑾佩服无比了:老爷果然不愧是老爷啊!

    之前还太夫人还喊打喊杀的,可经老爷一番连消带打、连哄带骗,这会儿虽然话虽还那么凶,但语气却大不一样了。

    这样说着闲话,船就靠岸了,又行了不多时,便来到了盐城的盐场。

    这片巨大的海滩涂地,可谓是苍海沧田的真实写照,是经历了数百年河口改道冲刷而成的。

    还未进入盐场,便远远看到这里一望无际,地形开阔平坦、纤陌纵横。一具具水车哗啦啦作响,空气中尽是大海腥咸的味道。

    一行人到了盐场门口,当然有兵丁把守。盐场虽不是牢房,但出入之禁也不差太多,擅入者以盗窃官盐论罪。

    不过对于何瑾来说,当然不是问题。

    不用他开口,金元便拿着何瑾的腰牌,趾高气扬地递给了负责把守的兵丁,兵丁又连忙拿到了攒典那里。

    “大人,不知大人今日”攒典当即匆匆赶来,向何瑾施了一礼后,疑惑地问道。

    何瑾就又是一副粗鄙的模样,不耐烦地道:“家里的女人闹腾,说是自小在京城,没见过盐场,非要过来看看”

    攒典下意识接话,迎奉着说道:“家里女人不安分,打一顿就好了。”

    很真实也接地气的处理方法,毕竟大明男尊女卑的风气,大部分人就是这么干的。

    但何瑾一听差点笑出来,随后一指朱秀英,哀怨地道:“不敢打啊她可是陛下的养女,以前还是公主来着。要不,你替我教训一顿”

    朱秀英这时候也有意思,冷笑着道:“回去让你婆娘打你一顿,这可是我说的。虽然我现在不是公主了,可你若敢不遵命,自己看着办。”

    攒典登时就跪下了,连声求饶道:“公主说的对,公主说的有道理。不用我家婆娘动手,我自己来!”

    说着就狠狠抽起了自己巴掌,但何瑾已径直走入了盐场,道:“你自己打的不算,回去还得让你婆娘来。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带路。”

    攒典这会儿哭都都没地方哭,只能幽怨地看了一眼何瑾这个坑人精,然后默默引路起来:“大人想去哪里看”

    何瑾就瞟了一眼老娘,然后道:“嗯,就随便转转。最好贴近盐工的地方,看看盐是怎么晒成的,体验下生活”

    老娘闻言登时心中暗赞:何瑾一番话没暴露意图,可不经意又引向了,最困顿穷苦的盐工身上,那里才是最有可能调查出盐场猫腻的地方。

    不过,这样他可就要输了还是说,淮安的盐业真那么密不透风

    一边想着,一边就漫步在一方方的盐田当中。盐工们在田间劳作,走在这盐垅边上,很像是走在了水田一般。

    到了盐场深处,何瑾听攒典的介绍也够了,挥手便让他退下。

    等攒典一走,老娘当时就忍不住了,向一位正赤着脚、光着背,手持大耙,浑身晒得黝黑的盐工问道:“这盐场每日能出盐多少”

    役丁一看何瑾的官袍,还有老娘一副贵妇人的装扮,当即丢了大耙跪在盐田里,唧唧哇啦说了一阵。

    可惜,虽然人家知无不言,可无奈这地方的方言何瑾听不懂。

    大明官话可没后世普通话普及,一般在盐场做工的,不是穷苦的灶户就是被罚没的役丁,根本不可能识字学正韵的。

    但就在何瑾以为无法交流的时候,谁知老娘居然换了蹩脚的淮南话。虽然明显有些生疏,可连比划带猜的,竟同那役丁交流了起来。

    这时何瑾才想起,老娘不是磁州人。而且通过方言判断,老家估计就是这一片儿的。

    因为南方方言何瑾前世也有所了解,可能相隔不过几十里,彼此就跟听鸟语一样。能这般连比划带猜的,已经是离得很近了。

    难怪此番她这般上心,原来是回到故乡了。

    不过,老娘问完这盐工后,神色却没轻松多少。随即还不甘心,又问了其他几个灶户盐丁,还特意去盐仓转了一圈儿。

    一场忙活下来,反而脸色愈加沉重,对着何瑾落寞言道:“瑾儿,戏文里可能真的都是骗人的,你还真料对了。”

    “我们这也算微服私访外加突击检查了,可这里的盐商恐怕上下都打点到了,盐仓的存盐就跟账簿一样,盐工也满口说盐商的好,还说资助他的孩子入学堂,就算是女儿,也会给找份儿丫鬟的差事”

    “那不可能!”朱秀英当时就急眼了,道:“假如盐商那么好,大明的盐课为何连连下降,市面上的盐又那么奇缺,价格那么高”

    老娘一叹,道:“按照这盐工的说法,是最近倭寇闹得太厉害,盐场没几日就中断歇业,产的盐少了,盐商也没法子。还请求瑾儿,尽快上奏朝廷,治一治海上的走私倭寇”

    听到这里,何瑾就忍不住笑了,道:“假如真的是倭寇走私,那市面上的盐,应该更多才是。”

    “倭寇也不能天天吃盐不吃饭,走私是为了将盐卖到市面换钱的——这个蹩脚的借口,不过拿来唬弄下,那些根本不懂市场经济的官员罢了。”

    “娘也是这样想的,大明的盐产年年都有富余,若真是走私横行,市面上就会充斥着大量的私盐。可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就奇了怪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

    何瑾又一次解释,道:“无非就是那些盐商早就把控了盐场,故意制造成盐紧缺的局面,好阻止那些想涌来,分上一杯羹的普通商人。”

    “整个大明,不仅盐城盐场这样,别的盐场估计也是一样的状况。反正如此一来,别的商人就算再有能量,也看出盐这一行当不是他们能染指的。”

    说完,他又忍不住郁闷地补充了一句:“等过了这一波,盐商们再将囤积的食盐慢慢出售,赚的还不比平时少。”

    “如此账簿难查,这里又找不出证据。最吃苦遭殃的,就是那些老百姓了”这时候,朱秀英也神色悲切了起来。

    但随后,又忽然看向何瑾,一把揪过自己身前问道:“可像你那样花天酒地的,就能找出他们的破绽”

    两人距离一下这么近,何瑾调戏心起,就凑向她的耳边,轻吹了一口气道:“公主,你以为我真的就只是吃吃喝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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