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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尊女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酒醉长安某

    茶馆二楼,正有一人说书,看样是名角儿,在座的,皆是为他而来。

    这说书人乍一看三十来岁,一身灰色长衫,弱不胜衣,平白几分颓相,却又自有风骨。

    云衣二人方找地方坐下,台上便开了锣。

    “书接上回,说这马王爷接了下人通报,正暗忖‘这节骨眼儿上,那猴子找我作甚’,门外却是大笑着闯进一人。这人,倒也不是旁人,正是鼎鼎大名的武逆侯侯庸是也!说这侯庸,人如其名,庸庸碌碌是一事无成,但为人惯会审时度势、溜须拍马。余事不谈,单说这侯庸本是灵国镇南的一个小将,当年武帝北征,他是二话不说斩了五个城守,献了灵国南境八座城池,而后更是带头攻进了灵都。先帝看不惯他背主求荣,却又架不住论功行赏,最后封他个武逆侯,他竟也乐得挨骂。”

    “后来武帝年迈,侯庸一眼相中了武帝的第八子,也是他命好,竟生生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郡王扶成了太子,而后,便成了敬宗皇帝。这下侯庸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敬宗皇帝一世英名啊,惟侯庸,是其败笔,至晚年尤甚。书归正传,侯庸见了马王爷......”

    云衣听了片刻,便觉有趣,抬手招来了小二,“这讲的是哪出啊”

    “诶,这位客官外地来的吧,”小二熟稔地将手巾搭在肩上,躬身答话,“这是《溅龙庭》,旬羊生一生只此一作,现如今,也只有这位敢讲了。”

    “这是为何”

    小二犹豫了片刻,谨慎地左右看了看,又向前半步,压了压声音,“因为有人传啊,这话本是在影射当朝事。”

    “哦”云衣挑挑眉,还欲细问,却见小二连连摆手,“哎哟客官,再问您可就是害我了,您慢慢听,不过瘾您找他聊,”说着往台上努努嘴,“那位,什么都敢说。”

    云衣笑笑,随手扔给小二一块碎银,小二谢了赏退了,待云衣再看向台上,眼里多了几分话本外的兴趣。

    “侯庸想拖马王爷下水,不想这马王爷却是个忠义的,方听了个来意,便将侯庸轰出府去,而后还不放心,又修书一封,着人送去给正在江北操练的甄将军。要说这自古,君子无罪,奈何小人难防啊,这封送往江北的信,方出城便被劫了。”

    “不消我说,您也猜到了,劫信的,便是侯庸。这侯庸劫了信,却不拆,原封不动地送给了当朝宰相贾权。这信中别的倒没有,只四字‘提防侯庸’。贾权看了,也不说话,随手便扔进炭盆焚了,复对着侯庸笑笑,‘倒叫你说着了’。”

    “原来,这侯庸虽有心谋害甄将军,此行去马王爷府上却是试探,马王爷早年间于贾权有恩,贾权割舍不掉,这才有了这么一出。‘相爷可是有决断了’贾权明白侯庸这是逼宫呢,可他一时不慎上了侯庸这条破船,此时若想再下,便是难了。‘王爷不是什么迂腐的人,来日我再同他说说。’侯庸暗骂一句‘废物’,面上却笑意不减,‘那便有劳相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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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说书人(中)
    第二日,云衣早早地到了茶馆,枯坐了一上午,直等到午后客齐了,说书人才姗姗来迟。

    来了,也无多余话,还是那张案桌,响木一拍,便进了正题。

    “上回书我们说的,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今儿个,我们接着讲。话说甄将军回了京,还未及回府,便带着甄小将军,要向面见圣上。不巧,此时皇帝正睡着。说这敬宗皇帝晚年缠绵病榻,一日之内,睡着的时辰比醒着的还长,目此方知此言非虚。”

    “皇帝睡着,出来迎将军的是马王爷。原来这马王爷本是得皇上召见入宫,可谁知入了宫才发现皇帝竟睡了,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在御书房候着,正巧,碰上甄将军。”

    “要说马王爷和这甄将军也无甚交情,可话又说回来了,甄将军辗转南北,常年在外,这朝中诸官僚,任谁也同甄将军无甚交情,可提起甄将军,谁不敬个铁血忠肝,马王爷亦不例外。”

    “是以甄将军刚着人通报,马王爷便迎了出来,‘将军向来可好’‘不好不好’将军武人心思,此刻正一腔怒火,见着马王爷,索性吐了个干净。”

    “马王爷听完也是怒极,这分明是没事儿找事,鸡蛋里面挑骨头,思忖片刻,问道‘这监军是何人’这要甄将军如何答得出来,只得勉强回忆样貌,‘见着眼生,尖嘴猴腮的,倒是脸上那一对瘊子及其显眼。’”

    “嚯,马王爷心道,这不就是侯庸的那个狗腿子马越吗,我寄信将军提防侯庸,到底还是差了一招。马王爷这么想着,却不敢说,这御书房内,他可是不敢妄议皇帝监军。只又提起江北情形,岔开了话题。”

    “二人又等了约莫一个小时,皇帝方醒,由着李公公搀着,晃晃悠悠走了出来。自顾自同马王爷说了许久皇家旧事,方才看见甄将军在侧,吓了一吓,‘将军怎的在此’甄将军复又讲来意细细说了,方说至马监军罪小将军空负皇恩,皇帝是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这个马越!’”

    “李公公连唤息怒,皇帝却是不听,竟当场便要着人拿了那个监军问斩,甄将军只为回京讨一二说法,却不想皇帝这般雷霆手段。马王爷在旁听着,却是明白,陛下这是要敲打侯庸了。”

    “这人派了出去,皇帝方才缓了缓怒气,琢磨了琢磨,方觉得这屋里似少了个人,‘小将军何处’‘尚在殿外。’按说这御书房,那是非诏不得入的,只是甄将军早年征战有功,得过一道敕令,甄小将军却是不能,只得留在殿外,因是罪人之身,颈上还拷着百十斤的大枷。”

    “几人出去时,甄小将军还直直的站在门外,御书房外开阔,连个遮阳的地方也无啊,烈日之下,小将军站得是昂首挺胸,不像来请罪,倒有几分凯旋邀功的气势。”

    “‘好!’皇帝先赞一声,马王爷也暗自点头,‘虎父无犬子,甄将军衣钵可传了。’马王爷亲自为小将军释枷,又请回殿内,闲话许久才放二人回府。”

    “再说马越,这个马越,也当真是无法无天,回京之后,竟连皇帝也不见,便径直去了他主子府上,皇帝的人来拿他时,他正左拥右抱、莺燕满怀,一声冤屈都不及叫,便被押了入牢。”

    “这马越弃了不要



第九十三章 说书人(下)
    第三日,依旧是午后,依旧是那个说书人,云衣打听过了,《溅龙庭》一共五折,依例只说五天,今日是最后一天。

    是以云衣依旧早早地到了,却不算枯坐,因为今日,她倒还算见着个熟人。

    言策来了。

    言策方上二楼也一眼看到了他,索性过来拼了一桌。

    她没问言策为何会来弈风国,言策亦没问她,他们勉强相熟,也还算半个老友,此番偶遇,以茶代酒,说的,是他日事。

    “上次那半边图案你可弄明白了”那个宿星湖,也是言策许多个夜晚的噩梦。

    云衣摇摇头,“干嘛呀,一见面就谈这么煞风景的事情”

    “呵,更煞风景的可还在后面呢。”

    “哦”云衣猜到大抵是那日之后天星山脉情形,却还是忍不住一问,“说来听听”

    “如今东境各门派算是大洗牌了,”言策说着这话,语气满是感慨,“当日凡进了那个洞穴的,都没能再出来。”

    “猜到了,”那日遥遥看见的煞气,云衣直至现在还记得清楚,叹了口气,“也怪他们贪心不足吧。”

    言策跟着摇摇头,生死是大事,这种话题,任谁都无法轻快。

    “如此说起来,”大概是觉得如此压抑的气氛不适合这个喧闹的茶馆,云衣换了个话题,“我也算你们铁剑门的救命恩人了,怎么谢我”

    言策认真地看了她许久,云衣本以为他把这话当了真,却听他开口,“挟恩图报,君子不为。”

    云衣乐了,“原来我在你心里还算是君子啊”

    “勉勉强强吧,”言策端起杯子抿了口茶,而后又皱着眉头放下,“难喝。”

    “我去过那么多地方,这永安都的茶算是好喝的了。”

    “你这可就错了,”言策极其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开口,“永安城的茶最是难喝。”

    云衣不可思议地看着言策,瞬间只觉自己真是太好养活了,“那你说哪里的茶好喝改日我也去走上一遭。”

    “铁剑门待客的茶最好喝,怎样,考虑一下”

    言策笑得太过真诚,云衣竟一时分不清他这话是真是假,想想自己在铁剑门五个月,好像还真没见过铁剑门待客的茶。

    云衣跟着笑笑,“我只知道千草斋待客的茶最是好喝。”

    “你还去过千草斋”言策惊讶完想想,“也对,炼丹师大概都想走一趟千草斋。”

    而后向前探了探身子,笑得有些幸灾乐祸,“被千草居士赶出来了吧”

    “你和他很熟”

    “我游历江湖这么多年,和谁不熟”

    云衣皱皱眉,她想起自己初次见到言策时的情景,那天成的贵气,不像个江湖人。

    思及此,云衣复又打量了一下言策此时的打扮,还是白衣折扇,却不知为何,气质变了。收敛了锐气和傲气,倒添了几分随性,云衣看不懂了。

    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随意切换性格,而将本性始终深藏。云衣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可这世上太多人有太多的故事,云衣守着自己不愿为人知晓的故事,也就没有心情再去好奇别人的故事。

    “怎么了”见云衣盯着他不说话了,言策笑着打破沉默,“不信”

    “没什么不信的,”云衣喝了口茶,对着言策举了举杯,“我还是觉得这茶不差。”

    言策耸耸肩,也举起了茶杯,“那便以茶代酒,多谢你上次的丹药。”

    这事儿云衣本来也没放在心上,若不是言策提起,她几乎已经忘了,“我救你们一命你说我挟恩图报,丹药这点儿小事倒值得你这般郑重”

    言策但笑不语,云衣却是懂了,“不可能,没有了。”

    “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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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浮生半日闲
    那日回去之后,云衣转眼便将言策忘了,满心惦记的是那说了一半的话本。

    就算猜到那大抵脱不出一个忠奸的故事,但故事讲一半,难免也让人惦念。

    可一连三天,从日出到黄昏,云衣都没再在那个茶馆见到说书人,敢说话的人,总是有些逃跑的本事的。

    云衣问过店小二,那人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店小二摇摇头,说是得等这位爷自个儿高兴。

    能被称为爷的人竟也跑茶馆说书,讲的还是不能说的话本,这还真是个罕见的爱好。

    越罕见,也才越有趣。

    这号称最混乱的一月,云衣竟不闻半点风声。

    或许此时朝堂也是风起云涌,奈何她布衣之身,探不到半点消息。

    其实她不是没能力现在就混入朝廷,顶不济了入宫当个小宫女还是容易的,但她怕破坏那人的计划。有人正千辛万苦地替她铺路,她应该袖手享享福的。

    应该游船赏花、煮酒温茶,这样的时候,哪怕多睡些时辰都是对这时光的辜负。

    这样的时节,有花有酒,也该有美人相伴的。

    于是当云衣一身男装地出现,险些惊掉了皇甫老祖的下巴。

    “怎么样”云衣一打折扇,学着那些富贵公子走了两圈,“帅不帅”

    帅是谈不上的,但纤瘦的身形,配上精致的眉眼,紫衣玉冠,转身擦肩时偶尔流露出些似真似假的情意,年方十五的少年郎,最迷人的,便是那轻佻而懵懂的情意。

    但这些,皇甫老祖是不懂的,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你又要去哪惹祸了”

    “什么叫惹祸,”云衣不满地收了折扇,“我惹过祸吗”

    她可是素来求个宁静安稳,从不招惹是非。

    “是是是,”皇甫老祖应付得十分敷衍,“你这是要去哪”

    云衣一扬眉毛,甚是得意,“青楼。”

    她本以为皇甫老祖会拦上一拦,不想二人一拍即合,“好主意!”

    “老祖宗为老不尊啊。”走在路上,云衣不住地调侃,皇甫老祖也不在意,还一条条跟她列举这青楼的妙处。

    “这世间最美的酒一定在青楼。”

    “你不知道,这青楼里的小曲儿比那宫中的还动听三分。”

    “这青楼里的......”

    直到他们走进了满屋脂粉之间,用皇甫老祖自己的话说,他还没数完这万分之一。

    云衣笑笑,由着人引着,上了二楼。

    今日,原是争花魁的日子。

    待宾客落齐,一个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方才登场,琴棋书画,各展所长。

    云衣的心却不在下面,她认真地看着对面雅座,那是在京中有些地位的人才能坐的位置。

    纵是不着官服,单看举止也能看出些地位高低贵贱。

    高官大员坐在中间,貌似谦逊地四下让酒,然后自己一杯先干了。

    豪门子弟高声闹着,向台上丢着赏钱,声音隐隐盖过了场上。

    还有些清雅君子相的文人,心中诫着坐怀不乱的故事,眼神却不住地往那些姑娘身上飘。

    这不是什么争花魁,这分明是高官贵族交际的会场,所有的歌舞,不论多么惊艳,都只能沦为背景。

    但云衣,真的是来看花魁的。

    这里有许许多多的女子,她们的长相各不相同,却集中了相同的气质,媚。

    一个个媚眼如丝、惑骨天成,就算没吸引到那些大官的注意,也是将常人迷得够呛。

    皇甫老祖靠着椅背,几乎要躺下了,半眯着眼,听着咿咿呀呀的小调,看上去甚是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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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回銮
    时间如流水啊,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即逝。

    永安城的百姓是有些盼望皇帝回来的,虽然他算不上是个好皇帝,但百姓终究感念弈风国千百年来的国泰民安。

    朝堂的风波渐渐息了,就像往平静的水面扔一粒石子,一个月后,连一点波澜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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