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佞臣啊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千里风云
何瑾这会儿可没搭理他,而是震惊于老百姓为何要哗变。
要知道,朝廷对于百姓哗变一事,可是相当重视的。这不仅说明为官的无能失德,还连带着整个大明官场都跟着丢人。
一般像这样败坏了整个官场名声的家伙,任凭你只手通天,最好的结果也会是丢官罢职、永不叙用。而严重的,抄家灭门都不算稀奇。
“还不是大人下的那狗屁禁盐令,当初下官就劝大人别胡闹,大人就是不听。盐这东西可是百姓们每天都少不了的,你这下绝了他们的生路,他们怎么可能不来闹”看何瑾一副懵傻的样子,胡判官更是心中鄙夷,说话愈加不客气。
然后,何瑾也一副着了慌的模样,开口道:“速速带本官去看看,本,本官看看能不能将百姓劝回去。”
胡判官就没好气地带路,来到了大门前。然后何瑾一露面,看到整条大街上全是人,黑压压的一片。
这时衙门上下的兵丁全都严阵以待,手持着武器如临大敌,紧张地盯着这些百姓的一举一动——从三天前起,第一批十几个百姓到衙门请愿,到现在已经超过三百多人,一眼都望不到头。
他们头顶着血写就的请愿书,在衙门前默默抽泣,因为兵丁告诉他们不许喧哗,他们还服从命令。可是渐渐的,上了年纪的撑不下去,软软倒在地上,小孩子忍不住饥饿,大声的嚎哭。
到了今天的时候,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眼神之中,已渐渐多了一种情绪,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情绪。
经验丰富的盐司巡检赵麻子知道,那是狼的阴冷眼神!
平时打骂欺凌都不知道还手的家伙,一旦疯狂起来,就会像狂暴的江河,汹涌着撕碎一切。别看这些人跪着,赵麻子带着兵丁们站着,可赵麻子心里清楚,被包围的反而是他们。
一旦哗变起来,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更不要说盐司衙门的兵丁,说是负责缉拿私盐贩子,实际上只能欺负下老百姓。且他们也是本地人,大事上心里也向着淮安百姓的。
所以每当人群出一点动静,每当更多的百姓聚集过来,赵麻子的心都几乎都要跳出来。然后回头看了眼大门,心中暗暗咒骂那个狗屁不懂、惹出这场乱子的何瑾来。
不料,这时候却发现,何瑾竟然已出来了。
一下子,赵麻子的心就有些颤动:不管怎么说,这家伙至少敢做敢当,还算硬气。况且保护不了朝廷命官,他的命也跟着完了,所以赵麻子立马就想着,还是要保一保何瑾的。
可随着赵麻子眼神儿一动,百姓们也都发现了何瑾。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并且,远处更多的百姓也汇集了过来,人数儿很快突破了五百,一千
赵麻子感觉这会儿就守着,一堆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心中默默祈祷着: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啊,快掌控一下场面!
然后,何瑾果然有了动作。
只见他缓缓扫过这些百姓的眼睛,面沉如水,猛然开口道:“哎呀,好可怕的啊,快快保护本大人!”
赵麻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心中止不住在狂吼呐喊:百姓们,快弄死这个狗官,我替你们打头阵!ntent
我不是佞臣啊
第五七五章 我只想演戏......
不仅是赵麻子,这时连站在何瑾身旁的胡判官,也想手中有块石头,然后照着何瑾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上,狠狠拍下去!
这是什么样的狗东西青楼里吃喝调弄,一个能顶一屋子的人,自己出昏招惹来了麻烦,还想让别人保护
大明朝怎么会有呃,好吧,大明朝的确有不少这样的狗官。不过,做事如此低能无耻的,却绝对只有眼前这么一位!
一时间,百姓们听到何瑾的叫喊,怒火也陡然升腾了起来。
混在人群里那些盐商的托儿,也趁机大喊了一声:“百姓们,这狗官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命贱,就反了他娘的,法不责众,朝廷最后也会宽赦我们的!”
听着这么几声喊,赵麻子瞬间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冒了出来!
盐司衙门前只有两百的兵丁,可百姓却有一千余人,而且还都积攒了几天的怒火。并且,盐司兵丁也不可能将枪,扎进当地百姓的肚子,衙门的毁灭就在顷刻之间!
可就在此时,忽然听到远处一声怒喝:“统统住手!犯上作乱,可是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大罪,你们都不想要命了吗”
众人连忙向声音之处看去,只见淮安府大老爷刘祥带着全府的民壮弓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淮安府毕竟是一个府,全府的武备力量凑合在一起也有千余人,这样一下人数就拉平了。
更主要的是,在这个官尊民卑的时代,老百姓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不愿意选择同官府对抗。
一时间随着官差们的急速涌来,刚刚想要暴怒起来的百姓们,又仓皇地跪倒在地,口中称呼着饶命。
随后,刘祥来到盐司大门,也不正眼瞅何瑾一眼,义正言辞地说道:“本官乃淮安的知府,有什么天大的冤情,尔等也当上报县衙,再递交给府衙处置。如此聚众作乱,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还想不想活命了!”
这时候,何瑾简直感动到涕泪横流,紧紧抓住刘祥的胳膊,道:“刘大人你来得实在太是时候了官官相护真的是好啊,大人快帮本官弄死这些该死的刁民!”
这时刘祥就极度厌恶地一甩袖子,仿佛看一坨屎般瞅了何瑾一眼,喝道:“什么官官相护,你这害民的狗官,败坏朝廷法纪,惹起滔天民怨。此事本官当场就要查清,上奏朝廷弹劾!”
说着,刘大人又正气凛然地对着百姓们言道:“出来几个代表,将冤情说清楚,本官此番定会为你们做主!”
这时何瑾就一副被抛弃的模样,惊恐不已地道:“刘大人,你可不能这样啊,咱们都是官,只管自己升官发财就行了,管这些刁民的死活干什么呀!你这样,不懂规矩啊”
这一声声厚颜无耻的话出口,底下的百姓全都义愤填膺。
可同时他们也都看出来了,这何瑾就是个不学无术、刁滑无能的狗东西,这样的人活着,简直就是浪费空气。
随即,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就站出来了,对着刘祥疾声呼道:“青天大老爷啊,都是这个狗官,为了刁难我们淮安的盐商,下了什么禁盐令让我们没有盐吃。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只能来这里血书请愿。”
“可,可大人也看到了,这狗东西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我,我们只是想有一条活路啊,万没有造反的心思”
这老者一说完,底下百姓也都纷纷磕头附和。
刘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道:“本官也的确听说了,他下了禁盐令一事。当时就觉得此举简直可笑至极,万想不到他竟是为了向盐商索贿,才如此不顾百姓的生死!”
“尔等适才所言,可都愿签字画押,让本官上奏弹劾”说着,刘祥就一挥手,让随身的书吏当场扯了一家布行的白布,写下了状词。
百姓看到知府大人如此为民做主,当即也都纷纷答应,口称道:“草民愿签字画押,状告这为非作歹的狗官!”
随即,几十位书吏就拿着印泥,让百姓们在状纸上摁上手印。
一千余的百姓,还有后面陆陆续续赶来的,瞬间就摁下了数百的红手印,瞅眼望去简直触目惊心。
看到这一幕的何瑾,就彻底慌了神儿,跳着脚大叫道:“你,你们这些刁民,总想着害本官!不能摁,千万不能摁啊摁了之后,我就没法接着演了啊!”
刘祥本来还趾高气扬地看着何瑾,忽然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由有些疑惑:“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不能摁啊,这么精彩的大戏,中间还有知府大人您配合打转折,实在太引人入胜了。这么快结束,就不好玩了啊”
何瑾这时看起来幽怨极了,但眼见木已成舟,随即就无奈地放弃了伪装,忍不住嘿嘿一笑道:“刘大人你看啊,这先是盐商掀起百姓哗变,继而又是您秉公直断的,然后再拿到朝堂弹劾”
“一切下来全都辣么合情合理,搞得就跟你同那些盐商没勾结一样。而且还能堂堂正正地铲除我这么一个贪官,多符合百姓们喜闻乐见的戏文剧情啊。”
这话一出口,刘祥当即勃然作色,对着手下吩咐道:“来人啊,给本官锁了这害民的狗官。死到临头,竟还敢如此血口喷人,诬陷忠良,真是不知所谓!”
然而,面对那些如狼似虎拿着锁具的民壮,何瑾却一点都不慌,反而还饶有兴致地继续说道:“首先呢,刘大人是行政体系,我盐司这里是单独的经济体系,两者可互不统属。另外,你虽是正四品,可我也是从四品啊,啥时候有资格能锁我了”
这时民壮也来到了他跟前儿,正要动手。
但何瑾就一伸手指了指远处,道:“瞅好了啊,要是这锁具真安我脖子上,你被万箭穿心射成了刺猬,可别怪没提醒过你。”
那公人当然不敢将何瑾的话当放屁,当时就回头一看,瞬间冷汗直冒:原来不止什么时候,更远处那里赶来了一大队的卫兵。
这些卫兵可不是手持长枪、头戴红毡笠、身穿青直身、白袜黑鞋的普通兵丁,而是身穿鸳鸯战袍、头戴武牟、脚蹬皮靴的都司甲兵。手中除却长矛、刀盾等制式武器外,还有弓弩、火铳这些精良的远程兵器。
这些人犹如一条红龙,气势汹汹从两路包抄而来,彻底将盐司衙门的大街,围得水泄不通。
当前领队的那人看起来十分年轻,全副武装,还有两名百总跨骑着战马,负责手下驱散拦路的兵丁百姓。
三人来到何瑾面前翻身下马,领头的那年轻人就笑嘻嘻地问道:“叔父,侄儿来的还算及时吧”
何瑾就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敷衍道:“嗯,还凑合吧,比另一位侄子来的早那么一点点。”
然后,张仑就得意一笑,对着何瑾言道:“是叔父派了两位好帮手,这跟着叔父的刘火儿和陈明达,当个百总都屈才了,以后侄儿还会提拔。”
话音落下,何瑾还没表示,就见这些甲兵当中,也开始出现了骚动。
终于等又一批人费劲挤到大门前时,身穿着由云锦中的妆花罗、妆花纱、妆花绢制成的飞鱼服,佩绣春刀的李承祐,上来开口抱怨道:“叔父,下次有这等事儿,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弄得侄儿着急忙慌的。”
“忙慌个狗屁。”
何瑾就有些鄙夷了,道:“三天前百姓开始情愿,就让王英通知你开始准备了。你们锦衣卫啊真不复太祖成祖时候儿干脆利索了。”
第五七六章 峰回路转
都司衙门精兵和锦衣卫的到来,立时让场上的局势,出现了巨大的反转。谁都没有料到,何瑾这么一个实锤了的草包蠢货,竟是位扮猪吃虎的高人。
赵麻子和胡判官看着眼前的一切,根本都反应不过来。
毕竟,将百姓哗变如此不当回事儿的,他们还是头一回见。更头回见的,是人家还真有资本,能搞得定!
百姓们却都傻眼了,一时间不由悲从中来,人人痛哭哀嚎:老天爷啊还让不让穷苦人有活路了有权有势的恶官,如此欺压百姓,这世上还有没有公理王法
此时他们的期望,全都寄托在了刘祥的身上。毕竟在他们看来,这还是一位有良心的好官。
可刘祥这时候的脸色也很难看,也万没想到这么一个声名在外的草包废物,竟有着如此谋定后动的深沉心机。
最主要的是,虽然传闻他跟勋贵武官和锦衣卫有些关系,但关系竟会这么铁。这两股势力,真的会站在他这一边。
而且,听两人的称呼,似乎他们还对何瑾马首是瞻。
可如今事情已闹成了这样,他就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顶上:“百姓们不要怕!都司衙门的兵也是管不到我们的,相反,没有兵部的调令,他们擅离职守,还是罪过一件!”
张仑这会儿就吊儿郎当地上来了,完全不将正四品的知府放在眼里,一纸调令拍在刘祥的面前,道:“堂尊大人有话可不能瞎说,我们早就奉了兵部的命令,协助叔父调查淮安盐务。”
“更何况”张仑又一指周遭的百姓,无不轻蔑地说道:“大人可都看到了,眼前有刁民们在此聚众作乱,我们还不现身,那岂非才是玩忽职守”
说着,张仑更是一挥手,那些甲兵们当即又上前一步,长qiang直指,刀盾横立,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百姓们一看到这弩上弦、铳上膛的架势,当时就有小孩子吓得嚎哭了起来,一片惊慌遍地。
然后何瑾一巴掌就拍张仑后脑勺儿上面了,淡淡地说道:“行了行了,他们也都是受人蒙蔽的百姓,吓唬一下就算了。”
“虽说你砍杀了他们,也不是啥大事儿。但能不砍还是别砍了,血腥呼啦的,整那些玩意儿干啥”
百姓们一听何瑾这话,顿时哭得就更悲惨了:你个狗官,到底是安慰我们啊,还是吓唬我们啊。
啥叫砍了也没事儿,我们就该这样冤死吗
“冤死”何瑾就又一扬手,这下显然有份量多了,立马让百姓们噤若寒蝉:“你们哪里是冤死的,分明是被人坑死的。”
说着,就一指刚才带头儿状告他的老者,问道:“谁让你们前来围攻盐司衙门的,为啥都剑拔弩张时候了,他们一个露面的都没有,只留你们在此等死难道到了这时候,你们还不明白咋回事儿”
谁知这老头儿还真是个老糊涂,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脖子一梗骂道:“还不是因为你这狗官,为了向那些盐商索贿,拉走了我们的盐,又下了禁盐令让我们全都没盐吃!若非你惹出了这等祸事,我们哪会来此请愿”
何瑾这就气不过了,气愤道:“嘿,你这倔老头儿,这会儿还分不清敌友是不谁告诉你们说,淮安的盐行里没有盐了”
可百姓们大多未开智,愚昧是难免的。
在何瑾的一番话下,他们显然还是不相信:“怎么可能还有盐挣钱的生意,难道会没人做吗”
何瑾这会儿其实都不打算跟百姓掰扯了,可一听这个,反倒又上劲了:“嘿抬杠是不是”
“行,反正今天本官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你死磕下去了。还真不信,我这么个浓眉大眼、一看就是好人的官,能被你们给污蔑了!”
说着,他干脆就走下了大门,来到那老者跟前儿道:“本官就给你普及一下经济学,知道啥叫垄断吗”
“哦,你们肯定是不知道的。就是说整个淮安市面上的盐,全都被盐商占下了。人家串通好了一起不买盐,这市面上就没有盐,这下总该懂了吧”
道理很好理解,但抬杠的精髓,就是甭管你多有理,我就是不信。
老头儿听了后,果然就开口道:“你这娃子纯粹胡咧咧,按照你的道理,他们就是在死撑着不买盐。可那店铺、人工难道不要钱,就那么一天天亏着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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