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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佞臣啊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千里风云

    舞狮的那些人见金元当真拿出赏钱,自然各个喜上眉梢,又连连说了不少恭祝的话,喜得何瑾都合不拢嘴。

    案上的那些官绅们见了,神色也放松了下来:要知道何瑾少年得志,又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谁都怕他这个少年郎鼻子朝天,将淮安的局面搅得一塌糊涂。

    没想到这少年如此举止亲切,至少给人感觉没那么难处,心中自然松了一口气,纷纷前来恭贺。

    “大人走马上任,必给淮安带来新气象!”

    “大人年少有为,当真朝廷不可多得的英才”

    “恭贺大人高升,我等真是翘首以盼。”

    一时间,官绅富商们的声音连绵不断。何瑾也知正主一般都在彩棚那里候着,也就一一笑脸回应,走到了彩棚之下。

    彩棚当中,淮安知府刘祥自然是东道主。

    人家同样绯色官服,并且是正四品,比何瑾还高一级。不过盐使司跟知府不属于同一个系统,何瑾只需平礼相待便可。

    “见过府台大人,下官初来乍到,还望府台大人多多指点。”

    “何同知深得陛下器重,小小年纪便绯袍加身,真是令我等汗颜”

    两人的对话,当然就只是客套的寒暄。

    实际上人家刘祥乃清流正途,能亲自来迎接并说上两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毕竟,何瑾如今在士林里的名声嗯,怎么说呢,不提也罢。

    待了没多久,刘祥也知今日的主角儿是何瑾,客套了一番便以公务繁忙为借口,提前离开了。

    剩下一众比何瑾官职小的,又如母鸡见到了米堆一般,前来奉承道:“大人远道而来,我等已在醉仙居备好了酒宴,恳请有幸能为大人接风洗尘。”

    这话出口后,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何瑾的脸色:喝酒吃饭只是个幌子,谁都知道这是再一次试探何瑾的脾性。

    要是和光同尘的那些官员,也就借坡下驴跟着花天酒地了。可若是那种拿乔作样的,少不得会让这些人心里嘀咕嘀咕,然后来个下马威什么的。

    果然,他们就看到何瑾怒了,一脸正气地怒声言道:“本官口衔圣命,前来淮安是为了巡察大明盐业弊端,可不是来吃吃喝喝的!尔等上来便巧言拉拢,莫不是别有用心”

    这下众人的脸色一下都不好看了,心中纷纷骂道:果然是个生瓜蛋子,啥都不懂!吃顿饭就算拉拢了你可真幼稚,还摆这么一副臭架子。

    既然给脸不好好端着,看来就要启动备用计划,教你一下如何做人了。

    可就当不少人已面露阴鸷的时候,有心人却发现何瑾拂袖之后,非但并未就此离去,反而眼神儿还时不时地瞟他们几眼。甚至仔细看,眼神儿深处还有一丝丝的期盼

    然后,盐运司的胡判官就疑惑了,又试探地开口道:“大人新入淮安,我等自然要尽一番地主之谊。更何况彼此了解一番,也是为了更好地配合大人履行圣命”

    何瑾这就更怒了,继续拂袖道:“本官一向清廉自守,对事不对人。只要淮安盐务秉公操行,上行下效,又何须弄这些虚头巴脑的”

    这话说完,他还是站着不动,半分没有抬腿离去的架势。到了这时候,就是傻子也明白了:哦这原来是个高手啊!

    先是一番严词拒绝,就树立了他在淮安一地主管盐务的权威。可站着不动,又等着众人三请四劝嗯,可不算拿乔装样,而是故意留了台阶儿。

    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这等分寸拿捏简直恰到好处,真是厚颜无耻啊!

    没错,不管再怎么美化,这等做法就相当于,既想当那啥又想立牌坊。

    面对这样的行为,彩棚下各官绅自然都心怀不齿,纷纷激动上前热情地劝说道:“哎呀,大人多虑了。只是一场接风宴,这可是规矩,万万坏不得,否则岂非显得我淮安上下不知礼数”

    “就是,大人远道而来,于情于理我等也当接应一番。如此大人方能体察民情,尽快熟悉政务嘛。”

    “大人一心为朝廷社稷,真是令我等感动不已。只是人是铁、饭是钢,大人总不能饿着肚子办公吧”

    “”

    一下子,请劝之声不绝于耳。并且何瑾还仔细听了听,不少是山西口音的。

    再然后,他的脸色就渐渐缓和了,一副为难不已的模样道:“哎呀,你们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本官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哪里哪里,大人你就不要推辞了。”

    底下自然又是一阵阵的请劝,瞧那架势说的,好像何瑾不吃这顿饭,就是看不起淮安上下的百姓,并且立即要饿死一样。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那本官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说着,何瑾就走下了彩棚,面对那些瞧热闹的百姓和码头上的力巴们无奈摇头,好似自己被绑架了不得不从一样。

    可一走到那些胡判官的身边,就小声地言道:“本官在京城早就耳闻秦淮河畔的盛名,关于这个事儿呢,觉得杜樊川最有发言权了。”

    胡判官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秦淮河流经的是金陵,那里才是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跟淮安有多大的关系

    这土鳖不会以为,淮安也带了一个淮字,然后就不对,就算如此,这事儿又跟杜牧有啥关系

    可心中有疑问,他也不敢明言,脸色不由踟蹰了一下。

    但何瑾却不介意,屁颠颠儿地继续道:“人家杜樊川有首知名的诗,叫《寄扬州韩绰判》,诗是这样写的: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说完他还露出了男人都懂的那种笑容,道:“你瞧人家文人骚客就是骚,把那事儿也说得这般文雅。本官追忆前人,真是心向往之啊”

    这时候,胡判官气得可将拳头都攥起来了:狗东西,原来是吃吃喝喝都不够,还要找名妓花魁作陪啊!

    新官到任就敢这般孟浪放肆,听说还娶了公主为妻,你可真是条汉子!

    于是胡判官也回应了一下‘男人的笑’,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放心,醉仙居为何叫居,而不是楼呢。就是因为那里是让仙人都醉居,且乐不返归的地方”

    可实际上,他此时在心中已将何瑾看扁了:哼,什么天子宠臣,智敌塞外戎狄的英才。恐怕是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靠着一点小聪明手段,才爬到这等高位吧

    而这时候的何瑾,却半点高人的风范都没有,眼中更没闪过什么睿智、高冷的光。一听说醉仙居是那等好地方,乐得就跟个二傻子一样。




第五六五章 大人开心就好......
    出了码头后,那些官绅们当然早给何瑾准备了一顶轿子。坐在里面,他晃晃悠悠间还特意让人两边都掀开了轿帘,随时观赏着淮安的风光。

    一路上风景的确不同京城,让何瑾感受最深的,就是这里流水一下多了起来。京城那地界儿,不特意去人工池湖一类的地方,是很难看到天然水流的。

    可在淮安这里,入眼便是小桥流水人家,一片水乡人文的景象。就连人的说话口音,似乎也跟流水一样,轻柔软糯中透着一股子灵气。

    入了府城后,更看到淮安的繁华。

    处处金粉楼台,河上画船穿梭往来,近处河房青瓦粉壁,远处各豪门、寺庙红墙黄瓦,蔚为壮观。

    街上行人也衣衫齐整,神情从容不迫,连卖花的婆子、挑担的力夫都面带笑容,并无多少愁苦之色。

    一路上还有许多茶社酒楼,悬着旗幡灯笼,插着时新的鲜花,里面都是寻常百姓吃茶听说书,坐得满满当当,人人喜笑颜开。

    尤其河两边岸上的河房,都垂着珠帘、挂着薄纱,窗内影影绰绰地看不分明,但也瞧见几个婀娜娉婷的身影在房中绣花朵、扑猫儿、玩耍嬉乐,银铃般的笑声遥遥传来,便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不免为之心怀一荡

    好一派盛世繁华的图景!

    “怪不得南宋的赵构,老想着跟金朝议和呢。守着如此江南繁盛温柔乡,哪里还想得到北方疮痍遍地”

    轿子中的何瑾看了大概半个时辰,不由嘀咕感叹了一句。随即就摇了摇头,开始闭目养神,毕竟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很快,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轿子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胡判官一副娘亲看到娇嫩婴儿的宠溺神色,轻轻呼唤何瑾道:“大人,到地方了”

    “哦,这就到了啊”躬身走出轿子,毫无形象地扯着胳膊伸了个懒腰。然后看着面前的醉仙居,何瑾的脸就有些黑。

    倒不是醉仙居的档次低了,毕竟这酒楼足有四层高,门脸十分气派。

    一串串灯笼从楼顶一直垂到一楼,粉墙环护,绿柳周垂。更别具匠心设计的,是街上河水引入酒楼,需走过一段白石桥板才可通大门。

    然而,何瑾就是脸黑。

    理由嘛,似乎还十分充分:“这醉仙居的生意,看起来不怎么样嘛,都快到晚饭的点儿了,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想必里面的姑娘,不是能让仙人们醉居,恐怕是把仙人都吓跑了吧”

    胡判官宠溺的脸色,当时就僵硬了:你这个土鳖,能不能高雅一点!醉仙居的生意你敢说不好

    就瞧瞧这位置、这布局、这装修,生意能差了

    人家平日的时候,门外可是人喊马嘶大呼小叫,光接应的小厮就足足有几十号人你,你,好吧,你官大,你说啥就是啥。

    没奈何的胡判官,愣了一会儿才解释道:“大人,今日为了给您接风洗尘。若一众闲杂人等坏了兴致,我等的一番心意岂非白费了”

    “你的意思是”何瑾这下也反应过来了,瞪着诧异的眼睛问道:“这是全给包场了”

    胡判官一见他这德行,心中难免更加看不起,以为这小子是被包场费给震住了。但面上还是维持着一副谄媚,回道:“回大人,正是如此。”

    可不料何瑾震惊完毕,又嘟囔着摆手道:“那多没意思,一点热闹的气氛都没有嗯,订金你们肯定提前就付了,也别欺负人家酒楼退钱,就放开营业让别人也来玩嘛。就当你们请客,本官与民同乐了。”

    这一下,胡判官的脸就再也难以维持尬笑了:我的老天,与民同乐这个成语是这样用的吗

    你一个当官的,干了造福百姓的好事儿,那叫与民同乐。可跟百姓们一块儿逛窑子,这也能叫与民同乐

    你到底要不要脸不是,你还有没有脑子

    可人家何瑾就不,看到胡判官迟疑,当时脸就更黑了:“胡判官,你这个人觉悟不高嘛。要知道本官当初在磁州当吏员的时候,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包下小秦淮,跟乡亲们一起乐呵。然后,你猜这么着”

    “如何了”

    “然后没多久,小秦淮就成本官的了。”何瑾一昂头,无不得意地炫耀道。

    胡判官一听这话音儿,忽然就感觉何瑾话里有话。

    可想着新官刚上任,不太可能见着啥就要啥,也就含糊了一句,赶紧回到上个话题道:“既然大人喜欢呃,与民同乐,那下官自听命行事。”

    说着,他只能跟身边的人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已走在白石桥上的何瑾,就故意回头看了一眼。

    果然看到那些官绅一个个面色难看极了。可看到自己瞅望,又一个个只能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逢迎假笑

    到了酒楼当中,便看到酒店的内部,也是呈回字形结构。中间也是个天井,天井上有舞台,台上有个乐班在奏乐,每一层的客人,都可以清楚的听到看到。

    然后何瑾就明白,自己的在水一方的那位设计师,估计就是从淮安这里请过去的。

    不过他也承认,这种结构极大了满足了所有看客的要求。尤其单独雅间的设置,既高雅又隐秘,跟前世的包房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后到了二楼,何瑾又整幺蛾子了:“胡判官,咱就不去四楼了,那么高哪能看清姑娘的身段儿长相,我看二楼就挺好。”

    这时胡判官已无力吐槽,更懒得跟何瑾解释楼层高,代表着高人一等。

    听了他这话后,又跟身后的官绅说了句,让三四楼今天就空着。然后才无奈地向何瑾,回道:“已安排妥当了,大人开心就好”

    到了二楼正对着天井的雅间坐下,发现仅是招待普通贵宾的这雅间,装修也十分的讲究。

    墙上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当然,那两样肯定是赝品。

    不过从一些小型的山石摆件和时下的盆景,便看出这一层,已初步摆脱了富贵豪华那一得十分文雅。

    这时还能留在何瑾身边坐下的,就是淮安府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何瑾粗略扫了一眼,除了五个穿官袍的,还有两位明显缙绅员外的人物,估计是家中出了什么大官的显赫豪门。

    剩下三个便是无论再怎么掩饰,也能看出商贾气息的生意人。而且何瑾观察过了,这三个两位都是山西口音,只有一个是淮安口音。

    待众人坐下,醉仙居小厮已卖力忙活起来。一面里外张罗茶点,一面将店伙计找来,顺便还用眼神儿请示胡判官。

    胡判官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当然明白那小厮的眼神儿。

    根本不用问何瑾,他就直接重重一点头,然后还小声交代道:“将最善逢迎的姑娘全唤来,人不够就从画舫上唤。那些高冷有才艺的就算了,我们这位大人口味应该比较重。”

    果然,胡判官刚说完,何瑾又开始作妖了,嚷嚷道:“怎么没姑娘哎,我跟你们说啊,可千万别找那些什么雅妓。”

    “本官在京城的时候,不是没见过,真是让人心烦不痛快。本来就那点事儿,非要整那些有的没的,拿捏着腔调,不是先跟你谈个琴,就是要吟诗作赋哼,最后还不是本官,用银子给砸了下来”

    说完,全然不顾在场之人脸都黑成锅底的模样,又洋洋吩咐道:“就找些爽利殷勤风骚的,那样才有味儿!”



第五六七章 后院儿又着火了!
    来了淮安的这些时日,何瑾天天应酬不断。

    盐这玩意儿,自春秋时代就开始被统治者盯上了。到了汉武帝时期,又开始实行了盐铁官营,故而管盐的这一块儿,也就成了历朝历代最肥的肥差。

    也由于这个原因,别管何瑾在宴会上表现多粗鄙不堪。只要他想应酬,别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是一天三顿也都能寻到酒宴。

    可这天回到盐司衙门,金元惴惴不安地就赶紧迎了过来,道:“老爷,你可算回来了你,你还是先出去躲一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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